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鸿天
“那还用说,自然是要以民生、民财、民意等诸多方面来阐述北伐的弊端,还要着重阐述元蒙皇帝的强大,避其锋芒,维持如今的相安局势才是破题真解。”
“说了那么多,破题点难道不是因为此题为秦相所出吗?秦相一向是主张维持相安局势,不愿劳民伤财的北伐。”
……
考生举子们尚未出文院,在青石路上行走便彼此争论了起来。
安乐聆听片刻,便没了兴趣。
走出不远,有两道人影伫立远处,沐浴着暖阳,于草长莺飞间见到安乐,兴奋的招手。
正是刘越与那徐姓举人。
“在下建康徐顺,见过安大家。”
徐姓举人此刻倒是谦逊许多,再无之前目中无人的架势。
安乐淡淡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表示打过招呼,随后与面色有几分黯然的刘越闲聊了起来。
徐顺抿了抿嘴,安静跟在二人后面,倒也没多少怨言,安大家之名如雷灌耳,他先前无视对方,如今遭这般对待却也无可厚非。
“安大家那关于北伐大题,是支持北伐还是不支持?”
三人出了文院,行至文院的石碑牌坊下,一路面呈霁色的刘越终于是忍不住,询问安乐。
安乐看了刘越一眼,道:“自是支持北伐,沧浪江以北乃中原故土,收复故土,免遭蛮夷腥辱,自是我辈流淌于血液中的责任。”
刘越闻言,浑身一僵,一旁的徐顺却是不断摇头,面容中有兴奋之色:“安大家,非也,我等身在春闱大考,做题不能仅凭自身心意,还需要把握主考官的喜好,支持北伐并非正确答案。”
安乐懒得理会此人,深深看了一眼面色愈发苍白的刘越一眼。
遂抬起手拍了拍:“无需太过放在心上,为了得分罢了,不丢人。”
“若真可因此而高中为官,便可践行心中所愿,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话语落毕,安乐未曾再多言。
腰佩青山墨池,一席白衣纤尘不染,消失在春光烂漫的文院山麓山道之间。
刘越得了安慰,面色好了些,品味着安乐所言话语,可心头依旧有几分郁结。
想起当初自己在西湖畔曾发下的欲要收复山河旧土的宏大誓愿,又想到自己在卷题上落下的点点笔墨。
只感觉心气都被削去了些许。
“还得是安大家够洒脱。”
刘越望着安乐腰杆笔直,衣袂飞扬,佩剑潇洒的背影,不由流露出一抹钦佩。
明知正确答案是什么,可却仍能凭心意书写自己所想说的,哪怕因此丢去分数,甚至有可能无缘金榜,依旧秉持心胸中一口气。
刘越做不到,因为他无法放弃金榜,他满腔抱负,需要青云直上方可实现。
像安乐那般潇洒,他虽羡慕,却无可奈何。
徐顺在一旁却是笑了笑:“现在是潇洒,可若金榜无名,无法登进士列,这名震临安的安大家,心头怕是也会难受的很吧,甚至会沦为临安文人墨客口中的笑话。”
“人前洒脱,人后受罪。”
刘越眉头微蹙,不悦的看了徐顺一眼:“安大家之洒脱,你不懂。”
随后不再多言一句,拂袖离去。
徐顺撇嘴:“若非观你华亭刘越有着不俗的才名,本公子才懒得理会你。”
……
……
春闱第一场结束,于安乐而言,却仿佛如往西湖听了一日小曲般惬意。
回到繁华街道,于攘攘人流中,去往燕春里,三日未见的女掌柜,热情的打招呼。
“公子怎么三日不来打酒喝?”
“是酒不合胃口了吗?”
女掌柜问道。
安乐作揖一笑:“小生参加了春闱,刚完成第一场,这不就来打酒喝?酒没问题,够味,来两壶。”
女掌柜闻言,顿时惊讶且豪气开口:“不曾想公子竟是一位举人呐,今日这酒,公子免费喝!只希望公子高中进士啊!那小店也能蓬荜生辉!”
安乐哑然一笑,本想付钱,却拗不过这热情的女掌柜。
打了两壶白嫖的老黄酒,安乐又去丁衙巷切了一斤卤牛肉。
心情愉悦,径直回了太庙巷。
路过太庙,正见门户打开,老人坐在椅子上,身前挂着那幅他给林四爷画的奔马图,一边眯着眼晒着暖阳,一边欣赏品鉴着画作。
老人见到安乐手中提着的老黄酒和牛肉,很熟稔的起身、收画、关门溜达往小院。
小院内,安乐摆好桌椅,温好老黄酒,与老人对饮吃肉。
“安小友心情很不错,念头很通达的样子,看来春闱第一场考的很好?”
老人砸吧着嘴,回味老黄酒的滋味,说道。
安乐豪爽的饮下一盏黄酒,笑了笑:“非也,相反我可能要丢大分。”
老人闻言,顿时疑惑的看了过来。
那高兴个屁,神经错乱呐?
安乐将那道北伐考题,告知了老人。
老人闻言,不由眯了眯眼:“的确是秦离士那家伙能够搞出来的题。”
“小友如何作答?与老夫好好说说。”
老人还真有几分好奇安乐的答案。
安乐倒也不隐瞒,放下杯盏,站起身,行至院子中,抬起手朝着插在老槐树上的青山一招。
青山入手,安乐开始舞老人所授的词牌三剑。
另一边,缓缓的吟诵着自己那篇檄文答案。
坐在椅子上的老人一边聆听一边饮酒,渐渐的眼眸中有一团煌煌大日般的火焰熊熊燃烧,欲要提剑跨越沧浪江,战上一场。
一壶酒不知不觉便饮了个干净。
待得安乐吟诵完最后一个字。
老人抚掌大笑:“好一句驱除胡虏恢复中土。”
“答的好,答的爽利!”
“哈哈哈昨夜引起文曲碑动的那文章……原来是你小子写的啊!”
“秦离士那家伙,若是看到你这竟是引起文曲碑动的答案,不知会不会吐血。”
“至少心头定是会非常恶心吧。”
第78章 幽篁竹林同文曲,少年飞剑率先行
四壁远涵空翠色,七层高倚晚星寒。
夜色逐渐攀上高空,星辰漫天,月华如霜。
临安府,礼部府衙。
伴随着春闱第一场结束,礼部便开始紧罗密布的进行着卷题的批阅,文院考场中考生们的卷子纷纷运送到了礼部内。
经过几道严格程序,对卷子进行糊名之后,分发到了诸多审考官的手中。
进行交叉评卷,若有异议,则进行多位审考官进行审评,确保不会出现误判的情况出现。
三千多份卷子,每一份卷子上皆是作满了答案,哪怕只是评审,却也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耗费磅礴心力。
每一位审考官这些时日皆是吃住俱在礼部府衙。
寒灯泼洒光辉。
一位位官员开始细细审读,因为参考的皆是各地的举人,本就是经历过重重筛选方可抵达临安之辈,他们作文章的能力自是不用多作质疑。
春闱会试,便是从一群高个中选拔出更高个且质量优秀的的人才。
窸窸窣窣的翻页声,犹如深夜竹海竹叶摩挲掀起的浪声。
桌案一张张的排列开,审考官们端坐其后,手握狼毫染朱砂红墨作以点评与打分,根据考生对于每一道题的切入点,与答案的接近程度进行评价。
气氛紧张中却也带着几分和谐。
不过,唯一让审考官有几分不满的,则是本次春闱的大题,也就是关乎于那北伐与否的大题论述。
太过于千篇一律了,接连数十位考生,所作的文章俱是反对北伐,言语之中甚隐隐透露出讨好及多有亲近秦相之意,态度太过明显,无趣的很。
当然,倒也并非所有考生都反对北伐,亦是有几位考生选择支持北伐,然文章所作却毫无实质性的论调,只凭满腔热血就该无理无据的发起北伐,故而,审考官只是扫一眼,就直接不给分。
不需要任何的悬念与辩驳。
审阅许久,不少审考官们伸了个懒腰,起身活动,放空一下被考生学问塞满的脑袋与心神。
忽而,有几人见得一位审考官端坐案后,腰杆挺的笔直,眼眸瞪大,苍须似乎俱在微微的颤抖,整个人完全陷入了文章中,难以自拔。
这位审考官的面容通红,皮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红润。
许久,发出了一声中气十足的亢奋叫好声,还伴随着剧烈的拍桌案之声。
一时间,诸多放松心神的审考官俱是诧异、疑惑、无语的望了过来。
不就是审个考生答案罢了,至于如此激动?
“好,写的好啊,我辈大赵官员,岂可坐视中土大地遭受蛮夷之腥辱!我等方是那片中土大地的正统!”
这位审考官或许体内亦是藏着颗愤青心绪,于这一刻轰然引爆。
夸赞点评声不断从口中迸出,通红的面上,就差热泪盈眶。
可这篇文章是真的写到了他的心里,将他心头的愤怒给点燃。
“过江!过江!”
审考官拍打着桌案,吼道。
不少审考官俱是色变,疯了啊这是……
本次统筹一切的可是秦相,出了名的反对北伐派系,这位审考官竟是敢如此大声嚷嚷,岂不是与秦相对着干。
不过几位审考官亦是好奇,纷纷凑了过去,一同审读起这篇让这位同僚如此失态,高喊“过江”的文章。
星光如斗,月色清寒。
片刻之后,几位审考官,放下了文章,个个心头情绪激荡,有难明的意味在胸口动涌。
若非他们把持着自身情绪,甚至亦恨不得如第一位性情中人的审考官那般,拍案高喊“过江”!
过江二字,乃是当年那位含恨而终,满怀不甘的边塞将军遗言。
仅二字,却壮怀激烈。
如今,他们观文章品二字,也终于有了几分感怀。
“如何?”
“按答案,不得给分,因为不得题意,于我而言,我愿与他满分,因为此篇文章,以檄文之势,洋洋洒洒,却惹起我心头壮志烈火。”
审考官们互相商讨着。
“呈给秦相大人吧,让他来作评。”
最终,审考官们一致给出了决定。
礼部府衙高堂之上,青灯凭点,火光幽幽,映照屋内亮堂如昼。
夜色薄凉,伴着月华与灯火。
秦相秦离士端坐主案,看着摆在他面前的,由诸多审考官一同上呈的考生卷题,眉头微蹙,观摩了起来。
面色倒是如常,只不过眼眸深处有几许锐意在涌现。
“驱除胡虏,恢复中土……”
“说的轻松与简单,可哪有那般容易,元蒙皇帝气吞万里,高居天下第一五百载,无人撼其地位,泱泱大赵,却根本寻不得任何一人能胜他,若是北伐将起,何人来制衡元蒙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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