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猪心虾仁
黑子在左,白子在右。
这盘棋到了高潮之时。
黑白两军对垒,兵伐交锋,喊杀声震天动地,犹如两团不相容的气互相挤压着对方,又如水火之势。
白与黑之外,是三位无上存在在观摩。面对如蚂蚁般的凡人厮杀,盘瓠与老树精聚精会神的盯着。
僵持住了。
布衣军与世家僵持住了,二者越大越强,地盘越打越大。
起初布衣军并非只有许和一支,绝大部分都是借名者,随后行的是烧杀抢掠之事,许和第一个敌人便是这些同行。
而李胜仙也同样如此,他的第一个敌人其实是世家,并非所有人都支持他,有相当一部分人想要自立门户。
“四十岁,乱了30年,该结束了。”
盘瓠如此作出判断,这并非二人的极限,但却已是天下的极限。
天下乱了几十年,百姓早已疲惫不堪渴望太平。但两尊大神没有斗完,他们仍然可以继续斗,或许继续这样下去一直到死都比不出胜负。
因为他们的学识都来源于李长生。
人最难的就是战胜自己。
盘瓠再度拿起棋子,道:“道友,比到如今这种地步,我也得拿出一些自己的东西。”
如今李胜仙所用,皆不是他的,而是他学李长生的。
作为先天生灵,又怎会懂得人族的各种规矩。如果不学习利用的话,在完全没有超凡力量插手的凡俗,他恐怕一回合都撑不下去。
“自己的东西?”李易终于来了些许兴趣,问道:“这棋盘可不能让你直接降下天灾,或让李胜仙变成修士。”
盘瓠摇头道:“世间万物终归是需要学习的,我学道友并非囫囵吞枣,也有着一番自己的见解。”
“何见解?”
“天地阴阳化太极,太阳有阴,太阴有阳,人也是太极。一个人不可能完全正面,阴暗终归是不可避免的,而许和所求就是极阳,追求一个无法达到的太平盛世。”
盘瓠指着棋盘之中,白子一方,许和仿佛是真的打算要建立大同社会,不顾一切的狂奔着。
殊不知他已经站在了悬崖边,再往前一步得到不是天下大同,而是无底深渊。
天下大同本就空中阁楼,不顾一切的纵身一跃只会摔得粉身碎骨。
“一样事物存在需要物质基础,在错误的时间追寻任何事物都是错误的。许和不断的分田地,农民是开心了,可他手底下的人呢?”
李易看了一眼,道:“他至少还奉行多劳多得,上阵杀敌得到的田地更多。”
许和脑子正常,也会思考,他奉行的更像是现代的人人平等。也就是他的口号,百业平等,人无良贱。
“你是说有人嫌自己拿少了,又有人觉得自己应该高人一等?”
盘瓠点头道:“这便是人之常情,他说人人平等,其他人若是不想呢?许和如你一般太理想了,他已经成为布衣军最大的恶。”
棋盘风云巨变,一团太极若隐若现。
嗒!
李胜仙落到了阳极,虽然周围一片漆黑,世家豪族仍然在磅礴着天下百姓,敲骨吸髓着每一个苦命人。可他想当皇帝,想平定天下,想重整乾坤。
故,他为阳极,天下共主。
而许和,他则落到了阴极。
他打地主分田地,提倡人人平等,视恶如仇。在他的治理下,百姓生活比百年前的盛世仍要好,至少他们吃得上一口干的。
但他想天下大同,想人无良贱,想破除畸形社会对人的盘剥与奴役。
故,他为阴极,天下大贼。
李易看出其中大势变化,拿起白子,道:“天下大贼吗?呵呵……常言道英雄不长命,好心被狗吠。”
“贼就贼吧,重重人心何尝不是天?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
李易稍稍明悟,他与无相的区别在于逆天而行,此逆天非雷劫,非具体的意志,非具体的目标。
而是人心,人言,天理。
嗒!
白子落阴极。
许和输了,不是他赢不了,而是他决定去输。
也决定去赢。
就如李长生一般,每一次都是奔向不可能,罔顾性命的狂奔。世人笑我终似夸父逐日道渴而死,我笑世人浑浑噩噩。
第522章 盘瓠胜,长生道
李胜仙四十岁,他扶持起来的皇帝在三年前死了,最后一股足以反对他的微薄力量也随之消失。
俯瞰江山半壁,他之权威远胜百年来的所有皇帝。天下也在他的治理之下,由原本的乱世逐渐走向平稳,庙堂之上权力交替井然有序,井市之中民怨平息。
原本接连不断的农民起义与数以百万的灾民消失,那燎原之火已经烧去了腐烂的根须。
这并非李胜仙一人之能,更多的则是那一场场农民起义对社会的破坏,是布衣军对士绅士们的屠杀,是过渡集中的土地重新归于百姓。
更是与他隔江相望的那位圣师之功。
正因为他的存在,天下世家才愿意拿出土地给百姓,才愿意配合朝廷的以工代赈,以田代钱。而不是把所有的良田死死的拽在手里,哪怕长满了杂草,哪怕粮食都堆发霉了也不愿拿出来给百姓。
因为布衣军是真的会杀人。
“仲父,那圣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皇帝抱着他的大腿。
李胜仙微微侧目的望了一眼,眸光冷淡,哪怕这是皇帝,哪怕这是自己的血脉。
他扶持上来的老皇帝已经60多岁了,有个三个孩子都早夭了,他自己也基本失去了生育的能力。而李胜仙出于政治的考量,他找了个具有皇室血脉的女子,狸猫换太子。
老皇帝之知晓,也算是有了一些慰藉。
至少后代仍然具有皇室的血脉。
这也是李胜仙比许和强大之处,作为一个统治者与利益分配者,他可以让所有人满意。而许和,只能让大部分人满意,而无法让那些掌握着资源的少部分人满意。
如果是许和,他绝对会把皇帝给杀了,浪费了这大义,也给自己招来一个弑君的骂名。
李胜仙回答道:“一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如今天下之乱,一半出自于他。”
“他也想做皇帝?”
“不,他想当圣人。不是帝王将相往自己脸上贴金,也不是建几座庙宣告天下,而是实现天下大同的圣人。”
李胜仙摇头,然后随后念念有词,说出了江的另一面那流传了十几年的话。
“天下为公,谓天子位也,为公谓揖让而授圣德,不私传子孙,即废朱、均而用舜、禹也。”
舜与禹比作圣人,其位不传子孙后代。
布衣军官位是不存在世袭的,哪怕是土地死后若是遗产过多,也得交出一部分。
李胜仙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先进性,完美的解决了土地兼并的问题。如果能够保证这一制度一直实施下去,那么理论上将来便不会存在农民起义。
可人心是肉长的,有着诸多的七情六欲。
在理性方面,永远没有如果。
小皇帝懵懂不知。
李胜仙眺望着远方的江面,道:
“他败只是时间问题。”
夜晚,一艘小船避过了连绵成片的警戒,对岸的使者求见李胜仙,他带来了一封书信,以及一个破大江天险的机会。
李胜仙亲自接见的对方,这是布衣军三把手,镇守入江口的布衣军将领。如其他布衣军的高层一般,起初只是一介船夫,后来跟着圣师造反爬到了高位。
如过往那些开国功臣一般,总是有一批出身寒微之人。
镇江军首答应投奔朝廷,条件是要封异姓王,万户侯。
“异姓王,万户侯都可以给你们,但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将计就计,引蛇入洞?”
李胜仙并未立马答应,打量着对方粗犷的面容,道:“听说圣师贤明,百姓安居乐业。而你应当也受过他的恩惠,何故叛逃?”
十几年前,此人也不过平头老百姓,大概率是逃荒的灾民之一。
“回丞相,某确实受到圣师的救命之恩,但在圣师身边太累了,不自在,形同猪狗!”
将领声音中带着些许的怨恨。
“军功既不能世袭,也不能谋私。小的出生入死,为的就是出人头,如今在那边与草民平起平坐,情何以堪?”
“如今不只是我,许多人对圣师颇有怨言。只待丞相一声令下,吾等共诛大贼。”
“大贼?”
李胜仙听到这一称呼露出些许讥讽的笑容。
“好一个大贼。”
朝廷的兵马再一次动了起来,短短一个月时间,二十万兵马聚集,如此规模的调兵遣将自然瞒不过布衣军。
时隔八年,两军再次隔江而立,可谓是军旗林立,战鼓震天,整个江面两侧摆满了战船。
随后有一日,朝廷的5万重甲精兵趁着夜色毫无征兆的渡过江河,随后骑着战马连破三个入江口,成功的控制住了大江天险。
几乎是一夜之间,天平彻底倒向了朝廷这一边。
布衣军阵脚大乱,朝廷军队乘胜追击,继续攻城略地。城中百姓想抵抗,可抵不住不断的有将领开门投降。
这一次的南下,朝廷准备的最大武器不是那些身着甲胄的精兵,而是足足五万两的黄金。
每到一处城池,投黄金,许官位,封侯立爵。
故上兵伐谋,天下可得矣。
临近布衣军起势的大山,朝廷的脚步停得下来,甚至被往后推了上百里,险些没被打穿。
战场上多了一个白发老将。
许和既是统帅,更是猛将,他如臂挥使的布衣军。将一身之大法力催动到极致充盈于天地,以少胜多,以弱克强。
但凡人终有力竭时。
布衣百万,如今有七成降将。或是随波逐流,或是一己私欲,或是单纯胆怯,整个布衣军崩溃只因白银与黄金构建而成的利剑之下。
许和纵使是武曲星下凡,可天时地利人和皆失的他,又如何取胜?
朝堂派来的使者。
“圣师归降,可得一方闲世侯。”
许和摇头,并未答应。朝廷的使者以为有一线机会,连忙又补充道:“圣师有何要求尽管提出,丞相说了,纵然是万户侯也给得起。”
如今布衣军大势已去,没有了争夺天下的可能,但根基仍然存在。他们这十几年来一直在开垦大山,如今完全可以退居大山,以山脉为城墙,崭露锋芒,虎视天下。
最后成为山中之国,永远抵在朝廷脖梗上的尖刀。
这是朝堂上下所不想预见的。
还有便是许和太强了,与当朝丞相共称二圣。要是丞相先一步死了,那么谁胜谁负就不一定了。
“天下大同。”许和不假思索的说道,“百业平等,人无良贱,民有所居,劳有所得,幼有所教,老有所依……”
“朝堂能给吗?”
咚咚咚!
声如惊雷,朝廷使者连连后退,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这是得了癔症?
许和笑道:“你看,朝廷给不了,天下也无人能给我,那我便自己拿。”
谈判无果,朝廷的军队更加疯狂的进攻,而布衣军节节败退,一路向着大山撤退。
时隔二十年,许和又一次逃回了大山,这一次他同样失败了。
当年的铁牛早在8年前就战死了,而他的长子问出了同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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