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破金
这还真把我听糊涂了。
“说起这件事,咱俩之间还真有点渊源。”
他笑着说道:“大概两年多以前吧,我一个有换命交情的老战友,给我打过一通电话,电话内容是,他女儿被骗到了这儿,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
“我找了些人,询问了一下这边的情况,将得到的处理办法告诉他以后……唉……我这个脾气火爆的老战友对我一顿破口大骂。”
“就因为我当时跟他提钱了。”
“他说,如果这个求救电话是我打过去求他,他会不顾性命过来帮我处理,而我却告诉他这件事得要多少多少钱……”
魏组长苦笑着说道:“我没怪他,真的,以他的层次和那个急脾气,根本没心思去了解这件事就不是咱们国家机构能够说了算的。”
“后来,他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一个人来到了缅甸,给我打的最后一通电话,是在说让我无论如何也要将他女儿救出去。”
“自此,了无音讯。”
“我查过出入境记录,他是用合法身份出去的,却没有回来过……”
“我也找人在这边侧面打听过,说是他去了一个园区里和人动了枪,最后趁着雨季进了林子。”
我听到这儿就已经觉着那人凶多吉少了,东南亚的雨季我经历过,林子我也钻过,那种感觉有多恐怖只有亲眼见过的人才会知道,很可能随手摘取一颗解渴的野果都会要了你的命。
“再往后,我让人和邦康的园区老板周旋过,他们仗着大包总的庇护,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最后,是你拿下了邦康,才将那个女孩送了回来……”
“可现在不是爹找闺女了,成了闺女找爹。”
魏组长特意说道:“当年当兵的时候,如果不是我这个战友在我腿受伤以后背着我走了二十多里山路,硬是用身体极限将我们俩的成绩拉到了及格线上,我就不可能以全优记录在转业后进入机关工作,也不会有今天。你说,我那大侄女的要求,我能拒绝么?”
“帮我找找吧,也算了了我一个心愿。”
我望着魏组长的双眼,知道只要找到这个人,就可以彻底拿下‘进出口口岸’的时候,张开嘴问了一句:“他叫什么啊?具体资料有没有?”
“叫赵新成。”
这个名字我听着耳熟,可就是想不起来了。
“当年在我们部队,他的攀爬技术是敢叫板全军区的水平,几次比武都凭借野外生存和攀爬技术拿到了好成绩,立过三回三等功。”
我突然木那儿了:“魏叔,这人,写不写日记?”
翘着二郎腿的魏组长立即将腿放了下来,用夹着烟的手指向了我:“你认识他还是见过他的日记?”
“是不是管自己女儿叫‘大闺儿’?”
魏组长都不往下问了,直接喊了出来:“人在哪呢!”
“您等我一下,可能时间有点长,差不多要几个小时……”
说着话,我掏出了手机:“白狼?”
“你现在放下手里一切工作,去佤族楼里,找一个做‘猩猩绒’的老头,他是真诚的师父,你让他带着你去一趟他们村寨,等到了地方,让他领你找到村子外边不远处的猎人小屋,到地方给我打电话。”
这番话说完,魏组长光听我说话的内容就已经察觉出了这地方有多不好找:“你怎么知道这么偏僻的地方?”
我撂下了电话,舔了舔嘴唇,仿佛要去感受那早已被忘记了的‘劫后余生’的余温般说道:“我在那地方死过一回。”
紧接着,我说出了关于我的全部故事。
我是怎么进的园区,怎么逃出来的,怎么碰上了真诚,怎么找到了猎人小屋,看见了那具尸体……
魏组长才将我的故事听了一小部分,脸上的表情便已经很精彩了,我想,他这个通过当兵被分配到机关从政的人,即便是耗费了大半辈子的努力才爬到了开奥迪A6的级别,也绝不可能见过这如同炼狱一般的世界。
他看我的目光从‘吩咐’到‘可怜’转变的非常快,哪怕听我说出了打六楼一跃而下时,也带出了些许震惊,可最后定格在眼睛里的,却依然是可怜。
谁不是娘生爹养的?
要是你到了当爹妈的年龄,亲耳听着孩子是从‘生死’之中趟出来的,又会是什么表情?
反正我自打有了儿子以后,刷视频时看到打孩子的、孩子受伤的视频是一眼也看不了,就跟有人拿刀在剜我的心一样。
嘀、嘀、嘀。
在我描述完这一切后,电话响了。
白狼发来的是视频。
“爷!”
茫茫大山里,我又看见了那间猎人小屋,当初我和真诚点过篝火的地方,依然漆黑。
“去小屋里找几张纸,日记本的纸。”
白狼那儿的信号不太好,卡在了屏幕里,等信号恢复了,他已经从猎人小屋中走了出来,手里捏着的,是几张被雨水泡过不知道多少次后,又被数次晒干,一碰就掉渣的纸。
“爷,上边还有写过字的模糊痕迹,可一个字儿也看不清了。”
我忽略的那间小屋的概况,想要让魏组长通过日记多知道一些他战友的事,却碰到了天灾。
老天爷似乎都不忍心看着他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痛苦的记录,挥手抹去了一切。
“你往北,我已经忘了具体位置,但是我记着那儿有一颗歪脖树……”
“对,就是这儿。”白狼在我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在转身查看了,我在镜头里找到了当年那棵树。
“找点东西在树底下挖吧,如果幸运的话,应该能挖到一些证件,假如没有腐烂……”
魏组长看着我,许久没说出来话,我知道他看看战友的遗体,可我却说了一句:“魏叔,两年了。”
第553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证件找到了,那一秒,我冲着手机说了一句:“别挂断。”
转身离开了房间。
我想给魏组长留点时间。
赵新成是幸运的,他的尸骨还能回去,可烂在729后山那些却再也回不去了,甚至,连让人发现都难。
有时候我在想,假如今天来求我的不是赵新成呢?
他是一个没权没势的人……
我很快就推翻了这个想法,一个没权没势的人即便想给我跪下,都找不到跪在我面前的门路。
那假如这个人我又必须得重视,却没有如同赵新成那样拿捏着我命门呢?
我可能会很礼貌的答应,然后在吃饭或者一个不太重要的间歇时间把这件事吩咐下去,但,绝不可能玩命的在脑子里搜寻这段记忆,直到想起这个人是谁。
要是按照这个逻辑,那些被埋进后山里的人,的确回不去了。
我也回不去了。
“许啊。”
当我站在酒店走廊里撵灭了手里的烟,房间内传来了呼唤声,我转身那一刻,房门打开了,红着双眼还在不停吸鼻涕的魏组长将手机递了过来。
“来,进屋。”
我跟着他走了进去。
随后,他当着我的面,问了我这么一句话:“我这个人,不喜欢欠别人人情,说吧,打算让我怎么还你这个人情?”
魏组长在我还没开口的时候,伸出了手,用‘且慢’的手势阻止了我说道:“说点我能办到的。”
“魏叔,我没这个意思。”
魏组长回应了一句:“假了。”
我急切的想要解释,可他根本不听,想了又想:“这么着吧……”
“我告诉你一个全邦康只有我知道的秘密。”
他为什么不把进出口口岸的事拿出来?
很简单,那不是他能决定的事,用可以公开的语言说,我觉着会是这样一句话:“那能一样么?一个是国家的事一个是私人的事,我姓魏的再愚钝,还能叛国?你拿我当什么人了!”
听明白了?
这就是我在魏组长明明欠了我一个人情的情况下,去索要人情的回答。
“不过在说这件事之前,我还得点你小子一下。”
“大包总还在的时候,咱们边疆曾经抓过一个人,职位不高,有趣的是,抓他的人,连我都没接触过,甚至我都没资格问。”
“可被抓的人我接触过,尽管只是一面之缘,我却知道这个人是个佤族。”
我听明白了。
魏叔的意思是,国内抓过一个佤邦间谍,在劝我千万别以为自己有点势力了就飘。
我点了点头:“魏叔,我明白了。”
魏叔依然继续看着我。
我愣了一下。
“你啊,根本没明白。”
“我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聊吧。”
不是……
我就这么被轰出来了?
我往旁边足足看了有三秒,才终于回过了头,在魏叔的笑容里恍然大悟!
“魏叔,大恩大德,我记住了!”
说完,直接出门,站在门口不停的深呼吸着。
老魏还真告诉了我一个秘密,他告诉我,边疆抓了一个佤族间谍,而我正急切寻找的情报机构,当然是和这个佤族间谍有关系。
那么,整个邦康,能如此大规模操控佤族的人,还能是谁?
明明非常有能力,以大包总的达棒身份还可以压制住的邦康佤族头人莱登,又为什么没有出现在在邦康市政府管理层中?
当初邦康佤族头人莱登到勐能投奔我,很可能是看出了在大包总没了以后,包少爷根本就不是那块材料,这才带着投名状(那些士兵)来的,结果我抬手给人发配到勐冒重建去了……
我这不是瞎刘备么?
手里捏着这么一个凤雏还不自知,要是没有人家的一句提醒,这得造成多大损失?
我立即从兜里掏出了电话,刚把电话拨了出去就反应了过来不对劲儿,我不能让莱登来见我,他再误会了点什么,扭头跑了怎么办?
我得去一趟勐冒,还得亲自去!
“半布拉?”
我将电话给半布拉拨了过去:“我有事,今天晚上你别休息了,去市政府大楼值个班。”
说罢,我冲着酒店内的电梯走了过去。
当走出酒店,上了车,我扎好了安全带说道:“去勐冒,快!”
此刻,邦康的街道上,一台尼桑车,与我这台皮卡擦肩而过,我甚至都没有回头去多看一眼。
……
尼桑车上,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一个男人拎着电话说道:“老板,我们到了。”
电话里,赵老爷子的声音传了过来:“别闹事,鸟悄的找到人,装车里,有任何事,都去城外解决,整明白没?”
“放心吧。”
他还挺不耐烦,车辆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拐入了一条小胡同,等扎进去,几个人拎着两个旅行袋下了车。
车辆所停的位置,是一家小旅馆,他们钻进去后,前台的老板只看了一眼,便又低下了头去鼓捣手机。
几人熟门熟路的往旅馆内走,顺着楼梯进入地下室,最后路过吧台的人,还把车钥匙扔在了吧台上。
下一秒,旅馆老板从屋内走出来时,锁上了门,这证明旅馆内根本就没有客人。
他独自一人开着尼桑车在街头重新现身,再一拐弯,进入了一家汽修厂,出来时,车没了。
他再出来时自己一个人拍打着双手,仿佛这台车在这座城市里,只剩下了灰尘。
……
勐冒。
当我深夜赶到,这座城市早就不再是我印象中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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