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破金
这儿的木屋和我在山里见到的不太一样,它们更结实,有点像香港电影里那些毒枭到金山角进货时所看见的那种。
“哥,总算把你等回来了,你们村子里的人路过这里来传话说,你爸又犯病了,等着你回去呢。”
木屋内,一个穿着佤族民族服饰的小伙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率先张口,可惜说的都是缅语,我一句也没听懂。
“他只是犯瘾后没钱了。”
他用缅语回答完,从口袋里掏出了我在芳姨那儿偷走的钞票,随便捏了几张递了过去:“能不能帮我跑一趟,把这些钱给我父亲送过去,我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
“哇,红票!”
“哥,你发财啦?”
他摇了摇头,不多说一个字,用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谢谢。”
紧接着进入了木屋,奔着正在做饭的女人走了过去。
“阿姆。”
他站在那个女人身边喊了一声,又从那叠钞票里拿出了几张:“这是我上次路过时,欠下的钱,现在还给你们。”
那个女人在同样的惊讶中回头看着他,但,手却不由自主的伸了过来。
“我记得之前纳乌来寨子里找人去帮那些搞诈骗的工作,你不是没去么?怎么这次开始用上红票了?”
他依然双手合十的行礼,没有任何解释说道:“能不能给我们弄点吃的?”
那个女人看着手里的钱,又看了看外面说道:“那给你们杀只鸡?”
根本听不懂他们对话的我,以为这小子拿了我的钱以后,准备大吃一顿。毕竟这地方的猪都用铁链捆着锁在树上饲养,应该挺金贵,否则怎么可能给这么多钱。
他却回答了一句:“不用,普通的烤竹笋就好。”
“还是那么节省。”
那个女人满脸笑意的回答完,我已经准备好了填补一下亏空了许久的肚子,结果看见她端上来烤竹笋那一刻,我听他说了声:“这地方的人,养牲畜很不容易,一般都不会卖的。”
我当场怼了回去:“不卖难道养大了供着?”
他可能察觉出了我的愤怒,回头看向我问道:“那你吃不吃?”
“凭什么不吃!”
我用一块劳力士和几千块现金换回来的竹笋,凭什么不吃?
我直到这一刻还能时常在大太阳底下晒到浑身是汗的时候,感觉到抽搐一般的寒冷,凭什么不吃?
我抓起一块竹笋啃了起来,很香!
自此,我们再没有多说一句话,而我,彻底吃光了那个女人拿上来的所有竹笋后,肚子终于鼓了起来。
“哥,我去送钱了啊。”
那个之前和他打过招呼的小伙子说着话,冲外面走了过去,他拦了一句说道:“等一下。”
说罢,起身跟着往外走。
当时,我还能听见两人的对话。
“你,能不能再多帮我个忙?”
“哥,你说。”
“帮我杀个人。”
“什么!”
“我碰到了一些事情,如果他不死,我会很麻烦。”
“哥,是不是你进山抓猩猩的事情,让那些搞毒的发现了?”
“算是吧。”
“我劝过你多少次了,不要再去,那些人没人性的,你又不听!”
“不是……那你把这种人领到我们寨子里干嘛?”
“你怎么不领回你们村子里?”
他低下了头,似乎承认了自己的私心,然后伸手握住了对方的臂膀说道:“哥不敢杀人,你给那些毒枭当过绿皮兵,帮个忙……”
“怎么帮忙?我那时候有枪的!再说你看看他,膀大腰圆,咱们俩也未必打得过。”
对话声停止了,而后我听见了一声拔高音量的呼喝:“你自己有枪还找我做这种事!”
“我说过了,我不敢杀人!”
“你能不能小点声。”
刚刚吃饱喝足的我,发现那个女人看向我的眼神有点不对,她总是很不自然的向门口看过去以后,又很不自然的扭回头来。
这让我觉着,门口那两个小伙子用缅语交流好像并不是单纯的说习惯了,有种要背着我干点什么的意思。
我顺着门缝看了过去……
“只有你能帮我了,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安抚到这里。”
“五万。”
“什么!”
“要不你自己干。”
我此刻才顺着门框向外面看了过去,亲眼瞧见他将我的劳力士递给了那个小伙子:“拿着个去镇上当铺卖,随随便便可以卖五万。”
那小子回头看了我一眼后,将表收了起来:“哥,你不要骗我,在咱们这儿,这笔钱可能是很重要的。”
他再次拍了拍那小伙子的肩膀,然后转身走回了屋内。
“吃饱了么?”
他略显紧张,却故作轻松的让自己面露微笑。
我这一路都没见过他笑。
“吃饱了。”
“接下来的路,我那个朋友会送你。”
我突然抬起头看向他问道:“送我去哪?”
“你都没问我要去哪。”
他愣住了,好像在编排谎话时,出现了漏洞。
“反正你都要跑出去的,是吧?我那个朋友对周围的地形很熟悉,你无论是要去佤邦还是掸邦都可以。”
我紧盯着他的双眼:“你不怕我离开之后……”
他当然明白我在说什么,解释道:“我父亲病了。”
“哎,你记不记着之前和我说过的一句话?”
我将自己所有疑问都稳住之后,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说,这附近会做猩猩绒的人,没几个。”
我原本想威胁他。
想告诉他我并不好惹。
但说出这句话以后,我就感觉到了危险。
这儿是人家的地盘,我就算再狠,也没人家的地头熟。
这个时候你威胁人家干什么?
闹翻了呢?
但!
他竟然很顺从的点了点头,微笑着和我说:“我知道,所以我把你从山里带了出来,还专门找了人送你走。”
听完这句话,我有点坐不住了!
第112章 我怎么没见过你?
“他们在说什么?”
我看着屋子里的女人问了一句,那个女人明显听懂了我说的话,张了张嘴后,又把嘴闭上了。
猩猩的叫声就是这时传来的。
我走到了窗边,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时,只见他站在一只猩猩旁,用一块纺织品覆盖着猩猩的伤口,纺织品的另一端顺到了木桶里,就这么一点点的在将猩猩血放出。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猩猩绒的染色过程,原来这种小块的猩猩绒并不是浸泡在血里染成,而是利用伤处的血液喷溅顺着纺织品流下。
如此一来,这些鲜血会就浸透纺织品的每一丝,包括编织而成的根部。
难怪它不掉色。
“阿姆,猩猩肉你们还要不要?”
当他拎着满是鲜血的木桶进屋时,我看见了那个飘在血液里的猩猩绒,我猜,这东西的工艺应该还有后续,如此简单的话也不需要学那么久。
“肉我们是要的,但是请你把毛皮拿远一点,那东西会给我们带来厄运。”
“我会处理的。”
那个女人说完话突然看向了我。
他并不觉着这些话有什么隐秘,所以说了中文,而这个女人顺势也回应了中文,在我还没觉着有什么的那一刻,她的心理防线却被触动了。
他满手献血的走到了屋内,就坐在我旁边说道:“你就在这儿休息一下,我那朋友天不黑就会回来。”
“这儿安全么?”
他看着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一次竟然敞开心扉的说道:“如果按照区域来算,我们现在应该处于……”
他在桌子上用餐具给我摆成了一张图,图里,勐能就是桌面上最大的碗,729在勐能的边上,而我们所在的地方,他用另外一个碗来表示,还告诉我,那个碗,就是毒枭的大本营,而且势力范围很大,完全覆盖了我们所在的方位。
我们现在就是在毒枭的势力范围之内,所以才会途经矿场、肉厂这些地方。
在这儿,园区的那些人和负责园区的那些绿皮兵是不允许进入的,即便他们怀疑有人逃进了这个区域,来抓人的也是毒枭老窝里的绿皮兵。
至于这个村子,以前是给毒枭种植罂粟的,所以他们距离毒枭的大本营非常近。
村子里的很多村民甚至原来就在毒枭的寨子里给他们加工小快乐,只是现代工艺崛起后,导致毒枭用不了那么多人,这才让很多年轻人只能在当兵和赋闲当中做出选择,要不然纳乌也不可能一次性带走那么多人。
而这个阿姆家,则是村寨里唯一的饭馆及交易站,每次他进山,都会从这儿带一些食物和日用品,这才会欠下不少钱。
但令人惊讶的事情还不止这些!
“你口中的纳乌那群人,在这里进进出出,毒枭就不怕暴露自己的位置么?”
我纳闷的问道。
他不解的看着我:“怕谁暴露?”
一句话,将我所有问题都憋回到了肚子里。
勐能都是老乔的,山里的人就是他的武装,在这个只手遮天的地方,什么叫暴露?
假如你在这种情况下,去举报山里有人制毒、贩毒……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就算是通过网络、通过舆论把事情闹大,大不了老乔带上自己那张正义感十足的面具,从勐能派兵剿灭了大山里的村寨,再找出一个替罪羊来,那也不过是演出来的一场戏,最后倒霉的是谁?
紧接着他好像明白了我要说什么一样,询问着:“我们为什么要暴露?”
他瞪大了眼睛看向我,很认真的询问着。
在他的思想里,没有法律的概念,哪怕他也知道毒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脑子里想的却是所有吸毒的人都没有控制自己的能力。
他怎么就不吸呢?
甚至,他都不觉着诈骗是犯罪,这一点,我从整个村寨对待‘红票子’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
还记得‘湄公河惨案’发生后,抓捕‘糯康’的过程中,当地百姓中有多少人为他提供保护么?
这和现在的老乔有什么区别?
“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处理一下猩猩皮。”
他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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