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醛石
辜四维也没有怎么去想,这事不太能占用他的脑子,见四翠这边披上了蓑衣,他便笑道:“别忙着试新雨衣了,来,看看我从那边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说着,辜四维从篓子里掏出了一个发卡,红色的,上面还粘着一朵粉红色的花。
这玩意儿放到辜四维来的时候,要是敢把这东西送人,那一准被嫌弃到十里开外,无论是配色还是工艺,就只能表达出两个字:篓逼!
太篓了啊,花是布的,染的色还不均匀,上面假的花蕊一看就知道是塑料的,花蕊心同样是塑料的,还是那种一眼塑的那种。
发卡的卡身那红的叫一个艳,就如同此刻陕北大平原上小媳妇被太阳晒出来的腮红,那叫一个发自内心的原汁原味。
辜四维其实也觉得丑,但是他觉得好看的也没的卖呀,不是老辜掏不起钱,解决了吃饭问题之后,老辜的口袋里,多了没有,五百块还是掏的出来的。
五百块放到这时候,已经不是一笔不小的巨款了。
“哎呀,真好看,哥哥,给我的?”
四翠一看到发卡,整个人都似乎一下子亮了起来,接过了之后拿在手中便不停的看着,边边角角看了个遍,还没有舍得往头上戴。
辜四维见了心道:这孩子,真好胡弄啊!
原本辜四维是不准备买的,不过按奈不住当时想花钱的心,没什么好买的顺手就买了这玩意哄一下妹妹,没有想到这一买,还真的买对了。
“哥,这个很贵吧?”
摸索了一会儿,四翠又开始担心起花钱的事来了。
辜四维大手一挥:“贵不贵的另说,这玩意能贵到哪里去,再说了,就算是好上十倍百倍的东西,我妹妹也配的上”。
辜四维很有点大哥风范的,几十年后他就挺照应弟弟的,就算是弟弟已经快三十了,在他的眼中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现在照应四翠,虽然生活上四翠很独立,但是在感情上,辜四维还真是用了心的。
“谢谢哥哥,不过下次别花钱了,我也不太喜欢”四翠期期艾艾的说道。
辜四维直接乐了,伸手轻轻的拍了一下小丫头的脑门子:“你也太小看你哥了,这点东西就能把你哥弄穷了?
我跟你说完全不可能,以后啊你要读书,十年后差不多也该考大学了,到时候你上大学,考上哪里,哥就在哪里给你整套房子……”。
辜四维这边思路一发开,便没有收住,开始畅想起了十年后四翠上大学的事了。
十年后四翠也差不多二十,要了论高考也就十八岁,辜四维不相信,自己这样教四翠,四翠还考不上大学,要知道刚恢复高考的时候,别说学生了,连有些老师都是现找的,像是中美没有雕塑老师直接找了个手艺好的老石匠。
以辜四维教的东西,四翠只要不是傻过了头,不可能到时候上不了大学的。
四翠听的一阵迷糊,不过见哥哥的谈性正浓,实在是没有办法打断,只得老实的听着,听的如坐针毡,因为丫头啥都不明白,只是巴巴的望着哥哥,觉得哥哥自言自语的好嗨哟!
终于等到辜四维畅想完了。
“哥,什么叫大学?”
四翠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
“我为什么要上大学?我不想离开哥哥,等长大了我不嫁人就住在家里,帮嫂子带小侄子小侄女”四翠笑眯眯的开始想像起自己以后带小侄子小侄女的场景来。
呃!
辜四维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说了。
组织了一下语言,辜四维说道:“丫头,你要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你知不知道,外面有比咱们这崖还高十倍的房子,还有跑的飞快的火车,还有黄毛绿眼的白皮人,还有全身黑的黑人,还有汽车有飞机……”。
“真的有比咱们崖还高几十倍的房子?”
四翠比较怀疑。
别说四翠了,什么高楼大厦,飞机汽车啥的,连村里的很多老人也都是听说,估计也就刘福林等几人见过,要是没有在省城呆过,洋鬼子估计也没有见过。
“有,所以你要好好学习,长大了去外面看看,看看新鲜的事,开阔一下自己的眼界,老窝在一个村子里把自己的人生给看扁了”辜四维语重心长。
四翠有点不理解了:“哥,你为什么要呆在这里,我觉得你的本事,去工厂当个干部也是可以的”。
“哈哈哈,哥才不稀罕什么干部不干部的,哥看到过的东西比他们看到过的精彩多了。哥是因为看的太多了,就觉得无趣了,所有选择了一种最简单的生活,相获得一种最简单的快乐。
现在和你说这些你是不会明白了,只有你看过了外面的世界,才能体会到在这里获得心灵上的宁静,有多么宝贵”。
辜四维说道。
四翠怎么可能明白,她现在才多大点,再说了,她现在的世界最多就到镇上,要不就是工厂,连县城都还没有去过,谈什么世界观,那不是扯淡么。
“对了,屋里穿什么蓑衣,把蓑衣换下来”辜四维说道。
四翠道:“我不是试衣服的,我要出去给田里放水,稻田还好原本就需要水,但是太多了也不行,但是山芋和土豆地要是泡上水那可就麻烦了……”。
听到四翠这么说,辜四维也拿起了地上的蓑衣往身上披,一边披一边说道:“那一起去吧”。
四翠也不说二话,帮着哥哥穿好了蓑衣,兄妹俩到了门口也没有穿鞋子,就这么光着脚拿着铁锹向着田里走去。
到了田里看了一下,排水还是不错的,水稻那片没什么大问题,田里的水还没有没过苗,但是山芋田还有土豆地有些地方开始积水了。
辜四维和四翠的任务就是把这些积水的地方给弄掉,让田里的雨水可以快速从田里排到水渠中,再从水渠中排到崖下。
刚刚和妹妹扯完人生观的辜四维,轮起铁锹干活也是有模有样的,兄妹俩从天亮干到天黑,最后挑起了马灯又干了两个小时,这才把田给梳理了一遍。
至于明天会不会淹,不知道!
这事只能交给老天爷。
第126章 保田
早晨起来,辜四维兴致不错,做了一锅手擀面。
有时间又是在家,辜四维自然不可能像是在乔逸同宿舍那么对付了,所以手擀面那是做的相当不错。
面是手擀的,这可不是废话,真是辜四维下了力气的,面中加了鸡蛋,还加入了一些菠菜汁,这样切出来的百条就是绿色的。
浇头也是现做的,炒出来猪肉加上野羊肉的臊子,一颗颗一粒粒的肉粒儿,差不多都绿豆大小,到了嘴里不光是肉味浓,还有嚼头,至于土豆丁还有豆干丁那就更不必说了。
面出锅,两碗一盆,外加一个小食盆子。
两只碗是辜四维和四翠的,兄妹俩一样的海碗,每一个都能装四两面的那种,敞口大青花碗,正适合用来盛面。
四两面进碗里,只能盖到碗中,再浇上满满的两勺子臊子,浇上汤卤,筷子下去一搅,那香味带着绿色的面,让人口水都能滴到桌面上。
盆是大毛的。
大毛不挑食,这一点挺好,给什么吃什么,吃什么什么香,看到大毛吃东西说不定真的能治厌食症。
小盆自然是油泥的,小狗还小,盆子里的面也就是几根。
其实不是油泥吃的少,而是辜四维的面做的少了,人省下给狗吃,辜四维可不干这事,但是不让油泥吃饱也不合适,所以油泥的盆子里又多了一个冷馒头,冷馒头泡卤汁不算是虐狗,说的不好听一点,石磨村的乡亲们今天早上估计也没有一家这么吃的。
吸溜!吸溜!
屋里是一片吸溜面和吧叽嘴的声音。
吸溜面的是辜四维兄妹俩,吧叽嘴的是大毛,吃个东西像是自带扬声器似的,吧叽嘴的声音还特别大。
吃东西最安静的反而是油泥。
四翠吃的满嘴油花,抬头正想和哥哥说这面真是好吃,结果却发现哥哥正在发呆。
此刻的辜四维望着窗外。
天色已经大亮,外面的雨小了不少,雨不大,已经有了一副细雨婆娑的韵味,此刻又正好泛起了一阵微风。
于是窗外便有了一番别样的景致。
小小的雨点打在窗户上,发现轻微的嗒嗒声,如同有什么人轻轻的叩着鼓沿,清脆悦耳。窗外的老香樟树此刻在微风的吹拂之下,轻柔的挥洒着自己的枝叶,如同在风中轻盈的舞动着自己的长发。
再远一点是绿油油的稻田,再比稻田更加远一点,是围在葫芦谷的山丘,再远一些就有点朦胧了,那是周围的群山。
细雨如烟,直接把后面的群山给虚化了,远看像是群山立于雾水之间,似仙境又似梦幻,让辜四维看的心中直道:这才是我想像中的家!
“哥,你看什么呢,怎么不吃面,是不好吃么,我觉得挺好吃啊”。
四翠眨巴着眼睛,看了一下辜四维,再看一下自己碗里已经快见底的面条。不明白为什么哥哥的筷子上挑着面,眼睛却巴巴的望向窗外。
原本以为有什么好东西看,但是四翠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值得看的东西,所以她不太理解,明明吃饭的时候发的哪门子愣呀。
辜四维回过神来,看到四翠一脸不理解,于是笑着说道:“我在赏雨”。
“什么赏雨?你要给雨钱么?”四翠更迷糊了。
哈哈哈
辜四维被妹妹给逗乐了:“我说的赏是欣赏,不是要给雨钱,你呀满脑门子的钱”。
四翠听了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脑门子,不过她很快又不明白了。
“哥,雨有什么好看的?我真没有看出来,这雨有什么和平常的雨不一样么”。
“风景啊,你看看这微风细雨,树影婆娑,多么美妙的画面啊”辜四维感叹的给妹妹解说了起来。
四翠又往窗外看了看,她的小脸上全是不明白。
于是她回头望着哥哥问道:“这雨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看,在我看来,这雨不光是不好看,还是坏的很哩。
因为它一直下,地里的庄稼就要淹了,要是再下上几天,怕是村里就没有人能笑的出来了,所有人家一年的辛苦就全都扔河里了”。
四翠一边说一边脸上露出了担忧的表情,看的出来小丫头很为这场雨担心,担心自家的田里还有乡亲们的田里,因为这场雨减了收成,甚至可能是颗粒无收。
辜四维听到四翠这么说,一下子觉得自己真是何不食肉糜啊。
自己只知道欣赏雨景,但是不知道这样的雨景可以催毁多少农家的生活,让多少人家欲哭无泪。
一想到这里,再看窗外的时候,便觉得这雨的秀丽,顿时消失的半分也无。
“你说的对,是哥哥吃饱了撑的,不知道农家的苦”辜四维冲着四翠正色说道。
四翠连忙摆手:“不是,哥哥是对的,我只是担心家里的地”。
四翠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在她的心中,哥哥永远是对的,哥哥不可能错,要错也是别人。
辜四维就这点好,认错干脆,改不改的另说,但是认错真是快。
顿了顿之后,笑道:“没事,人犯错正常,不是人才不会犯错。哥哥知道错了,等会吃完了饭,咱们再去地里看看还有没有水没有放完,要是地里没有,咱们便去老叔那边看看,要是那边没有问题,咱们便去村里看看如何?”
“嗯!”
四翠听了开心的点了点头。
辜四维低头快速的吃着面,半碗面条没有用五分钟便被拖进了肚子里。
拍了拍肚皮,辜四维冲着正收拾碗筷的四翠说道:“好了”。
辜四维做饭,四翠负责收碗洗碗,辜四维并没有觉得四翠不能干,事实上四翠不光是能干还做的相当好。
等着四翠洗完碗,兄妹俩披上了新蓑衣去往刘福林那里。
到了刘福林两家山谷,辜四维发现屋里没有人,往田里看了一眼,发现依旧是没什么人,在田边看了一下,发现两家的田里水位都很正常,并没有把苗给淹了。
“这两家跑哪里去了?”
辜四维有点好奇。
旁边牵着辜四维手的四翠想了一下说道:“肯定去村里帮忙去了”。
辜四维一听觉得也是,于是兄妹俩又直接顺流而下。
到了村里,发现几乎是个能当劳力的人,都站在田里了,包括不少比四翠大一点的孩子。
村边两岸的田,很多都有点和梯田类似,田与田之间用的是泥和石块加固的,但是这种堤是经不住水泡的。
别说是十天半月的了,哪怕泡上两天,这种泥堤也就塌了。
现在虽然还没有到两天,但是离着两天还能有多远,所以今天一早,所有的乡亲们只要是能动的,都到了自家的田里,把田里的水尽可能的排出去,不让水在田里做一点停留。
现在对于六组的乡亲们来说,一是要保堤,保堤就是保住的大家的田,二来就是要保粮,保粮接下来的日子才能过的踏实,要是这季颗粒无收,那真的要带着全家出去要饭去了。
这时候可没有人和辜四维打招呼,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担忧,时不时的有老人抬头看一下头顶依旧是灰蒙蒙的天空。
就大家的经验来说,这场雨最少还得下两三天。
再下两三天,谁也不敢说自家的田就不会塌,而自家的田塌了,那下面别人家的田自然也就跟着垮了。
这时候所有人都是一损具损,一存共活,都是栓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跑不了谁也断不了谁。
此刻辜四维也没有和别人聊天的兴趣了,直接从一个还没有铁锹高的孩子手中接过了锹,开始翻了起来。
大家此刻谁也顾不得谁了,只知道低头干活。
一直没有注意的栾建东头也没有抬,直接冲着辜四维这边喝道:“你就不能快一点,磨磨蹭蹭的……我的个天,四维,我真不是说你,我以为是我家固子呢”。
栾建东的弟子栾建固。
今年才十三岁,就是刚被辜四维抢了锹的那个小子,被抢了锹之后这小子也没有闲着拿着水盆站在田里正把田里的水往外面舀,而且还十分卖力,这么小的孩子也知道,只要自己多出一份力,这田就能有多一分保住的希望。
“我这个活干的是不怎么样,要不这样找个我适合的活”辜四维也不在意,这时候也没有空介意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