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飞的东君
有郦食其在学宫内部掣肘,想来之前那群博士给他捣乱的事情,不会再出现了。
除此外,黑臀、钟离眛、卢绾、郦商等人也没有闲着,被安排进了中尉、卫尉的武官系统,涉间则是进了太尉府,在王贲手下做事。
此事之后,赵佗再次陷入了忙碌的少府工作中。
到五月份,经过数月的加班加点,铸剑为犁的项目彻底完成。
昔日的六国兵器,铸成了大量的农具发往各地,算是造福天下。
同时书同文字的大工程也由几个部门联合牵头,在全天下进行推广。
出乎赵佗的意料,后世常言的秦国以小篆统一天下文字的说法,并不完全准确。
在宣布废除六国文字后,随同篆文一起推广的还有隶书。
隶书是小篆的一种辅助性文字,由很久之前就已经出现的古隶所演化,其文字相比小篆更加简单易写,秦国的基层官吏基本都是用的隶书行政。
秦国既然讲实际,自然是不会废除这种拥有更高工作效率的文字。
故而秦国以小篆为官样文字,主要用于正式诏书、石刻、铭文等使用。基层的行政和非官方的书写,还是用的隶书。
所谓的书同文字,并非是用小篆统一天下文字,也不是专指隶书,而应是整体的秦国文字。
当然,书同文字的项目如何推进,并不归少府所管。
赵佗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只是不停的生产纸张和借机推广雕版印刷术。
到了六月份,关中已经修建了大量的造纸工坊。
同时竹纸的制造工序也被摸索了出来。
竹纸的大规模生产,进一步降低了纸的成本,再加上配套的雕版印刷和雌黄等物,纸取代竹简已近乎成为大势,无人再有意见。
造纸和印刷的科技树,赵佗点的差不多了,后续事务全交给了章邯负责。
章邯因为造纸之功,被皇帝升了一爵,高兴到了极点,对于将这个重要任务交给他的赵少府更是感恩戴德。
升爵的当天,章邯对着赵佗重重一拜。
“少府提拔之恩,章邯此生必不相忘!”
章邯这话一出来,就表示他已经被赵佗彻底收服了。
两人之间,不再只是以往单纯的上下级关系,其中更夹杂了恩义的味道。
“少荣言重了。”
赵佗表现的很淡然,心里其实很高兴。
从后世的角度来看,章邯此人应该是秦末战争里,除了霸王和兵仙之外,最能打仗的将军。
“章邯已收入手中,韩信早晚来投,放眼天下,谁人能敌?”
赵佗脸上充满自信,在他的努力下,秦国正向着好的一面发展,只要内部不崩,在战场上,他赵佗不惧任何人。
在将造纸和印刷彻底交给章邯后,赵佗就不再过问,把重心移到了货币工程上。
经过前期一系列的准备,新的龙纹币开始大量铸造,并输送各地。
各地郡县的守、尉收到诏令,开始回收旧币,以新币代替,逐步完成统一天下货币的大事。
赵佗手中的几个大项目,或是结束,或是走上了正轨,不需要再耗费过多的精力关注,这让连续忙碌了三个多月的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已经到了秦始皇二十六年的六月下旬,赵佗听说屠睢押送的齐、魏、韩三国贵族已经快入关了,大概半月左右就会抵达咸阳。
只是赵佗如今对这些一点都不关注。
他的注意力放到了家庭上。
从官署工作归来,赵佗能看到嬴阴嫚坐在院中的凉亭里。
她穿着青色的襦裙,低垂着脑袋,在夕阳下看着一本线装书籍,脸上带着平淡温和的笑容。
两人成婚后,嬴阴嫚除了能去皇家园囿消遣外,并不能随意出去游玩,在赵佗出去工作时,不免在府中感觉无聊。
赵佗心疼自己的新妇,空闲的时候,就在纸上写下一些有趣的故事,编撰成书,供嬴阴嫚在家中消遣。
这样的做法,也确实让公主的生活多了不少色彩。
“见过主君。”
见到赵佗过来,周围的仆人侍女,立刻躬身行礼。
低头看书的嬴阴嫚被惊醒,抬头见到赵佗,说道:“良人回来了。”
赵佗挥手让侍女和仆役离去,伸手欲揽少女腰肢,嘴里说道:“想我没?”
嬴阴嫚瞪了他一眼,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你若抓住我,就算想你。”
说着,刚刚还看上去的端庄文静的嬴阴嫚,仿佛又恢复了她灵动的少女模样。
一个侧身,躲过赵佗的手掌,轻笑着想要往外奔跑,看上去是要和赵佗来一出捉迷藏的游戏。
赵佗却一点玩闹的心情都没有,他吓得满头冒汗,叫道:“我的公主,你可别跑了,肚子里可还有一个呢!”
听到这话,嬴阴嫚露出无奈的神色,最终还是停下脚步。
纤细的手掌不由自主的放到小腹上,虽然平坦的什么也看不出来,嘴角还是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赵佗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顺势走到了她的身边,躬下身子,将脑袋往公主的肚子上贴去。
“听到了没?”
“听到了。”
“真听到了?”
“是呀,小东西在叫父亲呢。”
赵佗嘴里说着,脑袋里却想着两个问题。
男娃女娃?
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第五百一十八章 :项氏谋划
“秦军靠着灭齐之威,以大军逼迫齐国田氏一族西迁。如今又在途经魏、韩两地的时候,将两国的宗室和大族尽数收聚,要押送前往关中。”
“我听说皇帝在他的骊山陵墓外面修建了六国城,听这名号,定然是要收纳六国贵族。如今韩、魏、齐三国之人已经上路,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轮到我们这些楚人了,吾等该早做准备才是。”
楚地下相,一处宽大的府邸中。
项梁声音低沉,但口中说出的话,却让屋中的项氏诸人脸色微变。
秦将屠睢带兵强迁齐国田氏,一开始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直到秦军押着田氏的人抵达魏、韩之地,强制当地的两国宗室贵族一起迁徙的时候,他们这才警觉起来。
特别是关中又传出六国城之事,只要脑子正常一些,就很容易猜到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秦吏之前统计我项氏的人口户数,以及前段时间秦人征召黔首,调用刑徒去修那什么驰道,应该就是因为此事吧。等到那驰道修好,吾项氏一族怕是要和田氏一样,被押着入关,世代去给那皇帝守陵了。”
项缠在一旁唉声叹气,使气氛变得更加沉重起来。
屋内的项声、项庄等项氏小辈皆满脸畏惧。
他们年岁尚小,一想到要被秦人抓进关中去,就忍不住害怕。
项氏小辈之中,唯有一人冷笑开口:“让我去给那秦国皇帝守陵?我给他一把火烧了还差不多,不仅是皇帝的陵墓,我还要烧的咸阳尽为灰烬!”
“还有杀我父、祖的赵佗,我一定要剁了他的头颅,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这般张狂的话,引得项庄等孩童侧目相视,项梁和项缠两人则是脸色大变,纷纷对着那说话的人开口呵斥。
“孺子休得胡言!”
“籍儿住嘴,这话传出去,足以让我项氏族灭!”
项梁狠狠瞪了项籍一眼。
项籍今年十二岁,身高却已近七尺,远比同龄人强壮的多。
此刻见到两个叔父怒斥自己,项籍不屑的撇撇嘴,没有再说话。
但项梁看着面前的侄儿,却感觉脑袋疼。
不知道是不是幼年丧父,身怀仇恨的缘故。
项籍的脾气比他那死鬼老父项渠,还要更加的暴躁易怒,特别是言语之间常表现出对于秦人的强烈仇恨。
在这下相之地还算好,毕竟此处秦吏少而楚人多,项氏又是此地的大族,作为地头蛇,尚有些小势力,足以保项籍安全。
但如果项氏跟着其他楚国贵族,一起被强制迁徙到关中呢?
那时候的项氏,就只能成为任秦人鱼肉的六国囚徒了。
以项梁对自家侄儿的了解,知道项籍对杀了项渠和项燕的秦将赵佗,早已恨入骨髓。
他刚才说的话就是赤裸裸的仇恨。
项籍进入关中,必生事端!
而秦法严苛,项籍一旦犯事,必定牵连宗族。
一人犯罪,全族株连啊!
而且项梁还听说秦将赵佗如今已成了秦国高高在上的少府,还尚了皇帝的公主,在咸阳可谓权势滔天,乃是秦国一等一的大人物。
项籍这个对他满腹仇恨的敌将之子进入关中,赵佗如果知道,是否会斩草除根呢?
想到此处,再看看项籍一脸桀骜的模样,项梁心中暗叹一声,做下了决定。
他挥手,将屋内的项庄、项声等项氏小辈尽数赶了出去。
只留他和项缠、项籍三人。
项梁开口道:“以如今的形势来看,秦人必定会迁我项氏入关。关中是秦人之地,一旦进去,吾项氏将如笼中鸟儿,再无脱困之时,再加上有赵佗在侧,此人或许会对籍儿生出恶意,所以籍儿不能入关!”
项籍怒道:“我不怕赵佗!”
项梁无语。
你不怕,我怕啊!
项缠皱眉道:“兄长,秦吏已将籍儿登记在册,一旦皇帝下诏迁徙,定然按人数统计,怕是由不得我们了。如果让籍儿逃走,恐会遭遇通缉,更牵连宗族。”
项梁摇头道:“只要籍儿死了,他就不用跟着入关了,也不会被通缉。”
项籍和项缠全愣住了。
项籍双目大睁,怒声道:“叔父你要杀我?”
“假死罢了,过段时间让人去外面弄一个孩童替你溺死,这样你就可以隐姓埋名,不用跟着吾等入关。”
项梁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此处的秦吏不多,且对本地的文字语言并不通晓,尚需借助我下相人来处理事务,到时候我会以家财上下打点,定让此事无虞。秦人在楚地的控制力不行,你隐姓埋名,摆脱项氏身份,再弄个验传,便可在乡里之间顺利通行。”
项籍听到这里,已是冷笑道:“叔父这是何意?是怕我入关中后闹事,牵扯到你们吗?”
项梁摇头道:“你随我学了两年兵法,日夜叫嚷着要在战场上打败赵佗,为父报仇,难道你如今就不想复仇了吗?”
项籍怔了怔,低声道:“我自然是想在战场上将赵佗击败,以复父、祖之血仇。”
“这就是了,皇帝迁徙六国宗室贵族入关中,让吾等为其守陵,是要起到监视的作用。吾等六国之人一旦进了函谷关,就再没有反抗秦人的力量,想要亡秦复仇,唯有留在楚地。”
项梁低语道:“我观秦人虽然一统天下,但秦法严苛,黔首庶民动辄违法,沦为刑徒,让吾等楚人难以适应。再加上皇帝扰民甚众,一会儿发徭役修驰道,一会儿又要改权、衡,如今还要废除我六国文字,甚至又弄出新币,让人苦不堪言。”
“只要皇帝继续照此弄下去,六国之民早晚难以忍受,必定奋起反抗。彼时,就是你复仇的机会!”
项缠骇然道:“兄长,你是要让籍儿留在关东,日后反秦?”
项梁紧盯着项籍,低语道:“我项氏一族人多,如今被秦吏关注,自是跑不掉,到时候只能入关。但籍儿假死之后便可脱身,在楚地联络各地豪杰,等待反秦的时机,籍儿意下如何?”
听到项梁的话语,项籍已是喜出望外。
有反秦复仇的机会,他哪会不接受!
项籍立刻应道:“叔父所言甚好,我自当在楚地蛰伏,等待时机到来,便杀入关中,去接应叔父。”
项缠担忧道:“可籍儿只有十二岁,若是我项氏举族迁入关中,他如何在楚地生存。”
“无妨,籍儿可去淮南投奔一人,此人乃是我楚地硕果仅存的老将,如今换名改姓隐居于淮南。”
“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