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会摔跤的熊猫
于是自己出现。
某种意义上来说……刚刚的出手,也是拯救。
因为在这片大海上,人命和海水,都是一样的东西。
捏碎之后,都将以另外一种形态,回归这个世界。
……
……
神像矗立于大海之上,巨人握着的那杆三叉戟,萦绕着阵阵风暴。
随着世界的平静,三叉戟尖的风暴也徐徐消散。
风暴神座行走在自己的“巨大雕像”之上,他缓缓来到了三叉戟所在的位置,然后皱起眉头。
这里出现了他无法理解的事情。
因为执掌整座南洲,他掌握着南洲海洋,以及南洲海洋所包裹着的那片大陆的最高话语权。
他对那些信仰自己的“虔诚追随者”,送出了馈赠。
银箔信物,是神的馈赠。
而内蕴精神力的三叉戟,则是足够虔诚的教会才能够得到的礼物。
每一杆三叉戟,都有一缕无法磨灭的精神力。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种“保护”……更是一种监察,南洲地区教会的覆灭并不算是大事,每年都有教会倾覆,而当三叉戟破碎,自己的精神飞回,只需要短短几分钟,就能够见证这座教会的“一生”。
可偏偏。
有一缕精神……消失了。
风暴神座眯起双眼,盯着这座巨大的神像。
像这样的神像,在南洲大海上,还有许多……雕刻的都是自己,这是教会进献的贡品,通过这些神像,他可以在神殿之中聆听赞颂风暴的低语。
在这片大海之上,只需要一个念头,他就能抵达“颂念者”所在的位置。
事实上。
这片海洋上,每天都有太多的颂唱之音。
修筑雕像之初,他还愿意享受这些“赞美”,可当赞美声音太多……就变成了一种嘈杂。
像刚刚那种规模的呼唤,根本不会吸引他降临。
他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调查清楚,那缕失落的精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风暴神座眯起双眼。
没记错的话……身下的这座神像,是“晚钟教会”奉上的贡品。
作为回馈的礼物,那杆三叉戟中的精神,本该与这座神像产生冥冥之中的感应……可此刻却彻底失联,毫无疑问,自己的精神力丢失了。
他的脑海里浮现“晚钟教会”的相关记忆……那实在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型教会,几乎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地方,而唯一还算注意的是……半年前晚钟教会向自己的神殿进献了一座古文石板,据说是从东洲苔原搬回来的古物,只不过没有人能够破译石板上的内容。
类似的物件太多。
无法被理解,无法被勘破……但凡出现了这样的特质,这样的“古物”极大概率是赝品,或者是根本无用的残次品。这副古文石板被送来的时候,当然也被神殿如此定位,晚钟教会将石板搬回南洲之后,吃了闭门羹,进献失败,只能开始闭门造车,默默进行着破译工作。
直至如今……似乎还没有什么进展。
本来是转瞬即忘的存在。
如今,因为精神力的丢失,让风暴神座留意到了这座小小的教会。
那一缕精神力的丢失,其实是很小的事情。
如果把自己的精神力,比作这片浩瀚的大海。
那么丢失的那一缕精神力……恐怕就像是自己刚刚随手捏碎的那一场风暴,于这片大海而言,存在也好,不存在也好,毫无影响。
只不过,这件事情是不合理的。
他乃是至高无上的“神”!
他的精神力是完整的大海,除非他愿意……否则每一滴水珠,都不该有缺失!
风暴神座陷入了沉思,他试图用神念去运算这件事情的未来结果,然后得到的结论却是一片混沌。
于是他开始犹豫。
关于精神力丢失的事情,是静静等待它的回归,还是直接追查下去?
“东洲……”
风暴神座徐徐抬眸,望向海的彼岸。
那有一个他最不想接触的人。
也是他最看不透的地方。
……
……
淮荫是江北的一座小城,这座小城十分安静,与江北其他地带的城市不太一样,虽然也处在北方,但时常沐浴在阳光里。
与江南相比,江北的经济发展要稍稍滞后几年。
某些偏远的小城,还保留着“绿皮火车”这样的交通出行方式,即便是深海全面链接的时代……也并不是所有的城市,都在拼命向前跑。
绿皮火车停靠在淮荫站。
好几位西装革履的男人,早早就笔挺地等在车站外,与周围的人群相比,他们的衣着实在格格不入,太过显眼……像淮荫这样的小城,很少会出现这样的“商务人士”。
这几位西装男人神情紧张,东张西望,他们的怀中抱着迎接牌。
这看上去分明是迎接贵族少爷的仗势。
而迎接牌的上面……的确写了少爷两个字。
“白袖少爷……”
绿皮火车上下来了许多人。
其中一位相貌白净的少年,隔着很远就看到了人群中高高举起的那块牌子,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轻念了一句这令人羞耻的欢迎语,连忙压低帽檐,快步前行。
他这趟一个人出行,就是不想见到白家的人。
白袖要找到是于束的家人。
他的权限足够高。
知道了“渠龙”的名字,后续的调查就没什么困难,【深海】为他找到了“于束”的档案。
出生于淮荫城,父母健在,有一个妹妹。
在抹去自己的姓名之前,他似乎有一个还不错的家庭……
白袖看完档案之后,不太明白,于束为什么要选择成为“献命者”。
他用了一个小时,找到了【深海】数据库中记载的,于束父母现在居住的地址……这座小城里并没有很多高楼大厦,但是有很多相邻坐落的宅院。
于束的父母就住在一个老院子里,虽然住了十年,但看上去并不破旧,墙头还放着几盆绿植,或许是因为常年打理的缘故,站在院门外,也能感受到院子里的蓬勃生机。
白袖敲门之前,有些犹豫。
他整了整衣着,调整好情绪,然后敲响了屋门。
院子里有轻盈的脚步声。
跑来开门的是于束的妹妹。
“……是哥哥!哥哥回来了!”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啪嗒啪嗒跑了过来,还没开门,就奶声奶气地开口,声音满是惊喜。
开门之后,女孩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容。
她有些惘然。
“我是……于束的朋友。”白袖微微低眉,他犹豫了一下,蹲下身子,轻声道:“你的父母呢?”
小女孩眨了眨眼,半个身子躲在门后面,但并不怕生。
或许是因为白袖长得很好看的缘故。
她回头看了看屋子……
想了很久,小丫头双手绞在一起,十分认真地一字一句念出声来:“妈妈……爸爸……在屋子里……妈妈在照顾爸爸。”
白袖温柔笑了笑,又问道:“我可以进来么?”
屋子里走出了一位妇人,神情有些憔悴,她沾染油烟的双手正放在围裙上擦拭,看到白袖的出现,有些局促,捏着围裙一角,柔声道:“不嫌弃的话……就进屋子,喝杯茶吧。”
白袖进了院子。
这的确是很有生机的院子。
院子里搭建了乘凉的绿荫棚子,墙上画着大大的涂鸦,他目光瞥见了涂鸦的墙角,有一个画满了叉叉的粉笔日历,擦了很多遍,又写了很多遍……小丫头松开门把手后,就屁颠屁颠跑到了墙的角落,捡起了磨平的粉笔,在墙角日历的最新日期上,力道很轻地画了一个叉。
进屋之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屋子里的设施很简单,一张普通的床榻,一套复杂的仪器,还有一个形如枯槁的男人。
白袖默默环顾一圈。
除此以外,家徒四壁。
他无法理解……为白家奉献一切的男人,为何会落到如此境地?
于束当献命者的这些年里,他的家人,理应得到最高规格的对待。
白袖的精神力无声地蔓延,他望向躺在床榻上的男人,于束的父亲瘦弱地像是一张纸,那开敞的胸膛里,几乎传不出有力的心跳声音,就连一旁的心电图仪器,也只显示轻微的起伏……
白袖想要看一看,这究竟是什么病,是不是真的无法救治。
而精神力接触之后。
他意识到事情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这个躺在床榻上的男人,已经没有了意识,精神全部粉碎……维持着基本的生命体征,已经是一个奇迹。
对于正常情况下的“昏厥”,或者“意识丢失”……他还有办法。
可这种情况。
别说是自己,就算是神座来了,也束手无策,谁都无法救治一个失去了灵魂的空壳。
“辛苦你大老远跑一趟……于束在北洲过得还好吗?”
于束的母亲捧着热茶,她有些紧张地望着白袖,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很像是大户人家的贵公子,于束真的有机会认识这样的朋友吗?
北洲……
【深海】的档案里,记载了于束成为献命者之前的事迹,可却无法记载于束离开淮荫前,对父母的交代,这毕竟是一个不重要的人,一粒时代的尘埃,没有人会在意他说了什么,就像是没有人会在意……他去往了何处。
白袖抿了一口茶。
门外响起了醇厚有力的声音。
“佘夫人!还记得我吗?”
“阿束时常念叨着你,说要回来看看……只可惜他还在驻守要塞,我和小袖子休了年假,正好路过淮荫,就替他来看看你。”一个衣着朴实的中年男人推门而入,他的笑容很是和善,笑声里满是欢快,顺手就抱起了那个蹲在墙角画画的小姑娘。
白袖怔住了。
家主?!
中年男人变戏法似的从内兜里取出了一个玩具,那是一朵快要凋零的向日葵,在江北这样寒冷的地带,几乎见不到这种植物。
小姑娘眼神亮了亮,颇有些好奇。
“还记得我吗?”白家家主微笑开口,将花儿递了过去。
“记得……”
小家伙接过向日葵,小心翼翼抚平了快要枯萎的花瓣,轻声地说:“你是接哥哥走的那个坏蛋……白……白痴叔叔……”
白袖的神情有些复杂。
白家家主的本名叫做白小池。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家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