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心的石头
房玄龄在心里将右贤王和隐太子划出了界限,再看上去,顿时就看到了很多以前未曾注意到的细节:“他们突围的那天晚上,在辽东城留下了四万匹战马。”
“要知道当时我们双方可是你死我活,右贤王部的马匹就算跑不动了,完全可以杀了,却一匹没动的留给了飞虎军,都是些矫健的良骥啊?”
李靖疑惑的问道:“什么四万匹马?”
李世民这才意识到,辽东城之战对外是另一种说法,于是把详情一说,李靖听的眼中目泛异彩,一拍大腿道:“着啊,当时四面楚歌,若是我的话,肯定将战马统统杀了,以泄心头之恨。”
“这右贤王却把战马留给了自己的‘杀父仇人’?”
“右贤王在突厥可是号称地狱中走出的恶魔,杀伐果断,手段狠辣,死在他手中的突厥人,成千上万。右贤王的宝座下尸骨堆积如山,决非是什么善良之辈。”
“在那样盛怒之下,不但没有杀马,就连突围时也没有我军士卒阵亡,这明显不合理。”
“皇上,我看这右贤王与我大唐是友非敌,虽然有些误会,估计右贤王也知道是自己随口编造的身世惹的祸,所以并未和我大唐计较,皇上正该释放善意,用此人来牵制薛延陀。”
第895章 承庆殿议政(完)
2024-07-13
李世民听的李靖一番分析后,心情激动不已,只要排除了对方是隐太子儿子的身份,其他的都好商量。帝王的智慧和冷静重新占据脑海,李世民兴奋的在房内走来走去。
“好,即然是误会,那就要解开。”
李世民下了决心:“朕这就派人出使突厥,与右贤王联系。这右贤王也真是的,在营州之时,唐俭和长孙无忌都想见他,他就是避而不见。若是当时就会晤,哪会有后面这些误会?”
房玄龄和李靖见李世民这么说,都是悄悄撇了撇嘴。
刚刚还说对方是什么身份都不重要,你要为大唐除去一个祸害和隐患,现在看杀不了了,对方的利用价值极高,又开始拉关系,说是误会了?
呸,又当又立的主儿!
“嗯?”
李世民见李靖和房玄龄都是露出异样的神情,威严的一哼:“怎么,你们俩有什么意见嘛?”
“没有,没有”
两人连连摆手:“皇上英明,臣等钦服。”
三人无论怎么分析,都没把李言往太子李承乾身上靠,主要还是被固有思维有限制的死死的,谁也没想到,李言除了人是真的,其他的都是胡说八道。
不但身世造假,履历造假,就连年龄也是假的。
李承乾今年刚刚二十,而右贤王李言对外的说法是今年二十五六了,当初遇到颉利的时候就虚报了五六岁,就这年岁上的差距,就让人不会往一个人身上想。
除了年龄上的差距之外,两人行事做风也迥然不同。
谁也不会把之前老老实实,唯唯诺诺的少年太子,想成冲锋陷阵,勇闯敌穴,打下诺大突厥汗国的右贤王。
只有李世民才知道太子之才,远非其他人所看到的那样,可头脑聪明,见事明达和杀场争锋,出生入死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李世民更是不敢想象。
再加上李言当初的惊鸿乍现,也不过是其长期生活中的一次偶然暴发,还没有改变和夯实李世民对他的固有印象,就彻底消失了。
是以这唯一一个掌握线索的人就忽视了,其他人尽自聪明,没有信息,自然也无法推论。
御书房刚刚还是黑云压城的场面,现在锋回路转,沉焖压抑的气氛随之一轻,君臣三人都有一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没想到事情竟然发生了这么曲折的反转。
李靖皱眉说道:“皇上,之前在营州,右贤王避而不见,或者是顾忌颉利,或者是另有缘由,我们要做好更悲观的准备,那就是右贤王的家人是死于中原的权力倾轧。”
“那样右贤王的示好,或许只是他身为一个汉人的基本道德,而非是对我大唐的好感。”
“无妨!”
李世民慷慨的说道:“只要他不是隐太子之子,其他的,不管任何身份,朕都可以接受。朕可以给他家人平反昭雪,并且给右贤王封赐。突利不过是一个郡王,而右贤王,朕可以拿出一个亲王的爵位。”
“让他永镇漠北,世袭罔替。”
“他要有家人健在,朕一样可以重重的封赏,提拔他家人入朝为官,让右贤王光宗耀祖,显赫于世。同时,即然他是汉人,朕更可尚以公主,赐其为可汗,让他得到夷男做梦都得不到的东西。”
李世民这次可是下了血本,李靖听的也是默默点头。
若是右贤王家里是受到玄武门牵连的,恐怕也不会是什么大世家,更不会是李世民亲自动手的。毕竟,李世民贵为天子,亲自关注的政敌也不会是什么小角色。
只要不是李世民亲自处决的,一切都可以谈嘛!
“那让谁去出使突厥呢?”
李世民又犯了难,喃喃自语道:“唐俭年事已高,辽东之事做了一半就回长安养病了,他经不起路途的颠簸,辅机又在辽东,大半年都没回来了。”
“鸿胪寺的官员们地位又太低了,无法代表我们大唐对右贤王的重视?”
“若是选朝中重臣,又怕他们不熟边事,难担使命,误了大事。”
“而且右贤王大军在郁督军山附近,三方势力,上百万大军对峙,万一有个闪失,朕也于心不忍?”
“唉,朕手下若是有个长孙晟那样文武双全,熟谙纵横之术的大才就好了?”
见李世民这么一说,李靖顿时受激不过,眉头一挑,自告奋勇的上前道:“若是陛下不嫌弃,老臣这身骨头还能撑上一撑,这次出使,臣就替陛下跑这一趟了?”
“不可,卫国公身体硬朗,固然值得欣慰。”
李世民还没说话,房玄龄就阻止道:“可定襄一役,你可是主帅,斩杀突厥人无数,草原之人,无不对伱恨之入骨,若你出使草原,恐怕不利于两国交好。”
“而且卫国公是我大唐军神,三军仰望的存在,更是唐军的擎天支柱。在此风雨飘摇之际,正需坐镇长安,以定军心,万不可以身犯险。”
李靖眉头紧皱,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并不合适,可朝庭目前确实挑不出合适的人选。
若是再加上右贤王打着隐太子长子的身份,朝中更是很多人都不能去,万一被策反了怎么办?
“陛下,臣推荐一人,在安全方面可确保无虞,将皇上的诚意带给右贤王。”
“哦,玄龄快说,是何人?”
房玄龄飒然的捋须一笑,张口说出一个李世民意料之外的名字:“侯君集!”
“他?”
李世民沉吟起来:“君集忠心朕倒是相信,只是他一介武夫,这斡旋折冲之事,恐怕他未必能胜任.”
“陛下,拉拢右贤王之事刻不容缓,一旦夷男先行一步,万事皆休。”
房玄龄神情凝重的分析道:“侯君集是皇上亲信,前右卫大将军,当朝国公,太子岳父,身份尊贵,名声显于天下,足够代表皇上的诚意。而且没有参加过定襄之役,与突厥人没有仇恨。”
“他是员武将,身经百战,沙场经验丰富,出入郁督军山那样的乱局,也不会有失。”
“此次出使不需要太过复杂,只需使臣将陛下的善意传达过去即可,君集粗中有细,外刚内柔,除了辽东城一役马失前蹄之外,还从没出过什么纰漏?”
说到这里,房玄龄脑中一道光亮闪过,似乎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马上停下开始捕捉起来。
“嗯,玄龄言之有理,继续说!”李世民见房玄龄愣了下来,急忙催促道。
“哦,是皇上!”
被李世民这么一打断,那丝从脑海中漂忽而过的灵光又再次消失不见,房玄龄沮丧的摇了摇头,他总觉得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只好继续之前的思路:“最重要的是,辽东城一役,右贤王是从侯君集的防区突围出去的,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欠了君集一个人情,若让侯君集前去。”
“即使所谋不成,也不至于丢掉性命!”
李靖也是双眼放光,附合道:“不错,皇上,突厥人虽然凶残噬杀,有时也讲义气,侯将军虽然是中了右贤王的计策,但确实是给了其一条生路。”
“想必这位右贤王对他会有一些好感,效果也更好一些。”
“嗯,好!”
李世民见两名重臣都极为赞同,也不再犹豫:“即然这样,那就招侯君集火速返京,见驾后,即刻出使漠北。”
“皇上圣明!”李靖和房玄龄都是拱手奉承。
对北方乱局有了应对之后,君臣三人都是轻松了不少,深深的出了一口气。
北方大漠的金山山脉,像一条巨龙趴伏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绵亘五千多里。从西北中亚的西突厥境内,跨越西西伯利亚,翻过高原,进入漠北突厥,延伸向漠南的戈壁滩中。
北高南低,呈西北斜向东南走向,分支余脉无数。
金山以其雄伟之姿矗立于天地之间,宛如一位历经沧桑的巨人,默默守护着脚下的大地。
大唐境内的金山属中段南坡,山体长达一千多里,南邻额尔齐斯盆地。主要山脊高度在三千米以上,西北部的高峰常年低温,顶上皑皑白雪经年不化。
西部的山体最宽,愈向东南愈狭窄,高度亦渐低下,逐渐下降到溪弹州的额尔齐斯河谷地。
北方的寒冷空气一路南下,遇金山受阻,被来自西南的湿热暖流一冲,两股云流从金山一北一南,交汇于额尔齐斯河谷地,致使这片区域四季雨水充沛,河流纵横交错。
这里风景悠美,土地肥沃,比之中原南方丽色,也不遑多让,被称之为北地江南。
这片河谷驻扎着大量游牧部族,更是大唐金山大都督府的所在地,夷男老剿所在。
牛羊在牧人的驱赶下,悠闲地啃食着丰美的春草,它们的身影在夕阳的映照下拉得很长,构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金色的落日余晖下,大片骑兵从西北方向逶迤而来,卷起大股灰尘,浩浩荡荡,摭天蔽日,如同一片乌云缓缓将这片草原覆盖,大地微微发颤,传来如雷鸣般的声响。
四处放马牧羊的牧民们并没有慌张,只是赶着牛羊群,给骑兵让出道来。
他们知道,能出现在这里的骑兵,一定是薛延陀的军队。
骑兵缓缓走近,只见队伍中打着薛延陀的狼旗大纛,带队的首领头戴雕翎黄金冠,身披貂皮大氅,骑在一匹矫健如龙的汗血良骥上,一马当先,离着老远,就能感受到首领身上那股吞天噬地的霸气。
此人正是薛延陀的大首领夷男,也是大唐金山大都督府的大都督。
夷男这次是接到漠北急报,为了应对突厥的入侵和南方的大唐,匆匆带着大军从西北赶回。
第896章 夷男的野心
2024-07-13
夷男这次南下,整整带了三十万大军,再加上常年驻守在额尔齐斯河谷地的十多万大军。
合计近五十万大军,这是以前颉利势力最顶锋的时候,才具有的兵力。
看到如此杀气腾腾,规模浩大的力量,夷男心潮澎湃,婉如有一股气吞山河的雄心壮志充斥在心头,恨不得一声令下,大军直接南下,将长安城碾为齑粉。
三十万大军,摆成一字长蛇的行军阵形。
前队的夷男已经进入驻地,后面的队伍还援援不断的从十里之外的山峦处不断涌入,仿佛无穷无尽,不少看到这种情况的牧民们都知道,大首领这是要有大动作了。
在河谷腹地的深处,几条清澈而宽阔的河水蜿蜒相交,往四面八方延伸,铺天盖地的营区,此起彼伏的大帐一座接连一座,密密麻麻的遍布整个谷地。
夷男带着数十员战将,气势汹汹的来到最中间伫立的一处金色大帐面前。
“众位将军,一路幸苦了,你们都去休整一下,就地扎营,晚上来我这里赴宴,大家好好放松一下。”夷男从马上下来,对身后数十员将领吩咐道。
众人脸上都露出赶路的憔悴之色,齐齐应了一声:“是,大首领!”
夷男拿着马鞭,带着亲信属下孛贴,跨上三级台阶,大步走向金色大帐。
刚刚进入,门口的一名奴仆恭敬行礼道:“见过大都督。”
夷男顿时脸色一变,眼中怒气四溢,飞起一脚,将眼前的奴仆踢飞,随后扑上前去,用手中的马鞭不断抽着,边抽边吼道:“老子说过多少次了,叫我大首领,不要叫大都督。”
“你们的耳朵是聋了,还是眼睛瞎了。”
“什么大都督,老子是草原上至高无上的王,是未来的大可汗,不是唐朝的什么狗屁大都督。”
只片刻间,奴仆被暴怒的夷男抽的衣袍破裂,皮开肉绽,不断的在地上滚动躲避着,嘴里挣扎的叫道:“大首领饶命,小的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求求大首领饶了奴才这一回吧?”
待夷男抽得气喘嘘嘘,有些疲累,明显动作放缓的时候,身边的孛贴才上前劝道:“大首领息怒,这人估计是新来的,不懂得规矩,您就别跟这些奴婢们计较了!”
“呸”
夷男愤恨的吐出一口唾沫,将手中血淋淋的马鞭往奴仆身上一丢:“滚,别在这里碍眼,再让老子看见你,非扒了伱的皮不可。”
待奴仆颤颤巍巍的离去后,夷男将头上的雕翎冠和身上的貂绒大氅脱下,往帐内的榻上一丢,抱起旁边的陶瓷水壶,咕嘟咕嘟的灌了起来,喝饱后将水壶往地上摔的稀巴烂。
“玛的,以前颉利在活着,也就算了。”
帐内没有外人,只剩亲信孛贴,夷男开始肆无忌惮的发泄着自己的怨气:“可颉利即然死了,这草原大可汗就得换个人来当,整个草原几方势力,唯我薛延陀实力最为强大。”
“他施罗叠算什么东西,一个还没断奶的二世祖,凭什么当草原的大可汗。”
“这就算了,不好好的待在乌尔格,做一个守门之犬,竟然敢发兵西征。施罗叠这是想干什么,现在是葜必何力,那之后呢,是不是还想对我薛延陀下手。”
孛贴知道夷男心情为什么这么差,自从六年前夷男偷偷联络各方,暗中投向大唐,然后在关键时刻偷袭颉利,消灭了颉利,就做好了自己取而代之的准备。
可没想到,都把颉利围到山坳里了。
当时孛贴劝夷男果断下手,除掉颉利,可夷男画蛇添足,为了收草原部族的人心,非要借用大唐的手来除掉颉利。
最后颉利倒是落到了大唐手中,谁知还没走出大漠,就被人给劫走了。
当初得知消息后,夷男简直是疯了,将李世民和大唐军队骂了个狗血喷头。
只有他才知道,颉利在草原上的影响有多大。
只要颉利活着,自己就永远无法窥视大可汗之位,知道消息后的夷男,动用了所有的军队去追捕,最后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也没有抓到颉利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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