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心的石头
而知道内情的李世民和房玄龄也找不到侯君集帮‘隐太子长子’的理由。
李泰和李恪一方的人更怕侯君集回京后再护着东宫,给他们找麻烦,也就顺水推舟,帮了侯君集一把。
让他安然过关,继续留在前线。
李世民后来下旨,解除了侯君集右卫大将军的职务,以做惩戒,继续在军前效力。
如今,在大唐凤凰浴火的关键时期,很明显打不起这么一场耗日长久的远征。
之前的定襄之役,之所以在李世民登基后三年就匆匆展开,不是因为国家力量多强,更多的是突厥自始毕可汗时期起,就统一的草原,而为了了外扩。
早已经将重心南移到了漠南,与大唐接壤。
后来中原大乱,前隋在河北辽东一带军力损失严重,后来改朝换代,北方更是空虚,颉利进一步挤压,将突厥的势力推进到了黄河南岸的关内道一带。
定襄之战实际上就在大唐的家门口儿打的,若是颉利重心还在漠南,或者更北之地,大唐根本就不会打这一仗。因为立国不久刚刚稳定下来的大唐,经不起一场深入大漠的举国之战。
现在的突厥虽然分裂后偏安一隅,却远在乌尔格和呼伦海,离长安直线距离就有三四千里。
劳师远征,恐非易事。
再加上突厥人也不会就在那里等着和大唐打阵地战,大可以利用极大的纵深进行周旋,大唐的军队需要强大的后勤和辎重力量,一旦不能速胜,等待自己的就是败亡。
漠漠的草原上,游牧民族才是那片土地的主人。
“皇上不可!”
见李世民露出若有所思的犹豫神色,而房玄龄却有倾向出兵漠北的想法,李靖连忙阻止,并且分析道:“老臣今日在朝堂上就有些疑惑,夷男桀骜不训,向来不服王化,对朝庭也是敷衍。”
“不过,一向都是小打小闹,从来没有过这么张狂。”
“现在看来,漠北离薛延陀更近,想来夷男一定是知道了北方的情况,这才趁火打劫,提出这么过份的要求,来要胁皇上。”
“右贤王打仗不输当年的颉利,兵贵神速,只用短短两个月就打了败葜必何力,将其赶到了郁督军山附近,再退一步就到漠南和金山大都督府之间了。”
李靖脸色凝重的说道:“皇上,在此情况不明之际,万不可轻易出兵。现在东西两边都是蠢蠢欲动,若是攻打突厥,则夷男趁机做大;若攻夷男,恐怕突厥袭我后路。”
“在定襄之役后,草原一半落入我大唐,实际上分为了四部份,漠南的阿史那云部经过这六年的经营,已经纳入了大唐的管辖,不管草原如何变动,这部份已经可以算做我大唐的本土了。”
“是我们的核心利益,万没有再放手的可能了!”
“而北方大漠分成了三部,东边的突厥汗国,西边的薛延陀,两部都是实力强大,还有中间实力稍弱的葜必何力,夹在中间做为缓冲。”
“现在葜必何力被突厥所灭,东西两部已经接壤,相互对峙,微妙的保持了草原的平衡,我们大唐万万不能想着去消灭其中一部,先不说能不能打赢。”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消灭了哪一方,另一方都会失去制约,重新让草原统一起来,这是对我大唐最不利的。”
经过李靖这么一分析,李世民和房玄龄也觉得棘手起来,原本大好的局面,怎么忽然就形势大变了呢?
李世民急切的问道:“靖兄所言有理,那依你之见,我们该当如何应对?”
“皇上,现在不是我们要不要出兵的问题,而是我大唐即将面临的巨大危机,要想办法阻止草原东西两部因私下媾和而组成联军,共同对付我大唐。”
李靖话一出口,李世民和房玄龄脸色都是豁然一变,两人急忙来到书房一侧半人高的大漠地图上来,托李言的福,现在大唐也拥有了比较详尽的北方地理图。
虽然草原势力迁徙游走,居无定所,好在名山大川和河流湖泊却不会四处流动,只需根据不同势力的最新落脚点,重新标注即可。
三人来到地图前,李世民眉头紧锁的盯着参天可汗道的正北方,从西北斜下往东南延绵千里之遥的郁督军山山脉,其北部大片领土,都落到了突厥的手中。
顺着郁督军山向西南一千里的地方,就是阿史那史的发源地,金山山脉南麓了,出于对颉利和突厥汗国的打压,李世民将这里划分到了薛延陀的势力范围。
让这个与颉利有着深仇大恨的草原后起之秀占据了这里,并把这里的溪弹地区改设州府,将夷男的金山大都督府驻地安置在这里,以便朝庭管辖。
只是夷男为了扩大势力,并不常常待在这里。
而是带领大军不断往西北方向扩张,不停的吞并消灭盘据在西北的小国和部落势力。短短六年时间,趁着大唐无力北顾和突厥收拾残局的机会,拿下了西北地区的霸主极势力葛逻禄部。
还有拔悉密部、都播部、结骨部、黠戛斯等部,与西突厥接壤,西北方向几千里都被纳入薛延陀部的势力范围。可以说,夷男管辖的实际领地,并不输于之前的新突厥汗国。
麾下能征善战的控弦之士有四五十万,远远超过葜必何力。
薛延陀这几年在西北方向扩展到极处,再西之地的西突厥也是不弱曾经颉利大突厥汗国的势力,那也是一个庞然大物。夷男不敢轻易针对,只好将注意力转移到西域之地。
对大唐陇右道西部的庭州、轮台、安西、蒲昌、伊吾等地虎视耽耽。
大唐西部的防守压力很大,众人都知道夷男如此壮大下去,早晚必反。但却为了争取时间,依然对其采取安抚的绥靖策略,依旧是年年赐币,表面上是振灾,实际就是稳定费用。
大唐君臣心里都有数,若不是忙于外扩,并贪图大唐的钱财和顾忌东部的颉利,夷男早就反了。
而大唐也有顾忌,主要是需要夷男对抗遥远的西突厥,和迁制东方的颉利。
百年之前,突厥一族做为曾经的匈奴别种,柔然一枝,盛起于阿尔泰山南麓,后东出建立汗国。
北周时,突厥汗国内部产生矛盾,隋开皇二年,突厥沙钵略可汗命阿波可汗南侵,被隋军击败。沙钵略借口阿波未得军令便擅自彻退,挥军袭击阿波。
阿波战败后,投奔西部达头可汗。
达头联合阿波与沙钵略对立,开皇初年,在隋反击突厥战争中,隋文帝采取政治手断,合纵联横,挑拨分化,再加上军事打击下,突厥分裂成两部。
双方相互攻击,突厥正式分裂为东西两个汗国。
东部突厥沙钵略可汗在隋北境,经过多代的传承,后来辗转汗位落到始毕可汗手中。始毕雄才大略,趁着中原大乱,从中原获取大量资源和逃难的匠人,统一草原各部族,实力大盛。
在始毕的兵威之下,西突厥不断的往西部退却。
一直退到了中亚地区,势力达至西海,与西方欧州的拜占庭帝国和中东的萨珊王朝接壤。
大唐虽然与西方往来不多,对那里的情况不熟悉。
可通过丝绸之路往来的西方商人,也知道西突厥并没有灭亡,而是占据了中亚大片领地,建立了一个不弱于东部突厥的汗国,对此,大唐也是极为忌惮。
消灭夷男不难,难的是,留下的大片领地无法兼顾。
最后不是便宜东部的颉利,就是会将西突厥引诱过来,凭添大敌。在这种复杂形势的考量下,大唐才采取了以夷制夷的手段,对于夷男的扩张,非但没有加以阻挠,反而还颇有纵容。
这才导致夷男一步步坐大,形成了现在的规模。
第892章 承庆殿议政(二)
2024-07-13
原本大唐就准备等内部改革告一段落后,就想办法消弱延制夷男的发展,可后来的辽东事件,又转移了大唐的注意力,经过一年多的经营,辽东之地倒是拿了下来。
夷男却是有些尾大不掉,不大动干戈解决不了了。
李世民现在有些头痛,草原不同于中原,虽然发展的深度不如,速度却是极快,衰弱的快,重新崛起一样快。中原还在精耕细作的时候,四分五裂的草原又开始威胁到大唐了。
这些错综复杂的势力相互牵制,又盘根错节。
打又打不得,万一打错了,徒耗钱粮,反而给大唐招来更大的麻烦,放纵下去又会成为大患。就算下定决心,发起一场举国之战,最后能获得大胜,又管不了多少年的平安。
实是令人头疼,就连房玄龄这样智深如海的人都感到棘手,觉得草原势力,就和一个烂泥塘一样,纠缠不清,甩之不掉。
“陛下,远在天边的西突厥咱们现在先不管,就只看北部草原。”
李靖头脑清明,胸有成竹,指着郁督军山的南端那一大片草原,神色严肃的说道:“以前突厥几方势力分布南北,相安无事。现在倒好,都集中到了这一块儿。”
“夷男为了应对来自新突厥汗国的压力,必然也会调集大军南下。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成为一个火药桶。”
“右贤王号八十万大军,经过葜必部的战争减员,实际战力就算打个折,也有四十万的军力。而夷男最低也要调集三十万大军来应对,再加上葜必何力剩下的残兵败将。”
“郁督军山南部的草原上,就会集中上百万大军,万一他们合兵一处南下,恐怕大唐有倾覆之危啊.”
李世民脸色发白,显然是心里也有些发毛:“靖兄说的有道理,贞观四年,颉利号称百万大军,实际上只有三四十万人,再被我们策反收买了突厥夷男等人。”
“颉利麾下实际能调动的战力,只有二十多万”
“现在在郁督军山附近,可是实打实的集中了百万骑兵,而且只多不少。靖兄说的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右贤王和夷男联兵一处,不然,我大唐危矣!”
经过两人这么一分析,北方局势渐渐清晰。
平时房玄龄身为左仆射,一心扑在内政上,就算关心外部也是政策上的事情,对于军事上着实没有精力顾及。现在搞清北方几千里之外的形势后,也是心惊肉跳。
没想到这不声不响的,大唐又站到了悬崖边儿上。
万一出现东西合流的情况,大唐现在拿什么去应对,那可是实实在在的百万骑兵啊?
大唐现在总兵力在三百万之众,大部份都分布在境内无数的府道州县里。
北方兵力最多只有八十万,要守护漫长的北部边疆。大概算下来,其中二十万在西域,二十万在辽东,二十万坐镇长安,剩下的二十万分布在河东道、河北道还有关内道北部的黄河阴山一线。
而这些军队里面,骑兵也只占了三成。
自定襄之役后,北方威胁大减,大唐不缺战马了,可骑兵所耗颇大,为了节省开支,也没有扩张太多骑兵。这二十多万骑兵,大部也都在西域,少量的分布在北方诸道。
万一北方百万突厥铁骑南下,大唐拿什么去抵挡?
房玄龄眉头紧皱,试探的说道:“夷男和突厥有不共戴天之仇,听说去年在哈那尔草原,又收买了颉利的近侍,刺杀了颉利,这更是仇深似海,他们应该不会握手言和?”
李靖闻言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房相,虽然我不知道颉利之死有什么玄机,但颉利之死应该与夷男无关。从事后的一系列清洗事件,就可以得知,那场刺杀其实就是右贤王夺权的政变。”
“颉利世子施罗叠虽然做了可汗,却只是一个傀儡,并没有掌握半点儿实权。这次大军西进,也是右贤王亲自带领,更可以证明,施罗叠完全被架空了。”
“夷男曾经出卖了颉利,而右贤王又刺杀了颉利。”
“他们之间是没有过结的,反而因为去年在辽东城,长孙无忌带二十多万大军岂图消灭右贤王,我们大唐和他之间结了仇怨,若是夷男以此为由,向右贤王示好,双方未必不会联合?”
李靖说完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看向李世民和房玄龄,别看他平时疏远朝堂,并不知道辽东围城的详情。通过分析敌情,也能知道颉利已老,世子施罗叠平庸,都不足为惧。
突厥唯一可虑者,就是这位如日东升的右贤王了。
右贤王即将成为大唐的心腹之患,又威胁到颉利儿子继承汗位,长孙无忌是个腹黑之徒,处在联络颉利的关键位置上,稍稍动动嘴皮子,就可以轻易说动颉利放弃右贤王。
对此李靖也是深表赞同,若是自己,也会这么做的。
只是让人深为惋惜的是,二十多万大军,竟然毫无建功,任由右贤王逃了出去。这就算了,还将两万大军也放了出去,以至于在哈那尔草原,右贤王一举干掉了颉利,攫取了整个突厥的实权。
“陛下,值此危难之际,老臣不能不说句话了。”
李靖一脸郑重的看向李世民,拱手抱拳道:“右贤王大势已成,如今更是在漠北轻易击败了葜必何力,已然成为草原上势力最强的人了,一念一下,几可左右天下局势。”
“若是能除掉自然最好,可现在即然不能杀,就只能拉拢了.”
“陛下,臣请陛下以大唐为念,施天恩而降福泽,主动出面与右贤王修好,化干戈为玉帛。就算他不念陛下,不念大唐,毕竟还是中原人,身上流着我华夏的血脉。”
“即使他不心向大唐,也要劝其以天下苍生为重,以我汉人百姓为重,不要助纣为虐,与夷男之辈同流合污。”
‘嘶’
李世民见李靖如此郑重,顿时深吸了一口气,脸色不断变幻,背着手在殿内有些焦虑的来回渡步。
值此危难之际,到底该怎么办?
李世民也是有些踌躇不定了:“玄龄,你怎么看?”
右贤王的内情,房玄龄知道的最清楚,说到根上,还是李家人自己在内斗。若是不影响天下大局的情况下,这些朝臣们都会坐壁上观,反正是自家的事情。
可现在双方手上都掌握着左右天下兴亡的力量,真的要因为自家皇权之争,让天下无数百姓生灵涂碳,陷入战乱之中吗?
房玄龄脸上充满苦涩,对李靖说道:“卫国公有所不知,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陛下与这右贤王,誓不两立啊?”
李靖有些懵了,诧异的看向脸色难看的李世民,再看看房玄龄,显然两人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
李靖暗暗好奇,陛下与一个远在突厥的汉人,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就是辽东城阴了对方一把,算是有些嫉贤妒能,怕其成长起来威胁大唐。其他的,两人八杆子打不着,这右贤王据说年龄也不大,才二十出头。
远在大漠,如何能得罪几千里之外,在长安为大唐天子的李世民?
见李世民和房玄龄都是一幅晦莫如深,不想多谈的样子,李靖心里一沉。
若是一般的机密,李靖也并不想知道,可现在大唐处于生死存亡的边缘,李靖再是明哲保身,也无法冷眼旁观,真闹到十万火急,场面不可收拾的时候,搞不好李二还要求上自己。
为了天下的安宁,李靖只有继续劝说道:“若是这样,皇上就只有去拉拢夷男,压制这右贤王了。”
“不过,老臣有言在先。”
“这夷男野心勃勃,暗藏天下之志,是当初投唐三人里城府最深,最想取代颉利大可汗位置的人。如今突利已死,阿史那云公主所生之子,亦为皇上之孙。”
“葜必何力已败,皆不足为虑。”
“只剩下此人,即便皇上封其为汗,将安康公主下嫁,也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这只会助长夷男的嚣张气焰,羽翼更加丰满,以后会更难对付。”
“那右贤王虽然让人忌惮,可据老夫观察,其人对大唐并没有恶意,更没有仇恨,反而是我大唐暗中针对,在辽东下黑手。”
“陛下,房相,老臣说句不该说的话,这样的人即便不能成为朋友,最好也别成为敌人。右贤王狡猾多智,又勇悍异常,更可怕的是比我们都年轻。”
“一旦等他成长到颉利那个年龄,我们这一代打天下的人走了,大唐就危险了.”
李世民和房玄龄明显不信任自己,这么重要的时候,还瞒着自己,这也让李靖有些心里不舒服。
提醒了一句,就准备离开:“老臣言尽于此,还望陛下甚重考虑,若是没有其它事情,老臣就先告退了。”
“卫公稍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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