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阴天神隐
伊恩揉了揉眼睛，他再次认真看去，然后便又发现了匪夷所思的地方。
‘世界树’根本就不是生物——它的树冠是一颗人造恒星与小型戴森云，而它的树干则是一个超巨型的金属支架，而在这支架中，有着一层一层类似帝都结构的生态系统……换而言之，那是一座座庇护所城市。
这些城市以一种对称的结构均匀地分布在世界树的内部，一直到‘树根’的部分才结束，一共有十层之多……整个世界树内部的城市完全利用世界树树冠顶端的人造恒星能源运转，它无比繁华，仅仅是远观就足以令人惊叹，很难想象其内部究竟有多么富丽堂皇。
至于树根结构……
“看不见。”
伊恩低声自语，他的双目中闪动着银青色的光芒，但仍然看不见尽头：“这玩意的树根直入地壳深处……至少在地幔里面汲取能源——这是什么玩意？！”
此时此刻，伊恩的心中除却震惊外，还带有一丝荒谬。
作为‘行星护盾发生器’的帝都，本质上其内核是一种超级植物系生物结构。
而大概率作为‘盖亚园地中枢’的世界树之都，却从头到尾都是纯粹的机械结构……甚至，有点像是永久太空殖民地的味道。
这并非是伊恩胡乱猜测，而是作为一位星际时代的来客作出的评价。
世界树之都……假如说，眼前这颗黄金树就是世界树之都的话，那么它最适宜存在的地区，绝对不是地表，而是外太空地区。
在银色芯片与预知视界的观察下，伊恩察觉到，世界树之都的能源区，也就是树冠，是依靠某位强者操控星球灵能场域才能维持存在的，这显然需要某种强大的力量和精湛的升华技艺，最少也得是第四能级巅峰才能办得到。
同样，地底的树根区，另一个能源区，显然也需要强者维持。迦南摩尔的两位第五能级强者绝大部分时间都镇守在‘冠’与‘根’之地，原因显然不言自明。他们需要对抗泰拉星球的引力与灵能场域才能维持其存在。
但是，这样的维持，假如在太空中就非常简单了——只需要一定的计算力，一个人工智能就能轻松维持人造恒星和周边汲能装置的运转稳定，而位于中央的树干城市区，也能通过太空自转得到一定的人造重力，并得到人造恒星的廉价能源。
甚至……
“有点像是‘世代飞船’？”
伊恩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所谓的世代飞船，就是内部具备永久性生态圈的超巨型飞船，它具备可以持续航行成千上万年漫长时光的动力源和坚固结构，内部可以承载一个文明，一整个种族繁衍数十上百个世代。
世代飞船是无法进行光速和超光速航行的文明，进行星际移民的必要工具，当它抵达目的地时，整个飞船中的乘客和驾驶员都会更替好几代，而一个世代飞船本身就可以视作一个小世界。
显然，世界树之都……符合这个条件。
一颗人造恒星作为能源，那最少也能持续数十万年，而且只要经过合适的气态巨星就可以得到燃料补充，被包裹在灵能场域中的居住区也十分安全，需要的时候还可以分散各自逃难……伊恩越看，越觉得这玩意很可能是某个飞船一头撞在了泰拉上，只是插的角度非常正，所以看起来像是一棵树罢了！
“伊恩？”
依森嘉德也来到空艇外侧，他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向远方的世界树之都，登时了然地笑起来：“怎么样，很壮观吧？简直不逊色于帝都呢……但要说起宏伟坚固，帝都是不会逊色于任何一座坚城的。”
依森嘉德的话带着一股这个世界颇为常见的家国主义情怀，咱们国家的东西不会逊色于其他国家——他的确没说错，论起离谱，行星护盾发射器和盖亚园地中枢亦或是陨落的外星飞船确实是一个级别的存在，但见过一个离谱的玩意并不代表就能对另一个离谱玩意适应。
“我只是感慨。”
所以伊恩朴实无华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泰拉这鬼地方总是能带给人惊喜，甚至是惊吓——世界树之都居然是这种超巨型造物，不来看一次是真的无法想象。”
“是这样吗？”
安法和希欧也走了过来，这位原住民精灵有些疑惑地看了眼眼前的家乡，不禁有些纳闷：“这不是很正常吗？世界树之都就应该是这样啊。”
“可能是伊恩你诞生在南岭吧，泰拉有不少这样的大城市呢，没必要太惊讶的。”
伊恩侧过头，他看见依森嘉德和希欧也都是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这位南岭乡下来的小镇少年不禁叹了口气：“你们这群人……算了。本地人没概念是这样的。”
在伊恩沉默的注视下，银门家的空艇正在逐渐靠近世界树之都。
这座精灵的树上之城有着数百上千的出入口，其中绝大部分都位于半空，故而人们都是使用空艇亦或是其他空中代步工具进入。
此刻已是傍晚，太阳逐渐落下。
在世界树之都本身的光芒照耀中，一切都显得有些昏暗。
还未靠近，伊恩等人就看见数十艘空艇打着灯光，宛如空中巨鲸般在半空摇曳，环绕着世界树之都周边起起伏伏。
这些空艇上都有着闪亮的灯光，舰体上绘有各色各样的广告标识，其中有几艘明显更加先进的空艇，甚至可以投射出巨大的3D投影广告，如同实物的投影造物正在树干的外侧旋转，而璀璨的霓虹灯光从树干内部的城市区中流淌而出。
搭建在世界树外侧的天桥支架中，熙熙攘攘的人群正在来回穿梭，行走在不同的分层间，他们沐浴在这些广告的灯光中，早就习以为常。
银门家的空艇正在逐渐靠近位于世界树之都‘树干区’的顶层，迦南摩尔的绝大部分政府区划都建设在那里。
伊恩原本已经打算回去收拾自己的行李，准备与依森嘉德与安法他们一起下空艇，但随着银门空艇逐渐靠近，顶层区和周边天桥中，那些正在行走的迦南摩尔精灵却发出了欢呼。
“哇！是银门家的空艇！”
“运气真好，这么晚了居然都能碰到！”
“好诶，这下未来半个月的用度就有啦！”
一时间，不少精灵都从身上掏出了一面小晶板，然后对准银门空艇进行扫描。
【——感谢您对银门家族的支持，雅弗达·银门热诚为您服务——】
【——1500欧纳，已到款——】
“……什么？”
虽然没有晶板，但是伊恩有着银色芯片，他直接捕捉到了空气中的流动电子讯号，然后微微睁大眼睛：“这是……”
“这是十王血家的宣传策略罢了。”
绿发的精灵少女悄无声息地来到伊恩的身边，她站立在空艇的边缘，漠然地注视着那些正在发出欢呼的精灵：“只要看见并且拍摄有着十王血家标识的空艇，然后在个人晶板中点赞表示支持，那么每一位目击者都将会得到数额不菲的奖励金。”
“我记得，一次好像是一千五欧纳吧？大概就是十二到十五塔勒的地步，一般工人几个月的酬劳。所以每一次十王血的空艇出现，都会激发人们的欢呼和赞美。非常简单获取民众支持的策略。”
“……撒钱啊。”
伊恩沉默了一会，他能注意到，那些拍摄银门空艇的精灵是发自内心的喜悦，而这种喜悦能有多少转换到十王血家上呢？或许并不多，但肯定有吧，毕竟只要是出现就能带来财富的象征，只要十王血家族不做什么离谱的事情，在这个有着升华者的世界，就不会有精灵会去尝试挑战他们的统治。
简单。粗暴。有效果。对于升华者来说，只要有效果，其他都是细枝末节。
“哦哦！是烬灯家的大小姐！”
不远处，有靠的比较近的精灵看见了伊恩，以及伊恩身侧的安法，他认出了安法的容貌，然后倒吸一口凉气：“天啊，今天这么好运？！居然能遇到这样尊贵的大人物！”
“太幸运了，是万灵在保佑我们吗？”
“怀光在上……”
伴随着赞美声，许多精灵开始拍摄起安法，而暴露在大众目光中的精灵少女也没有半点恼意，而是带起营业性质的微笑，举起手，向所有正在拍摄自己，向自己点赞的精灵群众挥手。
“哇——大小姐在对我挥手呀！”
“安法女士，我们敬爱你呀！”
精灵们的欢呼声甚至在半空中形成了浪潮。
【——感谢您对烬灯家族的支持，安法芮安德·烬灯热诚为您服务——】
【——1000欧纳，已到款——】
显而易见——除却代表着家族的空艇以及其他设施，直接看见本人，自然也会有奖励款金。
远超人们生活所需的财富，被十王血掌控，他们对这些普通人才会关注的资产并无任何需求，故而干脆调拨一部分，转换为民众对他们，对他们家族个体的崇拜与支持。
想一想吧……假如有一个家族的人，仅仅是出现就会给所有目击者带来财富，那么他还能脱离大众的视野吗？他还能不被大众认知吗？
而这样的人，假如成为统治者，人们第一时间看见他，想到的是喜悦与收获，还是高高在上，令人畏惧的‘老爷’呢？
——需要被人畏惧的点，只需要‘升华者’就够了。
——十王血不需要精灵的敬畏，只需要他们的拥戴，向往与尊敬。
“欢迎来到迦南摩尔。”
在空艇逐渐进入专门的空艇入口，消失在诸多精灵的欢呼中时，安法垂下眸子，低声对沉默的伊恩道：“欢迎来到世界树之都。”
“这里是全泰拉最繁华，也是最热情的城市。”
“没有之一。”
第782章 我很忙，没时间吵架，快动手吧
在很多小说中，经常会出现这样一种情况：出身于世界最边缘偏僻小城的主角，一路殴打本地老弱病残来到更加繁华昌盛的外地，然后在外地的大城市遇到更多的反派和不长眼的小瘪三，通过打爆他们获取前往更大城市更大地图的资源。
伊恩一直都认为，自己完美符合这一类小说剧情的标准。
首先，他是从帝国甚至整个泰拉世界最边缘的哈里森港中走出，那时的伊恩以为哈里森港那样的情况就是泰拉的常态，认为这个世界不过是一个有着升华技艺和灵能的后启示录低等文明世界。
但直到瑙曼城，伊恩才发现，泰拉的水可能比他想象的要深……有着如此多铠装和大型炼金设备的城市，足以证明其背后的文明至少有着源质工业化的水准。
可是，这也不是正确答案——当伊恩抵达帝都之时，他才终于明白，整个泰拉世界都被谜团充斥，它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文明世界，有太多超越时代的科技潜伏在各种原始的外貌之下。
哈里森港那种乡下地方，和帝都比起来，已经是完全不一样的画风了，甚至可以说完全就是欺诈。
——边疆小城和首都的差距，居然可以这么大吗？！
——哦，还真的可以这么大。没事了，是他伊恩太过大惊小怪。
不同于帝都，世界树之都给伊恩的感想，其实更加离奇一点。
无论外表再怎么先进，帝都内部的秩序仍然是皇帝和贵族，骑士和平民这一套，不说腐朽，最起码可以说在伊恩的预料之中。
更何况，帝都真正高科技的地方，其实是上城区……可伊恩那里敢去上城区了？以他的身份，被皇帝发现后铁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伊恩其实并没有见到帝都最为先进的部分。
但是迦南摩尔这边，技术先不谈……这群像是活在赛博朋克世界的精灵，以及完全机械化的世界树之都内部，就实在是给伊恩太多惊讶。
银门空艇进入的通道宽敞且有着指示灯，整个空艇都被沐浴在浅金色的光晕中，有一条绿色的光束从停靠位处射出，指引空艇缓缓前行。
伊恩作为地球那边的移民火箭工程师，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条通道根本就是给小型宇宙飞船用的进出通道，甚至还有指引光束……说真的，实在是太熟悉了。
噔—咔！
伴随着空艇缓缓进入停泊位，降落在自己的专属区域时，伊恩便算是正式抵达世界树之都。
银灰色的通道尽头看上去很类似地铁站终点站，不远处有工作人员正开着小型叉车过来搬运空艇上的货物，也有一些工程师拿着工具准备对空艇进行检修，而他们这些乘客被单独隔离在用透明玻璃笼罩的通道中，避免被空艇引擎停止运转时释放的废气沾染。
直到此时，少年还有点沉浸在之前看见的景色中——那些手中拿着晶板，扫描空艇并点赞的精灵，以及给所有目击者发送现款的十王血精灵……说真的，这也太赛博朋克了，和帝国那边的剑与魔法画风稍微有点不太搭调。
“我就知道伊恩你会喜欢这种景色。”
依森嘉德注意到伊恩‘魂不守舍’的模样，倒是一点也不惊讶——当初他带着伊恩在帝都到处跑的时候，经常会看见自己友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他拍了拍伊恩肩膀：“但现在就别愣着了，稍后让安法带我们一起参观一下不就好了吗？”
“……其实相较于世界树之都本身，我更是为迦南摩尔的政治制度惊叹。”
双目中闪动的银青色光晕黯淡，结束观察的伊恩微微摇头，吐槽道：“说起来，依森，你就不觉得很奇怪吗……帝国和迦南摩尔的差别这么大，那些精灵甚至都已经用上晶板和数字货币了啊！而咱们那边支票用的都少！”
“嗯……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吗？”
伊恩的问题算是问到依森了，这位金发少年挠了挠头，有些苦恼道：“是不一样，但是……每个国家本来就有不一样的地方啊？泰拉各国各有特异特殊之处，假如大家真的很相似，那为什么不合并呢？”
“至于晶板终端，的确是非常先进的技术。帝国前段时间不是和迦南摩尔结盟了吗？晶板终端的技术引进就在合作项目中，我记得好像已经商谈成功了，年末可能就会正式引进。”
说到这里，依森嘉德似乎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靠过来有些神秘地说道：“伊恩你要试点资格吗？我这里有一个资格，但是没有领地，你感兴趣就可以让给你！”
“当然。”伊恩其实听得出来，依森嘉德是特意给自己要了一份晶板终端的试点地区运行资格，只是不希望自己太在意所以才这么说的。
他垂下头，也压低声音，假装神秘道：“但是没必要伪装，咱们间的关系实话实说就行——谢谢你，依森。”
“啊……没什么谢不谢的……”
依森嘉德有些不太好意思，他其实也知道，以伊恩的智慧不可能看不出这点，却没想到对方居然直接挑明：“接下来应该怎么走……咦，这地方我没来过？”
依森嘉德虽然算是迦南摩尔的贵宾，但也没到可以进入十王血部专用通道的地步，他环视四周，只能看见一片银白色的车站空间，一时间居然找不到出口。
“出口在上面。”
此刻，安法带着希欧与格拉维大师出现，这位烬灯家的大小姐之前正在和格拉维大师交流一些有关于迦南摩尔现况的事情——格拉维大师有五十年没有回来，自然有不少资料需要更新。
精灵小姐熟门熟路，示意众人跟着她走，他们来到一处自动激活的磁悬浮托盘处，出口大门就在通道的正上方：“世界树之都有不少设计比较反人类，有不少通道得飞着过去，只能额外建造电梯通行。”
——那当然，这显然是个太空低重力区域的设计，本来就是让宇航员飘着跳着过去的地方。放在地表没办法飘，只能走，肯定反人类啊！
伊恩一眼就能看出那些‘反人类’的门和通道为何会建造在那些地方，心中不禁吐槽：“感情世界树之都真的是插在地面上的一艘宇宙飞船？那么环绕世界树之都的盖亚园地，岂不是飞船殒落的时候撞出来的？”
如此想来，世界树之都的‘根系’究竟是什么，如今已经不言自明了——那显然就是储备了火种，用来进行行星改造的盖亚园地播种器啊！
站在磁悬浮托盘上，一行人被缓缓送上出口通道。
“迦南摩尔的十王血……从事的是什么产业？”
在离开的路上，伊恩颇为好奇地询问安法：“每次十王血核心成员还有飞艇出行，估计都要扔出几万甚至十几万欧纳（几千到一万塔勒），这对于迦南摩尔的统治家族来说的确不算多，但也可以造就一两位升华者了。”
“全部。”
对于伊恩的疑惑，安法给出的答复很简单：“十王血就是迦南摩尔的全部。”
“医疗卫生，战略发展，组织人事，武器设备，工业生产，炼金灵能，娱乐传媒，政治外交，饮食农业，矿林生态……所有你能想到，不能想到的方方面面，足以构成一个国家一个文明所有的事物，都是十王血的产业。”
如此说着，安法的语气没有自豪，也没有厌恶，只是一种理所当然地叙述：“迦南摩尔没有私人企业……或者说，只有十王血名下的十个超巨型寡头集团，以及从属于这些集团的附庸小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