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去冬边
……
振幅三百竟然还在和摆纽二星僵持。
谁也不知道他怎么能僵持那么久。
不知什么时候,二者已经挪到了横梁的边缘。
没什么大的动作,但场面看着颇为危急。
两个结构体把身体扭成诡异的角度,一只手搂着对方的脖子,另一只手互相使劲把对方的头往外按。摆纽二星丧失了优雅的姿态,浑身的线条蚯蚓一样来回抖动起来。
风挺冷的。
不过摔跤进行得白热化。
摆纽二星用带钩子的手指狂抓振幅三百的脑袋——顿时他的头顶像是被扁头叉子压过的奶油,留下清晰沟壑。但振幅三百毫不屈服,噗噗狂拍摆纽二星的下颌。
他把一条腿绞在对方的三条腿的复杂缝隙间,另一条腿在光滑的横梁表面上又蹬又踢。
“哦!哦!”渔夫们在喝倒彩。
振幅三百还真的部分做到了他所说的——仔细看去,摆纽二星有两条腿不知什么时候折断了,虚虚地耷拉在一边。
不过为了做到这个,他的情况更加悲惨。
他的一只耳朵消失无踪,断面整齐。一只半圆形的手被戳穿了好几个透明窟窿,基本只剩了接近手腕的部分可以活动,背上布满了开口,有的是戳的,有的是先被划开然后又被横着撕过,外翻着口袋盖子一样的东西。
每个向外的开口都在嗤嗤冒气,逻辑从中不断解离,发出年久失修的管风琴一样的杂乱之音。
“噢。天呐。真可怜。”柯启尔开始担心了。
以查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
他不止看着场中,还用余光打量着旁边的观众群。
观众们在喊。
摆纽二星抽出一只手。振幅三百的一只手废了,他现在占据了手数目上的优势。
摆纽二星那只多出来的手在空中一捏,线条旋转,变成了一个嘶嘶作响的钻头拳——看上去可以把碰到的一切旋的粉碎。
他手多脚多,振幅三百没有办法阻止——有时候竞技就是这么简单的数学。
柯启尔不禁倒抽神圣凉气。
渔夫们兴奋地发出拨弦般的吼叫声。
钻头拳直接捣向振幅三百的脸。法则结构体突若灵光一现,放掉所有支撑,全身向后坠,直接在横梁的侧面一蹬,把摆纽二星向空中拉扯。
“算你聪明。小沙包!但来不及的,准备留下吧!”摆纽二星叫道。
振幅三百的确来不及,尽管他在向后躲,但钻头已经快要贴在他的脸上了。
这一瞬仅仅够他把摆纽二星的两条好腿拉出横梁外——对面足下的那些触手的抓地能力实在太强了。他无论是站立还是在上面移动都要比他们艰难。
而且即使在脸部粉碎之前能把对面拉出界,他也是先出界的那一个。
“认输吧!”摆纽二星喊。
“哈哈哈哈哈。不!”振幅三百喊。
“加油!!!!”柯启尔大喊。
“我看我们可以宣布了。”渔夫领袖回过头,对以查淡定地说。
“再看看。”
以查把手放下,抬眉示意。
静了一瞬。
微弱的风声反而成了最吵的声音。
也许时间向所有观众开了个玩笑,谁知道。
刚才慢的变快,快的变慢。
摆纽二星的钻头拳擦过了振幅三百的额头,破开一串刻痕,但这和预期的伤害比差的太远了。
他可以再跟一拳,却不知道为何弯下腰,忍不住去捂肚子,怪异地笑了两声。这让他整个的重心外移,原本振幅三百拉不动他,此刻他却足下不断打滑,向外被扯走。
本来他们应该会同时向外掉落。
振幅三百双眼红光一闪。他半个身子已经耷拉在横梁外,马上就要出界。
他一上来就受过伤,无法飞起。摆纽二星还牢牢卡住他唯一能上去的地方——
按理说这下总没什么办法了。
接下来,所有观众眼前一花。
只见振幅三百的身影像被棱镜折射,向三个不同的方向抻了一下,又合为一体。
耷拉在外面的上半身突然直直地向上卷,他的动作陡然变得极其敏捷精准,法则线条转过精妙的角度,从几何结构体那些细若指缝的间隙中穿进——
从侧面看去,如同他整个从摆纽二星胸前没入,背后长出。
粗暴地透体而过。
振幅三百穿过摆纽二星的身体,重新站在了横梁上。
现在轮到渔夫们倒吸凉气了。
他们还得再吸。
振幅三百猛地回头,对准摆纽二星的后方——所有的剩余的膝盖弯毒辣的一踢。
咔咔咔。
三条弧度优美的腿线条崩裂,断点一个一个爆发,轮廓抽成了扭曲的一团。
这一踢冲击——
摆纽二星本就被振幅三百抢夺了靠外的位置,此刻被重重踹飞,向外跌落。
渔夫们发出惊叫声。
“呃。这。”柯启尔没有开心,反而打了个哆嗦,皱起眉。“这可不像我们的记录员能做出来的事。”
“是吗?你确定?”以查抬手想挠脸,又放下,一本正经地道:“他刚刚说要折断对面五条腿呢。这可是他自己说的。”
身旁的观众席上。
一片震惊过后的寂静。
站在一边的渔夫首领冷着脸,一言不发。
振幅三百还立在横梁上。眼里红光缩回成平时人畜无害的圆点。
“我赢了。今天的摔跤赢的是振幅三百。记录结束。”他开心地宣布,刚刚摔跤时爆发的戾气烟消云散。随后身子晃了两下,在地上瘫成一坨。
柯启尔困惑地看着他,甚至忘了去扶。
摆纽二星很快爬上来。
他本就没掉多远,两三下飘到大家身边,看了音之法则结构体一眼,慢慢向自己的同伴挪去。
他受伤没有振幅三百严重——只是输了。
五条折断的腿结成个不美观、但很高效的死结绑在身后,没有任何的逻辑外溢——能进行如此快速的伤口处理,可以说非常训练有素。
只是他输了。
“二星……”有渔夫冲他这么叫道。
渔夫们的气氛有点哀悼般的铁青。
死气沉沉。
以查正关注着他,此刻侧耳准备细听他们那边是否会开展一轮新的谈话。
柯启尔拽了拽他的一只翅膀尖。
他回过头。
“不对。肯定哪儿不对。”天使一脸小心翼翼,指了指振幅三百。“咱们的记录官动作没这么快。而且刚才折断对面的腿实在太粗鲁了。不像他会做的。”
柯启尔欲言又止。“呃。我没有说一定是——只是问问——你是不是帮他作弊了?”
“哦。问问啊。”以查回过神来,皮笑肉不笑。“说到问问……我问问你。你是不是刚刚帮他开了鼓舞灵光?也对。问都不用问。你一定是。这可不好。”
他鹦鹉学舌道。“他们只是在进行一场运动呢。”
“……你发现了。”柯启尔一下子慌乱起来。“刚刚太危险了,我只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我忏悔。我会忏悔的。但是你……是你吧?你放了什么?你让他踢断了那个结构体的腿,对不对?”
“是我吗?”
以查眨眨眼。
“你做了什么?”柯启尔睁大金眼睛,试图从他的面色上看出任何端倪,但是假天使的脸比死人的心情还平,不透露一点信息。
“你用了‘分享’吧。你跟他分享了什么?精准灵光?轻盈灵光?善良灵光你发不出……都不像……”
天使胡乱推测着,很快陷入自我怀疑中。“你更不可能用其他法术……当时他已经受伤了,法术很可能会打乱他身上的逻辑……”
他想不到了。
“我只会你刚告诉我的那些。最近可没时间去补课。”以查一本正经地举起一根手指。“有没有这种可能,他是依靠自己的力量赢下来的呢?”
“呃。我觉得。没有。”柯启尔尴尬地道。“咱们刚都看见……”
“怎么能这样?好天使,你的信心呢?”以查假装震惊,打断了他。“别泄气。如果你没注意到的话,我不妨告诉你刚才一个很容易被错过的细节:咱们的记录官用了他的天生领域能力。如果说有谁在巧妙地作弊的话,那这个奖状颁给他自己最合适,你觉得怎么样?”
柯启尔怔了一下。
“天生……什么?你说是他吗?你怎么知道?”
话说。
法则结构体和几何结构体是非常容易变化的种族,亚种非常之多。
因此产生的天生领域能力也各不相同。每一亚种的数目则很少——通常只有几个群落,因此至今没有一套完整详尽,关于所有天生能力的记录。
柯启尔和以查也不知道振幅三百的天生领域能力为何——他本就属于个少见的亚种,即使在这些亚种里,他的情况也颇为特殊。
只不过刚刚以查观察出来了。
他的天生能力,应该是跟笑有关的、能干扰对面行动的一种能力……
“走调狂笑术”。可以这么叫它。
……
“原来是这样。”听完解释,柯启尔松了口气。
他站起身,准备把伤痕累累的振幅三百拎回来。确认一般回过头:“所以不是你?抱歉。朋友。原来你什么都没做。我……不是你吧?”
“不是吧?”以查随口重复。
“呃……”柯启尔又迷糊了。
他最终放弃思考,跃下横梁。
没过一会儿,振幅三百趴在柯启尔的背上,一起返回。
“秘密。你们有个秘密要赔给我们……”他路过渔夫首领,有气无力,不依不饶。
渔夫们的位置一片寂静。
失望和挫败感似乎从摆纽二星身上扩散,被所有结构体迅速平摊,一整团愁云惨雾。
“只不过少了场乐子而已。别这样。”以查笑道。
一边的渔夫首领看他一眼,缓慢划动八条弧形的腿,走至他们面前。
“没什么。愿赌服输。”他扫视他们一圈,沉声道:“那就听好,各位。我们先从秘密开始……”
“等等。”以查抬了抬手。“不用说了。”
所有目光一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迷样的幽寒。
“为什么?”柯启尔和振幅三百几乎同声叫道。
“我要求换一样奖品。”
以查打了个哈欠。“摔跤的时间太长。你们的秘密我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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