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鸿天
男子说完,不再言语,背后的松木剑匣轰然砸地,手掌抚其上,开匣一寸。
便有无穷剑气自匣缝中喷薄而出。
男子五指一攥,以指为笔,剑气为墨,于半空书写,书写完毕,剑气便化书令流光朝着临安府飞速窜了出去。
这一夜,临安难眠,有剑气如星辰逆坠破空。
只因,圣山第六山主,书开山令:
三日后,第六山下择守山人。
……
……
叶府,水榭花园。
花夫人与叶夫人行至庭院之内,二人皆是炼神强者,心有所感,不由抬头,便见得夜空之上有剑气横空破霄云。
“这是……第六山主的剑气开山令?!”
花夫人与叶夫人相继惊讶,剑气上梢头,如银瀑悬挂。
二人对视,第六山要择守山人?
怎么来的如此突然?
“圣山山主,每一位皆是惊才绝艳之辈,那第六山主,乃圣师第六徒,剑气以霸道著称,第六山迄今为止,仅有一位守山人吧?故,这是要择第二位守山人?”
叶夫人掩嘴,止不住的惊诧,这种毫无征兆的大事,到底是何源头所引起?
“若是记得不错,山主择守山人,不重看修为,天赋,更多凭眼缘……三日后,往日静闲的第六山怕是要门庭若市,却不知哪位会成为被山主选中的幸运儿。”
花夫人亦是轻笑,心头虽然疑虑,但不曾多想。
不过,第六山主开山,或许可以让追风、轻音以及府中的公子们去尝试一番,若能得入圣山,哪怕只是守山人身份也将无比显贵。
不仅仅是叶府,这一夜,整个临安府,皆因一道剑气开山令而震动。
诸多国公府,秦相府,文院武庙,乃至静街深处,那代表着大赵最为尊贵的天玄宫中,皆是有目光投射,星夜之上的剑气开山令。
各方势力心思皆动,有人势在必得,有人静观好戏。
但大家好奇的是,是何事突然引起第六山主开山?
……
……
翌日,清晨。
天落小雨。
夜间的震动,于安乐而言,毫无影响,第六山主开山令,他并不知晓。
一夜观想《剑瀑图》,安乐只感觉自己的心神壮大许多,或许是【天生剑客】道果,让他对剑类修行法的领悟,有了特殊加持。
刚入胎息的心神早已经稳固,更是以可感知到的程度在提升。
胎息的下一个境界是脱俗,乃是炼神体系中非常重要的跨越,根据法门中描述,脱俗境界最重要的特征便是能够外放心神,脱离俗身而游行天地!
脱俗之境,炼神便可独行杀伐之举,杀人于无形!
安乐如今虽然巩固了胎息境界,但距离炼神脱俗,却还久远,但不妨碍他为之憧憬。
吐气如剑,胸腹中含藏一夜的郁气喷吐,整个人如洗刷一通,容光焕发。
安乐走出了房间,行至院中。
点滴初闻春雨声,江南旧梦不胜情。
一夜春雨疏忽而来。
空气平添几许寒气,院子中,胡金刚的尸体依旧存在,萦绕空气的刺鼻血腥却被春雨压盖,减缓了些许。
瞥了眼无头尸体,安乐面色淡然,一夜时间足够他调整心态。
身着白衣,沐浴春雨,在院中老槐树相伴下,开始演练五禽。
攀升至圆满的气血,滚动如车辇,轰鸣似钟磐。
虎式,熊式,鹿式,猿式与鸟式,各式演变,再加持了十八缕岁月气下,熟练度攀升,越发有神韵。
“不错,五禽锻体虽非顶尖锻体法门,但想练好却殊为不易,小友小小年纪,便得五禽神韵,未来可期。”
安乐一番演练后,气血平息时,小院外有淡淡笑声传来。
一位宽袖素衣老人撑着油纸伞,踩着草鞋,腰间别着一把破竹剑,进入了院内。
“前辈。”安乐见到老人,顿时微微惊喜。
老人捋须一笑,微微颔首。
“安小友,一日未见,别来无恙?”
安乐抱拳作揖:“昨日打了老黄酒,前辈未来,便都入了小生腹中,今日下工,小生再去买些来。”
老人摆了摆手:“无妨,老朽取了你的画,不是答应赠你一剑?故而,今晨赶了个大早,便是来赠剑。”
话毕。
老人撑伞,笑着摘下腰间别着的破竹剑,递给了安乐。
春雨寂寞的下,安乐望着沾染几粒春雨的破烂竹剑,陷入了沉默。
第34章 我见青山多妩媚,一伞一剑一白衣
看着这把破烂的竹剑,安乐的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若非老人身上岁月气如海草般妖娆摆动,密密麻麻,乃绝世强者,安乐真会以为对方在消遣自己。
春雨淅淅沥沥,让小院静默无声。
安乐接过了老人递来的竹剑,入手轻飘,比起金属剑自然是轻太多,剑柄、剑珥与剑刃,皆是竹子打造,像是爷爷用柴刀削出的,用来哄孙儿的玩具竹剑。
“怎么?是不是很失望?”
老人似乎看出了安乐的错愕,有些顽皮的笑了起来。
“长者赐,少者不敢辞。”安乐握着剑,道:“况且,竹剑亦是剑,前辈既然赠剑,那便是礼,小生岂能有因对礼物不满,而表露失望的道理。”
老人看着安乐,似乎一眼看穿安乐的心思:“我知你想要一柄好剑,这竹剑品相确实不好,但是陪伴过老夫漫长岁月,是老伙计,想着给它寻个好的下家。”
“你那一纸水墨竹石图,让老夫颇对老夫胃口,画中可见傲挺的君子脾性,或许,你会是位不错的执剑者,算是这柄竹剑的好去处。”
“你若真适合,自然会发现竹剑的好。”
老人收回了被雨水沾湿的素衣宽袖,眼眸一直盯着竹剑,瞳孔深处有些许不舍,甚至还有些不甘。
安乐视线落在了竹剑上,怎么看都平平无奇。
竹剑长二尺七,不算长剑,但却也有剑的姿态,竹剑无鞘,甚至无锋,不知道挥砍出去,能否割破修行者的皮膜。
但老人的话语,却让安乐重视了起来,这不是一柄简单的剑,是老人的托付。
“小生会好好保护这柄剑的。”
安乐郑重道,像是在立誓。
老人闻言,顿时捋须大笑起来:“你这小子,好生有趣,虽是竹剑,但它并不娇贵,无需保护,该拿出挥砍便挥砍,该碰撞就碰撞,莫要怕坏了剑。”
“天下第一人都未能折了这把破竹剑,你又怕什么呢?”
“剑便是剑,是拿来厮杀的武器,护剑之举,是在侮辱剑。”
老人看向安乐,教诲道。
安乐闻言,立刻会悟,点了点头,眼眸也微变,老人都这般说了,此剑定然有其未曾发觉的不俗。
“此剑本无名,乃偶得一青竹所制,取名‘青山’,倒与你竹石图中所作诗句有所联系,便也算是缘分,青山伴我多年岁,但于小友而言算是新的开始,要为剑改名可随意。”老人很洒脱。
“我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安乐忽而想到,轻笑言语:“剑名,挺好。”
老人一怔,眼波流光,捋须大笑。
随后,不再谈剑,送出的剑便不会再选择收回。
望着安乐,老人笑道:“你还要去林府上工吧?记得三日后请个假,老朽带你去个地方。”
安乐闻言,未问需要去何处,点了点头。
“走喽,晚间再来与小友谈那水墨竹画,记得备好酒菜,燕春里酒家的老黄酒够滋味,不过肉就一般,还是得丁衙巷里那家牛肉店,够味。”
老人摆了摆手,撑伞离开了小院,口中轻笑萦绕巷弄:“我见青山多妩媚……”
刚出小院,太庙巷中,便有急促脚步声快速响起。
黑衙捕头黄显穿着吏服,身上被雨水打湿,赶到了小院前,见到往巷外走的素衣老人,倒是没太在意,毕竟老人身上毫无灵气波动,只是个普通人。
“安公……”
黄显见院门大开,便快速踏入,呼喊安乐。
一进院内,入眼就是地上的无头尸体,喊出口的话语,顿时僵硬哽于喉间。
“黄捕头,来的正好,正准备去寻你呢。”
安乐手执泛黄竹剑,见黄捕头,顿时一笑。
黄捕头却笑不出来,面色凝重:“胡金刚?”
安乐沐浴春雨,脸上挂着柔和笑意,似出尘谪仙,微微颔首。
“你杀的?”黄捕头吸了口气,语气中以夹杂上不可置信。
安乐朝着屋内走去,取了毛巾擦拭头发,道:“这胡金刚昨夜来袭,说是因我所作通缉画像,让他遭受追捕不胜其烦,便要杀我。”
“我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只能自卫反击杀了他。”
黄显缓缓平复心头震撼,早上衙门接到更夫的报案,说清波街上有颗无名头颅,确认身份后竟是那江洋大盗胡金刚,故而此案便转交给了黑衙。
黄显带队前来,发觉这位置在太庙巷入口,便不由想到了安乐,立刻赶来,结果胡金刚竟当真是安乐所杀。
“安公子,你没事就好,胡金刚罪大恶极,你杀他算是惩恶扬善,黑衙不会追究,甚至会与你赏金。”黄显知安乐第一次杀人,故而安慰安乐。
安乐在林府为公子们画了几幅素描图,所获身家并不少,倒也没太在意赏金,进入屋内,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衣,腰间别上破烂竹剑,取了油纸伞,便欲要去林府上工。
“黄捕头,胡金刚是黑衙嫌犯,这尸体你派人处理下吧。”
安乐撑开伞,雨珠纷落,砸在伞面发出闷声。
戴着斗笠的黄显笑道:“放心,一切交给我。”
不一会儿,便招呼了人来处理了胡金刚的尸体,黄显未曾多说什么,只是朝着安乐抱拳,心头愈发高看安乐。
此子虽然十八岁方完成修行启蒙,但便如那出渊潜龙,将绽放异彩!
“改日再来与安公子饮酒吃肉,亲自感谢安公子击杀这恶贯满盈的胡金刚。”
黄显认真抱拳执礼,安乐亦是回了一礼。
待得黄显和捕快们的身形消失在了巷弄中。
安乐锁了院门,一伞一剑一白衣,出了雨巷,直往西湖方西而去。
遥峰隐见黛眉攒,怪底春来无此寒。
西湖烟雨,圈圈点点的涟漪点缀,别具一番风味。
于文人墨客堆中等候片刻,竟是未曾等到云柔仙子的御剑出现,颇感遗憾。
今日的第一缕岁月气羊毛未能薅到。
不得见云柔仙子,西湖的烟雨景色都显得无趣了几分,未在西湖堤岸边久留,安乐转身去了林府。
照例每日上工,开门的依旧是丫鬟留香,望着春雨中白衣胜雪的安乐,少女眼波似怀春。
“留香姑娘,麻烦通报一下花夫人,我有事求见。”
安乐柔和笑道。
留香丫鬟俏脸一红:“安公子,花夫人说过,你若要寻她,自可前往天波水榭。”
安乐点头,与留香告辞后,撑伞前往天波水榭,腰间一竹剑,白衣袂蹁跹,愈发显得潇洒。
天波水榭,春雨自高空洒下,如亿万晶莹冰珠,坠落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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