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丛林狼
一席话,对方满脸羞红,接不上话来。
李二饶有深意地看了对方一眼,旋即看着众人,趁机敲打道:“朝中不少人给朕上书,说汉王不通经义,不懂儒学,不合适担任今科主考官,而今看来,往年明经科录取之人也是良莠不齐,都说文无第一,诸位既然不服汉王,那就试试,看谁能对出下联?”
《诗经》乃文学之渊薮,和《易经》同为“五经”之一,地位可以等量奇观“四诗风雅颂”对“三才天地人”,无论对仗还是旨趣,再无更贴切的。
众人看着对联,一脸便秘,恨透了秦怀道。
如果对不出下联,不仅丢尽读书人脸面,哪还有资格质疑主考官能力,被一个大家向来看不起的粗鄙武夫比下去,脸面何存?
可真的太刁,太难了,没法对啊。
一时之间,搜肠刮肚,有苦难言。
李二想了几个下联,但都不如,感觉词穷,有些郁闷,见孔颖达也同样憋着一张通红的老脸,对不出下联,顿时心理平衡许多,笑道:“汉王作诗朕早有耳闻,没想到这对子也是一绝,居然将朕的臣子都难住,王德?”
“老奴在!”王德赶紧上前。
“将这幅对联带上,放在国子监大门口,让天下读书人也都看看。”李二交代道,既能打读书人的脸,又能给秦怀道拉仇恨,一举两得,帝王之术。
“对联可以拿走,但得给千金润笔费。”
一个突兀的声音传来,正是秦怀道,见又是羽林卫,又是文武百官,乌央央一大片,有些诧异地追问道:“圣上这是?”
“听说你很忙,连朕的宴席都没空参加,还在秦家庄举办宴席,要与人同乐,朕只好不请自来,讨杯酒喝。”
秦怀道随口解释道:“接到宫中请帖前已经答应庄上众人唱第一首助兴,不好失信,所以没能参加宫中宴席,庄上宴席已经结束,正在烟花表演,烟花之后是歌唱表演,圣上,诸位大臣,里面请!”
“王德,派人回宫取千金过来。”李二叮嘱一句,朝秦家庄走去。
众人见李二真给千金润笔费,一时百味杂陈,别人巴不得自己的东西挂在国子监,扬名天下,这位倒好,圣上讨要都敢开口要润笔费,真是满身铜臭味,有辱斯文,丢尽读书人的脸。
转念一想汉王不是读书人,顿时心情好了许多,跟着往里走。
秦怀道陪在李二身边,见不少羽林卫散开警戒,也不阻拦,只是提醒道:“圣上,直接绕行上山顶吧,广场人太多,太拥挤,小孩在打闹,怕有人冲撞圣驾。”
“也好!”李二答应道。
房玄龄等人一听绕行上去,都松了口气,虽然相信秦怀道没恶意,但难保庄上百姓,万一冲出个人伤了圣驾怎么办?
羽林卫也松了口气,广场上密密麻麻全是人,看着都头大,不过去就好,众人在秦怀道的带领下绕行上去,很快来到山顶。
山顶护卫森严,罗武急匆匆跑上来,秦怀道担心造成误会,叮嘱道:“传令下去,让兄弟们全部进府,不得出来半步,违令者,斩!”
这番话实则说给李二听。
护卫都进府,意味着外面交给羽林卫,以示诚意。
李二也不推辞,朝羽林卫领头的中郎将使了个眼神,这种事说破反而不好。
对方会意地指挥人散开,四周戒严。
秦怀道示意大家继续往前,来到一处两挺,这儿居高临下,可以将下面广场尽收眼底,夜风吹来,带着阵阵寒意,但没人抱怨,都好奇地看着满天炸开的烟花,还有下面广场欢快奔跑的人。
李二观察片刻,脸上浮现一抹震惊,问道:“朕观下方百姓个个穿新衣,而且还是厚实的羊毛棉衣,朕记得这棉衣是你秦家庄生产,你发给他们的?”
“不,他们自己买的。”
“买的?”李二有些不淡定了,追问道:“朕听说这衣服可不便宜,下面男女老少都有,一般人家买一件给需要出门的人穿就够了,哪儿舍得每人一件?”
秦怀道无所谓地笑道:“羊毛棉衣得两百文一件,确实不便宜,但今年秦家庄每户做工收益超过十贯,庄外池塘养的鱼、鸭和瓜果蔬菜等物分红超过十五贯,男丁多的家庭收益更多些。”
“也就是说每户人家年收益十五贯?”李二脸色大变。
百官也纷纷看向秦怀道,露出不可思议之色,魏征更是忍不住问道:“汉王,此话当真?”
“这有何可欺瞒的?”秦怀道反问。
“人间天堂啊!”
房玄龄忍不住夸赞道:“圣上,臣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天下百姓吃饱饭,穿暖衣,住有房,兢兢业业,不敢松懈,劳碌一生,却发现毫无建树,反观秦家庄,短短两年不到每户就收益二十五贯之多,这意味着什么?”
所有人心情复杂,二十万贯啊,朝中五品以下官员每年俸禄都未必有二十五贯,活的还不如秦家庄百姓,这叫什么事?
魏征也激动不已,郑重作揖道:“汉王大才,老夫自愧不如,短短两年不到就有如此收益,每户还有青砖瓦房,如果大唐户户如此,那是何等的强盛?汉王,老夫厚颜一问,秦家庄可能天下效仿?”
“有何不可?”
“当如何去做?”房玄龄激动地追问道,目光熠熠,如能效仿,天下大治,国富民强,自己将成为一代名相,青史留名。
第608章 :李二的敲打
秦家庄山顶。
秦怀道面对询问坦诚以待,也没什么好藏私的,更不怕人学去,研究新产品可不简单,直言说道:“不过是厚待匠人,精研物品,广开商路。”
“厚待匠人,精研物品,广开商路?!”房玄龄仔细咀嚼这三句话,十二字,渐渐的,火热的目光变得黯淡起来,心中苦涩,这套模式恐怕只有秦怀道,秦家庄才能实施,朝廷根本做不到。
士农工商,工匠和商人排在最末,在士族眼中是低贱的,如果按照秦怀道的方法,意味着重视工匠和商人,让士族如何看待?
士族把持朝纲,没有士族支持,再好的模式也行不通。
越想房玄龄心中越悲凉,不由看向李二。
李二何等精明,也想到了其中道理,冷着脸不语。
百官却不同,仔细品味其中道理,暗自记下,寻思着回去就传信家族按这套方式发展,朝廷行不通,但世家望族没问题啊。
所有人沉思不语,场面有些尴尬。
秦怀道见烟花差不多要结束了,打了个招呼就离开,罗武赶紧追上来,低声说道:“阿叔,随行两千羽林卫,来者不善,不会出事吧?”
“让近卫团的人暗自戒备,以防万一,但不能暴露,更不能私自出手,但要是羽林卫敢动手,也不要有顾虑,全部杀光便是。”秦怀道叮嘱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李二会不会趁机动手?
罗武会意的点头,匆匆安全去了。
李二目光复杂地看着秦怀道离开,又看看身旁众多国公,再看看不远处戒严的羽林卫,暗自叹息一声,再次抬头,默默地看着夜空中炸开的烟花,目光复杂,心思难测。
活着一天,李二相信能控制局面,秦怀道也不会反,可一旦自己归天,继承者能稳住秦怀道不反?
到那时,就算秦怀道不反,其他人也会推着反,一如当年的自己。
如此大才想用,不敢用,憋屈啊!
越想李二越烦躁,忽然听到一阵震撼的鼓声响起,如沙场点兵,似战马嘶鸣,让人忍不住热血沸腾。
“什么情况,难道要唱曲了?”房玄龄故作惊讶地说了一句,实则提醒李二不要过度紧张,也别担心什么。
这时,一道高亢,嘹亮的声音响起——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熟悉的歌词,熟悉的旋律,加上战鼓配乐,所有人不由得热血沸腾,握紧拳头,想起了十几年前的烽火岁月,想起铁马金戈的日子,想起永远长眠的袍泽……
不由得,众人跟着旋律哼唱起来。
李二忽然想到北苑禁军大营送行时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那时候无私信任,对秦怀道充满期待,而秦怀道也不负所托,不仅拿下契丹,还一举击败高句丽,那是何等的丰功伟绩,何等的君臣团结。
可惜,昨日已去!
要怪只怪自己时日不多,如果再年轻十年,李二会毫不犹豫地重用秦怀道,什么都无需担心,可晋王还太年轻,经验和能力都不足,别说秦怀道,恐怕朝中那些老狐狸都未必能降得住。
“唉——”
一声暗叹,无尽惆怅。
一曲唱完,李二已是意兴阑珊,默默离开。
众人心中大疑,但没人敢问出口,赶紧跟上。
一行在羽林卫的簇拥下悄然离开秦家庄,来到门口时上了各自马车。
房玄龄正准备等车,身后传来王德的声音,圣上有请,跟着来到龙撵旁,不等行礼询问,车内传来李二疲惫的声音:“玄龄,上来说话。”
与圣上同车而行是莫大的荣幸,房玄龄却敏锐地感觉到有事,不想上去,可又不得不上去,答应一声,上去钻进车厢内。
“坐下吧,你我君臣好好聊几句。”李二做了个请式。
“圣上,您没事吧?”房玄龄看出李二满脸疲惫,有些担忧。
“无妨,起驾!”后面这句是对外面恭候的王德所言。
“起驾!”
王德尖锐的嗓音传遍四周,马车启动,滚滚向前。
车厢内,君臣二人相对无言,气氛有些压抑。
好一会儿,李二忽然说道:“玄龄,怀道是个好孩子,可朕担忧啊。”
这番话宛如炸雷,震得房玄龄脸色大变,但不敢接话。
李二盯着房玄龄继续说道:“你给我说实话,朕能信他吗?”
这个问题更加尖锐,直白,房玄龄更不敢接话,但看到李二眼中的迷茫和苦涩,不由想起这几十年来君臣恩情,心中一苦,如实说道:“圣上,臣不知道圣上该不该信任怀道,但臣可以担保一件事,只要臣在一天,怀道不会反。”
言外之意就是死后事谁知道,李二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人都死了,哪还管得了那么多,但李二是帝王,不是臣子,必须考虑身后事,考虑江山永固,逼问道:“朕也信他不会走到那一步,可将来呢?”
这是送命题,房玄龄不敢回答,但面对李二几乎直白的逼问又不得不回答,否则就有包庇、同谋之嫌,苦笑道:“圣上,臣也没几年活了。”
“是啊,都老了!”李二苦笑,透着几分无奈。
帝王又如何?一样有不如意事,一样有烦恼。
房玄龄眼观鼻,鼻观心,不想探讨这个问题,李二也点到为止,不再多问。
车队不知不觉入城,李二让王德传令,放文武百官各自回家,自己也在羽林卫的护卫下回宫,房玄龄趁机下车,见李靖的马车过来停下,默契地钻进去。
“没事吧?”李靖关切地问道。
房玄龄将刚才的对话如实说了一遍,李靖听完双眸微闭,沉吟不语,房玄龄仔细回忆刚才谈话,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语气,心情沉重。
马车缓缓向前,两人久久不语。
好一会儿,李靖忽然说道:“圣上所问,乍一看是茫然不知所措,担心身后事,实则是在敲打你我。”
“静下来细思,确实如此,圣上心机越来越重,你我该如何?”
“圣上也明白目前这个状态最后,平衡一旦打破,秦怀道逼急了真会反,对我等无所谓,但对圣上,对朝廷有莫大危害,所以圣上会维系这个状态,之所以敲打,是希望我等不要靠拢秦怀道,维持平衡。”
房玄龄仔细沉吟一会儿,赞同道:“有道理,圣上怕平衡现在打破,引来麻烦,更怕归天后我等支持汉王,导致朝廷威望大跌,江山易主,不过,我等在一天,当然不希望看到烽火再起,但我等不再后哪里还管得住?”
“身后事,任它洪水滔天去,老夫只想战死沙场,这个简单的愿望圣上却都不给我,一生之憾啊。”李靖心情苦闷,憋屈。
“你想干什么?”房玄龄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了。
李靖也不隐瞒,坦然说道:“我想辞官归故里。”
“然后趁机去汉州吧?”房玄龄可不傻,直接点破。
李靖也不否认,淡然一笑。
房玄龄理解军人的荣耀和信念,不好劝说,想了想,说道:“眼下不行,过几个月吧,等怀道离开后再说,否则会影响怀道的布局,到时候找机会递交辞呈,圣上肯定不会同意,你悄悄离开,也不怕影响怀道布局了。”
“老夫也是这么打算,提前知会你一声,元旦后会慢慢辞去身上所有职务,赋闲在家,对外就说撰写兵书,闭门谢客。”
“既然意已决,没理由阻拦。”房玄龄示意马车停下。
下车后,房玄龄目视李靖的马车渐行渐远,心情复杂,曾经的老兄弟都起了异心,可这怪得了谁?
怪宫中那位吗?可其不过是做了一个父亲该做的。
怪大家变节吗?可都是为了家人,为了生存下去。
唉!
一声叹息,无尽惆怅。
第609章 :各有心思
卫国公府。
李靖回到府邸,直奔后院卧房。
红拂女迎上来帮忙更衣,一边满汉担忧地问道:“一身酒气,身体不好就少喝点,听说圣上率百官忽然去了秦家庄,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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