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阴天神隐
老骑士也不因为韦格斯直言不讳的野心而动怒:“没想到这么多年,那些人还是没办法安心睡觉,非得我死才行吗。”
他甚至微微一笑,随意地挥了挥手中长剑,颇为好奇地问道:“韦格斯,有欲望是好事……所以,倘若你得到那个珍宝,会想要干什么?”
“当然是变强,直到无人可以掌握我的人生,知晓一切的真相,然后推翻这个帝国,让一切阴谋诡计都滚去阴沟发臭。”
“再之后,无论是成立新的王国,亦或是继续修行,直至我的极限,那都是未来的事情。”
源质在悄无声息地涌动,韦格斯此时眉头紧皱。
他察觉希利亚德虽然已经老朽,但技艺仍然精湛的不可思议。
刚才,他与希利亚德争夺周边大地的所有权,本想要凭借身体素质和年轻的优势建立优势,却没想到,希利亚德只用他十分之一不到的力量,就能办到同样的事情。
这还是对方没有动用真本事,只是用第二能级底线的力量随手施为。
倘若是没有疫毒的全盛期,对方只需一念,恐怕就能令一座坚城拔地而起,塑成一座雄关要塞吧。
不——倘若还是两年前,自己这样的人物,恐怕会被导师一剑斩杀。
但现在,却能尝试,至少可以拼命。
墨绿色的眸中,闪动着微白色的荧光,韦格斯此刻动用了自己的全部力量,聆听周边的一切声音,乃至于希利亚德的心声。
虽然他只能听见一片寂静的空白,和微微的心跳,但听不见本身也是一种回应。
——这一次,倘若不能成功,便不如去死。
反正这样不上不下进退不得,没有未来也没有期待的日子,他早就活够了!
而就在韦格斯积蓄力量,准备暴起发难时。
他却听见了鼓掌声。
啪啪啪。
收剑归鞘,希利亚德发自内心的鼓掌。
“推翻帝国,建立新的王朝——这已经是很宏大的梦想,许多人哪怕是真的会这么想,也不敢说出来。”
老骑士颇为感慨道:“韦格斯,和当年一样,你很有勇气,也很执着坚定。”
“当年我正是看见有这样眼神的你,所以才决定终止真知学院的灵能者研究计划——因为有梦想的人,不能被当成猪狗一样玩弄。”
“所以,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如此说道,希利亚德淡淡地询问:“如若我将那所谓的‘珍宝’给你。”
“你会假装没见过我,悄无声息地离开吗?”
韦格斯的呼吸骤然急促,然后才仓促地平复。
在沉默了好一会后,骑士才缓缓点头,道:“会……”
“不。”
希利亚德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你不会——你会杀了我,甚至杀了伊恩,埃兰,以及周围一切和我有关的人。”
“韦格斯,你撒谎的时候,真的很容易被人看出来……我不需要灵能,都能读出你的心声。”
他长叹道:“所以,你只是憎恨我吗?”
大地正在晃动,知晓战斗即将展开,希利亚德用复杂的眼光注视着自己当年的学徒。
对方的表情被遮掩在纯白的珐琅质铠甲后方,但是气息却剧烈波动。
此刻,他不禁想起韦格斯还只是孩子时,麻木地在空白实验室中,被灵知学院研究的模样。
自己一时愤怒,将他和他的诸多同期学生带到自己的骑士团训练。
但后来却又因为这些孩子在升华者一道上并没有特别的天赋,故而没有太过上心,只是偶尔指引教导一番,然后全权托付给那时的下属。
正因为自己严格意义上根本没有教导过他们,也不是他们真正的老师,所以,韦格斯才能从黯月动乱中幸存吧。
但也正因为如此。
这个孩子,才会难以抑制住这种愤怒与憎恨。
“说的没错。你,皇帝,帝国,还有背后隐藏的黑手,我都憎恨,都要毁灭。”
被看穿了心思,却并没有半点后悔与迟疑。
巨大的珐琅武装举起手中的巨剑,撕破一切伪装:“导师,对不起,只是我没有力量……”
轰!话音未落,他挥剑。
登时,巨大的风暴应声而起,白色的弧光撕碎了泥土,树木与泥泞的湖林土地,朝着希利亚德斩去。
而他的声音,才随后而至。
“只是因为你在我所有的仇敌中……”
“最弱。”
但在白色的剑光横扫湖林时,希利亚德的身影却佁然不动。
老骑士挥剑点出,当的一声,无锋重剑便与巨大的骨剑交错,激荡起阵阵狂风。
一方是庞大的珐琅巨人,一方看似只是普通的老人,可单单从剑身上传来的力道而言,却是老人这边更加沉重。
希利亚德手腕微动,黑色的无锋重剑便将剑刃已经破碎,出现缺口的骨剑荡开。
但下一瞬,破碎的骨剑重凝完毕,紧接着以更重的力量划着弧线斩来。
可希利亚德又是一剑横扫,再次挡住。
一时间,当当当的碰撞声不绝于耳,希利亚德每一次挥剑,都能完全挡住韦格斯的斩击,甚至展开凌厉的反击,逼迫对方不断收招格挡。
但韦格斯却丝毫不惧,他熟练地应对希利亚德的每一次反击,似乎是早已学习,专门针对过老骑士的战斗习惯。
“你不行。”
两人双剑格挡对撞的声音仿若连绵不绝的钟声,又更像是清脆刺耳的雷鸣,爆炸般的敲击声响连成一片。
就在此时,天上的阴云也翻滚不休,彻底遮住了太阳,一道闪电划过天幕。
真正的雷霆与大雨轰然降下。
而希利亚德平静到几近于无情的声音,便在雨中幽幽响起:“韦格斯,不是说你想杀我不行。我说的是你的梦想不行。”
“哼。”
冷哼一声,韦格斯陷入沉默,只是手中骨岩巨剑挥动的更加迅捷有力,仿佛要将满心的茫然,失落与憎恨都砸入剑中。
大地与岩石,树木与湖泊,被他狂暴的斩击全部劈碎划开,宛如毒蝎最为有利的蜇刺。
短短数秒,地面上便满是巨大的沟渠,以及灰白色的骨质粉末。
“你这样的梦想,我见过一次,两次,无数次……”
可就算是这样的猛攻,也仍然无法压制剑风交错间,老骑士支离破碎的叹息:“韦格斯,你还不明白吗?你的梦想,只不过是这个世界中最无趣的一种轮回。”
“而这样的梦想……”
“是不能改变这个世界的!”
第116章 优势与劣势
傍晚,位于哈里森港东边的湖林突然出现了剧烈的震荡,一开始还是周边的猎人惊慌失措,感觉是地震,但很快就连城内都察觉异况。
浩浩荡荡的烟尘就像是火山爆发一般腾空而起,在大地上拉起一条长长的一字形云墙,即便是暴雨也没有立刻将这尘埃云冲下,而其中震荡而起的金属交鸣更是与天上的雷声呼应。
宛如在大地上迸发的惊雷。
“发生什么事情?”
自己的卧室内,格兰特子爵登时从床上起身,他此刻惊怒交加,但那远远传来的源质振动令他不可能不在意。
匆匆穿好衣服,嘱咐身侧的红发女子自己收拾一下,格兰特子爵催动源质,腾空飞到子爵府顶端,远远眺望湖林中的剧烈震荡。
与此同时,亚姆爵士与拉马尔也都匆匆赶到子爵府,他们显然也察觉到远方的不对。
“两个第二能级巅峰的土属升华者在战斗……”
当子爵从半空中降下时,他言简意赅地对自己的核心团队讲述自己观察到的情况:“一个可能是那个巡监骑士,另一个不认识,完全陌生,但也不像是土著。”
“帮谁?”
拉马尔眉头紧皱,这位红发美人为格兰特子爵整理衣领,然后凝重道:“不管是什么麻烦,帝都的使者都不能死在我们这……但他死了最好。”
“的确,死了最好,但咱们谁都不帮。”
亚姆骑士却摇摇头:“谁知道这是不是流音骑士自己惹出来的麻烦?他们巡监骑士的名声大家又不是不知道,死在哪里都不奇怪。”
他侧过头,看向神色肃然的子爵:“刚刚有几个腾澜部那边的斥候过来,说流音已经发现我们正在拉拢土著,合伙欺骗帝都援助……他要八百塔勒,再加五百给咱们评定写优,顺便还把自己的印章给了我们。”
“要不是我父亲也是巡监骑士,我还以为这行当自古以来都这么贪得无厌呢。”
格兰特子爵啧了一声:“一千三塔勒,不多,就是不知道他从哪里惹来这么个人物。”
“我愿意给,他未必能活。”
话毕,他又转头对拉马尔道:“最好谁都别帮,只要我们不动,就可以说不知道和没看见。倘若真的动了手,发现另一方是某位大贵族派过来灭口的近卫呢?”
“他们大贵族和皇室的明争暗斗,和我这种平平无奇的乡下子爵毫无关系,他们爱怎么打,就怎么打——我们还要防备土著呢。”
说到这里,格兰特子爵冷哼一声,看向远方的烟尘:“亚姆,你去把普德叫上,调动炼金火炮,谁敢朝城市方向靠近,就轰他。土著那边也别忘了,多派点斥候。”
“拉马尔,你去把我密库中的录影仪取出来,把这一切拍下来,假如最后结果是流音骑士死了,把这段录像用私密渠道发给帝都,就说是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民间人士意外拍下来的。”
如此下达指令,子爵提醒道:“假如后来我们要用炮轰,就提前关掉录影仪,说咱们这边能源不充足,再要一批援助。”
“真的有用吗?借口也太拙劣了。而且这不就是暴露了我们是摄影者吗?”
拉马尔自然会按照格兰特子爵的嘱咐去做,但是这一切简单荒诞的近乎儿戏,令他感觉有些茫然:“就这样?而且还要援助?帝都怎么可能给我们,他们的使者都在我们这里遇到袭击了!”
“别以为政治很难,更何况这事真的和咱们无关。”
子爵摇头:“我们是乡下人,整的太复杂,帝都那边反而要觉得别有用心。”
“对了,记得用那家伙的印章给咱们写个优。”
另一侧,伊恩也注意到湖林的动静。
“打起来了。”
深呼吸一口气,少年虽然心中一沉,但因为早就做好心理准备,故而并没有思索太多时间:“是老师和那个骑士……无论谁胜,我都得做好准备。”
转过头,他看向自己弟弟的房间,叹了口气:“但在此之前,得先把埃兰转移走。”
此时此刻,埃兰身上的雾气仍然是一片黯淡的猩红。
漆黑的雾气与血色混淆,始终难以消退。
不仅仅是子爵府和伊恩。
土著一方,也察觉到哈里森港方向的动乱。
“嘘……不要异动。”
大红杉林树海的底部,巨大的地底岩洞中,无数树根虬结,汇聚成一个宛如小湖泊般的巨大凹陷,其中满是树根升华蒸腾而出的露水。
一头巨大的鳄龙就静谧地匍匐在这露水湖中,它浑身上下满是伤痕疮痍,侧腹更是有一个巨大的轰击伤口。
巨兽六目紧闭,宛若沉眠,但随着远方的战斗震荡,它猛然惊醒,六对赤红色的眸子凝视着远方,纯粹的兽性愤怒在其眼中堆积,令它想要动身。
可虚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中断巨兽的行动:“的确,是帝国人在内斗……但并不说明我们可以占便宜。”
巨兽的头顶,诸多坚固棘刺环绕之地,一个模糊不清,几乎快要融入鳄龙血肉中的人形缓缓开口:“我们无法战胜任何一方。”
大萨满疲惫但冷静的声音响起:“休养……山潮之主,树海之灵正在用自己的源质为你疗伤,不要浪费我们的一片好意。”
“腾澜之灵们也在休养,我们现在……没有和哈里森港战斗的力量。”
不甘不愿,低沉的吼叫一声,鳄龙才再次缓缓闭上双眼。
但是那人形却侧过头,没有眼瞳的双目遥遥看向东侧。
“奇怪……”
大萨满阿尼穆遗留的躯壳有些不解地自语:“为什么弱势受创的那个气息稳定……”
“而完全压制的一方,气息却在逐渐衰退?”
湖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