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晴了
“状元公放心吧，下官明白，下官……”
周邦彦的话头一顿，下意识地抬眼扫过了不远处自己的亲随周墨，还有另外两位“亲随”周三、周四弟兄二人。
好吧，这周三、周四名字倒不是假的，可是他们的“亲随”性质则是假的。
这二位可是皇城司的大爷，却被高璋安排在了自己的身边当亲随。
那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让周邦彦感觉就像自己去厕所大小解，然后旁边蹲着个大活人瞪着眼珠子看自己一般。
偏偏这位状元公振振有词，把这两位皇城司得力干探交给自己作心腹亲随。
为的是让自己能够安心肆意地带着那位辽国大使去勾栏馆阁瞎鸡儿浪，不需要操心什么打探消息，试探对方。
因为这两位“心腹亲随”，他们会去办他们该办的事，如此一来，才能够避免让那位辽国大使从自己身上瞧出破绽。
这话，周邦彦敢信才怪，特别是皇城司二号人物，正六品皇城司赵押班，也混迹于高璋身后边的那帮家丁护卫里边。
面对着高璋这位状元公时那副卑躬屈膝的讨好模样，着实让周邦彦心生忌惮。
自打知晓了这只迎接辽国使节的队伍里边有不少皇城司的人手之后。
周邦彦哪里还敢摆长辈的姿态，甚至有种恨不得缩成一团，最好能够躲到床底下的冲动。
倘若要是惹恼了这位心思叵测的神童状元，怕是只需要一个眼神。
这臭名远扬，手段酷烈的皇城司，铁定能够让自己生不如死。哪怕是自己在文艺界的名声再大又能如何？
一想到接下来的日子，自己不但要被高璋这小子指使，还要被那些皇城司的人盯着。
这当真让周邦彦不禁红了眼眶，泥玛，自己不但后半辈子名声要毁了，而且还要担心受怕。
真恨不得扯起裤腰带，寻棵歪脖树一了百了……
“周大家，咱们走吧……”
高璋看到了一骑飞驰而来，朝着这边频频比划，知晓应该是辽国使节团的队伍快要到了。
周邦彦赶紧起身，满脸堆笑地整理了衣袍，态度恭敬地道。
“状元公您先请……”
……
高璋缓步行出了驿馆，站在了道旁，远处已然是烟尘滚滚，正朝着这边渐行渐行。
这只辽国使节团的规模应该不大，也就是百来号人的样子。
渐渐地，队伍越来越近，高璋终于看清楚了这一只辽国使节团的全貌。
只一眼，高璋的眼珠子就差点红了，真踏马豪！
看看，百来号的辽国使节，人人骑着良驹，队伍里边还有好几辆马车。
而且能够明显看得出来，这些人的良驹都颇为高大神骏，怕是不比官家赏赐给自己的那匹御马差。
而在高璋身后边的那些鸿胪寺官吏可没有高璋那么好的自控能力。
纷纷开始指指点点，小声地窃窃私语起来。话题自然全都不离那些辽国使节团的良马，还有他们的装扮。
而为首的那名大汉，也显得颇为膘肥体壮，可是他的衣着却浑然看不出一点辽国人装扮的样式。
唯一区别的地方在于他的颔下所留的三绺小胡须，跟宋人喜欢留长须不同，辽人更喜欢修剪成短须式样，这是算是他们契丹人的习俗。
而且还不光是三绺小胡须，还有些就留八字须，最后还有一种是只在鼻下嘴上之间，蓄一撮短须。
看到这只辽国队伍里边，就有几个膘肥体壮，剃着秃瓢，身上披挂着铁甲的辽骑，就留着这种很有倭国风情的胡须。
高璋嘴角一歪，好吧，看样子是自己少见多怪，原来这种被在倭国风行的胡须式样，早在一千多年之间，就已经在华夏大地上的少数民族地区流行开来。
想必是那些倭国人觉得这样的胡须很有特点，所以也很喜欢效法一直流传到后世。
此刻，马背上顶着两个黑眼圈的萧奉先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珠子，指了指那立身在前方道旁那个矮小的身影。
“那位，便是负责接待本使的神童状元高璋？”
“回禀辽使，这位正是我大宋今科状元，鸿胪寺丞高寺丞，他的旁边，乃是副使、大晟府大乐令周邦彦……”
萧奉先瞪大了两眼，打量着这二位，一个须发花白的绿袍老者，而另外一个则明显还没长大，唇红齿白，俊美秀气的红袍少年。
这让萧奉先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怎么也没有想到，朝庭居然会派出这么奇怪的组合来负责接待自己。
虽然这一老一小，自己远在辽国，都已经听闻过他们的名声。
以十一岁之龄，成为宋国的状元，这绝对是前所未有的奇闻，甚至引得辽国朝野的议论纷纷。
至于周邦彦，他的词作，亦在辽国也甚是受那些喜欢宋国文化的才俊的喜欢。这里边，自然也包括这位萧奉先。
但是，自己奉了大辽天子前来宋国出使，为的是向宋庭施压，让目前在军势上占优的宋庭罢兵，并且还要宋庭将夺取的疆土归还西夏。
这样的军国大事，宋庭居然没有委派一两位老谋深算的官吏来跟自己打交道。
居然只是让一位嫩到能掐出水来的官场新丁，还有一位在勾栏阁馆圈子的名声远远大过他做官本事的艺术家来跟自己交道。
这是看不起自己这位靠妹上位的大辽国使？又或者是，那些宋国臣工，畏于大辽之威名，而不敢来接待自己……
就在胡思乱想之后，萧奉先的坐骑，已然来到了近前。
萧奉先翻身跃下了马背大步走上前来，抄着他那还算是流利的大宋官话自我介绍起来。
“……萧某之前在大辽之时，就已经听闻了高寺丞神童状元之名，今日终于得见真人……”
“还有周大家，萧某年少之时去勾栏，就听闻过周大家的美名和佳作，哪怕是如今萧某还能时不时听到周大家的新作……”
第二百五十六章 友谊渐入佳境的萧、高
高璋一边还礼，一边打量着这位顶着一对黑眼圈的萧奉先，虽然是作大宋文人装扮。
但是一张嘴就勾栏那种不正经的地方，浓烈的粗鄙气息怎么也遮掩不住。
周邦彦也是第一回 遇上这么跟人寒暄的，可对方是辽国使节，再粗鄙，自己又能如此，只能硬起头皮打起了哈哈。
“对了高寺丞，萧某与你初次见面，这是萧奉的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我大辽制器一向优良，这柄弯刀亦是我大辽国刀匠所制，削铁如泥，吹毛断发，轻而易举……”
说话间，萧奉先让人拿来了一柄漂亮而又精致的弯刀，连刀带鞘递给了高璋。
这自然是离开辽国之时就已经准备好给宋国迎接官员的礼物。
高璋接过了这柄装饰得十分漂亮的弯刀，一边打量一边夸奖了一番之后就递给了身后官吏。
然后从身后接过了一件暗花的锦袍，朝着这位萧奉先递了过去。
“此乃我大宋蜀锦所制之衣袍，我大宋织锦技术独步天下，而这蜀锦更是难得……”
看着这精美到堪称工艺品的锦袍，萧奉先口水都差点滴了出来。
就这样的锦袍，在大辽绝对是天价。
看到了萧奉先的表情，高璋却一点也不觉得骄傲。
辽人送自己兵器为礼物，这可不仅仅只是送礼，更是向大宋示威。
可偏偏大宋送人，都喜欢拿蜀锦、瓷器，甚至于是各种大宋的名优特产。
完全没有半点的政治意义，或者说政治意义也有，那就是一句话，我大怂人傻钱多，你想干啥？
……
一番寒暄之后，萧奉先与几名辽国使团官吏也一同进了屋子。
美酒、佳肴，开始纷纷被端上了案几，推杯换盏，几杯美酒下肚，大家也就放开了许多。
开始肆意谈笑起来，高璋虽然还是个孩子，可是论起交际能力，甚还远在那勾栏老司机周邦彦之上。
一干辽人也都纷纷觉得，这位神童状元公小小年纪，但是说话特别好听，而且长袖善舞。
可谓是面面俱到，令一干辽人如沐春风，甚是开怀。
不论是辽人里边的文官，还是像萧奉先这等靠妹上位，肚子里边也就只有不到二两墨水的粗鄙之徒都大是受用。
高璋笑眯眯地看着这帮子辽人，从一开始的化装斯文，喝到最后直接就是鲸吞牛饮。
最后除了两名辽国文臣还能维持歪歪斜斜的坐姿之外，其余人等已然全部被放倒在地板上。
完美地宾主尽欢，等到那些辽人被或抬或搀离开之后，高璋这才吐了口浊气。
赵押班就凑到了高璋的跟前，朝着这位高寺丞小声地询问接下来该当如何？
“先不必着急，一切都按原计划进行就是，你那边的人手，记住盯着这个辽国使节团。”
“只要他们有人离开我们的视线范围，你们必须第一时间盯上去……”
“状元公放心，末将已经交待下去了，定然不会疏漏。”
赵押班又在屋子里边呆了柱香功夫之后，悄然地离去。
而高璋则仔细地回忆起今天的初次见面，认真地回忆起酒宴之上那些辽国使节团主要成员的应对和谈吐。
还好还好，目前来看，这帮辽国使节里边，似乎没有什么超人一等的人物。
那两名辽国文官虽然有点脑子，但是不多，至于以萧奉先为首的那几名辽国武人，呵呵……
虽然脑子转的比童智胜强，但是强得不多，大约也就跟蔡老六差不多，重要的是性格比蔡老六好相处多了。
嗯，当然，蔡老六的性格虽然有缺陷，但从某一方面而言，未尝不是他的优点。
……
不大会的功夫，已然去洗了把脸，灌了一大碗酸溜溜的醒酒汤，整个人总算是精神了不少的周邦彦来到了高璋的屋子。
打量着这位同样酒到杯干，居然把体重至少是他两个的萧奉先给抽翻掉的周邦彦。
高璋也不得不承认，想要当骚人墨客的表率，酒量不好是不行的。
总不能一大票的人在勾栏馆阁里边搂着衣不遮体的小姐姐酒到杯干，开始吟诗作对的当口。
你一肚子的才华和灵感都还没来得及施展，人就已经钻桌子底下了。
“周大家，我让赵押班请你过来，主要是想问一问你，对于那位辽国使节团的一干成员，你有什么看法……”
周邦彦作为混迹勾栏馆阁，粉丝甚多的老司机，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
捏了捏还有些发紧的眉心，周邦彦开始从自己观察的角度向高璋陈述起来。
有了周邦彦查缺补漏，对于那辽国使团的那些骨干成员的印象也变得更加的直观。
高璋也明白，想必这些年，大宋与辽国之间承平已久，而大宋对辽国的外交态度，一直都处于弱势水平。
在辽人的眼里看来，大宋就是一只他可以随意欺负的弱鸡，所以对于委派来的使节也不甚用心。
不然也不可能让萧奉先这等靠妹上位的纨绔子弟来担任使节。
毕竟在辽国天子和辽国重臣的角度来看，只要辽国摆明车马，拿出自己的态度，哪怕是随便指派个活人过来，大宋也会老老实实的答应。
不过很可惜，他们想不到的是，这个世界，多了一位深得大宋天子青睐并委以重任的神童状元。
……
等到那些辽人在这里休息了一夜之后，便朝着那东京汴梁的方向启程。
队伍还没有抵达东京汴梁城，辽国使节团与接应团队之间的友谊业已经飞速升温。
从最开始大家都表面亲热，实则各怀鬼胎，倒最后都觉得高璋这位负责接待的主官待人接物，让人感受不到任何的瑕疵。
而所有辽人的印象里，这位神童状元，为人颇为豪爽，做事痛快，重要的是还出手相当的大方。
路上休息的两天晚上，这位神童状元直接就在酒桌上告诉那位接待副使周邦彦。
让他带领这些来自苦寒的北地的辽国家人们，到城中，好好地感受一下大宋的热情。
所有的费用，由他这位神童状元自己掏腰包。
等到了半夜三更，一干辽人搂着怀中的姑娘，都对这位他仗义又豪爽的神童状元高璋印象好到了极点。
特别是已经进入到了囊中羞涩状态的萧奉先觉得，这位小高状元不但人很有意思，说话很好听，而且对朋友那真是大方到不要不要的。
而且那位奉命三陪的周大家更是告诉自己，这位小高状元可是大宋天子跟前最得宠的新人。
“真的假的，某可是听闻，你们宋廷，最得你们天子信任的，乃是蔡京。”
那位恋恋不舍地摸着小姐姐滑腻素手的辽国文臣抬起了头来，提出了自己的置疑。
这位官员耶律宏光乃是大辽国信所的主管，此番前来，自然是为了辅佐靠妹上位的萧奉先。
这位如今已经成为了大辽国天子跟前的红人，自己可得侍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