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飞的东君
“二三子,我今日也不瞒尔等!如今我军已经到了缺粮之际,此番饱餐后,已再无粮食可供尔等飨宴,若要吃食,只有往前一条路!”
项渠站在楚营中,高声大吼。
“秦军七垒已被我军尽数攻破,那一道土墙之后,便是秦人军阵!只要众军效命,奋勇死战,吾等便可击破秦军,食秦人军中之粮,飨秦人军中之肉!”
“反之,若是二三子不愿死战。此战败还,则不仅军无所食,秦人更会趁胜追来,斩尔等之头换取军功,虏尔等亲人以为奴仆臣妾,占我楚国之地,奴我楚地之民,灭我楚国八百年社稷!”
“此等下场,尔等可愿?”
随着项渠话音落下,早已在暗中安排好的人便立刻叫起来。
“吾等不愿!秦人要斩吾等头颅,奴役吾等亲人,灭我楚国社稷,此等深仇大恨,安能情愿。毋宁死,也要击破秦军!”
众士卒面面相觑,但在项渠的高昂的声音,以及那些“热血之士”的带动下,身体里的热血也一个个的被激发出来。
我们没有粮食吃了,只有打败秦人才有吃的。
且那些凶恶的秦人要砍我头,奴役我的亲人,占领我的土地,灭亡我的国家。
若不拼死,安能称作大丈夫!
这般情况下,楚军营中尚剩的两万余士卒一个个热血高涨起来,连日来颓废的士气大涨一截,战意十分高昂。
“将军励军之举十分高明,此番士卒深陷绝境,个个用命,效死奋战,乃为哀军也。”
“自古皆言哀兵必胜,我军此番定能大胜秦军!”
景同眼见楚军战意盎然,眼中也多了一丝希望。
项渠颔首,目光转向北方的秦军营垒方向。
“赵佗,我来了。”
……
这一夜,相较于数日来的攻垒厮杀。秦楚两军并无动作,显得十分安静。
双方都在休憩士卒,等待那最终的一战到来。
清晨,露水凝结成霜,大地上充满了刺骨的寒意。
但在这片战场上,却有如火般的热血在激荡。
赤旗飘扬,两万身穿赤甲的楚军,已经在这条近十里宽的隘路通道上列好了战阵,人人脸色发红,紧紧握着手中的兵刃。
“秦军在墙垒后约六百步列阵。”
收到传回来的情报,项渠微微颔首。
秦军在墙垒后已经列好了阵势,这是不给他楚军走出隘路,在宽阔地带列阵的机会啊。
但无所谓,秦军不给楚军列阵的机会,那他就以这近十米宽的长蛇阵冲过去。
蛇头处,是他精心挑选的一千敢战死士。
一个个身强力壮,战意高昂,胸中有热血,愿为楚国存亡而战。
狭路相逢勇者胜!
项渠要用这一千死士打头阵,就像是一柄尖刀般插入秦军阵中,击破所有阻挡的秦人。
蛇头之后,两万士卒组成蛇身蛇尾,紧随那些死士,直冲秦军战阵,一举破敌!
“推开墙垒,死士出击!”
项渠坐在马上,位置处于一千死士和两千锐卒的后方。
看着前方数百米处,楚军开始铲平土垒,推平墙垣,露出这道壁垒后广阔的战场,以及壁垒后六百米左右的黑压压一片秦军战阵。
秦军静静等待,并未趁此机会突袭。
秦楚命运,将要在此刻决定!
项渠胜,楚国尚有苟延残喘的机会。
赵佗胜,楚国之亡,再无翻转余地。
“出击!”
项渠举剑高呼。
“出击!”
众楚人一齐高吼。
“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嘹亮的楚歌开始在此地唱响,因地势狭窄,楚军无法以戎车开道,但他们的前锋死士,带着一往无前的锐气向着前方冲锋,那气势和冲阵的战车相比,亦毫不逊色。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上千死士开始奔跑,两万战卒在其后践踏前行。
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杀气冲霄,一往无前。
这是一场注定载入史册的战争。
两军相遇,数万人厮杀,定将杀得天昏地暗,神灵震怒。
但为了国家命运,为了亲友的命运,哪怕楚人全军将士捐躯茫茫原野,他们也绝不后悔。
带着这般气势,一千死士呐喊着,咆哮着,向前方的秦军发动冲击!
……
赵佗站在他的指挥高台上。
看着远方的楚军已将土垒铲平,露出其后赤红一片的楚军阵列。
赤旗飘扬,赤甲如火。
那激昂高亢的楚歌声在原野上响彻。
“好一群荆楚之士。”
赵佗被其战歌感染,亦不由赞了一声。但他紧接着,就下达了命令:“牛!”
“牛!”
随着秦军传令,战阵前方,正对楚军的士卒立刻往两边让开。
后方士卒驱赶着数十头壮牛上前。
这些牛,雄壮威武。
它们的角上捆着两把尖刀,尾巴上则系着一捆浸透了油的苇束。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当楚军嘹亮的战歌传来,当那一千死士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当头冲来之时。
秦将赵佗亦挥手下令。
“放牛!”
“放牛!”
秦军士卒举着燃烧的火把,向最前排,那浸满了油水的牛尾点去。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楚人激昂悲壮的战歌中,有愤怒的牛声响彻。
“哞……”
第三百二十七章 :砲车破军
火牛战术!
在五六十年前,曾天下闻名。
齐将田单收即墨城中壮牛千余,在牛身披上被子衣服,画上五彩龙文,又束兵刃于牛角,灌脂束苇于尾,以火烧其端。
牛尾被火焰灼伤,上千头牛愤怒夜冲城外燕军,所过之处,燕军死伤无数,田单又以五千人在后衔枚击之,最终大败燕军。
此后又连战连捷,收复失陷的齐国七十余城,让齐国重新复兴,田单此人堪称是真正的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那一战震惊世人,火牛阵之名更是传遍天下,让人震惊。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快六十年过去了,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大多已经殁去。
火牛之名渐渐沉默。
直到如今,近六十年后,在楚地彭城以南的秦楚两军战场上。
哞哞声再次响彻不绝。
火焰灼烧牛尾,数十头壮牛在疼痛中发怒咆哮。
虽说牛是色盲,并不像许多人以为的那样会被红色物体激怒,楚军身上的赤甲对它们其实并没有影响。
但那些唱着嘹亮战歌,嗷嗷叫着向自己迎面奔来的楚军死士,还是将它们的仇恨都吸引了过去。
“带长剑兮挟秦弓……”
嘹亮的楚歌迎面而来,如同挑衅。
那奔跃的人影更是一个个移动的靶子。
痛!
想撞死人!
哞!
数十头壮牛狂奔,迈动四蹄,雄壮的身躯在大地上狂猛奔驰,一如六十年前那个上千头怒牛冲锋的夜晚。
“首身离兮心不……那是什么东西!”
“是牛!”
楚军激昂悲壮的战歌在哞哞声中戛然而止。
纵使是那些全身热血沸腾,早已做好了与秦军血战到底,哪怕身首分离他们也绝不后悔惋惜的死士,也被眼前的情况惊呆了。
没有想象中的漫天箭雨,没有想象中的秦军战阵相迎,迎面冲来的竟是数十头燃烧着怒火的猛兽。
成年的牛至少有数百斤,强壮者甚至有上千斤之重,在愤怒和疼痛下全力狂奔,那种可怕的冲击力甚至比驷马战车冲锋时还要吓人。
更别说在它们的牛角上,还绑着锋锐无比的剑刃!
轰!
数百米的距离,在怒牛狂奔下转瞬即至。
一片惨叫声中,冲在最前方的楚军死士被撞飞了一片,还有倒霉者刚好被绑在牛角上的剑刃捅穿,身体被牛角挂住,让怒牛顶着往前狂奔冲击。
数十头怒牛,除了极少数在癫狂中转头攻击秦军,被早有准备的秦卒杀死外,剩下的大部分都狂奔着冲入了迎面过来的楚军军阵中。
这一刻,若从天空往下张望,就能看到赤色长蛇的蛇头完全被这些怒兽冲的支离破碎,原本有着一往无前气势的楚军长蛇阵,彻底变成了混乱一片。
蛇头被撞烂了。
前面打头的一千死士在怒牛冲锋下,或死或伤,或是惊骇之余,本能的向着两边闪避,躲开这些怒兽的冲撞。
后方的士卒妄图用矛戟抵挡这些怒兽,但发怒的壮牛受攻击而不死,变得更加癫狂暴怒,一边哞哞叫着,一边跃入楚军战阵中,又顶又踢又横扫,所过之处只剩一片惨叫。
就在楚军气势被破,阵型全乱的时候。
火牛冲阵之后,早有准备的秦军锐士压了上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秦军战卒唱着属于他们的战歌,紧随在火牛身后,持着剑刃矛戟,冲入被火牛撞乱的楚军中,对那些满脸惊恐的楚人大肆砍杀冲击。
楚军阵营,一千死士和两千锐卒的后方。
骑在马上观望指挥的项渠和景同,也被前面的景象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