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罗罗
既然至少有一方是反贼……那谁比较像贼?王辅臣还是尚可喜?
这事儿还就怕琢磨,一琢磨就越琢磨越不对了,怎么琢磨,好像都是尚可喜更贼一些……
如果战事推进顺利还好,一旦打得不顺,底下人的心就更虚了,就怕跟着尚可喜这个老贼陪了葬!
现在这战事就很不顺,可以说是出师不利!一个小小的渡口啃了大半天,死伤都过千了都没打下来,还中了埋伏……看这鸟枪的火力密度,埋伏在小榄村里面的敌军怕是有好几千吧?
而且王家军的鸟枪看上去又多又猛,冲在前面的尚家军和绿营兵一片片被打倒,死伤那叫一个惨重!
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到处都有人喊“奉诏讨汝”,尚可喜手下那些熟读(听)《三国演义》的旗兵、绿营兵能不慌吗?心态能不崩吗?
不仅他们慌了,连尚之孝和李烂都慌了。
他们俩也心虚啊!虽然他们都认为王忠孝在香山、新会、新宁三县干得那些事儿都够得上造反。但他们自己呢?不请旨就出兵攻打两广总督下辖的军队,而且还是在两广总督奉旨出兵广西的情况下出兵……这不是造反是什么?
这种行径可比分了地主豪强的土地,拆了沿海迁界的边墙,组建两万乡军更恶劣!
所以小麻子皇帝下诏讨伐尚家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只是这个讨贼的诏书是不是来得快了一些?这速度,八百里飞递都来不及啊!
尚之孝和李烂刚想到不对,“奉诏讨贼”的口号又山呼海啸一般从他们的左右传来了。两人赶紧扭头看过去,这才发现两个正面宽大的一字长蛇阵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的左右两翼了!
这两个一字长蛇阵都是由鸟枪兵和长枪兵组成的,鸟枪兵居中,排除了非常密集的队形,而且他们的鸟枪的枪口上还装了刀子,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看着就有点瘆人。
另外……那些鸟枪看着有点奇怪,好像都没点火绳!难道都是“自生火枪”吗?
没等他们从两翼被包抄的惊恐当中回过神来,战场正面的形势又变了。刚才埋伏在小榄村和村子两边树林当中的鸟枪兵,这个时候也都冲了出来,迅速在村子外面的水田和官道上组成了一个“一字长蛇阵”!之前佯装败退的广东乡兵也翻身回来了,跟在那个“一字长蛇阵”后面,乌泱泱一大片,都是头裹红巾的战士,都在大声呼喊“奉诏讨贼”!
而战场上的尚家旗兵和绿营兵,则根本没有勇气和三面包夹上的的敌人交锋,四下望去,到处都是一片兵败如山倒的惨状。广东乡兵组成的红色战线越收越紧,一边前进,一边用声势惊人的排枪射击驱赶陷入惶恐的尚家军和绿营兵,副都统、副将、参将、参领、游击的认旗一面面翻倒,戴着红缨凉帽的尚家兵和绿营兵,如蚁巢遇水一般,就看见人潮翻翻滚滚地溃了下来。
尚之孝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身边的那个李烂倒是会摆烂,一看苗头不对,就一声不响地调转马头,带着自己的亲兵戈什哈先溜为敬了。
“二爷,李军门跑了!”
“二爷,我们也跑吧!”
“二爷……”
还是尚之孝手下的亲兵和戈什哈反应比较快,看见李烂跑了,也都嚷嚷着提醒尚之孝快跑,见这位尚二爷没反应,一个戈什哈头子干脆拉起尚之孝的战马缰绳就往小榄渡口跑去。
尚之孝就这样被人拉着往渡口跑去,他可不是一个人跑的,他身边还有人扛着他的“三军司命”旗和“都统将旗”呢!
这年头将领临阵指挥都得带着旗帜金鼓,将领到哪儿,将旗、认旗就到哪儿。所以这将旗、认旗一旦消失或是跑路,那底下的人起码就是一个军心动摇,现在这情况,那就是直接崩溃了。
战场之上,一时间都是“败了!败了!”的巨大呼喊声音,仓惶喧嚣之处,从小榄村外,一直横扫到了小榄水道北岸!
小榄水道北岸还有一个渡口,尚之孝和李烂还在那里留了两三千人,他们看看见南岸大溃败,又听见“败了,败了”和“奉诏讨贼”,也都陷入了慌乱。而在渡口附近还有许多看热闹的顺德人,这会儿有些人在那里大声鼓噪,还有一些则撒丫子往自家的村子跑去——得赶紧去报信,尚可喜这老贼完了!
广东的天,马上就要变了!
尚之孝终于在亲兵戈什哈的保护下冲到了小榄渡口的码头边上,这里已经乱成了一团,码头边上泊着的两条船上已经挤满了比尚之孝跑得更快的溃兵败将。
其中一条船已经被李烂的人抢到了,正在缓缓驶离码头,还有一条船上因为挤满了人,又没什么人指挥,已经乱成了一团,根本就没法离开码头,还摇摇晃晃的看着要翻。
尚之孝手下的那个戈什哈头子是个狠人,干脆抽出了弓箭,大喝一声:“快下船,让二爷先走!”
一边喊话,一边就开始射箭!
其他尚之孝的戈什哈和亲兵也不含糊,全都抄起弓箭对着渡船上一阵攒射!
这帮人的箭法还是很不错的,利箭和雨点一样扫过,把挤在渡船上的一排排扫落,全都扑通扑通落入了水中,这条渡船顿时就空了出来,尚之孝随后就被人牵上了渡船,一群凶神恶煞一样的戈什哈和亲兵也跟了上去,用手里的长枪短刀拼命划水,将这条小船缓缓划向北岸。
码头上的尚家兵将和绿营兵看见这一幕,全都忍不住怒骂起来。
“姓尚的,你不是个东西!自己先逃,还杀自己人……”
“尚之孝,你他N的杀自己人倒是不手软!”
“姓尚的都不是人,都该杀……”
“妈的,姓尚的就是反贼!”
“对!他们就是反贼……全都该杀!”
“我们投降王制军吧!”
“投降,投降了……”
“王制军,我们投降了!”
尚之孝人还没到北岸,小榄码头上已经是一片喊“降”了!即使不喊降的,也不敢再战了,而是纷纷丢了兵器,卸了盔甲,开始泅水渡河了。
一时间,小榄水道当中,全都是一个个的辫子头。
这已经不是兵败如山倒,而山崩了!
回到小榄水道北岸的尚之孝哪里还有恋战的心思?赶紧逃吧……
……
广州内城的天快塌了!
还没有完全塌,因为小榄之战惨败的消息还没有传回广州。
但是虎门水师总兵陈世凯这个旱鸭子带着虎门镇的残兵,已经逃回广州,还报告了吴三畏和鳌拜奉诏讨尚,大兵将至的坏消息。
现在广州空虚,主力都在香山那边和王家的广东乡兵鏖战,一时抽不出来。而虎门水师又在伶仃洋遭遇惨败,吴三畏和鳌拜即将沿着珠江水道长驱之入。
这可如何是好?
平南王府的九间殿上,已经半瞎的尚可喜破天荒地穿上了多年没有穿过的布面甲,手里拄着把腰刀,坐在宝座上,一副要王驾亲征的模样。
就不知道要亲征去潮州还是亲征去韶州了?
广东巡抚朱国治、广州知府傅弘烈,尚可喜的大军师金光,还有尚可喜的几个儿子,尚之廉、尚之盛、尚之佐、尚之广、尚之瑜,以及尚可喜的两个老兄弟尚可爱和尚可乐,全都心急火燎赶来了,都在哪儿七嘴八舌地给尚可喜出注意呢!
“王爷,广州城池坚固,城内还有十好几万藩下人,其中能打的怎么都有一两万……还是可以死守的!”
“阿玛,赶紧把香山的二哥调回来……二哥带走的都是藩下精兵,只要二哥的兵回来了,广州就固若金汤了!”
“阿玛,还是议和吧!吴四爷和鳌太师要什么就给他们嘛,只要他们不要广州就行……”
“对,对,对,议和吧!现在这天下看着好像要姓吴了……”
“老五,你胡说什么?你这是造反!”
“老九,咱们阿玛都出兵攻打两广总督了……还不是造反?”
“打两广总督怎么是造反呢?这个两广总督又不是皇上!”
“这就是造反!”
“不,这不是造反……”
尚可喜的几个儿子倒是会出主意,居然把话题扯到“造反定性”的问题上去了!听得尚可喜气儿就不打一处来,他对大清这么忠心,怎么可能造反?就算他出兵去打王辅臣也不能定性为造反。因为是王辅臣先造反的——他和他儿子均田地、建私兵、改官制、截税赋,这都是造反啊!
“别说了!他妈的,”越想越生气的尚可喜一声怒吼,喝断了正在争论的儿子们,“你们这几个不孝的东西,你们的阿玛要造反了,你们能有好下场!”
被他这么一吼,底下的人都不敢吱声了,只是怯怯地看着尚可喜。
“老大,老大!”
尚可喜喊了两声,没人应声,过了一会儿才听见尚可喜的二哥尚可爱的声音响了起来:“老四,你家老大没来。”
“没来?天都要塌了他还不来?”尚可喜一听火就更大了,“老四,老四,你带几个人去把你大哥给我带了来!”
尚可喜叫的“老四”当然不是他自己,而是他的四子尚之节。
可还是没人理他,过了一会儿才听人道:“阿玛,四哥也没来。”
尚可喜一愣,已经觉得有点不对了,“那老十二、老十四呢?来了没有?”
“都没来……”
“什么?”尚可喜马上就知道不对了。
尚可喜的儿子是挺多的,但不是每一个都带兵,没有那么多兵可以给他们带,只有尚之信、尚之孝、尚之节、尚之瑛和尚之璜这五个儿子是带兵的。
现在尚之孝带兵在外,而在广州的四个带兵的儿子居然都不来参加九间殿的会议……他们想干什么?在干什么?
尚可喜知道不好了的时候,大殿外头忽然有人大喊道:“王爷不好了,王爷……二爷被打败了!”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就看见广东提督李烂被两个两个亲兵扶着,连滚带爬地就扑进了大殿,这家伙嘴里喊着“不好”,模样看着也“不好”,满头满脸都是汗水泥水,行褂已经湿透了,帽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冲进来后就扑倒在地上大哭了起来:“王爷,王爷,我们被王辅臣给打败了……”
“王辅臣?”
“什么?他不是去打孙延龄了吗?”
大殿里面一片惊呼。
“他,他没去打孙延龄!”李烂用有些沙哑,还带着点哭腔的声音道,“王爷,那王辅臣奉了诏书带兵要讨伐您啊!他领着两三万大军在小榄渡口设伏,给咱来了个半渡而击……咱们中计惨败!二爷和末将死战得脱,二爷正在收拾残兵,叫末将先来广州报信,王爷,您可得赶快拿个主意!”
“啊?他,他,他……”这下尚可喜也绷不住了,“这不可能!老夫对大清一片赤忱啊!老夫为大清干了那么多事儿,杀了那么多人,得罪了整个广东,皇上怎么就听信了王辅臣那个奸臣的谗言呢?”
“王爷……”朱国治也给这个消息吓着了,如果王辅臣奉诏讨尚可喜,那他和尚可喜混在一起,算不算反贼?这可是要灭九族的!
他结结巴巴说:“还是,还是赶紧请俺答公来商量对策吧!”
尚可喜已经瘫坐在宝座上了,点点头,刚想让自己的哥哥“老可爱”尚可爱去请尚之信,那李烂又插话了:“不用去请了,俺答公和四爷、十二爷、十四爷已经到王府了。”
“到了?”尚可喜一愣。
李烂点点头:“我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们了……他们正领着亲兵入府!”
“什么?领着亲兵入府?”尚可喜大吃一惊,“他们想干什么?他们到哪儿了?”
“就快到九间殿了……”
李烂的话音刚落,几个守在九间殿外的王府护卫已经连滚带爬冲进来了,其中一个还在大呼:“王爷,王爷,大事不好了,世子爷、四爷、十二爷、十四爷带兵来了九间殿……”
“呯!呯!”
两声枪响随即传来,然后就是尚之信的大嗓门:“阿玛别怕,孩儿之信孝顺,孩儿带兵入府,就是来当孝子的!”
当孝子?当带孝子吧?
大殿里面的人都无语了,孝子现在都是这么当的吗?
正无语呢,尚之信已经拎着两把手铳,带着三个披坚执锐的兄弟和一票亲兵,气势汹汹从外头进来了,身边还跟着个王府长史李天植。
“你,你想干什么?”尚可喜大声质问。
“我来当孝子!”尚之信回答道,“阿玛,那李军门没和您说吗?皇上已经下诏讨您了……您都被朝廷讨伐了,还怎么当王爷?您难道要造反?”
“我,我,我……”
尚可喜一下没话说了,他都被讨伐了,还能当王爷吗?肯定是不能啊!除非造反!
“阿玛,您既然不能当王爷了,那王爷谁来当?”尚之信一拍胸脯,“那只有我了!我是世子,还是俺答公……这王爷就只能我当了!阿玛,您放心,我是孝子,绝不会让您没下场!我马上给皇上上奏,请他饶您一命!”
第一百八十八章 没有人比我尚之信更懂当忠臣的!
“你,你个逆子胡说八道些什么?”尚可喜听了儿子的话当场就怒了,“老夫对大清赤胆忠心,用得着你来给皇上上奏求饶?”
尚之信瞪了眼尚可喜这个不孝之爹,一脸鄙视地道:“阿玛!我说过要向大清皇帝求饶吗?现在这个形势……您向他求饶还管用吗?”
尚可喜一愣,虽然很不赞成儿子的话,但也没办法反驳,因为现在向康熙求饶的确没用!
尚之信则跺了跺脚,拿一支打空了子弹的手铳指着尚可喜,都恨不得一枪崩了这个老混蛋了,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不忍住也没子弹),咬着牙道:“现在西王万岁的弟弟新安侯和奉天讨胡大将军的人马,正走水路打广州的东边过来。两广总督王辅臣和他儿子是大军正走陆路打广州的西边过来……咱们可是两面受敌!可咱家的那点精兵都让老二这个败家子一把给送没了,拿什么和人打?
而康熙小皇上现在又被汉中的西王,湖广的闯王搞得焦头滥额,不说自身难保,也无暇南顾了。他现在饶不饶您都一样!他要不饶您,也派不出兵来广州拿咱们。他要饶了您,也不可能发兵来广东救咱们的命!
所以现在能饶您半条命的皇上只有西王万岁!”
“怎么是饶半条命?”尚可喜也有点急了,这他就一条命,没了半条还能活?
“当然是半条!”尚之信道,“西王万岁能让新安侯和鳌大将军饶了您,可他能让王辅臣、王忠孝饶了您吗?”
“这个……”尚可喜眉头大皱,“若是新安侯和鳌大将军退兵了,一个王辅臣,本王还是有把握一战的!”
听见尚可喜称吴三畏为“新安侯”,称鳌拜为“鳌大将军”,广东巡抚朱国治的脸色都青了——他以为尚可喜和自己一样,都是为了大清朝可以两肋插刀的忠奴!
现在居然为了活命就称吴三畏和鳌拜为新安侯、大将军了!这个新安侯和大将军都是吴三桂封的伪爵、伪官呢!尚可喜是不是想落水当三臣了?
想到这里,广东巡抚朱国治沉着张脸提醒充道:“吴三桂可不是皇上!”
尚之信回头瞪了眼朱国治,认真地说:“他不是皇上……咱们正好劝进啊!朱抚台,咱们一起劝!”
“一起劝?”
“对!”尚之信点点头,“我看他这一把还是很有希望出祁山成功的……他现在的形势可比诸葛亮强多了。诸葛亮当年是丢了荆州只能一路北伐,所以魏明帝和司马懿才能堵住诸葛亮。
但是现在是祁山有西王万岁,荆州还有一个复活的闯王。
康熙就一个皇上,手底下连个司马懿都没有,怎么顶得住?咱们得快一点劝进,有了这个劝进之功,将来就算保不住平南王的王爵,我一个国公,您一个侯爷还是有的!”
“大哥,您这要求也太低了吧?”尚之信的好兄弟尚之节说,“咱阿玛的王爷都当了那么多年的王了,到您这儿就给降成公了……不合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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