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破金
“这些,你想过么?许爷。”
他的‘许爷’二字,像是嘲笑,专属于一个下野的管理者看着狗屁不懂的人上台后,从对方坐上王座那一刻就已经知道,这个尽力维持的局面早晚有一天会崩塌。
我那捉襟见肘的财政、还没血脉相通的管理,眼看着就要在他的话语下应验,自以为已经摆平的世道,实际上危机四伏,而我,还不自知。
不能乱。
我故作沉稳,再次反问:“那你说,这种局面应该怎么办。”
“《君主论》说,一个吝啬君主给出去的赏赐才是最会被珍惜的,那么在吝啬和慷慨之间,你怎么选?”
我笑了。
这就叫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勐能四面危机,让邦康和勐冒夹在中间,马上就要四面楚歌了,你和我聊《君主论》?
最关键的是,那他妈是啥玩意儿!
我转头看向了真诚:“所有人都出去。”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被带出了房间,当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了我们俩:“你知道我所面临的是什么?”
他点了点头。
“你在赵家的船上买了雇佣兵,一直使用到了今天。”
“而一个真正的王,却绝不可能用别人的兵。”
“这说明,你手下没有可用之人。”
“拿下勐能,原警察局长被生为了司法委主任,你让自己人接管了警察局,上任就换九门提督,说明你没有可信之人。”
“无人可用,又无人可信,却大把撒钱。”
“局面还不明显么?”
他郑重其事的说道:“老乔那张椅子正在烫你的屁股,你已经坐不住了。”
他每一句话都说到了我心坎里,让我张不开嘴。
我看着他,用力撑开上下牙膛说道:“老乔和我说,你已经回到了果敢。”
“我是回去了,又让人赶出来了。”
“跟着我的一百多人,就剩下了最亲近的十几个。”
“许爷,咱们俩正好相反。”
“我是一身本事却身无立锥之地;”
“你是干什么什么不行、吃什么什么不剩,却刚刚登基。”
“我已经是丧家之犬了。”
“可我还是能教会你如何成为一个王。”
“你手里有权有兵,偏偏没有我的情况下,就是搞不定勐能。”
他也笑了。
笑得像是已经燎原之后的星点火光。
在属于他的草原上,这把野火已经烧无可烧,我,是旁边唯一的一片林子。
“是不是还想问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又不好意思张嘴?”
我终于开口了:“我不需要谁来告诉我问题在哪。”
“所以我把答案也带来了。”
“没事,我说,你听。”
“先解决军队的问题。”
“缅北,尤其是果敢,是一个历史遗留上有问题的地区,但,我还是能搞定军队,为什么?”
“因为我从不在文化上做文章,更不在忠君爱国上做文章,所以我善于守成,而不善于攻伐,这正好应对勐能的局面。”
“你首先要做的,不是花那么多钱去平均分配,而是要告诉士兵,你以生命之勇报我,我必不辜负!”
“树立一个典型,将这么一大笔钱都给一个人,打造一个勐能新贵。”
我想起了老乔,老乔用捧起我的方式,令其他所有人羡慕,再利用他们的羡慕所制造的向上攀爬心理为自己做事。
“其次,所有的奖赏到此为止。”
“所有不切实际的计划,到此为止。”
“你要做的,是在这个典型被树立起来以后,去紧盯着谁能为你做出贡献,在你没有为其提供资源的情况下做出贡献。”
“从无到有,才是一个君主最需要的发展本质,也就是说,君主的慷慨只对典型有效;”
“而君主的残忍,却对所有人有效!”
“下一步,就是让他们畏惧你。”
“对民众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仁慈只会让凶恶狡诈之人崛起,让社会充满欺诈、腐败、混乱。”
“你的残忍,是为了让恶人畏惧受罚;”
“这个时候才可以仁慈,但仁慈不是奖赏,或者说,奖赏不是钱。”
“你要知道,君主手里最好的奖赏,永远是名誉,因为这东西不伤根本,且可以许诺众多。”
“记不记得小时候的大红花?”
“又记不记得如今的‘感动全国’?”
“残忍之后的仁慈才是仁慈。”
“是,仁慈可以让百姓对君主产生爱戴之情,但,爱戴,是源于民众的给予;可恐惧,却是君主的索取。”
“爱戴,永远掌控在别人手里,这就叫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恐惧则掌控在你手里,叫但凡我要,你不敢不给!”
“若是在和平地域,我当然会劝你选择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可是在缅北,哈哈哈哈,你自己选。”
我像是……
像是让谁恶狠狠给了一个嘴巴,然后拎着耳朵问:“你怎么这么笨呢!”
他说的这些,每一样我都见过!
我在那些监狱里的大哥身上见过,在老乔身上见过,在大老板和阿大身上见过,可见过之后,自己竟然还是不会用。
原来一个人能否成功真的和眼界无关。
“明天,让大佬彭来司法委见我。”我冲着那个老人挥动了一下手里的‘嘎巴拉’:“到时候我会把这个还给他。”
在谋国上,或许我还太嫩,可是玩小心思?大佬彭,你这个掌控宏观的人,怎么可能知道细节是什么?
老人愣了一下。
我指了指他的耳朵:“你耳朵眼里那东西,在一下一下闪着蓝光,尽管我不知道这个耳机为什么没有线,但,真正的大佬彭绝对不会像个二逼似的,带这么多人来勐能送死。”
说罢,我起身离开了。
第268章 鸡得吃嫩的
空荡荡的司法委办公室内,安静异常。
我将双脚搭在桌面上,独自一人看着电视上的新闻。
而我的脚旁边,放着一本《君主论》。
这本书老乔应该时常翻阅,否则不太可能书籍边角在厚重书皮压制下,依然翘起。
但此刻的我没却没有陷入回忆,更没有去翻书,而是一个人在看着新闻。
“本台消息报道,果敢同盟军领袖很可能即将出现在勐能,在这个缅军与果敢军势同水火的阶段,在克钦邦被驱赶出去的果敢同盟军领袖出现在佤邦,其目的和用意很值得玩味。”
“据悉,目前佤邦军勐能方面的军事领导和政府领导均未曾与其相见,我想,这很可能与佤邦并不稳定的政局息息相关。”
“下面请看天气预报。”
我笑了。
以前,这些东西是我最不爱看的,只要我手里拿着遥控器,电视上出现类似的画面,基本上属于摁错了。
但这一次,我却觉着这个画面太短,很多东西说的都不够透彻,却又无可奈何。
这些曾几何时我根本涉及不到的层面,如今就摆在眼前;这些以前我只能凭借细枝末节去判断,还不停判断错的局,眼下,却成了我亲手摆布的棋盘。
人生啊……
当、当、当。
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了。
“进。”
我随口喊出的一个字如同圣旨,房门被推开的同时,半布拉的声音传了过来:“许爷,您不忙吧?”
他话说的很快,在门没推开的时候,声音就传了过来,生怕撞见了什么不该见到的:“没事。”
等我回答完,门才完全打开,半布拉迈步走了进来。
“许爷,我刚看到了新闻……”他无法理解的顺手将房门关上,问道:“咱们和大佬彭接触的事,怎么让新闻报出来了?”
我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说道:“坐。”
半布拉伸手扶在了椅子上,微微拉出一些位置,坐了下去。
“许爷,现在局势不稳,这种事情不应该被提前放出来……”
我听着他说话,看向了空空如也的双手。
伸手将面前的《君主论》推了过去:“这是本好书,有时间你也看看。”
半布拉被我打断了话茬,停在了那里没有继续,而我,则接着说道:“这本书上说,一名君主应该左手印信、右手利刃。”
“哎,你看看我这手里有什么?”
我将两只手都伸了出去。
半布拉很认真的看了半天,最终摇了摇头:“啥也没有啊。”
“对啊。”
“我啥也没有。”
我再问:“一个君主中的佼佼者,身后应该谋臣如云、猛将如雨,你再看看我身后有谁?”
这次半布拉不用看,掰着手指头数道:“老鹞鹰、鱼头、老烟枪、真诚、赛索、我……”他不说话了。
“一个君主,王位应该由经济和法律打造而成,不光烁烁放光,还得让人在光芒中看到闪烁的寒意,你再看看我这把椅子。”我指了指屁股底下的椅子:“看看是什么铸造的。”
半布拉等待着答案。
“这种情况下,你觉着包少爷为什么迟迟不颁布委任状,让贺春田尽快上任?”
“您是说,他……”
“他在等。”我言简意赅的说道:“没准他自己都不知道应该等啥,可就是想再等等。”
“那你觉着,我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加快速度么?”
半布拉摇了摇头:“咱们目前的情况是打也打不过、催也催不动。”
“你错了,咱们是打都不能打、催也不能催。”
军队都不在我手里,我拿什么打?
催了等于白催,那不等于让整个缅甸看笑话么?
我再次开口:“那我想让他动,唯一能利用的是什么?”
“这可是个连自己亲爹都能动手干掉的人,我能用什么吓唬住他,让他乖乖听话?”
半布拉一下明白了过来,用力拍了一下椅子扶手:“局势!”
“可局势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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