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阴天神隐
接下来，伊恩便跟着赛楠，来到码头旁的一处小屋。
相较于原本伊恩居住的港东，靠近码头的街道显得不那么破旧，沿海的防波堤是一颗颗特殊的精灵海木，粗矮的树干和黑褐色宛如礁石一般的根系与灰白色的石块互相纠缠，抵御碧色海浪的冲刷。
此刻正是深夜，被火灾惊醒的居民大多都已经回到屋内继续休息，街道寂静而冷清，伊恩跟随赛楠行走过层层阶梯与街道，抵达一座岸边的小屋旁。
“这屋原本是莫塔拉家的，但在八年前的风暴中损毁，一家子都没了，修缮好后也没人住，现在倒是正好用上。”
皮肤黝黑的渔夫摸了摸伊恩的头：“这里是港口内侧，放心好，那些土著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跑到这儿。”
“谢谢赛楠叔叔！”而伊恩似乎也终于松了口气，他看向这栋矮小的靠海房屋，不禁喃喃：“终于……”
忙活了一整天，在杀了三个人，捡回来一位老师后，伊恩终于可以好好地休息。
和赛楠告别，将弟弟安置好，又为他整好毯子。
伊恩今天最后一次开启自己的预知视界。
平稳的白色气息就像是天上的云一般旋转着，虽然仍然有一丝淡淡的血气萦绕，但活在这个世界上，又有谁是真正安全，可以真正安心？
因为伊恩的摆弄，埃兰睁眼醒来，绛紫色的眸子有些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哥哥，他很乖巧，没有哭，但伊恩其实巴不得对方哭一哭。
“哥哥今天陪你睡。”
关闭预知视界，晶莹的水色双眸黯淡。
用垫子将埃兰固定好，伊恩和以往记忆中一样，开始讲起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
在他记忆还未复苏，仍然是孩童伊恩，照顾弟弟时，他总会说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哄对方入睡。
那时的伊恩会讲述自己梦中浮现的种种碎片，譬如高耸的钢铁大厦直入云霄，比港口边上的大山还要高；神奇的魔网联通所有人，人在大地的一端就可以知道另一端的情况；亦或是庞大的铁船在一片虚无中喷吐炎流，自一颗巨大充满水的圆球出发，前往一片浩瀚璀璨的星空。
星空……星空。
即便只是讲述故事，伊恩也不禁在此刻发呆一会。
看向窗外，哈里森港寡星的夜空，他抬起头凝视，仿佛自己梦与故事中的铁船化作现实，正驶向无垠星海。
——那是记忆的碎片，贯穿两世的执念。
而伊恩凝视着那片星空，即便仅仅只是呆呆注视着，眺望良久。
“第一个夜晚，倒也不算太差。”
许久后，埃兰已经睡着，而男孩也低下头，他看向窗外澎湃的海水，低声自语：“如果说之前是地狱开局，现在一来，至少不能算是差。”
来到异世界后，第一个关乎于生命的生存危机已经被解决……但土著的威胁仍在，他的生命仍然没有得到保障。
除非，他能获得力量。更大的力量，能保障自己生存，可以安心的力量。
但那就是明天的事情了。
躺下，闭上双眼。
于海潮声中，他沉沉入眠。
一夜无梦。
第二天苏醒，已是中午时分。
正午的阳光正穿过窗户帘幕，令伊恩一头白发闪闪发光。
“嗯～”
睁开眼睛，缓缓起身，伊恩像是猫一样伸懒腰，从领口和衣物的破损处可以看见，男孩腰腹和胸口上，那些淤青的伤痕都已经消失，哪怕是最重的那几个，譬如说头上的伤口，如今也不过是几道淡淡的红痕。
苏醒后的伊恩感觉浑身舒爽，就连昨天使用灵能过多产生的些许眩晕都彻底消散：“看来伤口都愈合了，自愈能力提升这么多吗？”
不过在腹中嗡鸣后，他摸摸肚子，叹息：“就是容易饿。”
觉醒灵能后，食量也变大，这也算是掌握力量后的一点小小代价。
侧过头，伊恩看见的就是自家弟弟熟悉的睡脸——这小家伙看来是睡成习惯了，大白天屋里这么亮堂居然也能睡得着。
再抬头，看向房间另一侧。
浑身被打上绷带，涂上药物的‘奥森纳’也平躺在一张木板床上，看上去睡的很香。
这是昨天晚上被药师处理过伤口后送过来的。
但这显然是伪装，察觉到伊恩苏醒后，伪装成奥森纳的希利亚德也睁开眼睛，用颇为耐人寻味地目光看向白发男孩。
“好学生，你昨晚装哭还挺像的。”他道。
“老师，你装重伤也很熟练。”伊恩道。
两人对视，哈哈一笑。
虽然双方目前仍然都能算是陌生人，但毫无疑问，对于双方而言，对方都比一个虐童癖的吸菇疯子舅舅，以及可能出现的追兵要亲切一万倍。
伊恩需要希利亚德，而希利亚德也看好伊恩的未来，相对于这些，熟悉亦或是陌生根本就是无聊的小事。
但很快，伊恩的目光就变得认真起来。
“老师。”他下床，站在同样坐起身的希利亚德身前，微微弯腰：“您过去应该是一位‘升华者’，对吗？”
见状，男人也面色肃然，从床上坐起：“的确。”
然后，他听见，伊恩诚恳地询问：“那么老师，我想要知晓升华者的力量来源，以及如何成为一名真正的升华者。”
这次依靠点火，陷阱还有突袭才能杀死敌人，但这种准备和运气不是每次都能有的，倘若下次土著前来报复寻仇，自己不能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伊恩想要变得强大，而对于泰拉大陆而言，成为所有人口耳相传的升华者，或许就是最正统，最快速的途径。
当然，除此之外，伊恩还有许多事情想要问——譬如说灵能，这个世界的历史和种族，自己脚下这片大地和国家的过往……
他想要知道，但并不急迫，所以认真地询问，从最为关键的地方开始请教。
面对知识，他向来如此赤诚且不加掩饰。
“好问题。”
坐在床沿，正起脊梁。面对学生的请教，希利亚德也露出微笑：“这正是我昨天晚上就想要告诉你的，升华者的本质和修行方式。”
第26章 超凡
嘈杂的海潮声从窗外而来。
因为少有人打扫，临海的狭小木屋中满是灰尘。
但希利亚德和伊恩都并不在意，他们盘膝坐在床上，相对而坐。
“你对升华者了解多少？”老骑士问。
“仅仅知道有升华者存在。”伊恩干脆地回答：“以及灵能。”
“起码能把词拼对。”希利亚德也不觉得伊恩会懂多少，他微微颔首道：“那么知道异形与魔兽吗？”
“知道。”伊恩自然知晓：“我曾见过。”
生活在南岭的移民，怎么可能不知道异兽？那些天生就可以使用灵能，游荡在山野蛮荒中的强大生物是所有人口中的传说。
据说那些土著崇拜的图腾，就有一部分是亲善人类的强大魔兽，它们的庇护令帝国军队无功而返，不得不承认土著在红杉林中的自治权。
而海中的异兽更常见。
在伊恩的记忆中，自己四五岁时，他曾经和母亲在港口，远远眺望渔民们联手驱赶一条巨大的海蛇。
那条青黑色的海蛇足足有三十多米长，它的鳞甲比钢铁更坚固，长尾甩动，甚至可以在海中制造涡流，帮助它吞食鱼群。
无论是鱼叉还是弓弩都无法对它造成伤害，最后还是依靠子爵麾下的商会大船冒着沉没的风险舍身撞击，才将其驱赶离开。
“万物众生同出一源，都是太阳的子嗣，无论植物还是动物，是魔兽还是异形，乃至于我们人类，都需沐浴太阳的光辉，故而所有生物都是兄弟姐妹。”
“不过随着时光的流逝，万物各有分化，具备不同的天赋和异能。”
希利亚德侧过头，穿过帷幕与窗户的阳光却显得静谧悄然，他伸出手，让阳光照射在自己手掌上，染上一层金色。
老骑士平静道：“上古神话中，人类，精灵与矮人等诸多智慧生命共同的始祖，得到智慧之果，进而拥有智慧。”
“而群兽的始祖，那些有着强大肉体，甚至于有着种种异能灵能的异形魔兽先祖，便是得到生命之果，所以才拥有非凡的伟力。”
回过头，骑士看向伊恩，认真道：“将智慧和生命的力量合一，便是‘升华’，升华者都是行走在升华之路上的行者，追逐最终的擢升。”
“简单来说，升华者就是通过智慧，令自己得到媲美甚至超越异形野兽力量的存在。”
——神话吗？太阳崇拜。意外的科学。
伊恩的文化和历史课并没有挂科，他很清楚希利亚德所述的，只是完整神话体系中的一小部分，而升华者的传承与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太阳崇拜并不少见。倒不如说，任何神话传说中，太阳的位置都相当重要。
而且从能量传递角度上来说，太阳也的确是众生之源，所有生物也都是太阳这一慈父慈母膝下的兄弟姐妹。
至于智慧果和生命果这个关键词，伊恩暂且记下，准备日后请教。
因为现在，他有另一个问题想要询问。
“老师。”
伊恩疑惑地皱起眉，他轻声问道：“怎么将智慧和生命的力量合一？”
“吃。”
希利亚德言简意赅：“这就是升华者修行的真谛。”
“异兽本身，就蕴含生命之果的力量。通过智慧，精炼其要素，提取其菁华，以炼金手法，使用异兽的素材调配成魔药和补剂，令人类也可以吸收生命之果的力量，逐步在升华之路上提升自己的位阶。”
“至于成效，伊恩，你可以摸一摸我的手臂。”
希利亚德抬起手，向伊恩展现自己的手臂：“我是某位大人物的骑士，曾经是高阶升华者，但在过去的战斗中因为源质疫毒，被摧毁几乎所有的升华器官，甚至就连在体内构筑的‘灵态神经系统’等更高等级的升华结构，都被完全消融。”
“换而言之，我基本已经是个凡人，不再具备高阶升华者的神力。”
“但即便如此。”
握紧拳头，鼓起肌肉，老人此刻强调：“我的生命本质也得到蜕变，远比常人，乃至于一部分低阶升华者要强大。”
此刻，希利亚德此刻的脸庞已经恢复真实，不再是奥森纳的模样。
他说不上如精灵一般俊美帅气，但也称得上是容貌端正，男人鼻梁挺直，灰褐色的长发微微有些卷曲，身上带着一种沉稳庄重的军人气质，皱纹并没有令他显得太过衰老，只是为骑士铭刻上时光的威严。
“好的，老师。”
应承出声，伊恩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触碰希利亚德的手臂。
——他早就想摸摸看了，这个世界升华者的躯体，肯定非同凡响！
但是，就在伊恩真正触碰到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触碰的‘皮肤’，仅仅只是看上去像是皮肤而已。
“这种触感……”男孩不禁睁大眼睛。
那是一层又一层叠加在一起的细微光滑鳞片，一层层晶莹的结晶甲壳，坚固又柔韧，无论是水火似乎都难以侵袭，简直可以说是一层随身的锁子甲。
而皮肤之下，也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血肉，而是一种极其柔软，也可以极其坚硬的非牛顿流体，伊恩甚至有一种自己在接触一台人形起重机的错觉，希利亚德在全盛时发力，恐怕可以轻易掀飞一栋房屋，甚至远远不止。
抬起头，伊恩与希利亚德对视，老骑士微褐色的眸子乍一看平平无奇，但是伊恩敏锐地察觉，对方的眼瞳会无时无刻不随着周围光线，观察目标的远近而收缩放大，调整角度，就像是高精密度的侦查摄像头一般，将视界内的万物事无巨细地笼罩。
这种力量……伊恩的呼吸略微急促了一瞬。
这种前所未见的可能性……
正是他一直以来都在追求，都在探索的！
察觉到男孩混杂着期待与渴望的目光，希利亚德满意地点头。
显然，眼前聪慧的男孩已经察觉到关键。
“老师的躯体，非常特殊。”
松开手，静下心来，伊恩认真地总结：“虽然看上去只是普通的皮肤肌肉和眼睛，但却都有着超乎常人的能力。”
“看似人类的躯壳下，隐藏着超凡的力量。”
第27章 真形
伊恩需要力量。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对孩童没有保护的封建社会，依靠法律和道德不是不行，但是它们可能会迟到。
那就失去了最大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