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武 第269章

作者:开荒

  总督王升心想这简直就是胡编乱造,颠倒黑白。

  他面色凝重道:“清虚大长老此言未免荒谬,司空禅好好的为何要造反?此事怕是难以向上下交待,且清虚大长老不知,这位司空太守,可是宫中权宦穆公公的侄女婿。”

  “很快就不是了!”

  剑藏锋笑着插言:“清虚大长老已去信宫中,想必一日之内就有结果。我不知司空禅造反的理由,却知此人勾结东州内府太监,私自调集近两万内府军与盐丁出郡,是意欲何为?秀水郡郡军屡次异动,又是什么目的?”

  王升闻言一愣,他下意识的想要出言辩解,司空禅与东州内府太监调兵,是为除掉铁狂人。

  可他随即心神一动。

  司空禅已不是穆公公的侄女婿了。

  穆公公一定会解除婚约,这位宫中的权宦,岂敢得罪无相神宗?

  那么司空禅与东州内府太监勾结谋反,也不是没可能?

  他没有再说话,而是陷入沉思。

  总督王升在思考着其中利弊。

  此事之利,在于结好无相神宗,且能迅速稳定秀水郡的形势,平复乱局,自己面临的众多风险也将不存在。

  弊则是深深得罪一些同僚与秀水世家,且会被朝中御史与给事中弹劾,留下后患。

  似乎也不是不行?

  “大长老之言未免强人所难!”那是总督王升身边的咨议参军。

  这位年轻人皱着眉头:“我们颠倒黑白容易,却会为我家总督大人留下无穷后患!我料秀水郡那些世家大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的底蕴不浅,关系盘根错节,如在朝中对我家大人发起弹劾,我们怕是要吃罪不浅。”

  清虚子莞尔一笑,手中拂尘一挥,竟打翻了桌案上的茶盏,使得茶水泼了一地。

  “这些秀水世族随同司空禅谋反,还有什么以后?”

  清虚子目光冷漠如冰:“三日之后,东州州军可合同铁旗帮一起攻入秀水郡城,剿灭秀水郡叛贼。你们如担心后患,那就不妨将后患都清理干净,洗清这一郡污浊。”

  此时整个室内,顿时寂静如死,落针可闻。

  年轻的咨议参军顿时倒吸了一口寒气。

  他明白清虚子的意思,是要杀人灭口,借平叛之名,彻底铲除秀水郡内所有的世家豪族。

  咨议参军又下意识的想问,京城的御史与六部给事中又该如何应付?

  他们屠戮士绅良民,杀良冒功,那些清流岂会坐视不理?

  年轻的咨议参军随即就想到,那些御史都寻不到苦主,又能怎样呢?不痛不痒。

  何况无相神宗已插手此事,朝中群官有多少胆量,敢为秀水郡的士绅翻案?

  他于是哑然无声。

  楚希声坐在茶室一角倾听,目中显出异泽。

  心想这就是清虚大长老所说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位大长老好生了得,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三言两语间,就将司空禅与秀水郡满郡士绅,都打为逆贼!

  不但洗清了他的罪名,还很解气!

  “如曹千户所言是真,那么司空禅确有谋逆之嫌。”

  总督王升眯着眼:“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向楚旗主索要一个保证。我希望未来两年之内,铁旗帮的势力都只能局限于浔阳与秀水两郡之内,不得往外扩张哪怕一步。”

  楚希声眉头一皱,神色似有些不情愿。

  他在稍稍迟疑后,还是凝声答道:“可以,不过东州官府不得干涉我们铁旗帮在两郡的一应江湖事务。还有十七连环坞,我铁旗帮定要将十七连环坞扫除,方泄我恨!”

  其实王升不说,他也不打算再扩张势力。

  最近铁旗帮扩张的速度极快,规模濒临极限,根基虚浮不堪。

  无论是那些猎户,还是船工苦力,都需要喘息。

  所以这场风波了结之后,铁旗帮就需以垒实根基,招揽英杰,积累力量为主。

  何况接下来的两年,楚希声的重心都将放在北方,放在无相神宗。

  暂时无暇顾及铁旗帮——

  “十七连环坞?十七连环坞既然与司空禅勾结,自然也是逆匪之一!”

  王升不在意的一挥袖。

  他只需确保铁旗帮两年之内不生事端即可。

  两年之后,他就将调任他职。

  后面的事情,王升管不到,也懒得管。

  哪管这东州洪水滔天。

  “还有一事——”

  总督王升看着清虚子:“要钉死司空禅谋逆之罪,为楚希声贤侄洗清罪名,最好是要东州按察使的配合,此人与我不是一路人,只能由你们无相神宗负责。”

  他毫不担心。

  所谓的东州按察使,在无相神宗的面前,等同蝼蚁。

  不!

  那位东州按察使夏侯元,什么都不是!

  “可!”清虚子微一颔首:“此人——”

  他说到这里时神色微动,眼含冷意的看向门外:“他来了!”

  也就在这刻,总督府外传出了一位中年男子的声音:“下官东州按察使夏侯元,特来拜见清虚子大长老!”

  这声音洪朗厚重,如同洪钟,却含着几分焦灼与无奈之意。

  总督王升闻言眉梢一扬,随后就笑了起来:“请夏侯大人进来。”

  他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满脸都是幸灾乐祸。

  众人在茶室里神色闲适的喝着茶,就在大约五十个呼吸时间之后,一位身躯魁梧,方面大耳,穿着三品大红官袍的中年人,带着一众行人从门外匆匆行入。

  楚希声忖道此人应该就是东州按察使夏侯元了。

  在大宁开国初年,大宁朝廷讲究‘名实相应’,什么样的修为就对应什么品级的官。

  不过如今早就不是大宁开国之初,朝廷英杰济济的时候。

  所以夏侯元能以四品修为,担任东州按察使。

  王升则以三品修为,出任东州总督。

  他侧目凝视了此人一眼,又望向了夏侯元的身后。

  只见秀水新任郡丞夏侯东亦在其中。

  夏侯东之后,则是东州按察使的幼子夏侯深。

  二人都只穿着一身白色内衫,满脸的惶惑与茫然。

  他们两人是奉司空禅之请呆在江南郡城,为司空禅奔走活动,催迫东州总督府尽快发兵平叛的。

  太守司空禅与秀水士绅,为此专门凑了五十万两魔银的银票,给予他们支用。

  二人昨日在城东天香阁宴请群官,喝到三更半夜,整个人迷迷糊糊。

  结果凌晨时分,他们就被东州按察使夏侯元从勾栏女的床上揪了起来,匆匆赶至总督府。

  二人都茫然不解,不知其中究竟。

  不过当他们看见茶室内坐着的楚希声,都不约而同的神色大变,脸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

  东州按察使夏侯元进来之后先是神色慎然的扫了堂内一眼,随后深深鞠躬,大礼拜下:“下官见过总督大人,见过清虚大长老!”

  总督王升没有答声,他神色悠然的捧着滚烫的热茶轻轻吹嘘。

  今日的正主不是他,用不着他多嘴。

  总督王升只是暗暗冷笑,心情愉悦。

  此人联手司空禅与内府太监,以下逼上,将他这个堂堂的东州总督逼到窘迫境地,不得不为秀水郡之乱承担极大的风险,王升岂能不怒?

  清虚子则拂尘一摆,神色漠然:“事情你都清楚了?”

  “清楚了!”

  按察使夏侯元低着头,斜目看了楚希声一眼。

  临来之前,他其实不清楚情况。

  只是一张有着无相神宗‘平天剑印’与‘清虚’二字印记的符书,让他不得不来。

  夏侯家来自于北方。

  虽然距离幽州有点远,然而无相神宗如动杀念,一样可决定他们一族上下的生死兴衰!

  夏侯元从家中出发的时候不清楚,路上却想清楚了。

  无相神宗大长老来这里的目的只可能是为了楚希声。

  所以他半途转向,先去了天香阁,将夏侯东与夏侯深这两个孽障从青楼揪了出来,才继续往总督府的方向赶。

  而在看到楚希声的时候,夏侯元就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下官携族弟夏侯东与孽子夏侯深至此,正是为向清虚大长老,向楚少旗主赔罪。”

  “赔罪?”剑藏锋眼含哂意,他背负着手,睨视着按察使夏侯元:“按察使大人,你可能赔不起。楚希声乃我无相神宗选定的‘睚眦候选’,关系着我无相神宗未来的气运。你真的很有胆量,竟敢合同司空禅栽赃诬陷,罗织罪名,败坏我无相神宗大计。”

  按察使夏侯元面色苍白,嘴唇发紫,豆大的汗水不断的从额头渗出。

  他的语声无比坚涩:“下官事前实不知楚旗主的身份,否则绝不敢冒犯贵宗。”

  夏侯元嘴里一阵发苦。

  这次他是被这个族弟与幼子,坑陷到了万丈深渊的边缘,往前一步,就是粉身碎骨,家破人亡。

  不过正常的情况,也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无相神宗是正道神宗,平时行事都有着规矩,很在乎他们的声威名望。

  只要按察使司拿出确凿罪证,证明无相神宗的弟子确实罪恶昭著,干犯国法,他们不会插手干涉,阻挠按察使司与六扇门行事。

  常理来说,在楚希声被按察使司通缉,登上黑榜之日,无相神宗就该放弃楚希声,将之逐出门墙。

  然而今日,无相神宗的教习院大长老清虚子却亲临此地。

  此人对楚希声的重视,让夏侯元胆战心惊。

  他知道无相神宗守规矩的时候,他夏侯元就是堂堂的朝廷三品按察使,如果不肯守规矩,那么他就什么都不是。

  一个月内,他必将丢官弃职,一家老小,都将遭遇灭顶之灾。

  剑藏锋一声哂笑:“不知?也就是说,我们无相神宗的弟子,只要不是‘睚眦候选’,就可任你们捏造罪名,任意拿捏?”

  按察使夏侯元不知该如何回复,只能抱拳道:“不敢!这次下官是被人欺瞒蒙蔽所致。”

  其实楚希声在秀水掀起民乱,杀戮官兵,都是实情,罪名是没问题的。

  不过他如何敢在清虚子大长老面前抗辩?

  清虚子闻言面色漠然如故,不置可否。

  剑藏锋则微摇着头:“我只想知道,楚师弟的事情,该如何解决?”

  此时总督王升含着‘善意’提醒道:“夏侯老弟,你大约不知,楚少旗主乃是地衙锦衣卫副千户,这次是受秀水郡锦衣千户曹轩之命,潜伏入铁旗帮调查司空禅勾结内府太监与秀水郡众多士绅谋反一事。如今罪证确凿,真相大白了。”

  夏侯元闻言一愣,随后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冰冷寒意直透骨髓。

  他想无相神宗好一个以白为黑,倒打一靶!

  他以为这次无相神宗的目的,只是将楚希声的名字从黑榜撤出,平息秀水郡的风波。

  却没想到对方是要将司空禅与秀水郡的众多士绅,都置于死地!

  夏侯元又忧及自身,忖道司空禅如果是谋逆。

  那么最近与司空禅颇有金钱勾连的自家又算什么,从犯么?

  夏侯元身上不由冒出更多冷汗,染透重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