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还没有,他们应该过河去了。”亲兵回答道:“这一带地势有些复杂,东南面有紫金山,南边十多里就是董泽陂,草木茂盛,据说……”
段喜鹏眼神一凝,“据说什么?”
“据说是盗匪藏身之地,不过因为西边乱军肆虐,很多盗匪都去投奔乱军去了,所以也不知道这董泽陂里边还有没有盗匪。”亲兵显然对这一带情况还是做过了解的。
段喜鹏当然更清楚,董泽陂方圆数十里,实际上就是一处湖沼,因为这几年干旱,变成了类似于沼泽的湿地,周围长满了蒲柳,如匡柳,簸箕柳,红皮柳这一类临水而生的树木和灌木,正是盗匪藏匿出入的好去处。
“不能大意,安排一组人去查探一下。”段喜鹏摇了摇头,“这边尽快去找渡船,我们要尽早渡河,我总觉得张老四这一趟出去这么久都还没有回来,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段喜鹏提及的张老四此时却和另外一名斥候一路沿着浍水狂奔,他的左肩上挨了一箭,甚至只来得及把箭折断,任由箭头插在肉中。
“王虎,还有多远?”抹了一把渗入眼眶的汗珠,刺得生疼,张老四咬着牙关略微侧身,引弓屈身,与马鞍形成一个奇异的弧度,任由身体几乎要与马腹平行了,这才把一支箭矢放在弓弦上,猛吸一口气,吐气开声,“嘣!”
流光一闪,追击得最前面的两匹快马其中一人猛然蜷身伏在马颈后,同时猛地一带马缰,枣骝马轻盈地一侧身,躲过了这几乎必杀的一箭,而紧随在其后的一名男子就没有那么运气好了,正好接上了这一箭。
几乎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一箭直中前胸,从一块歪配的护心镜边上刺入,健马也被这凌厉的一击带得一滞,那汉子已经从马上滚了下来,一只脚甚至还挂在马镫上,被健马拖在地上,带起一路黄尘。
“老羊皮!”当下那名男子虬髯戟张,睚眦欲裂,但他只是一眼看去就知道老羊皮没救了,这等一箭贯体,而且胸腹要害,更加之则是落马被马拖着抛出这么远,金刚不坏之身都经不起这么折腾,半边头颅都是血肉模糊,却没有一丝声音,显然是死透了。
这一箭太过刁毒,他甚至没有看清楚对方是从什么地方上发出这一箭的,只是纯粹用眼角余光感觉到了前方有什么晃动,他就带马缰缩颈侧身,没想到躲过了致命一击。
但这也让他忍不住脊生凉意,一个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家伙,居然有如此了得的本事,若是官兵都是如此水准,这仗还打个屁啊!
张老四一箭得手,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但是这一箭也基本上让他丧失了再战之力,那肩头血流如注,几乎要抬不起来,他现在只求这一箭能让追兵心生畏怯,不敢在这么死死咬住自己二人不放了。
“四哥,还有十里地!”在前面催马狂奔的王虎缩着脖子,连头也不敢回地道:“只要绕过前面这道梁子,差不多就能看到大人了,他们这一二十人那就是送菜的份儿!”
“滚你娘的!我们还能拖得到那个时候?”张老四恨得咬牙切齿,自己这个同伴箭术太差了,还说是猎户出身,妈的,除了在地上站定还能射出几箭像样的,在马上,尤其是在这种飞奔的马背上,简直就是菜了。
看见前面两人速度不减的一路狂奔,后边跟进这十几骑被这么一耽搁,又拉下几十步,虬髯汉子眼见得怕是难以追上了,这一群人中除了自己这匹枣骝还能行,其他都是寻常骑马,这等长距离追赶已经有些吃不消了,而前面逃窜的两骑却根本没有露出疲态。
他不确定自己一个人撵上去最终的结果会是什么,要么自己被射杀,要么自己斩杀他们。
但前者肯定可能性更大,他可不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换这等虚无缥缈的功劳,不值当。
十多骑慢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二人消失在视野中,虽然不清楚敌军身份,但是如果是官军的斥候,那就麻烦了。
“还追不追?”众人都围了上来,“那厮箭术好厉害,但听弓弦想,再看就已经是中箭了。”
“不像是官军中人,这平阳府这边不可能有这般的高手,卫军都被抽调一空了,倒像是私军,可是私军又是哪来的?”
“莫不是山西镇的?来得这么快?”
众人七嘴八舌,虬髯汉子摇了摇头:“不管他是哪来的,但现在行迹已露,这就意味着周围有敌人出现,我们需要提高警惕,我们先回去,再向四周打听了一下,看看有无官军露面,绛州打下来了,不清楚这绛州城中的卫军是来自哪里,要么平阳卫,要么蒲州所,但他们数量都不多,不该这么坚持才对。”
绛州陷落了,而且是就在一个时辰前才陷落的,张老四之所以这么急切地要赶回去告知段喜鹏,绛州一陷落,这条驿道就危险了,乱军只需要向东再进一步,这条贯穿南北的驿道就要落入敌手了。
而且绛州陷落,猗氏估计也不保了,稍微拖一下,自己这支军队就南下不了了,若是没有女眷,那也由得如何,可巡抚大人的如花美眷都在,真要出了事儿,大家就别想活了。
得赶紧南下,张老四存着这份心思,所以才一路狂奔。
段喜鹏得到张老四传回来的消息之前,就已经得到了来自龙禁尉的消息,两日前,猗氏就陷落了,现在乱军已经逼近了这条驿道,闻喜和安邑县城周围已经出现了敌军探马。
现在张老四传回来的消息更是让段喜鹏心中一沉,终于还是来了,该怎么做?
第二百零七章 宝琴问计,岫烟决断
段喜鹏不敢遽下决断。
若是只有他们这一帮武夫,那倒没问题,他可以断然做主,可是有了几位类似于主母的角色,他就不能不三思,而且还要听一听对方的意见了,哪怕对方口口声声说一切以自己的专业建议为主。
当段喜鹏把综合起来的消息全数报知薛宝琴、林妙玉和邢岫烟三女之后,妙玉是没法拿主意的,只能闭口不言,但是薛宝琴和邢岫烟都是心中一沉,乱军来势如此之猛,大大超出了之前预料。
绛州看样子已经丢了,好在听斥候回来的消息称应该是绛州是刚丢,乱军还在城中大肆掳掠,消化这一新的战果,还留有一些时间。
但斥候也被乱军发现了,这中间到底能留给自己一方多少时间,如果这个事就夤夜南下,敌军追赶上来撵上自己一帮人的几率有多大?
“九郎,你说闻喜和安邑出现了敌军,猗氏两日前就丢了,那你觉得这猗氏过来的乱军最迟什么时候能截断这一条驿道?”薛宝琴面色不变,意态从容。
此时她清楚她绝不能慌。
虽说是段喜鹏和冯金昌在带队,但是这支军队真正成型时间不长,段家兵,冯家兵,还有一些民壮,虽然都是些有些战斗经验的,但还需要时间和磨砺才能融和。
现在很多人都还是在看着自己这一帮人,如果自己三人慌了,甚至一副魂不守舍不知所措的模样,难免这些招募来的人会不会起其他心思。
段冯两家子弟倒是无虞,但是那些民壮呢?一旦乱起来,那自己这一帮人手无缚鸡之力,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闻喜这边距离猗氏在七十里地左右,而且路不好走,乱军现在刚拿下猗氏不久,未必会进攻闻喜,有斥候出现也只是一个惯性动作的查探,但是安邑情况就要严峻一些了,因为猗氏距离安邑只有五十里地,而且安邑附近有盐池,司盐城就在县城西边二十里,是河东和陕西都转运盐使司所在。”
段喜鹏吞了一口唾沫,“都转运盐使司所在之地,盐和钱银都不会少,当然亦有卫所军守卫,蒲州守御千户所的主要职责就是要守卫司盐城,据悉,卫军应该有一营两千余人驻守于此。”
“司盐城?”宝琴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这是故盐氏城,以盐池而兴,汉时便设有司盐都尉于此,所以才得名司盐城,现在河东和陕西的都转运盐使司都在这里,我们可真的是不赶巧了,这么说来,乱军是肯定会来这里了。”
“来是肯定要来的,但是关键在于时间。乱军打下猗氏也伤亡不小,加之抢掠分赃,肯定会在猗氏逗留几日,而且他们也有这边本地的乱军合流,清楚司盐城驻军,蒲州守御千户所的卫军应该是整个山西都司中战斗力最强的一支,无他,一来朝廷重视,二来有盐税支撑,多少在各方面都会要求更高,晋南这边的平阳卫、宁山卫和潞州卫甚至沁州所的卫军都不及,可能就只有北面的镇西卫和宁武所这些都是山西镇直接控制的卫所战斗力才能比得上。”
山西都司的实力要比陕西都司强得多,表现也要好得多,控制下的九卫九所(其中两个二级所)中,八卫是太原左、右、前卫,潞州卫,平阳卫,振武卫,孙传庭家便是振武卫的,汾州卫,镇西卫,宁山卫,九所中除了雁门所和磁州所外,其余七所皆是都司直管的一级所,宁化所,宁武所,八角所,偏关所、老营堡所,保德所,蒲州所。
这九卫九所中,战斗力最强号称三卫四所,振武卫,镇西卫,太原左卫,四所便是老营堡所,宁武所,偏关所,蒲州所。
可以说山西卫军中最强的的军队基本上都是属于山西镇直接控制下而只是名义上隶属于山西都司的北边卫军,只有一个蒲州所的卫军在南面,其中原因一是蒲州地位不同,扼三省咽喉,二就是盐池所在,河东和陕西都转运盐使司都在这里。
“你的意思是乱军要打安邑,可能还会准备一番?”宝琴敏锐地捕捉到了段喜鹏话语里的意思。
“这只是在下的一个判断,未必准确。因为攻打猗氏的乱军据龙禁尉传回来的消息说多达十余支,除了陕西过来的紫金梁,一字王,活宋江,八爪龙等部外,山西本地的乱军也有七八支,内里有多少人,有说十万的,也就说两三万的,不一而终,战斗力究竟如何,谁也说不清楚。”
“蒲州所总共卫军是两营六千余人,但是据说山西镇前期补齐边军时就抽调走了一营,分别是在驻守蒲州的卫军中抽调了三部,在在司盐城驻扎的蒲州所卫军中抽调了两部,凑齐了一营,所以现在司盐城的卫军只有一个残缺营,三部二千余人。”
不知不觉间段喜鹏已经把宝琴当做了自己的上司在汇报情况了。
“就算是乱军只有两三万,哪怕分一半来安邑,那也是一万多人,这蒲州所的卫军能不能抵挡得住,很难说。”段喜鹏最后定论。
这道难题摆在了薛宝琴和林妙玉以及邢岫烟面前。
薛宝琴也迟疑了,五倍甚至可能是十倍的敌人压过来,蒲州所的二千余人能抵挡得住么?
这是卫军,不是边军,再怎么能打的卫军,和边军也还有差距,连两千边军也未必就敢说能扛得住数倍的乱军围攻。
“妙玉、岫烟,二位妹妹,你们怎么看?”宝琴目光望向岫烟,妙玉也只是顺带上的。
妙玉只能摇头,也望向岫烟。
岫烟稳了稳心神,“九郎,四郎,你们说乱军必定会进攻司盐城,那安邑县城他们会否必定要打呢?我们绕过盐池,……”
“绕过盐池不可行,因为盐池东北边是圣惠镇,那里是巡检司所在,亦有税关,乱军必定要先拿下那里,我们绕行的话,极易被乱军斥候觉察。”冯金昌回答道。
圣惠镇的巡检司主要就是针对偷盐和私盐贩子的,而且税卡也设在那里,平素亦有部分税金暂存于那里,亦是乱军一大目标。
相比之下,安邑县城反而没有司盐城和圣惠镇这两个地方更值得乱军垂涎。
“难道现在司盐城和圣惠镇这两地都还存有钱银不成?”岫烟忍不住问道。
“回邢姨娘,钱银有没有我们不清楚,但是司盐城肯定存有部分盐,乱军也不会管这些,他们只要认定有,就必定会来。”冯金昌解释道。
宝琴和岫烟都无奈地交换眼神,这简直就成了无路可走了,“那你们觉得如果要绕过这一段危险路段,怎么走?”
段喜鹏犹豫了一下,“那就只有向西走绛县,但绛县几乎都是险峻山地了,一来车马行进艰难,二来受西面乱军影响,只怕绛县的情况也未必乐观,兴许现在看起来还算安全,但是也许我们一过去,就已经是一片烽火了。”
邢岫烟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那九郎如果抛开其他因素不提,只是从你们角度来说,怎么走最好?”
段喜鹏咬了咬牙,没有理睬冯金昌的目光暗示,便径直道:“那我们便马上过河,最快速度南下,可以在未到闻喜之前就过涑水,沿着涑水南岸疾行,就算是乱军拿下了闻喜,他们也暂时还不会过涑水,顶多在涑水北岸活动,这样我们可以抢在乱军越过涑水之前过闻喜进安邑,实在危险的话,我们便转道走西南过夏县,但那也是万不得已,因为走夏县的话,就意味着我们不得不绕更远的路,风险一样很大。”
邢岫烟点了点头:“很好,”,然后转过头:“姐姐,我看就这样,马上就过河,咱们姐妹就辛苦一些,坚持一下,能不休息就不休息,夤夜南下,争取早些过闻喜,只要到了解州,情况就会好很多了。”
薛宝琴没想到这邢岫烟一下子变得如此果决,竟然就这么拍板了,只是把话都递到了自己头上,若是自己不做决断,反而不好了,想了一想也只有点头:“好,那便如此了,九郎,四郎,你们只管去做,若真是因此而有什么周折甚至不测,那也怪不到你们头上,也只能说我们姐妹命悖,……”
段喜鹏和冯金昌都是大惊,赶紧起身作揖抱拳,言辞铿锵地拍胸脯表态:“三位奶奶放心,便是我等尸骨无存,也要保三位奶奶顺利到西安!”
段喜鹏一行的执行力还是很强,一系列命令下达下去,便开始渡河。
虽然只找到一艘小船,一次只能容纳一辆马车过河,干脆就只过一辆状况最好的马车,其余马车便丢弃了,还能节省出几匹马来,其他不紧要的物资便全数丢弃。
过河之后,段喜鹏一边继续撒出斥候哨探随时掌握各方乱军的动向,其余一行人便急速南下。
第二百零八章 薛邢争锋,董泽遇敌
“那便是虒祁宫了,想当年晋平公以为自己可以效仿先祖晋文公会盟称霸,就在这里建了虒祁宫,但没想到反而沦为了笑柄。”
马车颠得一行人都有些难受,气氛也有些紧张,宝琴也觉察到了这一点,所以有意引起话题,让大家不至于太过烦躁和恐惧。
已经过了浍水,但还是能够看到浍水沿岸的情形,宝琴挑开窗帘,指着远处有些模糊远处道:“虒祁宫,铜鞮宫,灵公台,号称晋国三大宫,若是在晋文公时建起,倒也说得过去,但晋平公来建,就是贻笑方家了。”
“姐姐果然知识广博,这等有些冷僻的历史,我等也只是略知一二,但具体原委却不知道了。”邢岫烟也帮着接上话,活跃气氛,“这晋地到处都是古迹,再往前就是董泽了吧?据说董泽产龙,可有此事?”
薛宝琴没想到邢岫烟也对晋地历史这般熟知,讶然扬眉,“董泽产龙不过是上古传言罢了,哪里还能真的有龙?”
“姐姐,这董泽有名豢龙池,相传就是舜封董氏养龙之地,这董泽周边所产杨柳皆为神物,据说得舜赐封神力,便能围成栅栏,龙不得出。”岫烟微笑着道。
这马车里边挤了六七个人,除了三女外,还有她们的贴身丫鬟,那龄官便是个小女儿心性忍不住问道:“邢姨娘你说这董泽里现在还真的有龙不成?杨柳还能拦得住龙飞九天?”
薛宝琴笑了起来,“岫烟妹妹,你说董泽所产杨柳质料甚佳我是知晓的,据说可以为箭,但要说舜之神力来束缚龙,那就是以讹传讹了,本来就没有龙,哪里还说得上把龙给关押起来养着一说,豢龙池我也听说过,上古神话岂能当真?”
薛宝琴和邢岫烟的斗嘴立即让马车车厢里的气氛活跃了许多,先前大家都还有些惴惴不安,但现在看到奶奶们都能谈笑风生,半点没有惧怕之意,心里也就稳了下来,连坐在马车外车辕边上两个仆妇婆子以及车厢后端的粗使丫鬟们,心里都踏实了许多。
“从这里下车,往那边三十里有汤山,山上有成汤庙,颇为宏伟,亦称景山,《山海经》中称‘南望盐泽’,便是说这汤山或者景山,亦产奇物。”薛宝琴见邢岫烟见闻博广,也起了几分斗志,有意再要考较一番。
“姐姐可是说的‘南望盐贩之泽,北望少泽,其上多草、薯,其草多秦椒;其阴多赭,其阳多玉。有鸟焉,其状如蛇而四翼、六目、三足,名曰酸与,其鸣自,见其则邑有恐。’?”邢岫烟含笑问道。
薛宝琴一惊,她没想到这邢岫烟对《山海经》也是这般熟悉,这等杂书,寻常人便是知晓,也不过是泛泛而知罢了,这邢岫烟居然信口背出来,便是林黛玉读书广博,怕也做不到吧?
“没想到妹妹也对《山海经》这等杂书如此了解,没错,说的就是这酸与,若是人见之,便有恐惧之事发生,但若是食其肉,便饮酒不醉,若是相公能食之,那就不再担心喝醉了。”薛宝琴笑吟吟地道。
“姐姐,这怕才是真正的神话吧?要说见了这等神鸟不吉利,倒也说得过去,还能食其肉就不醉,却只是传言了。”邢岫烟连连摇头。
“《山海经》你不信,那这舜封董氏养龙,你却要信,那这传言却又源自何处?”薛宝琴反问道。
“姐姐可曾读过《左传》?”岫烟含笑问道:“《左传·昭公二十九年》便有记载,姐姐仔细想一想,还有晋杜预也曾注过这一段呢。”
薛宝琴虽然读过《左传》,但却没有细读,哪里记得这么详尽?但是邢岫烟敢这么说,肯定是有其出处,她心里不爽,但是却不能形诸于色,本来就是活跃轻松气氛的,自己起了好胜心,若是要不悦,反而落了下乘,只得笑着道:“还是妹妹心细,《左传》我自然是读过的,但这一段我却是记不得了。”
见薛宝琴自承其短,岫烟倒也佩服对方大气,这一点上薛宝琴能不让宝钗。
就在车中二女巧笑嫣然间斗嘴时,段喜鹏和冯金昌则是心急如焚地催着一行人快速南下,越过这一段越来越危险的路段。
前方道路开始改道向西,段喜鹏就知道董泽快到了。
董泽是一片林木丛生之地,老远就能闻到水腥味。
在来之前段喜鹏就问过,董泽前几年未旱之前水面面积极大,便是行船也要一日方能绕行一圈,但这几年连续大旱,水面大为缩小,其余地方尽皆变为沼泽,甚至地面泥土也已经变硬,成为水生灌木密集所在,也成为盗匪渊薮。
“高大虎,唐天顺,你们带一组人过去,先把沿着道路这一顺清理一下,……”段喜鹏知道这不能等。
要等到把这一线清理完再通过,起码都得要半日,时间就来不及了,他不敢等,只能边清理便通过。
大不了让一行人护卫在马车边儿上,用肉盾牌遮掩了。
一行骑士迅速冲了出去,沿着道路两边二十步范围内的树林灌木丛进行清理,紧随其后的二十余名手持弓箭保持着警惕的士卒,一旦有发现,他们就会在第一时间发起攻击予以支持。
就连车厢里的宝琴她们都感觉到了车外的紧张气氛,不敢再说话。
马车速度不减,但是颠簸更甚,这一片紧邻着董泽的驿道已经被来往行人和车辆压坏了,加之泥地偏软,所以起伏很大。
六七名骑兵保持着皆备姿态,形成一个宽窄不一的梳子状,缓缓沿着驿道东面的灌木与乔木混杂的地带策马而过。
他们每人手中一只手手持单手弩,一只手则紧握窄锋刀,相互之间的距离保持着十步,可以在第一时间发起进攻并相互策应,这样整个能对驿道上行进马队构成威胁的地带,基本上都被涵盖在其中了。
伴随着从树丛中飞起的鹧鸪、雉鸡类的鸟不断飞起,骑兵们也有些紧张起来了。
伴随着一声厉吼,一名骑兵落地,紧接着便是连续不断的弩矢爆发声和挥刀砍击声,迅即四五名骑兵散开了来,而二十余名弓箭手已经展开形成一道攻击线,迅速指向骑兵示意的方向开始张弓搭箭。
冯金昌已经策马到了前线,段喜鹏需要坐镇指挥,他就要在前线压阵了,战阵拼杀非他所长,但是他也不是那等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好歹也是习练过多年武技的身体,骑马射箭都不陌生。
“放!”
弓箭手们熟练地放出了第一轮箭矢,很快树林中便传来了或低沉或高亢的惨叫声。
没等第二轮箭矢放出,从树林中已经涌出了一大群身着褴褛的乱军士卒,或者说是盗匪,乱哄哄地向着这边开阔地带扑了过来。
冯金昌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大概在五六十人左右,但如果加上后续还在不断冲出来的,估计应该有一二百人。
冯金昌缓缓驱马后撤,也招呼弓箭手们开始有条不紊地让开成一个喇叭形的缺口,正对着冲出来的乱军盗匪,第二轮的箭矢倾泻而出,这等密集的阵型下,几无躲藏之处,而且又加之无甲,少说也有七八人扑地不起。
伴随着三十余骑从侧后方席卷而来,手中的窄锋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凭空增添了几分血腥的气息。
这等合击之下,没有经过多少正规军事训练的乱军盗匪毫无抵当之力,骑兵铁蹄轰然掠过,整个阵型在瘆人的惨叫声中崩溃了,而紧跟而上的数十名步卒则手持长矛快步奔行而至,接下来收割这一波已经沦为猎物的敌人。
段喜鹏没有参与这一波,在他看来这样的战事毫无意义,只是对自己一方构成了威胁,顺带清理了罢了,这种情形下一二百人就像偷袭自己,那也未免太小瞧自己了。
也许对付不了一二千人的乱军,这种小股乱军他还是觉得可以拿来练练手的。
一波收割解决了这一帮人,留下的几十个俘虏主动交代了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