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罗罗
打发了南书房里面一票上了年纪的大臣后,康熙就对福全、王忠孝两人道:“福全、大头,陪朕去一趟慈宁宫吧!”
“嗻!”
王忠孝应了一声,便和福全一块儿跟着小皇帝康熙出了南书房。
出门之后,康熙并没有乘坐步辇,而是低着头一路步行,带着一大群人去了布木布泰居住的慈宁宫。他们抵达的时候,布木布泰正在和自己的干女儿孔四贞说话。
孔四贞看上去刚哭过,眼睛红红的,脸颊上还挂着泪痕,瞧着还真是个挺惹人怜爱的阿姨。
她今儿是来告刁状的!
告那个投靠鳌拜、勾结吴三桂,还想借此谋求定南王之位的孙延龄的刁状……这事儿可不大好处理!广西不仅山高皇帝远,而且离吴三桂还近!
万一孙延龄给逼急了,直接投吴三桂一起反了怎么办?
布木布泰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康熙、福全、王忠孝就一块儿来了,而且还带来了一个更加劲爆的消息!
“什么?吴三桂把女儿嫁给了朱三太子?”饶是经历过太多风风雨雨的布木布泰,听见这消息也感到不可思议,“这,这可能吗?吴三桂可是杀了永历的!”
是啊,一边杀永历,一边又勾结朱三太子……这有可能吗?
“额娘,”孔四贞这个时候忽然插了一句,“您还记得大清刚进北京那会儿的真假明太子案?”
“啊,”布木布泰手按着额头,“年纪大了,几乎忘了这事儿!”
“真假明太子案?”康熙问,“这事儿和朱三太子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关系太大了!”布木布泰说,“据多尔衮所说,当年那个被当成假太子剐了的少年,其实是如假包换的真太子!”
“真太子?”
“皇玛嬷,咱大清不是优待前明宗室的吗?”
布木布泰哼了一声:“是优待,所以才给扣了个假太子的名义……要不然最多就是菜市口挨一刀,怎么都不至于千刀万剐!”
千刀万剐……够狠的!
王忠孝心说:我一定得好好终大清,千万不能让大清给终了……
“可这事儿和吴三桂有什么关系?”康熙问。
布木布泰道:“据这个真太子交待,当日他是在山海关战场上让吴三桂的人给捉住的!”
康熙点点头,“哦,明白了,他是让吴三桂给害了!吴三桂这老贼真不是个东西!”
布木布泰摇摇头:“不是,吴三桂没害他……吴三桂先把他藏在军中,想带回北京后拥他复辟。后来吴三桂看到复辟无望,又给了这个真太子和他的随从一笔钱,让他们跑路去南京。结果这个真太子没跑了……北京城外兵荒马乱的,跑没多久就遇了贼人,抢了钱财杀了从人,只他孤身一个跑回北京,投到了他外公家里。最后又被人出卖,落在了多尔衮手里,给当成假太子剐了!玄烨,你说说,这个吴三桂在这事儿上怎么样?”
康熙哼了一声:“那就更不是东西了!首鼠两端,图谋不轨……多尔衮怎么当时不杀了吴三桂?”
布木布泰笑了笑:“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玄烨,你现在也得明白这个道理!”
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忠孝听见老太后的话,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这老太太该不会是提醒康熙在清洗鳌拜同党的时候要适可而止?
康熙沉吟了一下,点点头道:“皇玛嬷教训的是!”他顿了顿,又说,“如此看来吴三桂真的有可能和朱三太子一直保持着联系!朱三太子当年和朱大太子在一块儿的,没准这俩小孩都曾经落在吴三桂手中,后来朱大太子自投罗网被剐了,而朱三太子则跑到了江南,长大以后就开始闹反清复明了!”
康熙还是挺能脑补的,把“真相”都补出来了。
布木布泰没有顺着康熙的话接着说吴三桂的事儿,而是话锋一转道:“玄烨,图海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图海还关在尚方院里面天天写材料呢!
这家伙当官的时候人缘不差,也有许多官员看出鳌拜在栽培他,就主动向他靠拢,这会儿都成了鳌党嫌疑!所以现在北京官场上都有点人心惶惶了,生怕被图海咬上一口成了鳌拜的党羽。
“皇玛嬷,”康熙皱眉说,“图海依旧不认自己是鳌拜的党羽,也不承认当日曾提醒鳌拜逃命。更可恨的是,他还坚持说自己是先帝遗命要用的人。真是死硬到底,可恨之极!”
布木布泰叹了口气,说:“玄烨,给他个体面算了!不知道多少人盼着他体面呢!你就给他一个吧……给了他体面,底下那些趋炎附势的人才能安心做官。”
康熙点了点头:“孙儿明白了!”
布木布泰道:“既然明白了,现在就把这事儿办了吧!记着,一定要给图海一个真体面,就别按什么罪名了。不明不白死了就行!”
王忠孝心说:这下图海得便宜了!他听见这话也不知道会不会叩谢皇恩?
这时康熙回过头对福全、王忠孝道:“福全、大头,你俩走一趟尚方院,让图海自己死了吧!”
第九十六章 图海体面了!
尚方院是内务府七司之一,职责是掌上三旗刑名,宫中太监的刑罚,也归尚方院管辖。
图海隶籍正黄旗满洲,他犯了事儿自然归尚方院管。
不过康熙并没有让尚方院的人对图海用刑,更没有让粘杆处东堂子值房派人来拷打图海——很显然,现在的康熙在利用“厂卫”清洗八旗的问题上还存着顾虑。
毕竟大清朝在不久之前还是议政王大臣会议说了算的国,八旗上下都还不大适应君主圣心D裁,这一下子就进步到用“厂卫”来治理八旗,实在太快了一些。
万一底下的八旗子弟接受不了,一起跳出来唱“迎鳌拜”,康熙皇帝可受不了。
所以这康熙现在在清洗内部的问题上,还是非常谨慎的。搞鳌拜的党羽搞到现在,被公开处刑的大员,也就穆里玛、班布尔善、塞本得、阿思哈、噶褚哈、泰必图、济世、吴格塞、玛尔塞、纳穆福等十人,其中穆里玛是鳌拜的兄弟,塞本得、玛尔塞是鳌拜的侄子,纳穆福是鳌拜的儿子。
也就是说,在鳌拜的亲族之外只杀了六个大员。
即便是鳌拜的亲族,也没有不分青红皂白都拉去菜市口,鳌拜的另一个兄弟卓布泰就没有宰掉,只是革职抄家,鳌拜的孙女婿和硕敬谨亲王兰布——就是那个被李定国杀了的倒霉蛋尼堪的儿子,也不过是降为镇国公。
另外,还有几十个跟随鳌拜顽抗的侍卫(大部分是老白甲)都遭了报应,没有当场战死的,都跟着穆里玛、班布尔善一起上了菜市口。
而那个粘杆处东堂子值房虽然是借着彻查鳌拜党羽的名义成立的,但是直到现在,也就捕了周昌这一个“鳌拜党羽的党羽”。
当然了,周培公(周昌)这一个“鳌党”的价值,绝对抵得上那些混吃等死的鳌党一百个。
由于他的价值太高,王忠孝都不舍得让他去菜市口,而是直接收下当狗了——当了王忠孝的师爷!原来的于师爷现在上去了,是正经的大清朝廷命官了,而且还是粘杆处东堂子值房的顶梁柱,没空帮着王忠孝当师爷了。所以这个师爷就落在了周培公身上。
虽然王忠孝的师爷听着没有内三院供奉大,也没有官身(周昌的官给罢掉了),但王忠孝给他的待遇比朝廷给得多太多了。不仅原本七品芝麻官的收入照旧,都由王忠孝支付,而且王忠孝还让杨起隆给周昌安排了一个瑞信堂的“兼差”……就是那种不用上班,每个月白拿一份薪水的好差事。
所以,现在周培公都已经不住菜市口了,而是搬去了地段更好的皮条营胡同——逛八大胡同可方便了!
而周昌当了王忠孝的师爷后,表现得也很努力,不仅帮王忠孝把粘杆处东堂子值房的公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而且还帮着王忠孝一块儿陷害奸佞。
真是一条好狗!就是用起来得防着一点儿……
福全、王忠孝带着康熙的手谕,还有了结奸佞的“体面三件套”——匕首、毒酒、白绫抵达尚方院的时候。觉得自己还有活路的图海,正趴在囚室里头的一张小桌子上奋笔疾书,在给康熙和布木布泰写请罪求饶的折子呢!
当然了,请罪不等于认罪。他是怎么都不会承认喊了那一嗓子的……要承认了,直接就上菜市口了!
好在这事儿也没谁亲眼看见,哪怕是明珠、周昌这两个奸人也没说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他们只是不给图海当不在场证人了而已。
对于律法刑名相当精通的图海怎么算都觉得自己死不了。只要不死,那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哪怕发配宁古塔他也不怕。
因为现任的黑龙江将军瓜尔佳·巴海和图海的关系很不错,在顺治年间巴海还是图海的部下,当时图海是内秘书院学士,而巴海是内秘书院的侍读学士。
有巴海照顾,图海怎么都能在宁古塔熬到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另外,图海在朝中还是有人的。之前为了自保,他可是加入了索额图的朋党,是“索党”的一员!而顶替图海成为内弘文院大学士的明珠现在也拉起了朋党,开始和索额图唱对台了。
虽然索额图在图海被捕的时候作壁上观了,但图海相信,只要自己“助鳌脱逃”的罪名不能实锤,等风头过了,索额图还是会想办法捞自己的。
等自己东山再起了,有王辅臣、王忠孝、周昌他们好瞧的……
正想着日后东山再起呢,图海耳边就响起了“吱呀呀”的开门声,图海还不知道自己要死了,还问了一句:“怎么?开饭了?”
而回答他的,则是一个在尚方院供职的拜唐阿的喊声:“图海,大喜了!”
大喜了?
图海管过刑部,当然知道牢子里头说“大喜了”通常没好事儿!
他赶紧回头去看,就看见福全那个小孩子王爷正领着王忠孝那大个子走进来,王忠孝手里还有个托盘,盘子里面放着酒壶、瓷碗、匕首、白绫……
这是要完啊!
这也来得太突然了吧?三堂会审都没过呢,他一大学士就要杀了?这不行啊,太草率了。
图海看见这场面,顿时就给吓傻了,一肚子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见他说不了话,福全就叹了口气,温言道:“图海,皇上说了,要给你一个体面……真正的体面!点到为止,也不给你定罪了,家也不抄了,免了你的官职、世职就算完。”
说着话,福全就把康熙写得手谕拿出来递了过去,“这是皇上的手谕,你自己瞧吧……”
“我,我,我冤枉啊!”图海都哭了,一边哭一边就给福全跪下了,“王爷,我的案子连审都没审呢,怎么就要杀了?王爷,我求求您了,您就带我去见皇上一面吧……我再求求皇上,哪怕罚我去宁古塔为奴也行啊!”
福全看见图海哭得伤心,就有点心软了,正琢磨要不要领他去见康熙,边上的王忠孝却抢先开口了:“图中堂,您怎么就那么糊涂呢?您的案子又不是贪赃枉法之类的小案子,是干系天下兴亡、皇权兴废的大事儿。您跟着鳌拜干过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您的鳌党成色有多足!
皇上要办您是因为的鳌党嫌疑太大了……您自己想想吧,鳌拜对您那有多好?您要不是鳌党,那阿思哈、噶褚哈、泰必图、济世、吴格塞怎么算?敬谨亲王又怎么算?
至于那救了鳌拜的一嗓子,虽然没有实锤的证据说是您喊的,但还有谁比您的嫌疑更大?真没了!粘杆处已经把所有有嫌疑的人都逐一排查了十八遍。除了您,旁人都没受过鳌拜多少恩惠。即便有几个得过鳌拜一点好处的,也都参与了擒鳌逐鳌,屁股早就摆正了,皇上对他们放心。可您呢?”
“我,我,我……”图海真是欲哭无泪啊!
他并不是福全那样的小孩子,当然知道权力斗争的残酷性!
“不行!”福全也回过神来了,厉声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图海,你是大学士,怎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明白?况且皇上是仁君,他给你个体面,必然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你得体谅主子的难处……别磨蹭了,快选一个体面的办法吧!你要是不肯自己体面,我就得让大头帮你体面了!”
图海颤抖了一下,抬头望了眼王忠孝,看见他脸上布满杀气,就知道自己没跑了,只好叹了口气:“王爷,我自己会体面的,不过我得先写遗折!”
“遗折?”福全也有点无语了,图海一不是病死,二不是战死。他是犯了罪被赐死的……这还上遗折?不过福全还是点了点头,“行……遗折就遗折,快写吧,写完了好体面上路!”
第九十七章 施琅、张勇、赵良栋,你们小心了
“怎么才来啊?图海怎么样?体面了吗?”
当王忠孝拿着图海充满血泪的遗折和福全一起回到南书房的时候,那位康熙皇帝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图海这一死也死太久了!
康熙都有点怀疑图海不肯体面还企图逃走,王忠孝正忙着在尚方院的高墙里到处捉他。
“体面了,图海已经体面了。”
福全的回答让康熙舒了口气,随后他又问:“怎么体面了那么久?他是怎么体面的?”
“上吊,”福全回答道,“他是吊着体面的。”
“吊了多久?”康熙问,“这都一两个时辰了……上个吊能那么久?”
“哪儿能啊,吊一两个时辰才死不成精了?”福全摇摇头说,“是图海非得写遗折……写完遗折才肯吊死,他写得又太慢了,所以耽误了体面的时辰。”
“写遗折?”康熙一愣,“赐死还有资格上遗折?”
都没听说过!以后上菜市口出红差之前是不是也可以上个折子商量一下了?
“这不是……我心肠软嘛!”福全两手一摊,“看他怪可怜的,都要死了,就让他写了个折子。”
“也对,你就是个滥好人,”康熙也没责怪兄弟的意思,叹口气就道,“那遗折呢?拿来我瞧瞧。”
“大头,快把图海的遗折给皇上。”
“嗻。”
王忠孝赶紧双手将图海写得折子递上,康熙接过折子刚一打开,里面就掉出个纸片,康熙也一愣,“怎么还有夹塞?快捡起来给朕看看,不会是骂朕的话吧?”
王忠孝赶紧弯下腰,把那片纸捡了起来,双手递给了康熙,康熙拿过一看,上面不是骂人的话,而是“小心施琅、张勇、赵良栋”这九个字儿!
“小心施琅、张勇、赵良栋?这字儿看着是图海的……”康熙皇帝愣了下,“他这什么意思?你们问过没有?”
“没有,”王忠孝一脸懵逼,“奴才都不知道图海悄悄塞了张纸片进去,现在问大概也来不及了……”
“皇上,小心施琅的意思就是得提防那个福建水师提督施琅、甘肃提督张勇、大同总兵赵良栋!”康熙皇上的好哥哥福全立即就给出了解释,“也许这个图海天良未泯,临了还给您提个醒。”
“为什么?”康熙还是不大明白,“朕为什么要小心施琅、张勇、赵良栋?”
“皇上,施琅和鳌拜的关系似乎也非常密切。”王忠孝说,“施琅给鳌拜所上的禀帖很多,仅次于平西王、平南王、靖南王、广西将军和图海。而张勇、赵良栋二人不仅巴结鳌拜很起劲儿,而且他们俩都是吴三桂的旧部。”
“张勇和赵良栋的确同吴三桂走得太近……但施琅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康熙好像没那么好糊弄,他摇摇头道:“那个施琅何止给鳌拜的禀帖多?他给朕上的折子也特别多啊……朕记得上他一直反对海禁,总是上奏说这个。他还嚷嚷着要大办福建水师去渡海攻打大员岛(TW),还说大员岛上的海贼拢共只有两万兵将,只要能让他训练两三万水师,就足以战而胜之,压根不需要搞海禁害民。”
其实施琅说得没错,郑成功、郑经父子带去大员岛的汉人人口不多,军民总数也就十几二十万的样子。再加上厦门、达濠等等在延平王府或依附延平王府的义军控制下地盘上的人口,顶天能有三十几万。这点人口支持两万三万军队就是极限了!常备的军将肯定还得狠打一折扣。
如果大清这边能把福建水师人数扩充到三万,渡海收岛其实胜算很大!
可是大清朝偏偏不干人事儿,不去扩充福建水师,反而在沿海各省大搞海禁,将海岸线以内几十里的百姓悉数迁往内地……只有强迁,没有安置!
这简直就是倒行逆施,罔顾人民死活!
在海禁政策执行得最严格的福建、广东、浙江等东南各省,沿海百姓流离失所,饿死者不计其数,可能高达百万!而沿海数百上千万亩良田全部抛荒,渔业和海运业更是遭遇灭顶之灾!
广东、福建沿海百姓为了抗拒海禁迁界,还发动过多次起义。现在占据达濠,挂出大明潮州府招牌的邱辉就是反抗沿海迁界的义军领袖。
而在大清朝廷搞沿海迁界,弄得沿海各地民不聊生的同时,却不肯认真办好福建水师。
这个福建水师是绿营,而清朝对绿营向来是既用又防,对每一个绿营将领实际可以控制的军队人数有极为严格的限制。通常一个提督能实际控制的提标人数也就是三四千,一个总兵手下的镇标也就两三千,一个副将的协标普遍都在两千以下。
福建水师包括提标还有各个镇标、协标在内的额兵总数只有一万。上上下下的带兵官们再吃点空额,实数能有七千就不错了。这七千人也不都归施琅统领,靖南王、福建总督和海澄公都可以管一点。所以施琅真正能节制的也就是自己的督标,额兵三千,实数最多两千五百。而延平王府旗下的兵马起码有两万,因此施琅在福建沿海屡战屡败也是很正常的。
面对福建水师的屡战屡败,靖南王耿继茂则拿出了一个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就是裁撤福建水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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