作者:爱潜水的猫咪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是荀子的弟子那么简单,而是崇尚严刑峻法的法家,本身就是性恶论的绝对支持者。
若是没有了性恶论,那么法家甚至的存在的根基都要动摇了。
罗浮的这番话,理论上的确无懈可击,韩非就连自身的理念都开始动摇了。
下棋的过程中,也开始变得神思不属起来。
很快,罗浮的声音再次传来,让韩非顿时回过神来。
“你输了。”
这个时候的韩非,才像是反应过来,自己落子毫无章法可言,完全被罗浮杀的一败涂地。
只是现在的韩非,也没有心思去想棋局的问题了。
相比起对弈输赢来,罗浮的理念,才是真正动摇了韩非的心意。
“师叔棋艺精湛。韩非自愧不如。”
韩非起身朝着罗浮行了一礼。
罗浮却是摆了摆手,在韩非认输之后,他就一边整理棋子,一边随口说道:“你现在心思已经不在棋上了,还是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所谓休息,韩非岂能不明白,这是要让自己回去好好想想,人性善恶的问题。
苦笑一声,这一刻,韩非感觉自己在罗浮面前,简直就像是不着寸缕一般,被看的一干二净。
自己的所思所想都像是被罗浮洞悉的一清二楚似得。
向罗浮告别之后,韩非步履匆匆,脸上再也没有了曾经的从容和优雅,一回到小圣贤庄中,就直奔荀子的房间而去。
荀子房间内,从有间客栈归来的荀子,正饶有兴趣的摆弄着一副残局。
如果韩非不是因为被罗浮动摇了心意的话,那么凭借他的记忆力和智慧,很快就会发现,此刻荀子面前摆放的残局,赫然正是之前,荀子和罗浮之间的对弈。
一看到韩非那神思不属的样子,荀子就不禁打趣道:“看来你在罗浮哪里,遭到了不小的打击啊,怎么?难道说,罗浮的学说和理念,真的那么可怕吗?”
韩非凝神看向了荀子,道:“老师,到底是性善还是性恶?”
“若非是人性本恶,又岂会有春秋战国五百年乱世呢?”荀子唏嘘的说道。
但很快,荀子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与我说说,你与罗浮说了什么,怎么会遭到这般打击?”
在韩非将罗浮说的话,复述了一遍之后。
荀子整个人都愣在了哪里,但和韩非如遭雷击不同,荀子却是越想一双眼眸越是明亮。
许久之后,荀子才赞叹的说道:“好!好一个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罗浮,俨然成就一大家矣!”
“老师。”韩非急切的道:“若是罗浮的理念是对的,那法家如何处世?您……您的性恶论和孟子的性善论,岂不是也成为谬论吗?”
“你啊,杞人忧天。”荀子笑着点了点韩非,道:“孟子言人性本善,我则言人性本恶,可迄今为止,善恶论可曾有所公论?”
“那……”韩非也明白荀子的意思。
性善论和性恶论发展这么多年,依旧双方争论不休。根本没有分出胜负来。
况且,罗浮的理念,其实在此之前,就已经有了雏形,只是在阐述上,比不上罗浮这般显明,让人一目了然罢了。
即使是多出罗浮的理念来,也依旧无损荀子的性恶论和孟子的性善论,顶多是多出一家而已。
如果说之前,荀子还只是将罗浮当成了一个武力强盛的少年郎,那么现在他就真的萌生了,要将罗浮拉入儒家门墙的念头来。
自从荀子提出了性恶论之后,儒家却是再也没有出现过,罗浮这样惊才绝艳的后辈了。
在荀子看来,若是没有活水,那么儒家的发展,只会逐步陷入僵局之中了。
而罗浮就是荀子眼里的活水。
一连数日,热热闹闹的儒家掌门葬礼结束之后。
无论是前来吊唁的诸子百家,还是列国使臣,都没有离开的意思。因为这些人都在等,等待接下来,罗浮的上门挑衅。
毕竟现在罗浮的存在已经成为了七国最热门的话题了。
儒家弃徒,上儒家圣地小圣贤庄论道,一路上横扫各路匪徒强人。刚到沧海城,就吓死了儒家掌门。
这话题度,一百年都未必能够出现一次。
若是错过了罗浮和儒家的论道,所有人怕是都要抱憾终身了。
儒家掌门的葬礼结束之后,等到一切收拾妥当,还没等罗浮登门。
新的儒家掌门伏念,就主动来到了有间客栈,将拜帖送到了罗浮的手中。
与其说这是拜帖,不如说这是战书。
虽然儒家掌门的死,罗浮不是直接的原因,但他的出现,却是间接促成了儒家掌门的提前离世。
伏念身为弟子,岂能不为师报仇呢?
次日一早,整个小圣贤庄内,人满为患。
除了东道主的儒家外,墨家、道家、兵家、农家……甚至就连东君绯烟和月神这两个百年不曾出世的阴阳家弟子,都出现了。
诸子百家之外,七国使臣和更多好奇问询而来的人,将整个小圣贤庄都挤满了。
一些籍籍无名之辈,或者说凑热闹的权贵,更是连进入小圣贤庄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让人留在小圣贤庄周围,随时将论道的过程,实时的传出来,玩儿了一出战国时代般的实况转播。
小圣贤庄内,此刻儒家八派,罕见的齐聚于此。
儒家八派之中,虽然本身矛盾重重,但在对待上,却是显得颇为团结,只是这次之所以出现如此盛况,还是因为罗浮闹出来的动静着实是有些太大了。
这次作为迎接罗浮的人,刚刚成为儒家掌门的伏念,正是其中之一。
是的。
伏念只是其中之一罢了,为了重新夺回儒家的名声,儒家八派,可是罕见的真正齐心协力起来。
而且儒家八派里,子思之儒是出力最大的。
谁让罗浮,打的旗号,就是子思之儒弃徒呢?
可以说,这场让儒家颜面大失的祸事,本身就是子思之儒搞出来的。
若不是子思之儒将罗浮逐出门墙,现在儒家不会有这次大丢颜面的事情,甚至还能够多出罗浮这样一个武力惊人的强者来。
作为始作俑者,最起码是其他儒家派别中的始作俑者,子思之儒一脉,不拿出诚意来是万万不行的。
伴随着罗浮踏入了小圣贤庄中,整个桑海城的人,都开始关注起接下来的论道。
当罗浮在儒家弟子的引领下,来到了论道场所之中。
首当其冲的伏念,径直对罗浮欠身行礼,道:“伏念见过罗浮师叔。”
在被逐出门墙之前,罗浮在儒家的辈分,实则是跟伏念、韩非等人同辈的。
但因为之前,荀子和罗浮相交,就生生将罗浮拔高了一辈。
这也是儒家乐意看到的事情,毕竟拔高了罗浮的辈分,若是罗浮输了,会让罗浮一败涂地,彻底名声尽丧,若是罗浮赢了,拔高罗浮的辈分,也能够勉强留下一点儒家的颜面来。
这么做,也足以体现出儒家对罗浮的重视了。
当然,一开始这样的做法,儒家八派都是不同意的,直到韩非得到荀子的授意,说出了罗浮那句阳明心学的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的话来。
对于寻常人来说,这可能只是一句普通的话,作为阳明心学的核心观点,法对于儒家的杀伤力就太大了。
不夸张的说,单纯这番理念,罗浮在儒家就能够另开一脉了。
这其中,最后悔的无疑就是子思之儒的儒家弟子们了,毕竟若非是那籍籍无名的子思之儒分支,竟然将罗浮逐出门墙,现在他们子思之儒,说不定就可以多出一位学术巨擘来。
当拔高罗浮的辈分,被儒家所公认之后。
也就成为了现在,罗浮一进门就被伏念这位堂堂儒家掌门,以师叔称之的缘由。
之前在跟韩非的交流之中,罗浮就已经知道了这一点,此刻自然也表现的很是平淡。
在相互见礼之后,等到罗浮落座,这场已经引起了七国关注的论道,终于正式展开了。
“伏念请教师叔,今日论道可有章法?”伏念彬彬有礼问道。
所谓章法,既是这次论道的范畴了。
毕竟百家各有所长,甚至在很多方面,完全风马牛不相及。
就好像,兵家和农家,医家这些学派,彼此之间根本就没有多少论道的价值可言了。
总不能农家讲种地耕作,医家讲治病救人,兵家讲战场杀伐吧?
有理有据的论道之中,是有一个基本的章法,那就是论题的范畴。
虽然罗浮也是出自儒家,但奈何,其现在已经被逐出门墙。谁知道他现在想要以什么范畴来进行论道呢?
就像是名家,白马非马的论题,可是名震七国,虽然有诡辩的嫌疑,但不可否认的是,名家的的确确靠着白马非马,奠定了威名。
如今,罗浮挑战,动静这么大,震动七国,儒家就算是为了挽回颜面,也不能在任何地方,留下让人指摘的破绽来。
作为两大显学之一,儒家本身就是诸子百家紧盯的目标之一。
不知道多少学派,想要掀翻儒家。
若不是有太多有心人,儒家掌门被罗浮吓死的绯闻也不会这么快传遍七国了。
罗浮自信的一笑,道:“你既称呼我为师叔,那我自当先行礼让一番才是,今日论题,便局限于儒家理念范畴,如何?”
无论是刚刚成为掌门的伏念,还是其他儒家八派的弟子们,闻言此刻俱都松了一口气。
实在是实在是在他们看来,罗浮这么做,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在儒家的学术范畴里,他们这些人不知道耕耘了多少年。罗浮的提议,简直就是一头撞在了铁板上了。
心中大定,伏念躬身行礼,道:“那便从师叔之意,请师叔出题!”
罗浮目光一闪,他可不是毫无准备而来的。
“敢问伏念师侄,何以致太平呢?”
罗浮的问题,顿时让在场众人俱都愣住了。
因为,这个论点着实是有点太大了。
致太平,那可是儒家的最高理想,关于如何致太平,从周礼,一直到孔孟,发展到了现在的荀子和儒家各派,无不是以致太平为目的。
若是罗浮以这个话题为论点,伏念几乎不可能有输的可能了。
“当行教化。”伏念自信满满的道:“春秋乱世,礼崩乐坏,人心不古,当法先王……”
自以为,自己的回答能够博得满堂喝彩。
但很快,伏念就遭到了让他猝不及防的打击。
“伏念师侄,且慢且慢!”罗浮连连摆手道:“我所问的,乃是如何致太平,而不是这般虽然有道理,却于世事无益的空话。”
“放肆。”
“大胆。”
“罗浮你也曾经是儒家弟子,如今焉能如此大逆不道。”
罗浮一个空话的称呼,几乎将儒家的理念,彻底踩到了脚底。
这简直比墨翟当年驳斥儒家,还要让人无法接受。
就连伏念,此刻也不禁露出了几分怒容来。
但在愤怒之余,伏念也很快反应过来,罗浮既是以致太平为题,自己直接以儒家理念来回答,显然是上了当。
第237章 欲致太平,当推人道之大势!人道变革,毕经三世!
2024-09-03
罗浮可不是是寻常诸子百家的弟子,他是从儒家开蒙,甚至于本身就是儒家的弟子,只是被逐出了门墙罢了。
单纯从韩非口中传出的那句,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就足以让人感受到,罗浮在儒家学说之中造诣之深了。
他提出这种看似简单的论题,自己以儒家的理念来回答,就彻底上当了,甚至不如说,这正是罗浮想要的。
可惜,伏念反应过来的有点晚了,或许是因为对罗浮的重视,再加上致太平本身就是儒家最早提出来的理念。
当罗浮以致太平为论点时,不管是伏念还是其他的儒家弟子们,俱都忽略了关键的一点,罗浮可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儒家弟子啊,他是一个敢早早的放出风来,一路横扫山寨劫匪,大张旗鼓的来小圣贤庄踢场子的人。
冷静下来,伏念神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凝视罗浮,伏念道:“请师叔指教。”
“若是欲致太平,不知师侄觉得,当法先王还是法后王?”罗浮不但没有回答,反而抛出了第二个问题来。
所谓法先王,毫无疑问是儒家的观点了,而法后王,事实上是属于法家的理念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