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将 第528章

作者:起飞的东君

  海东的獩貊和朝鲜是什么?

  塞外蛮夷小邦,一群披着毛皮的野人,秦国没有统一天下前,这些小邦尚且被燕国吊打,其国力之弱小可见一斑。

  也就是他们离的大秦远了些,这才幸免于秦军征伐。

  真等到秦军大举出征,转瞬之间就能覆灭。

  可以说,这就是皇帝给赵佗送上的一个大功劳啊,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打败这弱小的敌人,赵佗就可成为大秦爵位最顶级的列侯,这简直就是皇帝给赵佗的宠爱啊。

  在皇帝期待的目光,众公卿羡慕的神色中。

  赵佗心里叹了一声。

  然后,他摇了摇头。

第六百八十四章 :海东

  屋宇中,群臣注视下。

  赵佗这一摇头,立刻引来一片惊异的目光。

  始皇帝浓眉扭在了一起,心头升起不悦。

  他为什么要点名赵佗来征伐?

  一来自然是因为皇帝对刺杀者的极度仇恨。

  张良抓不到,但海东的朝鲜和獩貊总跑不了吧。

  始皇帝要以天下名将,雷霆之势,将那些敢参与刺杀的所有蛮夷小邦尽数诛灭,只有这样才能震慑天下。所以此战只能胜不能败,绝不能出现李由兵败西南夷一类的事情,故而要让赵佗领兵,这才保险。

  二来,始皇帝是要给赵佗一个功封列侯的机会,让他站在大秦爵位的顶端。

  但赵佗竟然摇头!

  这小子莫非不愿为朕复仇?

  还是觉得朕不应该发起这场战争?

  始皇帝心里很不舒服,双眸紧紧盯着赵佗。

  赵佗面色平静,说道:“獩貊、朝鲜小邦,不识天威,助张良等贼匪行谋逆之事,罪莫大焉,我大秦自当以天兵诛之,以震慑天下。”

  赵佗一句话先将自己的态度表露出来,免得始皇帝误会。

  果不其然,见到赵佗表态后,始皇帝的脸色略微松了些。

  赵佗这才接着说下去:“然臣昔日随武城侯及尉公学习兵法,曾闻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今我大秦征战四方,北有李将军破击胡夷,西有王将军攻伐月氏,南有冯将军经略百越,任将军征讨西南夷……”

  群臣列中,廷尉李斯听到“任将军征讨西南夷”一句的时候,眉头跳了跳,眼中闪过一抹哀伤。

  话说到这种时候,始皇帝和群臣都已经知道了赵佗想要说什么。

  打仗,那是要钱要粮的!

  秦国自从统一后,就征战不停,东南西北四方开战。

  除了西南小败外,其余方向尽是凯歌不绝,使大秦领土不停扩张,在西北甚至还掳掠了大量牛马,看上去真是威武霸气。

  但在这连续不断的胜利下,秦国府库中这些年积累下来的粮秣辎重也在不断消耗。

  特别是同时期还有帝陵、宫殿、驰道等大型工程开动,可以说这两年几乎将秦国家底掏了个空,财政收入近于赤字,需要向黔首加收赋税,方能维持今年王离征讨月氏的开销。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还要再起大军,跨海攻打遥远的海东蛮夷之邦,这怎么吃的消啊。

  治粟内史王戊看着赵佗的目光都有些湿润起来。

  他作为管理国家财政的重臣,压力一直非常大,连晚上睡觉都在梦里规划着财政收支,恨不得将一个钱掰成两个用。

  始皇帝在其他战事还没结束前,就要征伐海东蛮夷,王戊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只是他没胆子对皇帝说不,只能违心的应和着。

  现在见到赵佗站出来,可真是激动无比。

  武功侯,好人啊!

  相比王戊的感动,始皇帝的脸色却是再度阴沉了下来。

  “所以武功侯的意思,是想告诉朕,这海东暂时打不了吗?”

  “打,自然是要打!臣闻海东蛮夷派遣刺客帮助张良,心中怒火澎湃,恨不得马上击灭之!”

  赵佗自然不会站错政治立场,他有自己的思路:“只是臣认为,獩貊、朝鲜不过是蛮夷小邦,其国中少有兵刃甲胄,无强弓劲弩,不需要派遣大军征伐,只需一路偏师便可轻易灭之,正如昔日孔子所言割鸡焉用牛刀!”

  “若是臣率军出征,召集兵马调运粮秣,需要耗时数月。率军征伐海东,路途上又要耗时数月,此乃耗粮耗时之事,于国不利。”

  “不若遣一使者,奔驰辽东,月余之间便可传诏于李信将军,陛下命其从辽东率军南下,以李将军之能,旬月之间便可全灭朝鲜、獩貊,如此雷霆灭国之势,方能展我大秦威严啊!还望陛下明察!”

  赵佗一口气说完自己的想法。

  据他这段时间的了解,獩貊和朝鲜,真的只是那种菜鸡级别的敌人。

  所谓獩貊,就是辽东半岛一带的蛮夷族群,分为獩人、貊人,两族时分时合,在古时又被称作“北发”,属于朝贡中原的四方蛮夷之一。其兵势不强,曾被燕国击败并统治,算不上什么大敌。

  至于朝鲜,倒是一个足有八百年多年历史的古国,乃是当年殷商三仁之一的箕子后代。

  昔日周灭商,箕子率殷人跨海逃亡到半岛南部,建立古之辰国。在西周晚期,箕氏之国北上,迁往良夷地区,与当地的土著良夷融合,并改国号为朝鲜,就是如今的箕氏朝鲜。

  箕氏朝鲜经世代积累,国力稍强,成为半岛上的大国。在周室衰微时见到燕国称王,便也自称朝鲜王,欲和燕国征战。

  后来朝鲜和燕国打了起来,遭燕将秦开大破,被夺土地数百里,以满番汗为界,至此残喘至今。

  在赵佗眼中,燕国是什么级别?

  战国七雄,以秦最强,以韩、燕最弱。

  连最弱的燕国都能轻易吊打獩貊和朝鲜,更别提如今装备精良,刚刚击败东胡的李信了。

  所以让李信从辽东打下去,岂不是省时省力还省钱,远比他赵佗在中原征兵跨海去打朝鲜好太多。

  这个想法,其实不只赵佗有,两位丞相自然也清楚,只是他们慑于皇帝对刺客的怒火,不敢随意开口,就怕说对了事情,但在情绪上犯了皇帝的忌讳。

  现在见到赵佗提出来,有他挡在前面,群臣连忙跟着附和。

  “臣认为武功侯所言甚是,若命李将军从辽东攻朝鲜,必能速胜!”

  “李将军曾在辽东击败过獩貊、朝鲜之军,对于这两邦蛮夷颇为熟悉,若其领兵,必无不胜之理!”

  两位丞相出言赞同赵佗的提议。

  王戊等公卿也连忙附和起来。

  主座上,始皇帝深深吸了口气。

  他在愤怒的情绪下,自然是想让自己最看重的赵佗率领大军剿灭海东蛮夷,为他报仇雪恨。

  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赵佗说的有道理。

  让和獩貊、朝鲜有过交战经验的李信从辽东南下攻取海东,远比让赵佗从中原出兵要好上太多,这也是群臣皆争相附和的原因。

  他作为雄才大略的君王,自然是清楚怎样选择才好。

  只是清楚归清楚,但赵佗拒绝了他的命令,还是让始皇帝感觉很不舒服。

  始皇帝紧盯着赵佗,问道:“武功侯放弃出征,莫非不想升爵为列侯吗?”

  “臣自然是想。”

  赵佗沉声道:“但相比出征海东,臣更想伴于陛下身侧啊!”

  他看着皇帝的身体,目光里充满了忧虑。

  虽然始皇帝在他面前,竭力想要装作没有伤病的模样。但赵佗和始皇帝相识已经八年了,对方平日里是什么状态,现在是什么状态,自然是感觉的出来。

  在这种刚刚遭遇刺杀,皇帝有伤病在身的情况下,赵佗怎么可能率军去征伐朝鲜。

  历史早已大变,万一皇帝身上出现什么不测,那岂不是全完了。

  始皇帝怔了怔,凌厉的目光一下变得柔和起来。

  他明白了。

  赵佗不想出征,宁愿放弃唾手可得的列侯爵位,除了为国着想外,赵佗更是想留在他的身边。

  因为久坐,腰部传来的疼痛感在这一刻似乎消弭了许多。

  始皇帝深深吸了口气。

  原本被赵佗拒绝而产生的不满情绪,一下全消失了,心中只剩下感动。

  “赵佗爱朕,更甚于列侯之爵啊。”

  始皇帝心中感叹,然后抬头,向群臣宣布了他的决定。

  “海东獩貊、朝鲜之邦,勾结反贼张良,遣刺客谋逆于朕,此乃大逆不道。”

  “诏令大上造李信,率军攻伐海东,为朕诛灭獩貊、朝鲜。”

  “取沧海君,朝鲜王之首级!”

第六百八十五章 :楚汉

  就在始皇帝于彭城车裂公孙信等一干刺客,诛灭项氏全族,将项梁、项缠、葛婴等反贼首级传视天下,并下诏命李信率兵征伐海东之时。

  这场刺杀事件以及项氏谋反的前后消息,也在四海之内彻底传荡开。

  “我要杀了你们!”

  “暴君赵政,为什么张良没有砸死你啊!可恶,我一定要亲手砍了你的脑袋,杀你嬴姓全族,火烧咸阳,掘你祖宗之墓,啊啊啊!”

  “我要灭秦!灭秦!灭秦啊!”

  盱台县附近,一处掩藏于湖泽深处的屋宇中,身材高大的少年将身前案几一脚踹翻,以手捶胸,仰天咆哮。

  项籍双目暴睁,使得那双重瞳近乎鼓了出来,发红的凶狠目光扫视着屋中众人,其模样就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十分的骇人。

  “叔父,我项氏没了,呜呜呜……”

  辈分稍低的项佗嚎啕大哭,泪水直流。

  坐在旁边的项庄则是双腿发颤,站不起来。

  想到要不是项梁留了个心眼,将他和项佗提前送出来,恐怕他们两个半大小子就将跟着项氏全族被腰斩诛杀,这事情光是想想就感觉后怕啊。

  景同看着三个项氏少年或是愤怒,或是悲哀,或是恐惧的模样,他轻轻叹了一声,同时心中充满了庆幸。

  这次是多亏了他稳住阵脚,没有贸然举旗响应项梁。

  否则一旦暴露出去。这一次死的就不只是项氏全族,他景同的脑袋恐怕也将跟着传首四方。

  “项声,你们不是有三千人吗!秦军才一千多人啊。三千打一千,这么大的优势,你们怎么会败的!”

  项籍发泄完一番后,转向屋中的项声,双目死死盯着对方。

  项声是项籍从兄,年纪稍长,属于项氏一族的核心子弟。

  和项襄一样,项声也知道景同等人的消息,只是不知道具体所在。好在项氏叛乱发生后,景同就派人在下相附近观望,在发现项声逃亡的踪迹后,便掩护着他来到此处,总算是逃过了秦人的追杀。

  项氏一族战败的具体情况,便是项声带过来的。

  面对项籍的质问,项声想到之前发生在小原上的战斗,恐惧道:“三千人有什么用,对面可是赵佗啊!在此人面前,我们怎么可能打的赢。我能活着逃走,已经是走了运道!”

  “赵佗……除了赵政那独夫之外,我项籍此生必杀此人!”

  项籍恨声开口,恨到牙齿咬破嘴唇,鲜血顺嘴而下。

  景同摇头叹道:“吾等在军争上绝不是赵佗的对手,若说刺杀,有张良之事在前,恐怕日后难以施行,所以尔等还是放弃吧,你们几人已经是项氏最后的血脉,勿要冲动行事,让项氏断绝。”

  说着,景同当场吩咐手下人,日后严禁项氏之人外出。

  眼见项籍发怒,景同却是叹道:“籍儿,我曾随尔父尔祖与赵佗相争,知道他的厉害,有赵佗在,我们起事就不会有成功的机会。但……”

  说到这里,景同眼中冒出一缕精芒。

  “你项籍只有十四岁,比赵佗小了近十岁,这才是你真正的优势所在!”

  “等下去吧,你将比他活的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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