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血红
这是一片完全混乱无序的庞然领土。
大大小小的部族,犹如一群凶恶的野兽,在这块气候残酷、环境恶劣的土地上挣扎求存。
在这里,没有规章制度,没有人伦王法,甚至……连‘文明’都谈不上。
大大小小的部落,相互屠戮,相互吞噬,拳头代表着道理,刀锋代表了正义,时常有雄霸一方的超级部族宛如流星一样划过天空,崛起、强盛、鱼肉一方,然后又在短短数十年中颓然崩溃。
百年前,青狼旗崛起,强大的青狼氏族用刀和剑、血与火,杀得极北汏州的各大部族胆战心惊,成为各族共尊的氏族盟主。
三十年前,黑鹿旗从穷山恶水之中飘摇而出,比青狼氏族更加野蛮、凶残的黑鹿氏族,裹挟着一个个大小部落,向青狼旗的统治地位,发动了疯狂的挑衅。
青狼和黑鹿的战争,持续了八年。
八年时间,极北汏州大大小小的部族,无论愿意不愿意,全都卷入了疯狂的战乱中。
短短八年时间,极北汏州的大小部落,老人几乎死尽,青壮男女,则是减少了五成。
八年时间,筋疲力尽的青狼和黑鹿,已经再无力气打下去,两大氏族的头领,被逼坐在一起,喝下了血酒,向天发誓结成兄弟之盟。
大胤的上一任天子。
胤垣的父亲。
雄图伟略,力图振兴大胤的天齐帝胤熇(熇,he,火势猛烈),统辖着他耗费数十年时间,精心打造的羽林骑兵,抽调了大量禁军精锐,带着他最宠信的一批心腹大将,剑指北方。
曾经,大胤衰败,四极大州的最后一座军城,就是在极北汏州的部族喧嚣声中被攻克。
那一年,胤熇誓师起兵,他对天地祖先发誓,他要一座一座收回当年沦陷的军城,让大胤的意志重新笼罩四极之地。
他起兵,日夜兼程,直赴极北汏州。
循着直通北方的主驰道,规模庞大的天子亲征军团,耗费了足足两年时间,终于跨过白蟒江,抵达极北汏州。
还在舔舐伤口的青狼、黑鹿悚然,以兄弟之盟联手对抗天子大军。
胤熇亲临一线,高呼鏖战,统辖士气高昂的亲征大军,连败青狼、黑鹿联军十八场,杀得极北汏州各处草原血流成河,无数部族头人跪在天子战马前哭喊连天,赌咒发誓重归大胤大旗之下。
大战第十九场。
极北汏州北境,近乎永封的‘白海’巨湖旁……
占据绝对优势的天子亲征军团粮道断绝,有不知名强势军力四面合围,天子亲征军团血战三月,最终崩溃,无一兵一卒逃脱。
镐京城中,还是秋色明媚,无数文人雅士登高观景,赏红叶、赏菊花、赏美人,更吟诗作对,欣赏‘诗圣’天阳公卢仚新出的诗词集子。
而极北汏州,已然是大雪封道,平地积雪三尺。
时不时,来自极北溟海的寒流,会卷起白毛暴风雪,吹拂大地,带给众生平等的死亡。
除了最强悍、最无畏的战士,以及最凶猛、饿得快要死掉的野兽,其他任何生灵,都不会在这样的鬼天气,冒着随时被暴风雪扑杀的危险出门行走。
一队近百名骑兵,正在雪地里挣扎向南。
一路向南。
前方白蟒江,宽达数百里的江面已经被厚厚的冰面封冻,但是隔着厚厚的冰,依旧能听到冰层下湍急的水声。
在小小的骑兵队伍后方,一支规模庞大,足足有数万人,打着青色狼旗的骑兵,正歇斯底里的鞭挞着平日里爱似生命的战马,疯狂的追逐着前方小小的队伍。
前方逃跑的队伍中,领头的一名发须苍白,身形魁梧,目光凌厉如刀的男子突然身体晃了晃,座下的一头饿得瘦骨嶙峋的独角牦牛一声悲鸣,重重栽倒在地,嘴里不断吐出血来。
男子翻滚倒地,一声不吭的凑到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的牦牛脖颈边,拔出一柄黑燧石打磨的匕首,切开了牦牛的动脉,大口大口的吞咽热腾腾的牛血。
逃跑的队伍停了下来,又有几头坐骑煎熬不住,身体摇晃着倒在了地上。
一群人等跳下马,一声不吭的切开坐骑的脖颈,分享动脉中喷出的热血。
更有人趁着坐骑身体还热乎的时候,从它们身上切下几片嫩肉,大口大口的生吃了下去。
茹毛饮血,犹如野兽。
身后蹄声如雷鸣般响起,追逐的队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风雪中,已经能看到那一面面摇曳的青色狼旗。
“青狼!”最先摔下坐骑的男子猛地抬起头来,满是鲜血的脸上露出一个可怕的笑容:“我,当让你亡族灭种!”
一名身形魁梧,身高近丈,身上裹着几件破烂的老羊皮,大片肌肤袒露在外的魁梧男子手持一杆铁枪,丢下已经无力奔跑的坐骑,大踏步朝着追兵迎了上去。
他一边大步奔走,一边厉声喝道:“走!过江!”
“过了白蟒江,就是北冥州诸侯领地。青狼、黑鹿的人,若是敢跨界,就是一场死斗。”
“过江,过江,过了江,就还有希望!”
“今日,我卢貅,死于此!”
魁梧男子嘶声长啸,其啸声惨烈,如受了致命重伤的孤狼,发出了生命中最后的声响。
“十九年前,我就该死了!”
“青狼氏族的杂碎们,来!”
数十名骑着体型庞大如象的长毛牦牛,手持大斧、狼牙棒等重兵器,身形魁梧如熊虎的青狼氏族大将低沉的咆哮着,催动坐骑全速冲杀而来。
卢貅挺起长枪,暗沉沉的长枪带起沉闷的破风声,在风雪中轰出了一条一条宛如龙形的枪芒。
枪头急速旋转着,带着可怕的力道轰进一头头长毛牦牛体内。
体型庞大的牦牛身躯炸得粉碎,牛背上的青狼氏族将领一个接一个的摔倒在地。还不等他们爬起来,卢貅宛如观花赏菊一般向前信步游走,一枪一个,将这些将领的头颅轰得粉碎。
大队大队的青狼骑兵冲杀而来。
他们犹如浑浊的洪水,冲向了卢貅。
卢貅犹如一座坚固的堤坝,死死挡在洪流的前方。
一头头坐骑粉碎,一个个骑兵嘶吼着被长枪挑落。
很快,卢貅面前就堆起了大片尸骸,挡住了冲锋的青狼骑兵。
青狼骑兵绕过战死的族人,从卢貅的两侧发动了冲锋。
箭矢如雨,纷纷撒向卢貅。
‘噗噗’声不绝于耳,卢貅的身体不断中箭,箭头轻松刺穿了他身上的老羊皮,但是碰到他比羊皮更加坚韧的皮肤,就纷纷无力的坠落。
小小的逃跑队伍中,数十名同样仅仅裹着老羊皮,瘦骨嶙峋,浑身是伤的汉子纷纷拔出各色兵器,一声不吭的朝着卢貅奔去。
发须花白的男子深深的看了一眼被围攻的卢貅,以及那些折回去送死的汉子,咬着牙,一声不吭的站起身来,转身踏上了白蟒江的江面。
一名藏在青狼骑兵队伍中的大将突然冲出,手中造型怪异的羊头锤狠狠轰出,重重击打在卢貅的胸膛上。
卢貅的胸膛凹陷,大口吐血。
他嘶吼着,泾阳卢氏祖传的沧海劲全力催动,全身都涌出了茫茫的蓝色幽光。
卢貅就要发动亡命的一击……卢仚在镐京城内,亩许大的气运罗伞轰然成型。
若是在场有人能看到卢貅头顶的气运,就能看到,他头顶原本崩碎如沙土,星星点点残破不堪的血色气运,骤然间向内一合。
一片半亩大小的血色庆云冉冉浮现,在血色庆云上方,一把直径三丈的青色气运罗伞急速成型。
卢貅体内沧海劲骤然岔了气。
一道道幽蓝色元罡顺着他的奇经八脉、十二正经胡乱流窜,要死不死的恰恰暗合了卢仚推衍的第一座金刚法体的运功路线。
心脏一声震鸣。
卢貅心脏剧烈跳动,他的心脏内,一团拳头大小的金色火焰骤然亮起。
身上包裹着的老羊皮破碎,卢貅体内,一道道如龙巨力凭空而生,古铜色的皮肤中,隐隐有一丝淡金色浮现。
一身大吼,卢貅手中铁枪向前狠狠一荡。
一道金色狂飙横扫而出,卢貅面前三千许青狼骑兵齐齐崩碎,炸成了漫天血雾。
已经踏上白蟒江的男子猛地回头,他看到卢貅腾空而起,一道道金色枪芒不断轰击地面,每一击都轻松轰碎了数百青狼骑兵。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黑燧石匕首,声嘶力竭的吼了起来:“天佑大胤!”
“青狼氏族,我要你们亡族灭种!”
第254章 真敢!(4)
嘉佑十九年的八月,很喧嚣。
市井上,一些消息终究是瞒不住,在百姓们的口耳相接中,传播了出来。
吉州城,男丁尽没,阖城女子,在后续几天不断失踪,最终偌大的吉州城,成了一座空城。而类似的事情,在吉州的其他郡县多有发生,一座座人烟繁茂的城池,就这么成了鬼蜮。
蓟州城,被屠,满城死绝,鸡犬不留。
曷州城,遭劫,男丁死尽,女子被辱。
佋州城,反叛,州牧扯旗子造反,起兵攻打四方邻居。
茉州城,反叛,州牧被杀,地方豪族崛起,纷纷组建私军,打得热闹非凡。
……
……
……
糟心的坏消息不断从各种渠道传出,不经意间,尽然有一种大胤风雨飘摇,江山社稷就要崩盘的意思在里面。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这类的消息越来越多,市井街头,讨论这些消息的人,也越来越多,胆子也越来越大。
甚至到了八月底的时候,在茶馆酒楼里,那些说书先生,都敢堂而皇之的向茶客、食客们,讲述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收到的‘独门消息’。
放在往日里,哪个市井好汉又或者说书人敢如此堂皇的说这些?
真当守宫监、巡坊御史、巡街武侯、各衙门的官吏都是吃素的?
但是在八月里,任凭好汉们胡编乱造,任凭说书先生们口舌翻飞,无论守宫监,又或者巡坊御史,更甚其他的大小衙门,没人约束这些事情。
衙门不管,下面的人胆子就更大。
渐渐地,什么天子失德啊,太后荒淫啊,大将军无道啊,大丞相乃祸国殃民的奸贼啊,各色经过精彩加工的流言,全都冒了出来。
而一支又一支,从镐京各大坊市不断开赴大将军府的禁军,更是让这种风雨飘摇的混乱感,凭空增强了百倍。
一支一支的禁军开进大将军府,但是从未见任何一支禁军出来。
大将军府固然是一座拱卫皇城的庞大军城,其内部规模极其庞大,但是怎可能容纳整个镐京的禁军呢?
镐京两千多坊市,一品二品三品坊市,驻军规模在数万上下。
三品四品五品坊市,驻军人数也有近万人。
只有那些七品八品九品的坊市,尽是一些种田的、种菜的、砍伐柴薪的小村落,这样的坊市中,驻军人数从数百上千人不等。
饶是如此,整个镐京的禁军驻军,那可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字。
区区一个大将军府,怎可能容纳这么多人?
一时间,妖风四起,有市井无赖造谣说,大将军犯了职业毛病,他屠戮了无数禁军士卒,将他们的血肉都拿去当做各种猪马牛羊的肉给贩卖了。
谣言荒唐到了如此地步,却也不见官方制止。
有心人只注意到,镐京城内的勋贵大臣,文武官员们,大的小的,新的老的,出身门阀世家的、或者寒门出身的,这些天他们全都轮着班的去三个地方。
大将军府、皇城和九曲苑。
去大将军府,自然是见大将军乐武。
去皇城,自然是去见当今太后乐氏。
去九曲苑么……天子有诏,臣子们自然是去觐见天子的。
但是,臣子们去了三处地方,见了当今大胤权柄最高的三人,究竟说了什么,谈了什么,答应了什么、承诺了什么,又或者索求了什么,没人知晓!
除了这些臣子,四极坊的质子们,也都纷纷动了起来。
臣子们是白天光明堂皇的出动,而这些质子们,则是在夜间鬼鬼祟祟的出没。
他们同样是在大将军府、皇城和九曲苑进进出出,一个个明知道藏头缩尾没用,却依旧藏头缩尾的到处溜达。
同样的,他们和那三位谈了些什么,索求了些什么,承诺了什么,外人同样不知晓。
于此,卢仚表示很淡定。
无论那些文武大臣、宗室勋贵怎么闹腾,他每天都很镇定的,一大早就出门,带着青柚三女跑去皇城武胤坊、鲲鹏坊最有烟火气的街市,各种点心、美食从街头吃到街尾。
随后,四人就带着一队护卫,后面跟着一架或者两架马车,走街过巷,专门钻那些古董铺子、药材铺子、奇物铺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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