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去冬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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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维里·肖就有无敌的感觉。面前涅塞的脸上表情极其阴沉——就好像眼前的自己不是历尽千辛才大难不死归来的超级好朋友,而是某个上班严重迟到的员工——还一脚把咖啡踢到老板光光的头顶。拉斯诺洛·班琴斯·朗看着他还叹了口气,走到一边儿去了。叹了口气?在修辞手法之外的地方,什么时候吸血鬼还能叹气了?
但维里·肖觉得完全无所谓。
“还好。”他东张西望,扬起胳膊向所有能看到他的眼睛打招呼。“还来得及。”他欣慰地看到宾客们都还在,场地也没有大的破坏。三个幽灵乐团的方阵乖乖地呆在表演台上。
“一点小问题。很快就能解决。声波炮已经播放了吗?播放了几个?问题不大,问题不大——我们只需要小小的调整一下——”秘法学者观察一圈,很快衔接上目前状态,自如地向乐团发送约定好的信号。没过多久,合乐的节拍和调性重新修正,正进行到高潮部分的《心意之聚》戛然而止,三秒之后,换成了预定在葬礼首夜乐单上的《暗黑翻转簿》。
暗黑。暗黑。暗黑。翻转——簿。
“别瞪着我啦。你不可能再杀我一次咯。”他对涅塞挤挤眼睛。无敌的感觉果然有效。涅塞没有做任何奇怪的事情,只是冷着脸:
“你去哪儿了?”
“很精彩。你肯定想不到。所以我要组织好了再讲给你听。”维里·肖随便摇了摇手,飞快地跳下台子,在身后掀起一长条气流。认得他的宾客纷纷向他问好,有的伸出尾巴来试图绊倒他——他轻松飞跃过去,同时觉得自己英俊潇洒。
无敌的感觉继续着。他打听完毕,安排完毕。回到涅塞面前,理直气壮的上前一步,让对方后退一步,从粉彩的正方形上退开。他一点也没想过对方不退开会怎么样。反正他会让位的嘛。
反正局势在掌控之中。
既然他回来了,局势当然在他掌握。
维里·肖唤醒机械偶和终点事务所的办事员。让它们进入活跃状态。已过去的葬礼首日缺失了许多安排好的步骤,但如果谁想认为他会束手无策就错了。全世界最棒的葬礼当然有应急准备。所有没来得及出现的环节已经被见缝插针的嵌入接下来的时间——
“湖心祈祷被打断了。”涅塞冷声说。
“没错。可惜呀。”维里·肖点点头。“还好,只是个第三节的小节目。甚至不是压轴。我们还有许多备选节目。”他笑了笑,“刚才是你在控制局面吧?小维。多亏了你。幸亏你在这儿。我简直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不用担心了。现在都交给我吧!”
维里·肖踩着粉彩的正方形上升。有一瞬间,他看到涅塞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他理所当然没在意:
“我只能用更精彩的节目来补——偿——你——啦——”
他升高了,远离了对话。
无敌的感觉。无敌的感觉。暗黑。暗黑。翻转——簿。
他回到主持人的位置,开始主持这场全宇宙最棒的葬礼。
就像他计划好的那样。
……
这会儿,原初奥数法师和两个佝偻学徒没在计算。他们若有所思地看着维里·肖踩着主持人的位置升入高空。在音乐的作用下,宾客们重新入睡,为下一个节目——黎明梦游舞会做准备。涅塞走过来,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一名学徒伸手保护叠成高高一摞的算纸,仅此而已。
三个法师都没有太大反应,倒是后面倒挂着,正环抱双臂闭目养神的拉斯诺洛被震得摇了摇,落了下来。
“怎么了?先生们?”吸血鬼把套在脸上的礼帽掀起一个缝。
“我想问怎么了。”涅塞说,并没有冲着高阶吸血鬼,而是一梅兹,“在你的计算下,我们现在应该如何呢?”
“结果并没有改变。”原初奥数法师声音干瘪,毫无波澜,“还是要让这场葬礼进行到最后。中间也不能有任何宾客离开。离开。刚才那家伙属于加入,所以不算——”
“我没完成你的挑战。”涅塞生硬地打断了他。“用你的话说,那个你需要的尚未确定变量没有计算出来。难道这也不带来任何改变?”
“哦。你的问题是这个啊。”一梅兹转过来,两只空洞的眼窝朝着他。“刚才我们要解决的是你的质疑。尚未确定的是你的变量。在刚才一般手相对称矢量重规划和流体间集中发射的过程中,结果实际上已经对你显现了。但它不影响最终结果。”
涅塞用两根手指捏着眉心,想了想。
“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他慢慢地道,“你告诉我,阻止结束这场葬礼的阻碍可以被湖心祈祷解决掉。那怎么会——”
“它对我们没有任何意义。‘我们’指我和我的学生。在这个问题中,可以包括大偏移和眼下我们正在经历的又长又蠢的仪式。”一梅兹道,“让我明确一点吧:那个阻碍就是你。我已经说过了。你在这个过程中会得到对应的结果。但这和我们实际上没有任何关系。”
“我不明白。我没有完成祈福。我要做的不就这个吗?”
一梅兹抖了一下,空空的脑壳中发出短促的呜呜声。
过了几秒涅塞才意识到他这是在笑。
“不。不不。我的小数点啊。”原初奥数法师大笑。“你弄错了。你可知道,‘不相关’‘不显著’也是一种结果?
这个过程是必须的。无论一般手相对称矢量重规划和流体间集中发射本身是否成功。你都得到了结果。”
“所以这个结果是失败了?”
“还是不对。”一梅兹摇了摇头,以暴毙的速度恢复了平淡的态度。“这是在你的域中进行的问题。你需要以你的规则来进行解析。跟以查因特再好好学学吧。”
第656章 背向的恶魔
一梅兹绝对没有恶意。也没有好意。即使有利可图,他也不会故意激怒他者,或者施与恩惠。任何了解奥数法师这一职业根源奥秘的意志个体都应清楚这一点。当他说“好好学学”的时候,他的意思就是让你去好好学学。
而你多半应该这么做,因为他多半正确。
涅塞心里完全清楚这一点,但仍然止不住的觉得一梅兹话语刺耳,令他下意识反感。
他花了一段时间意识到其中的差别。重点不在于是不是应该跟以查因特学习——尽管在那些缺乏解释,充满误会的动荡之后,他已很久没毫无保留地尊称恶魔公爵为老师了——重点在于,他现在好像才是真的明白了。以查因特不是这样告诉他的。
以查因特说的是——
……你的学生也会来到你的面前。
(总有一天——)
嘭。
涅塞双眼发花,猛然感觉额头中了一箭。货真价实。巨大的冲力把他整个脑袋向后击去,身子腾空,而寒意和疼痛在额头扩散。他来不及抓住任何东西。因为手抬起的太慢了——或者是时间慢了。在他飞出去的时候,整个过程似乎都被放慢到了平时的十分之一,慢的好像只是他在做一个休闲仰跃。
仰跃。就是这样。静静的,独自一人的。他没听到身边一梅兹和他学徒的一点声音,在附近的拉斯诺洛好像也完全没看见他身上发生的事情。涅塞竭尽全力把手抬起一公分,同时发现自己已经面朝着天空。
很明显,他越过了什么界限。因为他眼中的不是终道之末的天空——天空深灰,连一丝褶皱也无。他在空中因为被击飞而短暂飞行,同时感觉不到一缕风。寂静。但不恐怖。他很慢很慢地移动视线,很慢很慢地左右看。
干干净净,空无一物。
他只知道三个地方有类似这样的景色,海底,深空,某种领域的深处。但肯定不是他自己的领域。或许压根不是领域。他不知道落地和答案揭晓哪一个先到来。
到来的似乎是后者。眼球历经艰难回中的时候,他看到熟悉的身影。不大,因为离得远。但他难道还需要认出他吗——黑红双色的长袍。双角鲜红的恶魔公爵。他轻盈的悬浮在高空,背朝着他。无法看到他眼睛中的火焰。
脑筋非常好使的,圣天使,最不听话的学生,出神入化的施术者,甜言蜜语的骗子,主人,债权拥有者,宇宙逃犯,救星,上好的实验体,锱铢必较的学者,世界无脑灾难的配偶,独裁者——
一千万种评价的获得者。
“公爵……老师!”涅塞朝他叫道。
以查因特·辛卡德斯都转过身来。恶魔的双眼燃烧青色的火焰,和初见时一模一样。
以查因特呲牙一笑。
“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仰跃。涅塞被向后推。他需要把头颅压到最低才能继续看到他。他竭尽全力这么做,让恶魔的影子保持在他视野之内。不。我需要。同时他心想。但隐隐约约,他觉得这不是他要说出的答案。
“但是您需要我!”他说,“您现在就需要。我已经在想办法了。我们都在想办法。您在哪儿?”
涅塞迫切的希望以查能跟上来。他已经飞过了一段距离,将要再次看不见他了。
“跟我一起!”他叫道,“请您跟我一起!先告诉我您的近况吧!”
“我知道了。还有呢?”恶魔的声音和平时一样,柔和,平静。
还有什么。天呐。这是什么问题?时间在流逝,而他恍然不知该如何把握。一刻钟之前,他具有绝对的自信,自信任何时机都逃不过他的掌心。他得抓住它——
“您需要我!”
他看着自己离以查因特越来越远,提起全身力气叫道,“还有其他人也需要我!不止人!主物质位面!世界!唯星奇面!我会尽量把事情做好。但如果您还希望我在一切结束之后帮助您,那些选题——”
双眼失焦。以查因特离开了——或者只是因为他的视线被拉远了。纯净的深灰再次占据了他全部视野。紧接着他感觉像是落在了坚硬的表面,脊背上被重重一击。
涅塞下意识想要站起来。
这个动作出乎意料的快,让他一拳打在拉斯诺洛的帽檐。
“干什么?这位先生。”
高阶吸血鬼压住礼帽,向后一闪。“我在好心提醒你别走神。走神可太容易被附身了。让我确认一下,没有谁想要打架吧?”
那些选题我还记得。涅塞心想。他还站在原地。看上去绝对有点呆。拉斯诺洛,一梅兹和两名学徒的算桌依然在他的身边。
大家都在原来的位置,没有挪动。《万灵拥抱圆舞曲》正在回响。梦游的宾客们在熄灭的篝火前毫不灵动地摆动四肢,显得滑稽可笑。高处主持台上丑陋而陶醉的小点是维里·肖。
刚才是……幻觉?还是某种他不知道的通信方式……
一梅兹侧过头,似乎看了他一眼。“你回来了?”
“我回——”涅塞看着原初奥数法师。“你知道?你都算到了?”他动了动嘴唇,“那你知道他——”
“我知道百分之二十五。嗯。现在有百分之六十五点二了。因为你身上的变量被确定了。”一梅兹淡淡道,“你刚被拉入了以查因特的域。”
“我能听更多解释吗?”
“你不需要更多解释。第一是因为……省略第一条,因为这是你自己的问题。”一梅兹说,“第二,你先看看这个。”
他伸出一根皮没怎么包住骨头的手指,指向高空中的主持台上。
涅塞顺着他的指向看去。“维里·肖。怎么了?”
“你能看见他的身后吗?”
“不能——”当然不行,因为离得太远了。而且他们在秘法学者的正面方向。话刚出口,涅塞发现自己看得见了。他脑中凭空出现了从维里·肖背后不远看去的画面。
“我能。”他说。
“他背后的符号。认得吗?”一梅兹继续问。
涅塞细细打量。维里·肖背后确实有一个圆形的图案,像是被一个大印章在上面盖了一下似的。
第657章 不重要的部分省略
图案。如果一梅兹非说是符号的话,它确实由四个断开的符号组成。那些符号超出他的认知,绝非他认识的任何语言——维里·肖本人也差不多是这种东西。
“我不认识。”涅塞说。随后发现自己认识了。这是极短时间内的第二次,不知为什么他不是很惊奇。
那四个符号是:“到”“定”“这”“间”。
“到,定,这,间。”
他又看了一会儿,确实如此。“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锚定于垂直投影和水平投影,和所有外投影的交点处。”一梅兹停顿了一下,“用你能听懂的话说,就是‘呆在这里’。”
事实上,第一段描述涅塞就听得懂了。但还是难以理解。“呆在这里?”
“‘这里’。不是这里。”
“哪里?”
“那里。你看,当他被盖上这个印章的时候,他不在这里,而在‘那里’。”一梅兹说,声音越来越有丧失兴趣的感觉,“这些符号是为了让他呆在‘那里’。”
“我不明白其中的重点在哪。”涅塞诚实道。
骷髅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显得很不耐烦。
“你平时——你跟以查因特也这样说话吗?”
奥数法师说。用两根指骨在算桌上来回点,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这也是“蠢材”的意思,好处是在讲道理的同时可以侮辱他者,效率加倍。“头脑一堵塞就立刻把它公开,你看看。你甚至连句俏皮话也说不出来,明明有更聪明的提问方法——”
“所以您喜欢俏皮话吗?数字大师?我倒是知道不少这样的话呢。”拉斯诺洛插道。
“我不喜欢。”一梅兹语气冷淡,“只是为了说明重点。”
“只是为了说明重点。小仆从。”拉斯诺洛几乎和原初奥数法师同声应和。随即冲着涅塞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显然,他知道那句话本来应该怎么问。
“是的。我平时就这样和他说话。”
涅塞感到自己冷静异常。宾客们熟睡着跳舞,跳个不停。他一直看着一梅兹,没有被插曲干扰。“呆在这里,那里,都行。有谁想要让维里·肖留在他那里。明白。”他说。“那么,‘到’‘定’‘这’‘间’和你我,以及以查因特公爵又有什么关系?”
一梅兹侧过头。
现在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维里·肖和他背上的戳上了。而维里·肖本身并不令他感兴趣。
他低下头,狂算了一阵。力度之大几乎把桌子从中撕成两半。
“不重要的部分省略。”
他停下刻笔,说:“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一,或者百分之十一的关系。具体回归的位置取决于他自身的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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