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飞的东君
时至今日,曾经在东北亚强盛一时的燕国却走到了穷途末路。
蓟城之外,声威震天。
来自西部关中的秦军在城外扎下一个个军营,那飘扬的黑色旗帜,远远看去连成了一头腾飞的黑龙,环绕着蓟城四周张牙舞爪,只待一声军令,便可将这八百年燕国社稷撕成碎片。
秦国十万大军,再加上数万运输粮秣的刑徒戍卒,在蓟城四周驻扎,将这座古老的城池包围的水泄不通。
李信所部驻扎在蓟城的东部,正堵在蓟城通往东方的道路中间。
军帐扎下,便开始划分各部士卒的防区。
赵佗接到五百主的召见命令,理正衣冠,走入一处营帐中。
见有人进来,里面坐着的几人皆停止了交谈,目光齐齐望来。
“诸君来的可真早。”
赵佗微笑着,向其他四人问好。
“嗯。”
“赵百将来的也不晚。”
营帐中的四个短兵百将含糊着回应,其中最年长者更是连头都懒得点一下,直接无视了赵佗的问好。
赵佗对此也不气恼,自顾走到一旁找了个位置坐下。
这营帐中的四个短兵百将,都是他的同僚,大家都在同一个短兵五百主麾下共事。
其中最年轻的百将有二十多岁,年长的百将更是快接近四十了。
且因为李信出身陇西,喜欢招纳乡人,这就导致四位百将皆是陇西人,相互之间早已形成了一个小团体。
而赵佗,年未加冠,且来自赵地。
不管是在年龄还是籍贯上,赵佗都和其他四人有着巨大的差别,所以对于赵佗的加入,他们是很不屑的,根本瞧不起这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孺子。
其中有人可能还带有嫉妒的味道,毕竟他们沙场拼搏十多年才升级至不更爵位,好不容易当上了将军的短兵护卫。
而一个十几岁的小子转眼间就和他们平起平坐,换成谁也不会心理平衡,更别说大家都传言这小子是李将军亲自点名征召的,这份独特的恩宠,更是让人眼红。
既然被排斥,赵佗也不会厚着脸皮去与他们交谈,只维持着表面的友好,帐中一片沉寂。
终于,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响起。
一个魁梧壮硕的秦将走进来,他大眼浓眉,颌下有短须,年纪大概二十六七。
“见过上吏。”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眼前的五百主,不仅职位压人,更有大夫爵位,比他们这群不更还要高一级。所以哪怕是年纪最大的百将也不得不服。
“嗯,我部负责守卫……”
五百主声音低沉,但很有力,一进来就开始进入主题,片刻间就将诸人的防区安排妥当。
“你等下去吧。赵佗百将留下。”
“唯。”
众百将应声告退,他们离去前各以羡慕嫉妒的眼神盯着赵佗。
不仅是李信将军,似乎连他们的上级五百主也对这少年百将特殊对待。
四位百将出帐后,帐中重新恢复了宁静。
赵佗嘴角抽了抽,向五百主拱手道:“上吏有何吩咐。”
那五百主摸了摸颌下短须,似笑非笑的看着赵佗:“无事,我只是好奇你是如何从一个燕国刺客的御者车夫,转眼就变成了我秦国的不更百将,还被李将军特招入短兵中。”
听到对方道出自己的底细,赵佗面上露出一抹苦笑。
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赵佗被调入短兵中的上级五百主,竟然是一个有过一面之缘,且知道他曾经身份的人。
苏角。
当初荆轲入秦,王翦派遣了一支精锐骑兵一路护送至函谷关下,那支骑兵的统率便是面前的苏角。
曾经的骑兵百将,在经历多次战斗后,也升爵显荣,被任命为短兵五百主。
之前赵佗刚报到时,就惊了一下。幸好那时候大军即将开拔,军务繁忙,苏角也没有露出异样,甚至一副不认识赵佗的模样,还让赵佗松了一口气。
但可惜,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询问还是来了。
赵佗犹豫了下,说道:“我非燕人,当时亦是被刺客胁迫,所以……”
“懂了,和我所料不差。”
苏角淡笑道:“所以世间传言的高佗只是个化名,你的真名便是赵佗。”
赵佗点了点头。
苏角嘴上的笑意收敛,他的目光突然凛冽起来,瞪视赵佗道:“我不管你以前是何出身,亦不管你以前做过何种事情。但到了这短兵营中,就给我认真听令,一心服从。若是让我发现你还有别样心思,定惩不饶!”
苏角声音冷冽,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
赵佗悚然一惊,忙拱手道:“唯。”
见赵佗恭顺应答,苏角才开口道:“你下去吧,按刚才的军令行事。”
赵佗连忙应下,这才告退出帐。
出了营帐,赵佗长出了一口气。
好家伙,这接下来的日子看上去不太好过了。
四个同僚排斥,直接上级更是对他出口威胁,赵佗以后只能更加小心翼翼,绝不能被人挑出错来。
他回去之后,亦将布防任务传达给手下士卒。
其中涉间以上造爵位被赵佗任命为屯长,管理五十个士卒。
另一屯的屯长名为郭广,年约三十,有着第三级簪袅爵位。
郭广是这一百人中唯一一个簪袅爵位,亦是原本这一屯的屯长,所以赵佗还真不好将他替换,只能将就驱使,好在这人虽然寡言少语,但还算听话。
就在赵佗安排好军务后不久。
秦军,发动了对蓟城的试探性进攻。
第七十五章 :攻蓟
咚!咚!咚!
随着激昂的鼓声奏响,秦军各部派出士卒有序上前。
他们前排持橹盾,或是推着结构简单的轒輼车在前,掩护着后排士卒,囊土运石,推向蓟城外的壕沟。
攻城第一步,填壕!
城上的燕军见秦人进攻,亦呼喝着射下箭矢,想要对填土的秦军造成杀伤。
但秦军的橹盾高大,轒輼车上蒙着生牛皮,亦能抵挡箭矢。
一轮射击,其实死不了几个人。
别看两军战鼓奏的轰隆响,呵斥怒骂声不绝于耳,箭矢满天飞,但其实一天下来,死伤有限。
“燕军果然不敢出城。”
赵佗此刻正站在东城外的一处土丘上,这里是李信选择的指挥高地。
主将居于高处,能看到远方秦军攻击蓟城的情况,这让护卫主将的短兵们也能一睹战况。
作为以稳健出名的沙场老将,王翦对攻城做好了各种准备。
他一边命营中的工匠、刑徒们制作云梯、楼车、投石机等各种攻城器械。一边令各部出兵,试探城池防御的同时,也填平城外的壕沟,为攻城器械的出击做好准备。
两件事情同时干,互不耽误。
当然,他还在营中各埋伏了一队兵马,若是燕军敢出城迎战,袭击填壕的部队,那支兵马就会杀出,趁势夺取城门。
但可惜,看眼前的情况,燕王喜已经被王翦吓到了,根本没有想过出城袭击,只是一副死守城池的模样。
如此数日,蓟城外挖掘的壕沟已经被彻底填平,周围山林间被砍伐的树木也在工匠的手中一日日变成各种攻城器械的模样。
虽然秦军还没有大举进攻,但一架架投石机、楼车制作好后,在西、南两门摆放开来,那种威慑力足以将城中的燕军吓得心惊胆颤。
燕王喜更是在上了城墙,亲眼看到秦军无边无际的营帐后,惊得脑袋发晕。
“怪不得韩国和赵国都亡了,如此虎狼之军,岂是我小小燕国能抵挡的。”
燕王喜心中暗自思索,甚至有了一丝投降的想法。
但马上,站在他身侧的燕丹仿佛看穿了燕王喜的想法,低语道:“父王,这燕国之中,所有人都能投降,但唯有你我不能降啊。”
“若是投降,先不说先祖召公传下的八百年基业会亡在我们手上。就看那投降的韩王、赵王是什么下场?”
“他们虽然没被杀,但韩王安被幽禁于陈,形同废人。赵王迁听说被流放到了房陵,一入荒野之地,不知生死。如此下场,你可能接受?”
听到这话,燕王喜打了个激灵。
他在位多年,在燕国一言九鼎,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若是被秦人幽禁,那种日子还不如一死。至于流放荒野,就他这年龄和身子骨,恐怕熬不了几天就会一命归西。
想到这里,燕王喜摇头道:“你莫要多想,孤是不会投降的。”
“燕国在,孤就在。”
就在这时,雷鸣般的声音骤然响起。
一个物体以极快的速度,带着可怕的力量从燕王喜头顶越过,那强劲的风力将他头上的冠冕都差点刮落。
“什么东西?”
燕王喜大惊失色,口水喷了燕丹一脸。
回应他的是一连串的撞击声。
“大王,快躲!”
“是飞石!”
周围的侍从大呼起来,士卒操起盾牌,挡在燕王和太子前方,掩护他们下城。
一块块石头被城外高大的投石机抛出,在空中飞舞着,狠狠砸落在城墙上。
虽说这些投石机的准头很差,或是刚飞出不远就落在地上,或是飞太远,越过城墙砸入城中,但总有几块阴差阳错的正中城墙上移动的人群。
砰!
燕王喜亲眼看到一个侍从的脑袋当场炸开,红的白的东西四散飞溅,连他的脸上都落了不少。
他尖叫一声,再也支撑不住,双眼一翻,当场晕了过去。
城墙上响起一片慌乱与尖叫。
那些飞石虽然只有十多斤,其威力还不足以砸穿夯实的城墙,但依旧远非箭矢能够比拟,对于城墙上和城内的燕人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于此同时,在飞石的掩护下。
城外的秦军也开始发动了正式攻击。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在那激昂的骛鼓中,各部秦军高呼着古老的战歌,迈步上前。
攻城第二步,接城!
轒輼车缓缓推行,掩护着大批士卒逼近城墙。
高耸的楼车亦越过填平的城壕,楼车下的秦卒兴奋的跃跃欲试,只待接城的一刻,跃入城头,立下一个先登大功。
更有攻城战中永远不会缺少的云梯车,亦在众秦卒的推动下,向着城墙靠近。
为避免误伤友军和攻城器械,准头不佳的投石车已经停止了发射。
城墙上的反击也在此刻开始。
“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