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海听涛
“怎么，你还笑得出来？”施无垠皱起眉头。
“不是，我是觉得很可笑嘛，施指导。”胡莱摊开手，“微博上一个个大V说着什么互联网让民智大开，结果这谣言传起来也比互联网时代之前更快了。从前车马慢，一生只够传一次谣，现在可好……”
“什么乱七八糟的！”施无垠挥手打断了胡莱的胡说八道，不过他倒因此确认了一件事情。
“你好像一点也不着急，更不生气？”施无垠盯着胡莱问。
“施指导，我刚才就想说的嘛……从前车马慢，现在信息高速公路，一件事情传三天就没热度了。理他们做什么呢？越理他们越来劲儿，就是一帮碰瓷的。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我和火箭专家说，你那火箭不行，燃料不好，我认为得烧柴，最好是烧煤，煤还得是精选煤，水洗煤不行。如果那科学家拿正眼看我一眼，算他输。理会那群碰瓷的，咱们就输了，施指导。”
施无垠被胡莱举的例子逗乐了：“你嘴皮子倒挺利索。所以你就什么也不说，不吭声，当个缩头乌龟？”
“怎么能是缩头乌龟呢？其实这事儿吧，我觉得关键在我能够拿出什么表现来。要是我上场踢得跟屎一样，那他们怎么骂我都正常。可要是我踢得好，他们还能骂吗？”胡莱说道，“我说句不好听的，施指导。要是……我是说如果啊，如果，万一，假如，我帮助咱们球队拿到了东亚杯冠军。就算我真是走您后门关系进来的又怎么样了？”
听到胡莱这么说，施无垠笑了：“我发现你小子口气不是一般大，张嘴闭嘴就是这冠军，那冠军的。先是世界杯冠军，现在又是东亚杯冠军。”
胡莱满脸堆笑：“施指导，咱们踢球的，终极目标不就是冠军吗？难不成要说勇夺亚军？”
“你小子……先不说什么冠军不冠军的，就说今天晚上这场比赛，现在无数双眼睛盯着你，你说我能让你上场吗？”
胡莱连忙拍着胸脯说：“能啊！怎么不能，施指导？”
“你感觉不到压力吗？万一你表现不好的话……”
“大不了被骂呗。这段时间他们不是一直都在骂我吗？我都习惯了。他们骂的那么凶，施指导你看我不也还好好的？”胡莱笑嘻嘻地说。
“行吧……我本来叫你来是想让你放下压力，不要有包袱的。现在看来应该是不用了。”
“多谢施指导关心！如果我上场表现不好，您尽管把我换下来，我绝对没有怨言！”胡莱连忙表忠心。
“去吧去吧……”施无垠挥挥手，不想和胡莱多说了。
不过他又在胡莱跑到门口的时候把他给叫住了：“还有件事情。你说理会那群人，就算我们输了。不是这样的，有些事情你不澄清，就真的会被当做是真相。而且澄清还得趁早，拖上一段时间等谣言深入人心，你再说什么都没用了。所以球队会在我们和韩国队的比赛之后，发表一个辟谣声明。”
“那就谢谢施指导了。”胡莱再次道谢，开门离去。
他刚走没多久，助理教练李志飞敲开了施无垠的房门。
“怎么样？你们谈的怎么样？你和他讲了你在比赛中被主场球迷嘘，高喊要换下你的那件事情了吗？”一进去，李志飞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本来是打算讲的。结果他一进来，我就发现我准备的这个故事可能完全用不上了……”
李志飞见施无垠表情古怪，更好奇了：“这么了？”
“他是笑着进来的……不是一般的笑，而是那种嬉皮笑脸的笑。”施无垠皱着眉头说。
“什么意思？”李志飞皱起眉头，没想明白。
施无垠解释道：“就是我们都在替他操心，担心他压力大，发挥不好啊。结果这小子压根儿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说好听点，这叫大心脏。说难听点，这叫二皮脸。”
“所以你还是决定让他首发？”
“嗯，首发阵容不变，战术也不变。我倒要看看他是装出来的潇洒，还是真就是个……没脸没皮的大心脏。”
说到这里，施无垠又想到了胡莱刚才的表现，忍不住笑了起来。
※※※
胡莱回到自己和王光伟的房间，发现里面除了王光伟之外，还来了不少人，有王子健和宋坤他们，也有李程吾、高瑞敏，他甚至还在人群里发现了队长郭俊夫。
见他开门进来，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整齐划一的就像是看到了逗猫棒的群猫……
脑海里浮现出这么一个画面之后，胡莱没忍住笑了起来。
“靠，胡莱你还能笑出来？”高瑞敏见状惊呼。
“施指导找你说了什么？”队长郭俊夫上前一步问道。
“没说啥，施指导就安慰了我几句，让我不要有包袱。然后我给施指导说我最擅长抖包袱了，接着就被施指导赶出来了……”胡莱摊手道。
“你在讲段子吧，胡莱？”王子健盯着胡莱高声发问。
“当然不是，我只是把我和施指导之间的谈话高度概括总结了一下，用最精炼的语言说给你们听，免得被骂水。你们只需要知道这一句话就行了，其他就不用听了。”胡莱连连摆手。
“施指导没骂你？”宋坤狐疑地看着他。
“骂我干什么？我是网络暴力的受害者诶。哪有骂受害者的？哦……难道因为我不是完美受害者？”
见胡莱自始至终脸上都挂着笑容和队友们聊天，郭俊夫摇头摆手：“散了散了，大家都回自己房间好好休息，晚上还有比赛呢！”
然后他率先从胡莱身边经过，走出了房间。
其他队友们也陆续离开，每个人在离开的时候都会看一眼站在门口的满脸堆笑的胡莱。
王子健在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还压低了声音凑上去问：“真没事儿？”
胡莱笑嘻嘻地摇头：“真没事儿，放心吧。”
当所有人都走了，房间里只剩下胡莱和王光伟了，后者没有出声发问，而只是看着胡莱。
“老王，我真没想到我人缘还挺好的哈！”胡莱笑道。“就刚才，我从施指导的房间里出来，林哥给我发了微信，还有张清欢和陈星佚这俩家伙。”
“他们说啥？”
“能说啥？关心我呗。赵指导也来安慰我了，还有这些队友……搞得我觉得，自己好像不表示一下脆弱，似乎就对不起他们了。我刚才是不是应该哭着把鼻涕都抹他们身上？”
“瞎说什么呢。”
“确实瞎说，我这张嘴……就管不住。老王，你说我是不是自作自受？要不是当初我吹牛逼说什么要拿世界杯，哪有今天这些事情？我在U22就应该是一个无名小卒，在我上场之前，恐怕很多人都不会知道我。说不定我上场的时候，解说员还会惊呼：‘这小子是谁！’然后手忙脚乱地去翻找我的资料……”
“怎么可能？你可做不了无名小卒，胡莱，你是在中甲联赛中半赛季进了十一个球的闪星头号射手。”王光伟摇头说道。“你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把自己藏在别人的阴影下，你是房间里的大象了。”
“是啊……我做不了无名小卒。”胡莱低垂下头，“结果搞得这么多人替我操心。当初世界杯那事儿之后，我妈还给我打电话，问我咋回事儿。而现在，这事儿闹这么大，我妈却连条微信都没给我发，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她怕影响你晚上的比赛。”
“对。她怕影响我晚上的比赛。”胡莱点头重复着王光伟的话。“其实在施指导的房间里，我有犹豫过，要不要给施指导说，干脆就别让我出场了，这风口浪尖的……”
“但你还是没说。”
“嗯，我没说。因为我想，要拿世界杯冠军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吗？我为什么要为自己说过这话而后悔？我又想，好不容易有机会穿着中国队的球衣出场比赛，这是我梦寐以求的机会，我干嘛要放弃？我再一想，哦，明明是那些人骂我，编段子嘲讽我，用谣言来诋毁我，我却要认怂躲在替补席上？凭什么啊？他们是脸大还是屌大？”
胡莱摇起了头。
“老王你说解说员不会不知道我是谁，但网上不就有很多人不知道我是谁吗？中甲进了十一个球又怎么样？他们连中超都不看的人。十九岁进国奥队怎么了？张清欢那家伙还十八岁就进了国家队呢！还有人觉得我只是关新彦的备胎，说老实话，其实我还真不知道关新彦是谁……不过没关系，无所谓，今天晚上之后，我要他们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谁！”
王光伟看着眼前的这个削瘦少年，发狠的样子表情有些狰狞，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胡莱。
第313章 被瞧不起了
“你们听说了吗？我们这场比赛的对手摊上大麻烦了呢！”
在首尔世界杯体育场的主队更衣室里，韩国国奥队的球员们正在分享着他们刚刚从晚上看来的新闻。
“我听说了，据说是中国的媒体和球迷怀疑他们的那个十四号是通过不正当手段进入的国奥队……”
“是啊，闹得挺大的呢。”
“我早就说过，中国足球非常黑暗，发生这样的事情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哈哈，这真是天助我们也！这个时候的中国队肯定被国内的新闻搞得焦头烂额，根本无心比赛了吧！”
朴桂贤挥了挥手：“说什么傻话呢！什么叫‘天助我们’？没有这种事情，难道我们就赢不了中国队了吗？”
被朴桂贤教训了的队友连忙辩解道：“桂贤说得对。不过这样应该可以让我们赢得轻松一些吧？毕竟打完中国队，下一场比赛对手就是日本队。如果我们可以在和中国队的比赛中少消耗一点精力，就可以多留出体力来对付日本人！”
朴桂贤没有再说话，算是接受了队友的解释。
击败中国队是没有悬念的，但如果能够兵不血刃岂不是更好？
※※※
当中国队全队抵达首尔世界杯体育场的客队更衣室之后，主教练施无垠宣布了这场比赛的首发阵容。
胡莱便在其中。
他念出“胡莱”这个名字的时候，更衣室里的所有队员们都将目光投向了这名字的主人公。
其实要是没这事儿的话，他们是不会有任何意外的。以胡莱在集训期间的表现，以及施指导所体现出来的倾向性，大家都认为胡莱应该会在东亚杯中打上首发。
他们当然不会认为是因为关新彦没来，才给了胡莱入选国奥队的机会。但有一说一，这届东亚杯，没有关新彦的国奥队，胡莱必然会肩负得分重任。
只是在经过了这件事情之后，很多人在心里猜测过的，主教练施指导是不是会把胡莱放在替补席上，不让他出场比赛。毕竟现在这风口浪尖的，让胡莱出场是不是会让他承受更大的压力？胡莱自己又会不会受到这事儿的影响？
现在看来，施指导似乎决定不受那件事情的影响，或者说他真的觉得胡莱也会不受那件事情的影响？
他对胡莱就这么有信心？
搞得有些人看施指导和胡莱两人的眼神都不对了，难道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和秘密？
※※※
谢兰气鼓鼓地坐在电视机前，她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要看这场比赛的直播。
胡立新坐在她旁边，给她递了一瓣苹果：“早给你说了，随着他名气增加，肯定会遇到各种各样麻烦事儿的。以前顺风顺水，那是因为还不够出名，很多人没注意到，麻烦也懒得找上门……”
谢兰没有接他递上来的苹果，而是抱怨道：“胡立新，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是有毛病！你怎么净盼着咱们儿子倒霉呢！”
“这话怎么说的？这是我盼的吗？我不说，他就不会遇到这种事情？我给你说了，职业足球不是那么好踢的，明星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这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这还是场下的麻烦，如果他在球场上表现不好，场上的事情更麻烦……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讲过的‘新秀墙’吗？这就是‘新秀墙’的一种。”
谢兰皱着眉头不再说话，只是一把夺过了苹果，狠狠一口咬了半块下去。
看她咬牙切齿嚼苹果的样子，好像咀嚼的不是苹果，而是那些说胡莱坏话，背后使坏的小人一样……
※※※
一般来说，东亚杯的比赛受关注度是远不如亚洲杯、世界杯预选赛这种国家队比赛的，可能连亚运会的足球项目都比不上。
但今天的东亚杯比赛，却备受瞩目。
有酒吧甚至直接在门口打出了“东亚杯中韩大战”这样的广告牌来招揽生意。
原因很简单，因为网上关于胡莱的舆情事件，大家现在对这场比赛都格外关注了。
严炎和自己宿舍的舍友，还有临近几个宿舍的同学就来到了校园外的这家酒吧里看比赛。
他们来的时候，酒吧里就已经坐了快一半人，全都是等着看比赛的。
大家讨论着即将开始的比赛，都觉得在赛前经过这番折腾，国奥队搞不好都无心比赛了，这场比赛是一定要输的。
“比赛结果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胡莱会在这场比赛中出场吗？被骂成这样，我要是主教练，我就不让他上场，上场估计也没用，就跟梦游一样！”
有人正在高谈阔论，严炎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他站出来大声说：“这位同学，你没看最新的动态吗？中国队已经公布了首发名单，胡莱正在其中！”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严炎，酒吧里灯光昏暗，他看不清楚对方的面孔，既然叫自己同学，想来应该是酒吧对面大学里的学生。
“那完了，中国队不仅输定了，还会输得更惨！”他故意大声说道。
严炎见状撇了撇嘴，不再理会对方，转而对自己的同学们说：“不用担心这个，我给你们说，胡莱这小子有一个很奇怪的BUFF——但凡是他在某样比赛，或者是某支球队的首秀，他都肯定会有进球，表现出色的。”
同学中有人表示怀疑：“只是运气好吧？”
“一次两次运气好，三次四次呢？次次都是运气好？那不是更厉害了吗？”严炎反问。“当初他在东川中学校队，第一次出场是替补出场，就进了球。第一次参加安东杯决赛，替补出场，进了球。第一次打全国大赛，替补出场进了球。然后他去了闪星，第一次代表闪星打中甲，替补出场，进了球。”
他扳着手指头给同学们算胡莱的那些“第一次”。
之前那位似乎一直都在听着严炎他们这边的动静，在听到严炎这么说之后，哼了一声：“这种玄学话题就别讨论了吧？有讨论意义吗？中学比赛和中甲比赛，说白了还是普通比赛。中国队和韩国队的比赛那是普通比赛吗？这要是普通比赛，我们至于四十一年都赢不了一次？”
严炎见对方主动找茬，也不畏惧，挺身站起来说道：“那四十一年赢不了韩国，难道不也是玄学吗？”
“别整这些有的没的，我把话放这里，要是中国队今天晚上能赢韩国，晚上这场子里的所有消费我包了！如果中国队输给了韩国，你包了！”
严炎摇头：“谁说中国队能不能赢韩国了？我说的是胡莱会有出色表现……”
“什么出色表现，不就是进球嘛。那行，如果这场比赛胡莱能有进球，所有消费我包了。不能的话，你包了！敢不敢赌？”那人看着严炎，充满挑衅的意味。
“行啊，有什么不敢赌的。”尽管同学都在拉扯着严炎，但他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有种！”对方向严炎竖起大拇指，不再说话，而是坐下去继续和身边朋友聊天，等着比赛开始了。
严炎也坐了下来，室友们低声抱怨：“老严，我这个月生活费可就那么点，咱们四个把生活费加起来都不知道够不够埋单全场的……”
严炎笑道：“放心吧，谁说我们就一定要埋单了？我不是说过吗？胡莱是‘天选之子’。什么是‘天选之子’？老天爷指定装逼选手！要对胡莱有信心！”
※※※
在更衣室里，已经结束了热身的中国队球员们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主教练施无垠的讲话。
再过十几分钟，就将是他们在东亚杯上的首场比赛了。
施无垠将自己手里的一张写了字的A4打印纸举起来，扬了扬，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我拿到了韩国队的首发名单，和我们预计的不太一样，他们换掉了将近一半的首发阵容。不过朴桂贤还在场上。他们的首发门将是原来的替补金贤润，中后卫组合也变成了由主力中后卫孙镐敏搭档替补中后卫朴英洁，右边后卫金北珠，替补。后腰金志焕，替补。左边前卫李日民，替补。首发前锋黄宣成，替补。”
他把名单上原来韩国国奥队的替补球员全都报了出来，那一个个“替补”听着真是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