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海听涛
王献科将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再重重地将杯子放回到茶几上。
嘭的一声后，他整个人向后靠在沙发靠背上，双手举起再放下，枕在脑后，就这么呆呆地看着电视屏幕，听着从千里之外的岭南市莲花球场传来的欢呼。
随后他的视线一点点上移，从电视屏幕移到白色的天花板上，再移到点亮的吸顶灯。就这么任由白色的灯光充盈他的视野，他也没有眨一下眼，更没有再移开视线。
直到被刺痛的双眼不可抑制地涌出了泪水，它们从两个眼角溢出来，顺着脸颊弧线往下滑落。
他也还是一动不动，没有抬手擦去眼泪。
只是闭上了眼。
※※※
大顺市一幢高档小区的豪华公寓里，靳勇将牙牙学语的孩子高高举起，对她笑道：“花花我给你说哦，当初爸爸幸好那一下收脚了！幸好幸好！哈哈！”
旁边的妻子有些紧张地伸手来接：“你小心点呀！别摔着花花了！你高兴就高兴，把花花举那么高做什么？哎呀，你还转起来了！”
尽管妈妈很担心，但被爸爸举高高的小花花却像是坐上了旋转木马，开心地咯咯笑个不停，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灯火通明的客厅里，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映出了一家三口的身影，仿佛在跳舞。
※※※
锦城九孔桥附近的酒吧一条街上，数不尽的欢呼声从各家酒吧里传出来，盖过了街道上那些跑车的引擎轰鸣。
不断有激动的球迷从那些酒吧中冲出来，挥舞着手臂向天大吼。
没人听得懂他们具体在吼什么，但大家都知道他们为什么如此兴奋。
中国队刚刚打进了第二个球，以3：3的总比分逼平巴拉圭，同时还有一个客场进球优势。这让中国队极有希望打进世界杯决赛圈！
这可是中国足球历史上首次进入男足世界杯决赛圈！
他们所有人，都在今天晚上亲身经历历史，并且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
其中一家酒吧里，东川中学足球队锦城分部的队员们振臂高呼，把杯中的酒液抛洒在空中，整个酒吧里空气中都弥漫着酒精的香甜。
“胡莱牛批！！东川中学牛批！”
另外一间酒吧中，武岳和同伴们流着泪嚷嚷：“中国队牛批！王队牛批！”
“东川中学永远欠我们嘉翔高中的情！”
※※※
“我有一个梦想，我梦想未来有一天能够穿着中国队的球衣，捧起世界杯！”
李青青到现在都还能记得胡莱说出这番话时的场景。
虽然她当时并未亲眼所见，只是后来通过新闻视频回顾的——镜头面前的胡莱背着双手，站得笔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挺拔一些，微微昂首。用清晰无误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
很多人看见这一幕时都会笑起来，李青青也笑。但却并非是其他人那样的嘲笑。
而是和此时此刻一样的笑容，开心、欣慰、赞赏、骄傲……全都糅杂在这一个笑容中。
平板电脑连支架一起放在茶几上，李青青盘腿坐在茶几前的地毯上，双手并拢托起了她的脑袋。
她就这么略微歪头，面带笑容，凝视着平板电脑屏幕中那个熟悉的面孔。
太好了，胡莱，你快要追上我了！
第812章 滚！
李志飞把跪在地上的施无垠给拉了起来，后者和洪仁杰正抱在一起。
在胡莱进球之后，他们三个是仅有的在教练席前没有跑去找胡莱庆祝进球的人。
因为洪仁杰第一时间抱住了施无垠，两人就这样直接跪倒在教练席前。
领队洪仁杰是三个人中最激动的那一个，他抱着施无垠直接嚎啕大哭起来。
他所承受着的巨大压力，在这一刻，终于全部都被释放了出来……
选择让施无垠继续执教一直到世界杯预选赛结束，看起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足协也只是出了个新闻公告，期间并没有什么反反复复的传言出现。
似乎就是足协的人凑一起开了个会，最终就决定了这件事情。
但只有洪仁杰知道，这背后他承担了多少压力。毕竟这个主意是他提上去的，也是他拍着胸脯给施无垠作保的。
如果失败了，他可不仅仅是丢掉国家队领队的职务这么简单，更重要的是他将会成为中国足球又一次冲击世界杯失败的罪人。
要是以前，失败了也就失败了，无所谓。中国足球失败的还少吗？
可如今不同，中国足球深化改革十年后，中国国奥队在奥运会上历史性的打进了淘汰赛……在这样的背景下，中国队再次无缘世界杯决赛圈，就会变成一件不可原谅的事情。
作为一个足球人，洪仁杰他自己都不能容忍失败，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这就有点像是赌博，他既然押注了施无垠，自然要承担他信任施无垠的一切后果。
当胡莱把足球推进巴拉圭球门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如释重负。
他押对了！
赌赢了！
他没有成为中国足球的“罪人”！
一念至此，洪仁杰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抱着他的战友施无垠嚎啕大哭起来。
施无垠其实也很激动，但是在这样的洪仁杰面前，他也没办法再展示自己的激动了，就只能抱着对方，不断拍打他的后背，安慰他。
好一会儿后，他们才被李志飞给拉起来。
“比赛还没结束呢，老洪。”被拉起之后后，施无垠对洪仁杰说。
洪仁杰连连点头：“对对对，还有几分钟，还有几分钟！”
他其实也知道，现在要说自己就赌赢了，是不正确的。万一最后几分钟时间里让巴拉圭整进去一个，自己还是前功尽弃。
但他就是忍不住刚才激动的情绪。
这次施无垠没有再让李志飞去场边发号施令，而是选择自己来。
当中国队的球员们在主裁判的干扰下结束庆祝，回到自己半场时，施无垠就站在场边，不断向场内的中国队球员们大吼：“坚守！不要得意忘形！冷静下来！脑子都清醒一点！”
对球队的战术没什么太需要调整的地方，他只担心球员们的心态。
有太多那种兴奋过头，得意忘形，最终反而成为小丑的“前车之鉴”了。
上一回合的林致远不就是典型代表吗？
施无垠希望大家在这个时候都还能想起林致远上一回合比赛犯得那个错，引以为戒。
这一点其实是不用担心的，在球场上，正在跑回自己半场的中国队球员们也都在互相提醒呢。
队长姚华升甚至挨个跑到队友的身边，用力拍着他们的肩膀，提醒他们。
“坚持住！就几分钟了！绝对不能在最后关头掉链子！”
“集中注意力！暂时忘记比分！别去想世界杯的事情！”
解说席上，贺峰和颜康两个人也从之前的激动狂喜情绪中恢复过来，开始提醒大家不要高兴的太早：
“比赛还没结束，算上伤停补时的话，可能还有六七分钟的时间。巴拉圭一定会大举反扑，我们一定要顶住他们的进攻……绝对不能让对方再送给我们一个‘黑色三分钟’！”
“考验国家队小伙子们的时候到了！中国足球曾经在很多次关键时刻掉链子……这一次，他们能不能不掉链子？！”
听见两位解说员这么说，电视机前不少人也跟着紧张起来。
在进球前就站起来的人们，这个时候更是彻底坐不回去了。
有些人甚至紧张地身体微微颤抖，完全抑制不住。
有人想到了中国足球的那些黑历史，抖得更厉害了。
有的人甚至连电视机都给关了，不敢再看。
当然，更多的人没关电视，而是背过身去，或者闭着眼睛，只听声音。
一声哨响之后，比赛重新开始，莲花球场响起巨大的嘘声。
巴拉圭持球进攻！
※※※
巴拉圭是真急眼了。
本来他们距离世界杯仅有几分钟，现在他们距离世界杯还有一个球……
在中国队疯狂庆祝的时候，巴拉圭的球员们并没有躺在地上失魂落魄地起不来，而是在场下教练和场上队长的共同鼓励下，振作起来，等待比赛开始。
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只需要一个球……
只需要一个球，我们就还是能去世界杯！
每个巴拉圭球员心里都这么想。
在比赛开始之后，他们就向中国队的球门发起了进攻。
中国队这边回收防守，也给了他们压上的机会。
他们当然知道全力压上之后，身后的空当会被中国队利用来打反击。可如今的他们和刚才的中国队一样，都没有资格瞻前顾后，只有进攻，也唯有进攻。
一时间场上攻守形势逆转。
※※※
索萨·埃斯皮诺拉从一个中锋拉出禁区来，变成了个进攻组织者。
因为他是巴拉圭队内技术最好的球员，经验也丰富，在慕尼黑蓝白的时候他也有过拉出来组织进攻的时候。
球风潇洒的他确实也很适合做这种工作。
但现在的索萨却完全潇洒不起来了。
外观形象这就不说了，从心态上来说，索萨现在也潇洒不起来。
他很着急，非常着急。
在球场上不断大声吆喝队友们跑位。
“插进去，拉米雷斯！”
“传球！传球！”
在用传球来制造杀机的同时，他也会在禁区外突然一脚远射，尝试突破林致远的十指关。
但其实他的射门大多数根本见不到林致远，就被奋不顾身的中国队球员用身体挡了出去。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在巴拉圭球员看来，简直是过得飞快，但在中国队这边，却觉得度秒如年！
直到第四官员在场边举起伤停补时四分钟的牌子，大家这才意识到九十分钟的比赛已经踢完！
“还有四分钟！守住！”贺峰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明显在颤抖。
解说过三届世界杯决赛的他，也不可抑制地紧张起来。
※※※
胡莱突然发现自己身边没了阿尔赛。
再连忙找寻，发现阿尔赛竟然冲到了前面……
这是受到王光伟启发了吗？
胡莱当然不会这么认为，很显然巴拉圭是要孤注一掷了。
就连伤停补时都进行到了最后时刻，巴拉圭的进攻机会越来越少，他们还依然没有进球。
中后卫的阿尔赛没有继续留在自己的防守位置上，而是冲到中国队的半场，增加巴拉圭进攻时的人数，这种类似于早期自由人的打法往往可以制造出意想不到的威胁。
很快阿尔赛就在前场拿球之后送出一记挑传！
而之前一直都在禁区外组织进攻，帮助球队创造机会的索萨却突然前插，直扑中国队防线上的一个空当！
此时此刻中国队禁区里双方球员犬牙交错互相纠缠着，可还是让阿尔赛和索萨两人找到了那个空当！
中后卫阿尔赛的传球非常准确，索萨的前插也很果断！
一时间，中国队的防线竟然拿他们两个人的这次配合毫无办法！
“小心啊！！”解说席上的贺峰和颜康一口同时惊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