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去冬边
女孩又细又软的黑色卷发在空中颤动。
“头儿。”她没回头就看到他了。
他还没出揣摩出要她会被如何处置。
黑影已经被溶解在忘川里。如果“将他溶解在末路中”指的确实是那个黑影的话。那“扩散最终混沌出击”这个谜一样的结果应该也发生了。
地狱之子身上会发生什么呢?
不管怎么说,不能让她落到别西卜的手中。万魔之王也许已经发现混沌之子失踪了。回去就得做好再次迎接追索的准备。
“现在没有东西缠着你了。回去了准备做什么?”以查想了想问。地狱的女儿已经摆脱了困扰,他想知道她是否有任何明确意图。
“不知道。”迪亚波罗在风中踢着两条腿,忘川波浪形成的无数小手飞快地在她蹄下划过,她不时轻盈地左右闪躲一下。“我只知道预言。按着预言做就好了。你是能响应预言的第一个。所以我跟着你。头儿。”
“按照预言怎么做?”他决定直接问。地狱之子难道真是一无所知?
“不知道呦。”她声音清脆,笑嘻嘻的。“不过我总觉得,到时候我会知道。现在不是挺好的?”
到时候。挺好的。
“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吗?”关键不在于她是什么——全地狱都知道她是什么。关键在于她的角度是否能透露点别的东西。
迪亚波罗抓了抓自己的脑袋。“我是一只羊?”
“怎么说?”
“感觉。头儿。哎呀。”
她伸出一只小手,在风里一抓,咯咯笑了两声。“感觉嘛。有的东西我得见到才知道是什么。有的东西我见到也不知道是什么。就是这样。头儿。你呢?你觉得我是什么呢?”
以查想了想,坐在她身边。
迪亚波罗秀气的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好像梦游一样的笑容。
“你是地狱之子——它的一小块,或者浓缩体,总之和地狱有直接的连接。你不是恶魔。甚至可能不是生物。你的形态和我们都不一样。是一种独特的形态。”
他实话实说,用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后面的纳鲁夫,耐心地道:
“而我们都是同一种生物。所以有一些共同点。大家都知道这些,也觉得确实如此,就把这些共同点记录下来。我们把这叫做形成‘共识’。当有新的个体出现的时候,共识就可以当做对这个新的家伙进行判断的‘参考’。像你的话,目前还没有形成这样的共识,也没有参考。所以不光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无法判断。其他恶魔也不知道你是什么。他们也无法判断。”
他摊开一只手,“就是这么回事。”
“好像很可怕。”女孩眨了眨火焰的眼睛,脸上的笑容变得茫然。“我觉得像你们一样就不错。但你偏偏说我不一样。什么意思呢?我总听不懂你在讲什么。头儿。”
以查停顿了一下,然后说:
“你有独特的力量。在我们所处的地方,你可以做到其他恶魔都做不到的事。什么也不用怕。”
“啊哈。”迪亚波罗高兴起来。“那听起来不错。”
以查看了看地狱之子明亮的眼睛。
“不要被轻易操纵。谁都一样。”他说。
“被操纵是什么意思?”
“就是太听其他家伙的话。你不是有‘感觉’吗?当你感觉不对的时候。就想一想。”
“都给我扶好了!不行就把自己捆在桅杆上!”纳鲁夫的大嗓门从身后传来,“我们准备下降啦!”
没什么可问的了。以查站起身往回走。还有几个遗漏的地方他还没来得及浏览。
有一个小小的颠簸袭来,他和纳鲁夫同时墩了一下。
“头儿。”迪亚波罗突然在背后叫道。
“怎么?”他回过头。
“我想了想。”地狱的女儿蜷起双腿,把下巴放在膝盖上,双目闪烁。“我觉得听你的话还不错。不像是被操纵。”
“现在的确如此。这是你思考后的结果。”以查呲牙一笑。“保持思考。”
“好的呦。”
迪亚波罗朝他挤挤眼睛。
“抓好了!!!!!!”纳鲁夫再次高喊。
于此同时,窒息之夜猛地向下一折,头朝下垂直疾冲。几乎把以查凌空抛了起来。
尖啸灌入耳朵。
它没找到耳朵。于是灌入灵魂的每一部分。
“哇!!!!!”迪亚波罗坐在白骨雕塑的秋千上开心地晃荡着——吊索还是垂直向下,突然的角度改变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我们可以稍微平缓一些降落。那慢不了多少。”以查两只手抱住桅杆,身子拖在狂风里,完全和甲板平行。
“那当然,好伙计!!”纳鲁夫抓住船舵,也拉成了一条灵魂的旗——比以查宽长那么一点儿。
“不过,我早就想这么试试了!!!!”船长发出大笑。
“全速前进!!!!”
全速前进。
成分复杂的气流在周围狂卷。所有的轮廓都发出了引火一样的摩擦声。
整艘船成了一只方向分明的箭头,向下射。
……
……
……
“如果有同志认为幽灵就是灵魂,杀生域位面的朋友们会第一个表示,这大错特错。
在他们的眼里,灵魂是一种不可理喻的附属物——通常附属于正向能量生物或者物质生物和极少数法则生物身上。而幽灵一种是高洁,纯净,完整的负向能量生物。幽灵和灵魂的差别就像象鼻虫与象限仪座流星雨之间的差别一样明显,他们十分厌恶其他生物对这两种概念的混淆。
要激怒一个幽灵十分简单:只要对他说“幽灵船”这三个字就可以了。
如果这位幽灵先生(是的,请叫他们先生。这是唯一正确的称呼。)没有被这可怕的侮辱气到弄爆你的头的话,他会告诉你,那叫船灵。也是那些不可理喻的,不能独立存在的附属物的一种,灵魂的一种。
必须得承认:这有些偏激。但是也没错。”
——《生物分类简介》
第94章 一个普通的每日晨祷后
浮岛庭院。
圣水池边。
熟悉的仪式差不多走到了尾声,堕天使教团教长单卡拉比准备结束今天的每日晨祷。
“啊,神圣之灵!崇高的牺牲者,我们心之慰抚,我们永世的安乐。”他大声咏唱。
“啊——神圣之灵——崇高的牺牲者——心之慰抚——永世的安乐——”教团成员整整齐齐地排坐着,拖长了声音跟着他唱道。
气氛很纯洁,很严肃。
单卡拉比有些不够专心。
好长时间了。
他隐隐感觉到了些不对,但没有在教众们面前表现出来。
倒不是因为相识了多年的公爵一直对他们隐瞒身份,又陡然显露真身——这一点他倒是完全能够接受。圣天使一定有自己不可言说的神圣理由,不应当由他们妄加揣测。
只是。
在最初堕天使圣身显现后,祈祷便能感应到他的存在。就好像一条小河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尾巴戳进了一大片温暖的湖中。
不过从今天凌晨开始,那种联系断裂了,非常突然。
无论他如何用心地,真诚地,专注地祈祷,甚至用上了新学的法则法术进行增益,又把公爵所写的《信众管理和信仰能量导流》认真学习了一遍,也无济于事。
感受不到任何踪迹。
单卡拉比有点担心发生了什么——本来他还能和涅塞讨论这件事,不过就在这情况急转直下的关键时刻,涅塞突然把自己关在图书馆高处的一个暗室里,怎么叫都不出来,一副人类的怪脾气又犯了的样子。
祈祷。
他若无其事的带领着祈祷。
“圣天使光荣长存,永无终止。”
单卡拉比收回思绪,念出最后一句——这意味着仪式的结束。
“感觉不到!我感觉不到!圣天使不见了!”
仪式结束,第一排一个矮小的恶魔立刻惊慌失措地跳了起来,抓住他的罩袍。
十几道惶恐的目光射了过来,小声的噪音在后排冒起,显然不少教众都有同样的感受。
“支努。注意你的行为。不可妄言。”单拉卡比重重地捉住那只恶魔的手,严肃地注视全场,一边批评,一边安抚整个教团。
维持信心和秩序是教长必须做的。
他严厉地警告了支努,教育了时间和信仰的概念,又带领大家重新祷告一遍才解散晨祷。
教众们安心下来,三三两两从座位上胡乱飞走。
单卡拉比夹着书,心事重重地跟在他们后面。
他目光一排一排扫过那些精致的灾难石椅——
重新获得最初堕天使的垂青后,这几天他帮忙整理庭院时,便自作主张地在圣水池边建设了一个简单的环形露天小讲堂——仪式感是仪式中重要的一部分。
教团成员们散的差不多了。
他注意到有两头恶魔紧紧地贴在一起,坐在最后一排长椅的远端的角落。
他们脑袋靠得很近,好像已经说了很久的悄悄话,面上的涂黑也被擦掉了。
“伊莉克古尔。迪流勒。”
他叫着两头恶魔的名字,礼貌而威严地冲他们提醒,“晨课结束了。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想聊天就尽情的聊天吧。不过我希望你们刚才的祈祷都有认真完成。”
单卡拉比停在他们面前,等这两头不虔诚的恶魔为刚才开了小差而小小忏悔一下。
事情超乎了他的预料。
伊莉克古尔——一个红发豹耳恶魔——抬起极其锐利的暗金眼睛剜了他一眼,哈了一声,双臂一抱,把两条又长又修长的腿叉开架在前面的椅背上。
“嗨。小伙子。你刚念得什么经……”她举起一只手指点着他,粗声粗气地说。
单卡拉比有点错愕。这位女士在他的印象中沉默寡言,经常带着可怜兮兮的神情缩在一角——教团中的大部分教众都具有这种特质——来自于经年累月的被歧视。
“纳鲁夫,好伙计,我来吧。”
不等伊莉克古尔说出下一句话,边上的迪流勒——一个年轻瘦高,面目冷峻的人形恶魔轻轻抬了抬手打断了她。
“单卡拉比。是我。”人形恶魔说。
“迪流勒?”教长感觉那种语气有点耳熟。
他没太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看向迪流勒的眼睛。
一对冒着青色火焰的熟悉眼睛。他脸上的神情也是那种坦然,淡定的神情。
迪流勒打了个响指,空气中的微光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十头蛇图案纹章,闪烁一下消失。
单卡拉比瞳孔收缩,难以置信自己的判断。“你是……公爵?”
“以查因特。”
迪流勒点点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旁边的漂亮豹耳恶魔,介绍道:
“她是纳鲁夫。我们的朋友。来自九千万年前。是个船长。”
“纳鲁夫!”
伊莉克古尔姿势不雅的靠在椅背上,一手大拇指指着自己介绍,另一手捏住三个手指,从脸颊边做了个拉远的动作,咂一下丰满的嘴唇——
她是在假装抽什么东西吗?
“公爵……圣天使……这……”
单卡拉比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扫来扫去。
“我知道。”迪流勒——也就是以查,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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