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跃千愁
慢慢缓过神来后,他隐隐意识到了点什么,打量四周时,又没有发现什么,他担心眼前的情形是个陷阱,有点不敢再跟下去了,可现实是,这若真是陷阱的话,他还有得选择吗?
他不得不继续跟着走下去,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只是巧合。
车停在了一处巷口,车厢较大进不去,妇人和少年郎下车,跟着带路的汉子走到巷子中间的一座铺门口,有说有笑地进去了。
霍浪跟到后,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敲响了紧闭的铺门。
门一敲就开,没有上栓,里面也没有灯火,黑乎乎一片,后堂那边倒是隐约有灯光。
这诡异一幕令他意识到了什么,心中一片凄惶,快速迈步入内,喊了声,“芬娘。”
内里没有任何回应,他向后堂跑去,大门却无人自关,回头看了眼的他也顾不上了。
后堂并没有刚才进去的妇人和少年郎,有一盏孤灯,一张桌案,一个穿着木屐浪荡样的男人坐在案后咔嚓剥着花生仁,优哉游哉地塞进嘴里嚼着,饶有兴趣地看着如遭雷击般的霍浪。
就凭此人的打扮和行为举止,霍浪想不认出是谁都难。
其实青牙内心里也不平静,已经在暗暗骂娘了,一试便知,还真是霍浪这狗东西,那个暗中塞字条提醒狗探花的人未免也太恐怖了,居然连这也知道。
安静了好一会儿后,青牙先开口了,“他们母子什么都不知道,以为是丈夫或父亲派人接他们来玩的,你父母也算是高寿了,你长子和新过门的媳妇长途劳累,已经先歇息了,哦,好像是已经……”扭头看向一旁,问:“怀上了?”
一旁手下笑着点头道:“是的,有孕了,有人好像要做爷爷了。”
霍浪再也绷不住了,事到如今他哪能还不知青牙的另一重身份,他也没想到组织居然这么恐怖,自己都这样了,还能把自己给揪出来,他一把抓住了胸口的衣襟,颤声道:“青爷,我错了,有什么事冲我来,和他们无关。”
青牙剥着花生漫不经心道:“世人对我误会颇深,我其实不喜欢血腥,你也看到了,老子喜欢吃素。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来玩的,我希望他们玩高兴了后能平平安安回去,从头到尾不会受到任何惊吓,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回去后还能惦记家人的好,继续安安稳稳过完此生。
至于你愿不愿意看到他们平安回去,是我们能勉强的吗?人生无常啊,我吃素的,你看着办。”
语气平静温和,在霍浪看来,那张晦明灯光下摇曳的面目却像个恶魔,令其不寒而栗,他噗通跪下了……
等到霍浪再从此间出来,再次回到灯火辉煌的街道时,他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
案后的青牙剥完手上最后一颗花生后,也起身了,直接走到了角落里,那有个地洞,他直接跳了下去。
有人在收拾案上的花生壳善后,他只管在地道里前行。
地道明显还是新挖的,也很狭小,只够一人通行。
青牙边走边问道:“挖掘时,没有惊动上面的住户吧?”
尾随者道:“青爷放心,把上面的人给调离后才开始挖的,咱们完事前他们回不来,有人会拖住他们。”
不多时,青牙从另一处的屋里出来了,到处堆积有土石。
他登上院子里的车厢后,掀开窗帘交代了一声,“回填干净了,速度要快,以免夜长梦多。”
“是。”屋檐下的人拱手领命。
门开,车出,很快便融入了街头夜景中,却并未回知海阁,还是到了偏僻海边。
下车的青牙又遁入了海中,潜行到某处海面上冒了头等待,等到一艘疾驰的船过时,他顺手搭船上去了,正是他原来乘坐的那艘船。
此船绕琥珀海转了一圈,欣赏了一圈夜景后,才改变航道靠岸了,下船的青牙这才回了知海阁休息……
“可米……”
看着大头在纸上写下的码头仓库监控内容的庾庆等人,皆盯着纸上的一个名字嘀咕。
庾庆摸着额头嘀咕,“老邱的名字叫‘可米’?修行界有叫‘可米’的玩蛊高手吗?”
都很疑惑,都在犯嘀咕。
百里心忽道:“会不会是‘柯密’?以前玩蛊的高手中有个叫这名字的人。”
对这个名字,大家都不陌生,实在是名气太大了,敢跑到千流山去偷东西的主,哪能不被人唠叨,当年就震惊了整个修行界,如今也算是经常被人当做谈资议论的人物。
南竹:“这不可能,不是已经被大圣给杀了么,总不能死而复活了吧?”
众人想想也是。
庾庆琢磨,“会是谁呢……看来得找机会跟谁打听一下。”
一盏灯笼的楼阁内,刍武静默在凭栏处,听着手下的禀报。
“是个新去处,之前并没有去过。明显能感觉到,他对那个小孩和妇人的反应不正常,不知道进去聊了什么,地方已经盯住了,暂时没有打草惊蛇,正在摸查那栋房屋的人员情况……”
“四洞主。”有人上楼,竟不管不顾地打断了禀报,递上情报,语气凝重:“重要情况,码头仓库内的消息来了。”
什么重要情况能让自己身边人失态?刍武扯了情报到手,略侧身对着灯光查看。
不看还好,看清内容后,目光震动,失声道:“柯密?这怎么可能?”
连之前汇报情况的那位也吓一跳,问:“哪个柯密?”
没人理他,后到的对刍武解释道:“从老邱不让梨花说出自己的名字来看,情况确实有可能不简单。”
刍武盯着纸张摇头,“这不可能,大圣怎么可能失手?”沉默了一会儿后,又嘀咕了一句,“玩蛊的高手……”陷入了某种纠结般,来回踱步走动了一阵,忽转身道:“先把消息发给大圣,注明暂不知情况真假。”
“是。”后到者领命而去。
此人刚下楼,又有一人上楼禀报道:“青牙到了。”
刍武折起了手中情报,“让他上来。”
很快,刚回到知海阁屁股都没坐热就被召唤过来的青牙来了,一顿点头哈腰的拜见,“四洞主。”
刍武冷眼盯着他,“你的船突然改变航道,在琥珀海绕圈圈是什么意思?”
这边监视的情况看不懂了,干脆直接把人招来询问。
青牙怔了一下,旋即苦笑道:“四洞主,我就是想绕圈看看琥珀海的夜景啊。”
刍武语气泛冷,“你确定?”
青牙缩了缩脖子,忙改口道:“当然,还有别的原因,发现好像有不少人盯着我,我一时不满,想溜他们玩玩,纯粹就是想把那些人折腾一下,绝无他意。”
第1034章 败露
对于自己秘密去见了霍浪的事,只要不被揭穿,有关那个杀手组织的情况,青牙是不会轻易告诉刍武的。
包括寻找琥珀族宝藏的事,在未得到身后人允许之前,同样不会对刍武泄露。
并不是说刍武在千流山位高权重就能代表一切,大圣面前,也并非刍武一个人说的算。
何况他的那个干娘获悉是在寻找琥珀族累积了几千年的宝藏后,也很感兴趣,他知道干娘不是对钱财感兴趣的人,感兴趣的点可能是宝藏里的岁月痕迹。
干娘发话了,是他敢在刍武面前睁眼说瞎话的底气所在。
之后的日子里,青牙几乎每天都要往碧波大海中走一趟,去看看钻探的进展如何。
至于自己目前的处境,他也渐渐意识到了,感觉因为狗探花的原因,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在找仙府,数不清有多少牛鬼蛇神在盯着自己。
他倒是想遮掩着悄悄来,可是那造谣的王八蛋非要说狗探花在找仙府,已经把天下人的目光都吸引来了,他钻探寻找的动静又摆在这,想不让人发现都难。
他也没想到自己在修行界还有如此万众瞩目的一天。
哪怕是天下人都在盯着,他也挺坦然的,因为他知道背后搞狗探花的人是谁,知道压根不存在什么找仙府,知道是谁在故意造谣坑害狗探花,他心中无鬼,知道不会踩那条红线,自然是无所谓,谁爱盯盯去。
又过了数日之后,蔚蓝大海最大的那艘船上,手下忍不住对他唠叨了起来,“青爷,您确定真的有宝藏吗?下面整座山被咱们横七竖八打了几十条对穿,丝毫看不出有藏宝库的迹象,连地底下都钻的到处是窟窿眼,现在已经在往周围钻探了,这钻探范围越来越广了,没有确切目标范围的话,咱们得钻探到什么时候?”
青牙脸色有点发沉,实际上这些日子他的脸色是越来越不好了,连嚼着花生都不香了。
他天天过来下水,下面的进展情况他不是不知道。
此时听了一堆其实是埋怨的话,天天来船上晃荡的他,终于也忍不住了,突然喝道:“通知弟兄们停工!”
一旁手下错愕道:“停工?现在就停吗?”
“现在就停。”
“不找了?”
“让弟兄们先等着。”扔下话的青牙飞身而起,落在了另一艘较小的船上,喊了声,“回去。”
海妖从命,水中拖拽着绳子调转了方向,拉着小船乘风破浪疾驰而去。
颠簸在船头的青牙一脸郁郁,原本打算自己找到宝藏弄走就行,是想背着庾庆独吞的,现在就有点扯淡了,想来想去,还是得去找庾庆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庾庆给坑了。
他现在就在船上反思自己,明知道狗探花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已经不止一次吃过他亏了,为什么还要信他的鬼话?
一路带着满肚子的火气回到了知海阁,问问留守的手下,确定了庾庆还在房间内。
嘿,那厮倒是自在,吃喝免费,天天躲在屋里修炼,宝藏不找了?
这压根不像是要找宝藏的样子,青牙越想越不对劲,越发感觉自己被坑了,越发火大,遂直奔庾庆的房间,到了门口,握起拳头就要砸开房门。
然拳头扬起又顿住了,有些事情必须面对现实,砸开了门后,面对狗探花怎么说?
说自己得了消息便甩了狗探花单干,想吃独食,于是背着人家找宝藏去了?
结果没找到,这能怨人家么?
想想,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没有来兴师问罪的资格。
犹豫一番后,他放下了拳头,回头对身后跟着的几人挥了挥手,示意都退开一些,嫌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不好看。
然后才以正常敲门的方式咚咚敲响了房门。
开门的是牧傲铁,青牙也没管他,跟进了自己家一样,直接连人带门一起推开,边进去便嚷道:“探花郎,出来。”
牧傲铁看了眼外面的其他人,见没有跟进来的意思,也就把门给关了。
手上拍下了一批广灵丹,正趁空修炼的庾庆,自然是被吵醒了,一听便知是青牙来了,不知这位又有什么事找来,肯定要出去见见,遂起身出了门。
一见青牙那主动示好的笑容,庾庆心头一动,隐约意识到了点什么,当即客气拱手道:“青爷。”
他伸手示意请坐,青牙一把摁下他手,不跟他闲扯,直奔主题,“探花郎,特来告诉你个好消息,你要找的那个地方,被我手下人无意中发现了。”
庾庆眨了眨眼,故作茫然道:“什么地方?”
青牙回头看了看屋里那些人,大拇指翘起指了指,无声示意,这些人听到了没事吧?
庾庆:“都是自己人,但说无妨。青爷,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
青牙啧了声,嫌弃他的记性,提醒道:“古台墟,就你说的那个古遗迹。”
庾庆一惊一乍,“啊?你找到了古台墟?哪呢,在哪呢?”旋即又一脸狐疑,“青爷,你肯定是在耍我玩,你真要是自个找到了的话,还能来告诉我?我不信!”
青牙翻了个白眼,“青爷我出来混,凭的就是一个义气,我是吃独食的人吗?有福同享,走,去确认一下是不是古台墟。”也不经庾庆的同意,直接拽上就拉走。
“青爷,青爷……”庾庆佯装反抗了一下,最终也没过分拒绝,对宝藏不积极说不过去呀。
两个女人留下了,南竹和牧傲铁积极拿了家伙跟着追去……
“带走了探花郎,带着一起出海了?”
鸠占鹊巢的向兰萱正在自斟自饮品茗,闻言骤然抬头确认。
其手下点头,“没错,已经同船出海了。”
向兰萱立马站起,追问:“探花郎他们有没有带什么包裹之类的行囊?”
其手下想了想,摇头道:“这个倒没有,各带了支佩剑而已。”
“你确定?”
“确定,肯定。”
闻听此言,神经骤然紧绷的向兰萱又松懈了下来,又缓缓坐下了,继续泡自己的茶玩,“嗯,知道了,继续盯着。”
她很清楚,真要是找到了仙府要开启的话,庾庆一行必然要带上那只“白萝卜”,没有带上灵根就不用急。
她不急,却有人急,庾庆和青牙一同出海的动静迅速惹出了一大片的连锁反应,一时间明里暗里冒出了大量出海人员……
锦国京城,贩夫走卒,酒肆商铺,来来往往的民生依旧如故,寻常人却不知平静的背后已掀起轩然大波,朝堂上下,各府衙皆惶惶而荡。
梅府,也是当今的右丞相府,门口的门房已经替换成了几名灰衣人看守,整个梅府内外都被大量灰衣人守住了。
司南府的人马跳过朝廷,直接将梅府给围了,大清早要上朝的右丞相梅桑海直接被堵回了府里,梅府任何人不得外出,朝野震动。
许多人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许多人在观望。
梅府里的人基本都被约束在了自己的房间内,同样感到莫名其妙,不过总的来说,梅府上下还算平静。
主厅内,满脸岁月痕迹的梅桑海已经换下了朝服,一身便衣仍显贵气,整个人显得轻松自如,正在棋盘前与人对弈,颇有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气度。
另一人长发后披,脑门光亮,发际线退的厉害,净面无须,相貌敦厚,乃司南府后司先生楚天鉴。
落子来来往往一番,见梅桑海老是举棋不定,楚天鉴笑了,一语双关道:“梅相,还没想好怎么落子吗?”
梅桑海随手补下一子,“你这是欺我心乱了,司南府内,好像不由你负责抓人审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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