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鸿天
这也许是秦千秋前所未有的屈辱时刻。
他宛如死狗,被人骑在身上,按在地上不断抽打,不断地拳打。
洛轻尘砸到双拳鲜血模糊,金刚钟内的秦千秋亦是口鼻溢血,心神衰弱,见打不死有三品法宝防御的秦千秋,才是猛地起身。
不解恨的再踹了一脚,伴随一声闷钟之响后,飞速倒退。
炼神七境级别强者的心神轰然落下,欲要擒拿洛轻尘。
不过,伫立月华的身影,再度弹下一缕剑气,秦千秋的护道者心神再度崩裂。
洛轻尘趁此机会卷起剑光,快速撤离。
清波街上,洛轻尘掸了掸身上衣,回到了安乐身侧,朝着安乐抱拳作揖:“安公子,后会有期。”
“希望你我之承诺,能实现。”
洛轻尘道。
安乐一身白衣,亦是抱拳作揖,郑重道:“恭候,保重。”
洛轻尘行至车夫铸山尸体旁,背负起魁梧尸体,仰头望向似伫立明月上的人影,目光复杂。
“多谢。”
洛轻尘道。
月华之上,传奇状元李幼安淡淡道:“你且看,炼神七境都扛不了我一道剑气,你为何执着蹉跎十余载?”
洛轻尘哑然,随后大笑起来:“是我着相了。”
“可惜,明白的太晚。”
“当年豪气出青州,临安十载空蹉跎……”
“走了。”
洛轻尘大笑之声动荡长街,这一刻,他念头通达,可不知是因为斩了道心,还是因为李幼安一句话。
沧海归来伏著书,平生豪气未全除!
洛轻尘一跃而起,朝着临安府外驰骋而去。
秦相府的强者早已赶赴而来。
月华之上,李幼安轻笑一声:“今日观你斩道心,这份魄力我甚欢喜,送你一程,你若愿意,可入我军中从马前卒做起,偏将之位为你留。”
话毕,李幼安轻轻一划。
剑气如一线江潮,横亘在临安府上空。
拦断漫天星穹,亦拦了所有秦相府中追逐出来的强者。
秦相府内,有强悍心神似冲星斗,叹息声幽幽:“李将军,洛轻尘伤了少公子,此为重罪,你当真要庇护此人?”
李幼安于剑气江潮后端坐,素衣似飞雪。
“秦少公子不没死?受了点皮外伤罢了,这些年秦少公子弄死的人可不少,我于军中亦有耳闻,若要论罪清算,少公子九死难辞其罪。”
淡漠的声音,带着几分缥缈。
相府之人顿时语塞,再度一声叹息,不再言语。
李幼安归临安,这背后所牵扯的事太多,这个节骨眼,得罪不起。
清波街口,安静了下来。
安乐望着大笑离去的洛轻尘,唇角亦是挂起一抹笑意。
他行到路旁,提起了老黄酒,拿起了油纸包的牛肉,沐浴星斗月华,腰佩青山墨池,便朝着院子方向而去。
至于远处被打的哀嚎的秦千秋,还有默默拎起龙脊刀的王勤河,俱是未曾再看一眼。
踩着青石板路,料峭夜风徐徐拂面。
踏足太庙巷,步伐却是一顿。
却见院落闭门前,有两道身影有说有笑的交谈。
一人为那持一竹杖的太庙老人。
另一人,正是刚刚于临安府上,剑气如江潮,拦断半座临安的传奇状元李幼安。
安乐望着二人,不由掂了掂手中老黄酒。
今夜,这一壶浊酒,怕是不够。
第57章 仙人却笑我早生华发
凉凉月色,普照临安,星斗倾洒,人影树影尽斑驳。
洛轻尘背着铸山尸体离开了临安府,有李幼安剑气化江潮,拦阻诸多强者,他倒是没有遭遇太多牵扯,径直出了城池。
秦千秋未死,可在今夜之后,注定成为整个临安的笑话,被人按在地上打,缩在金刚钟内,宛如一只老龟。
这个笑话会持续很久,被不少临安勋贵当成茶余饭后的笑资,秦千秋身份越高贵,这笑资就越持久。
对于秦千秋这等爱脸面之人而言,如此结果,比杀了他还难受。
秦相府的强者,纷纷掠出,临安府衙、黑衙等官方势力,亦是动用兵力出城搜捕。
临安的这一夜,毫不寂静,吵闹非常。
但这一切都与安乐无关,与太庙巷中的小院无关。
随着车夫铸山之死,洛轻尘痛揍秦千秋,事情已经越闹越大,秦千秋短时间内怕是不敢再对安乐动手。
主要原因是林府的花解冰不仅归来,还请回了传奇状元李幼安……
消息已然传开,整个临安府中所有勋贵俱是知晓。
就在刚刚,秦千秋安排留守在临安府城门口,欲要拦阻花解冰的强者,被李幼安一声呵斥,发配沧浪江战场,不杀敌不得归。
这等霸道威势,让临安府内不少勋贵都不敢再乱来,这样一位传奇人物的归京,大家都知道目的是什么。
春闱在即,花解冰请来李幼安,自然与殿前会试上的那一柄定风波有关。
林府与秦府的矛盾与恩怨,或许将在一柄定风波的归属上,出现极大转折。
……
……
太庙巷中,院门打开。
清冷月华,从星夜高空洒下,穿过老槐树的叶片,于地面洒下斑驳碎影。
院落中央,摆着一张四方桌,桌上有燕春里的老黄酒一壶,酒盏三个,牛肉一斤。
太庙老人眯眼端坐在椅子上,喝酒吃肉,长眉于夜风中轻飘。
一席素衣的李幼安亦是端坐椅子,吃着牛肉喝着酒。
安乐身着白衣,腰佩青山墨池,只是喝酒。
“安小友,你刚刚与那车夫的战斗,老朽皆看在眼里。”
太庙老人滋了杯酒,放下酒盏,轻笑道:“人皆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车夫付出了性命的代价,他虽不甘,但却非不甘未曾杀你,而是不甘未能送洛轻尘回青州。”
“而你能不动恻隐之心,于战斗中不曾留手,这点很好。”
安乐闻言,饮下杯中酒,道:“那车夫锻体三境,炼神胎息,境界上比我高,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我境界本就低于他,岂能因恻隐之心便留手?”
“我若被杀,最多换来车夫一句感慨,正如他死了,我亦是慨叹一句罢了。”
“我尚且非强者,岂能养出些许强者自负的毛病?”
安乐说的很郑重,很认真。
赵黄庭一楞,随后哈哈大笑。
一直喝酒吃肉干饭的李幼安亦是顿了下,诧异看了安乐一眼。
“说的好。”
李幼安抹了下嘴角的油渍,又问道“你悟了小圣令中的剑术秘法?”
安乐知道他问的应该是凌空操纵墨池的技巧“剑气近”。
没有隐瞒,安乐大大方方的点头承认:“昨日便有所悟。”
“不错,天赋甚佳,小圣令中的机缘为圣师所留,剑法、刀法、枪法等等皆有,每个人所见所悟皆不同。”
“哪怕同样是剑道,却也能悟出不同的技法。”
李幼安轻笑。
赵黄庭吃着肉,道:“安小友,李将军当年亦是小圣令持有者,并且力压当初那一辈,端坐圣山之巅,对谈圣师,今日他吃你酒喝你肉,你若在剑法上有什么疑惑,莫要客气,随便问。”
安乐闻言,目光亮了亮:“前辈对话过圣师……”
“小生还真有一个疑惑。”
李幼安笑而不语,示意安乐问出口。
安乐想了想,并未询问剑气近相关,而是问出了一个憋了很久的疑惑:“元蒙皇帝号称天下第一强者,那……圣师与元帝,谁更强?”
风吹院落,老槐树叶片互相摩挲沙沙作响,一片宁静。
赵黄庭眯着眼,李幼安陷入了沉思。
安乐这个话题,的确有些出乎他们的预料。
许久,李幼安饮下最后一杯老黄酒,抬起头,望着漫天繁星,平静道:“很多事,等你与圣师对谈,便会知道了。”
“元蒙皇帝再强,终究只是天下第一强者。”
“圣师不同。”
“圣师在,天便是天,人间便是人间。”
安乐闻言,总感觉李幼安话中有话,更深层次意义他未曾听懂,但直白的意思却明白了。
元蒙皇帝为天下第一强者,可却依旧是天之下,而圣师则跃出了这个层次,坐看天上与人间。
“酒喝尽,肉食完,你的问题亦问出,那在下该走了,不打扰安公子的机缘。”
李幼安起身,掸了掸身上素衣。
赵黄庭亦是一笑起身:“幼安啊,换场换场。”
“安小友今日在林府为那林四郎画了马,隔着大老远,老朽都能闻到那画中风流野马的墨香。”
“咱们去寻那元帝驸马,观一观这安小友的画中野马。”
赵黄庭迫不及待的招呼着。
安乐顿时哑然,这你都闻的到?
李幼安眼眸一亮:“花解冰向我夸你所画墨竹之傲骨,前辈亦称笔下野马风流,正好去赏一赏。”
安乐起身,朝着二人抱拳作揖。
李幼安负手,长发不羁垂落,行至院口,望向安乐道:“你从小圣令中悟出的剑技可否取名?”
安乐闻言,道:“名曰‘剑气近’。”
李幼安唇角一挑,顿时有心神如星辉弥漫周身,一柄剑气于无尽星光中慢慢汇聚成型。
“我的剑技名曰‘千百度’,此剑亦名千百度。”
李幼安手掌轻抚长剑,剑身漫着星光,微微轻颤:“好好感悟‘剑气近’,你如今只是悟了皮毛,当你真正入门,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话语落笔,李幼安屈指一叩,名剑千百度骤然化作阑珊星火消失无踪。
随后,大踏步出了院子。
太庙老人笑眯眯,看了安乐一眼:“安小友,没想到你除了画竹,还能画马,甚好,改日好好交流。”
安乐作揖送至门庭,老人笑着离去,竹杖敲打青石声在夜色巷弄中回荡,渐行渐远。
太庙之前。
李幼安负手而立,观那灯火通明的豪华且巍峨的庙宇。
老人持竹杖而来,笑道:“你观此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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