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山行者
“咳咳,咳咳。”
老皇帝愈发憔悴,却仍然把持着权力,坚持批阅着每一份奏折,一意推行着“先征西域,后灭草原”的国策。
只因——
单纯击败草原王庭,永远只是治标,而非治本之策。
纵使匈奴、新匈奴、乃至于未来的新新匈奴被击败消灭,只要西域与辽东这二大区域仍然存在,草原新兴势力,便可通过掠夺这二处半蛮夷化的地域人口与财富,从而在二三十年内,崛起,强盛,最终南下侵略中原。
相反。
若能大卫武朝彻底占据西域、辽东二地,就像是两根锁链,死死禁锢住草原未来的发展。
这一点,是老皇帝从十八岁登基之日起,便暗暗做出的长远判断。
所以。
他派遣数州雄兵,攻取辽东之地。
那时。
还冒出了一位“荒野校尉”,唤作张百岁,在辽东战场,以一敌五,立下赫赫战功,与另一老将司马仲达齐名,堪称一时瑜亮。
只可惜。
张百岁不得《大荒芜经》,无武侯之望,渐渐淡出了老皇帝的视线,唯有司马仲达一跃而起,荣升大都督。
随着辽东战事结束。
辽东蛮夷与汉人的比例,已渐渐平衡,假以时日,必定可纳入大卫武朝的实控统治。
但——
西域,却鞭长莫及!
正因如此。
老皇帝才一意孤行,掀起了“凿空西域”的战争。
只待春暖花开之际,便是九州雄兵齐出,雷霆扫穴,一口气灭亡西域三十六国!
若可成功,必定能削去草原百年胡运,为大卫武朝带来上百年的和平,堪称:万世之功!
只是。
谁也不曾料想到——
“天要朕死!”
“朕,真的好想再活五百年!”
老皇帝紧握双拳,吩咐左右道:
“朝议,去未央宫。”
“唯。”
雷霆乍惊,王车起驾出宫。
……
未央宫。
老皇帝端坐于王位,仿佛容光焕发,目光锐利如烧红的刀刃,扫视下方大气不敢喘的群臣。
他暗暗回想着过往:
“我大卫自武帝始,百五十年来,征伐天下,屡战屡胜,斩诸国之将士,计百七十万之巨,令天下震恐。”
“四海之内,莫不畏我如虎狼,不敢北望九州。”
“北过草原,西涉流沙,东至东海,南尽北户。”
“人迹所至,无不臣者!”
对于大卫武朝而言,老皇帝可谓是武德充沛,以一代人的时间,令九州华夏的疆土,扩张到了极点。
何等荣耀?
何等傲然?
但扩张本身,也带来了沉重的社会压力。
除九州武卒之外,几乎人人都成了受害者。
苛政猛于虎!
愈发沉重的徭役,苛捐杂税,令短短几十年间,爆发了近乎成百上千场底层民众起义。
甚至于。
随着底层民众造反经验愈发丰富,他们也摸索并掌握了一些造反的“仪式”,如“国人暴动”、如“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如“斩白蛇”,如“楚虽三户”,如“黄巾”等,不一而足。
百姓是弱小的。
纵使拥有“仪式”的帮助,他们仍然如秸秆草芥一般,被九州武卒轻易杀死,一次次造反,一次次失败。
百姓又是强大的。
成千上万人所忍受的痛楚、煎熬与苦难。
他们缄默无言,却从未忘记。
亿万生灵所汇聚的浩瀚意愿,深深充斥着社会的每一个角落,推动着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等待着爆发之日,等待着复仇之时!
就像姜尘杀死风神翼龙的时候。
数以百计的人类冤魂眼瞳血红透着深深憎恨,前赴后继,压覆于风神翼龙的背部。
它们的重量,令那该死的食人龙兽受到了深深束缚,无法逃脱,最终沦为姜尘的刀下亡魂!
而老皇帝。
他亦在临死之前,感受到了亿万生民的分量——似是轻于鸿毛,实则重逾泰山!
所以。
“万世之功,一步之遥……”
老皇帝才会于皇宫深处,发出这般叹息。
但是。
他也深深知晓另一句话:
“一步踏空,便会万劫不复!”
朝堂上。
群臣匍匐于地,大气也不敢喘一下,默然等待着皇帝的吩咐。
却不料。
一道大大出于意料的谕旨,突然下发:
“更替国策。”
“以使节驯服西域,以雄兵北进草原。”
数十武臣试图上奏死谏,不愿放弃唾手可得的战争收益,但在丞相司马仲达的约束下,朝堂纷争快速平息。
不过几日光景,朝堂便凑齐了一批优秀使节,受王命,前往偏远西域之地,宣读国策。
老皇帝端坐于宝座之上,居高临下,凝望审视着四朝老臣司马仲达,虽已年过百岁,白发苍苍,身形佝偻,却仍然为国分忧,鞠躬尽瘁。
一念及此。
老皇帝心中颇为满意,想道:
“这才是我大卫武朝的忠贞国士!”
“待朕离去之时,以仲达的忠贞与才能,倒是可充作托孤辅佐之柱石。”
“虽说仲达年轻时得了贪狼眷顾,有权臣之相,但太子年不过十八,凭着年纪,也可熬死此人。”
但是——
若是姜尘本人在场,详细了解过“忠贞国士”司马仲达的过往人生,一定会惊讶地呼出声来。
将其称之为:
“司马懿!”
前世华夏历史,将历代大魏皇帝与宿敌诸葛孔明活活熬死的老寿国贼——司马懿!
……
丞相府。
司马仲达倚靠着太师椅,脸色阴郁,冷冷瞥了一眼阴影角落,开口道:
“我已派遣数名精锐心腹,加入西域使节之中。”
“不愧是晋高祖皇帝的投影,果然有奇谋诡变之策。”
阴影暗暗在心中说了一句,随后开口做出许诺:
“丞相大人,若楼兰重归罗教,你想要的仪式内容,必定会显现于你眼前。”
“一言为定。”
司马仲达虽老眼昏花,但浑浊目光中,却透着深深凶意。
事实上。
这就是使节团背后的真相!
老皇帝突发恶疾即将殡天,并不在意楼兰的得失,这就给了丞相司马仲达做手脚的机会,将一些秘密心腹,送入使节团中。
而他的真正意图,便是要以青州军奋战数月的辛劳与血汗,去换取一份神秘的仪式,
一份足以颠覆大卫武朝的神秘仪式。
阴影渐渐淡去,留下最后二言:
“青州军内部,似乎发生了一些无法预测的变化,还望丞相给予些神速之物,襄助使节团,尽快抵达楼兰。”
“迟则——生变啊!”
司马仲达面无表情,抬手拿起了关于楼兰的情报:
“明面上,并无任何武侯。”
“但暗地里,却藏着建国五狼将的尸骸,以及——二件准神器么?”
……
夜,楼兰国都。
燕镇恶面色惨白,凝视着破碎的准神器,体态愈发颤抖,“右卜师,我楼兰,还能撑到你说的‘一线生机’吗?”
“交战才不过七八个时辰,燕祖留下的一件准神器,便已损毁,三位武侯的力量,实在可怖……”
言语间。
燕镇恶每每想起白日里守城战的可怖,处处是尸山血海,处处是残骸断臂,痛苦、哀嚎与死亡,不绝如缕……
仅仅一个白日,楼兰便损失了一件准神器,外加足足四千楼兰兵卒。
白日的攻防血战,令所有人,都深深感受到武侯的可怕!
而另一边。
青州军的损失,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洪武、柳传智与卫安国,足足三位武侯的巨大优势,令伤亡人数,削减到区区数十人。
所以。
楼兰王燕镇恶已然彻底失去胜利的信念,将右卜师口中的“一线生机”,当做了救命稻草。
右卜师躬身献策:
“大王,咱们若是正常运用神器,必定无法撑到‘一线生机’到来。”
闻听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