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但是现在都走到了这一步了,你能因为这一点就退缩么?
不能。
还有别的选择么?
没有。
既然如此,那还说什么,还不如心一横就拼死去干,也许还能博一个好印象。
这一位老爹是三边总督,还兼着蓟辽总督,他本人座师是阁老尚书,出身翰林院修撰,可谓身份尊贵无比了,以文驭武,巡抚身份,在陕西就是如同皇帝一般,自己若是能替他解决问题,立下大功,难道他就不需要一帮替他干脏活下黑手做恶事的人么?
好歹邱子雄也是看过几本《二十一史》的人,着历朝历代的达官贵人哪个不玩点儿暗黑花活儿?他邱子雄就愿意不计后果去卖命,他就不信冯紫英会看不上他。
“大人,子雄无其他本人,就只会听令杀人,大人只要吩咐,刀山火海子雄都敢去走一遭。”邱子雄脸色潮红,狠狠一挺胸膛。
“很好,既然要当武人,那就别去想那么多花花绕,那轮不到你去想,你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就好!上官吩咐,你就去做,我冯紫英若是连这点儿担待都没有,我这手底下还有一大帮子人呢,有些事情可以瞒一时,也可以瞒一些人,但是绝不可能一辈子瞒过所有人,子雄,你说是不是?我若是信口开河,或者食言而肥,那日后谁还替我卖命做事?陕西巡抚可不是我的终极目标,我希望手底下的兄弟们能够跟着我走得更高更远!”
冯紫英的这番话太合邱子雄的胃口了,说得慷慨激昂,掷地有声,而且言外之意也是格外明晰,要让所有人都跟着他有奔头,让所有人都能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一辈子跟着他,所说的就会胜过季布之诺,千金不易。
汪文言和吴耀青都在屋外,静听冯紫英和邱子雄的谈话。
二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是微笑不语。
要南下的邱子雄这一支力量承担着比北线莫德伦更重要的作用,因为短期内冯紫英的重心会放在陕北三府,要把延安、庆阳和平凉三府彻底平定,才会率兵南下,那么这期间就需要邱子雄这一部把握好尺度。
不能打得太猛,那样所有钱粮物资就难以汇聚到冯紫英手中来,而会被这些“乱军”所得,但又不能太慢,那样一旦让其他乱军成长起来,邱子雄这一支“乱军”就难以获得乱军的主导权了,所以这个分寸很不好把握。
冯紫英给邱子雄划定的目标就是在青涧、延川、延长这三县为主活动,可以适当南下到甘泉、鄜州,但不宜深入到西安府境内。
因为西安府东部白水、澄城、韩城几个县的乱军实力已经很强大了,而且和河东平阳那边的乱进连为一体了,一旦过去很难争夺到主导权,甚至可能被对方兼并,那么就最好要等到北面三府被梳理干净之后才来根据时机南下,以便于冯紫英来解决西安府的祸患。
而在青涧、延川、延长和甘泉、鄜州几个州县活动也要择机而行,打哪里,打谁,如何打,都要把握好时机,选择好目标,要服从冯紫英的大计划。
这就要求邱子雄这一部要做到令行禁止,邱子雄也要对这一部人马有极强的把控力才能做到,所以冯紫英也要助邱子雄“一臂之力”。
情报、物资、武器甲胄,这些都是冯紫英要为邱子雄准备的,甚至还要为邱子雄树立起一面旗帜,让其能“风风光光”的南下,以便于和左拐子王左桂和苗仁美各部抢夺义军的领导权。
既然要当义军“老大”,要当义军的“旗帜”,那无论从哪方面都要显现出自家的不一样,否则怎么能服众?
话谈完了,接下来就是汪文言和吴耀青与邱子雄的接洽了。
武器和甲胄,一些老旧的甲胄和刀枪,冯紫英从贺世贤那里已经要到了一部分,可以迅速补充给邱子雄,甚至还要给邱子雄几十条火铳以及相关的火药弹丸,这是树立邱子雄这一部义军不同于其他义军的特质优势。
还有就是人员,冯紫英也授意邱子雄尽可去收罗那些犹豫不决或者心存不满的边寨军和义军,这等不稳人员,冯紫英也不想让他们加入到突锋营和摧城营中去,不如让他们去打生打死,消耗殆尽。
……
“哦,冯紫英还赖在延安府?”宽敞的书案后,面色微微发青的中年儒生放下手中的毛病,顺手接过旁边侍女递过来的巾帕擦拭了手一把,轻哼了一声,“巡抚衙门都快要结蜘蛛网了,可他就是不肯南下,这是要做什么?莫非要把巡抚衙门搬到肤施城去?”
“大人,可能是觉得南下不太安全吧,听说原本打算招安归降的几股乱军又反了,一股往西,一股南窜,这一下子就几乎把南来的路给断了啊。”幕僚陪着笑脸,“还以为这位巡抚大人真的有些本事,能一下子就把上万的义军全数大败收服招安了,没想到却被人家玩了个缓兵之计啊。”
中年儒生摇摇头,“现在还不好说,这些乱军降而复叛,叛而复降,都很正常,几万人里边,岂能没有几个野心勃勃之辈,开出的条件不满意,或者兑现不了,再有下边人一煽动,说不定喝一顿酒,酒意上来了,就又要改变主意了,谁能说得清楚?”
“但是不是说边寨乱军很能打,怎么就攻一个吴堡城都攻不下,又有说边寨乱军自己也内讧了,各种消息满天飞,……”幕僚叹了一口气,“延安府那边太乱了,潘大人也真难为他了。”
“哼,潘汝桢性子柔弱,当这个知府太勉强了,若非找不到合适的接替人选,我早就想要向朝廷建议易人了。”中年儒生摇摇头:“我现在就有些不明白,这冯紫英在延安府究竟打算做什么,难道榆林军还真的敢给他派上一两万人南下?”
第一百八十三章 纷纷攘攘,各方登场
幕僚显然考虑要深层次一些,“大人,榆林军怕是不可能给他那么多人吧?冯紫英在永平府担任同知的时候就以组建民壮来对抗蒙古人入侵大军,而且还大获全胜,而且此番他又召见了都司指挥同知谢大人,莫不是他想要以都司卫所为架构,组建卫军来对付乱军?”
中年儒生就是陕西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卢川,虽然派了幕僚去见了冯紫英,但是冯紫英那边显得有些轻描淡写,对自己和孙一杰派去的人都不冷不热,似乎是要观察一番,这让卢川也不太高兴。
在卢川看来,就算是冯紫英是过江强龙,如果没有自己这个地头蛇的支持,他就别想在陕西打开局面,就算是孙一杰支持他也不行。
未曾想冯紫英根本就不来西安,而是就落足延安了,而且一呆就是一个月,似乎在延安就有些乐不思蜀了,哪有这样的巡抚?!
陕西局面乱成这样,卢川心知肚明,这有多方面的原因,甚至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有自己放任的缘故。
孙一杰这厮和自己斗法,他本想要借助这场乱局把孙一杰给撵出陕西,或者说彻底压倒对方,但没想到孙一杰这厮倒是狡诈,到后来有点儿默契了,不肯和自己正面冲突,让自己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了。
自己也没想到这大旱程度如此严重,而地方上的应对如此乏力,导致了各地乱起蜂拥,到后来自己也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
有时候卢川自己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弄巧成拙,反而把自己给陷进去了,否则朝廷怎么会突兀地派出一个巡抚来,而且还直接断绝了自己出任巡抚的可能。
那也罢了,但这个冯紫英出任巡抚本来就有些膈应人,一个二十出头刚担任四品官没多久的毛头小子居然也能出任巡抚,卢川觉得这就是朝廷在羞辱自己,对自己不满的一种态度。
而这个冯紫英居然也一来就打自己的脸,不来西安,而在延安那边呆着,似乎还干得有滋有味,弄得自己在西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派去幕僚也是不咸不淡地就打发回来了,甚至什么明确的指示都没有,似乎有点儿当自己不存在一般,这让卢川很是不爽。
问题是在延安,自己还有点儿鞭长莫及,甚至想要办点儿什么都不方便,那潘汝桢也不是自己的人,弄得自己不上不下很是尴尬。
“算了,他要折腾就由他去吧,他是巡抚,他最大,到时候别自个儿给自己挖坑落下去,还得灰溜溜的来找咱们替他遮掩就行了。”卢川冷笑一声,“总觉得自己之前干了点事儿,就天下哪里就去得了,他会明白陕西可不是那么好调理的。”
“呵呵,小马乍行嫌路窄,雏鹰初舞恨天低。巡抚大人太年轻,觉得在永平府和顺天府干得很顺手,大概觉得来陕西也差不多,不过他好像忘了,在京畿,他可以倚仗齐阁老和官尚书以及乔御史这些师长,但陕西天高皇帝远,大旱经年,乱民如麻,若是能带百万粟米小麦或者钱银过来,或许还能赢得一片欢声,但这么赤手空拳来可不行。”
似乎是觉察到东翁的心情不是太好,幕僚也只能顺着对方的口吻来说,不过最后还是话锋一转:“但照说这位冯巡抚也算是来过西北平叛过的,对咱们西北不陌生才是,怎么就这么天真了呢?难道真的觉得招安一帮边寨军,就能包打天下把南北都给清剿干净了?”
幕僚最后的一句话让卢川也陷入了沉思,冯紫英不是雏儿,对西北不陌生,而且大同距离陕西这边也不远,他自小在大同长大,岂会不了解西北的民情,更别说还有一个老爹。
“朝廷还是给了他三十万两银子的,但我以为这点儿银子是杯水车薪,缓不济急。”卢川沉吟了一下,“咱们在陕北那边的消息还是太闭塞了一些,潘汝桢那厮不可靠,传递回来的消息全是无关紧要的,我倒是有些怀疑这厮是不是抱上了冯紫英的粗腿了。”
“那大人的意思是……”幕僚想了一想,“还是要多派一些人过去,另外延安府那边不少士绅还是有些门道的,不妨通过他们了解一下情况,我不信冯巡抚就能绕过这些人,陕北缺粮,光靠府州县那点儿仓储存粮,可坚持不了两天,还得要找这些士绅募集,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卢川微微点头,这是谁都解决不了的难题。
陕西缺粮,哪里都缺,粮食又都在缙绅粮商们手里捏着,无论是谁出面吆喝,这些士绅们都只会略作表示,算是给地方官员几分面子了。
谁也不知道这旱情会持续多久,这粮价只会越来越高,都在预测起码到今冬明春,这粮价起码还要涨三成。
只要囤着粮食,只会包赚不赔,而且是大赚特赚,而从外边大规模运粮进来的可能性很小。
山西、河南自身就在遭旱,从湖广运粮过来,光是运输成本就能把粮价折腾上天。
卢川也在揣摩冯紫英想要打开局面会怎么做,但他始终觉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中没粮无论如何都做不了这道题,他内心觉得这陕北要乱就任由他去乱,朝廷无力赈济,陕北三府一百多万人口,不死掉一半以上,谁都没辙。
至于怎么死,饿死太难看,名声也不好听,所以还不如由得乱军四起,让他们相互火并互杀,官府守住县城和要隘堡寨,就足够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些乱民引入山西河南,让他们一窝蜂的去邻省折腾,那样皆大欢喜,但这话只能藏在肚子里,不能说。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守着同官——蒲城——同州——潼关这一线,确保乱军不西进西安,其他他真的无能为力。
冯紫英觉得他能耐大,那就由他去,反正他是巡抚,自己现在都该要听他的,出了事儿也怪不到自己头上。
之前卢川还觉得冯紫英入陕是对自己的一大威胁,但现在看来,他要在陕北折腾还是好事儿,起码减轻了对西安这边的压力。
他就不信冯紫英在陕北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没粮没银子,甚至有银子都不行,这一百多万人饥民灾民,怎么就能安抚下来?
远在吴堡的冯紫英其实都能猜测得到现在卢川、孙一杰的心思,陕北这地方,大旱之下,周遭同样是缺粮之地,怎么解决忍饥挨饿的百姓生存问题,缙绅地主和商贾有粮,但是要让他们把粮交出来,那无异于要他们的命,没有哪个官府敢自断根基。
不过对冯紫英来说,这就简单了,一切都是乱匪所为,自己是跟进剿匪,恢复局势,地方士绅商贾应该感谢自己才是。
……
“怎么回事?”叶向高将手中的信函狠狠地摔在桌面上,满脸困惑不解和愤怒,“降而复叛,这些边寨的乱军就这么桀骜不驯?朝廷给出了这么好的条件,还不知足?”
方从哲、李三才和张怀昌都默不作声,等了一等之后,张怀昌才缓缓道:“恐怕还是粮食问题,这些边寨背后都有数千上万的家眷,光是管这些人,他们的亲朋故旧家眷无以为生,肯定还是无法安抚下来。”
这个问题大家都明白,但无解。
“冯铿难道没有向地方士绅募集粮食么?”叶向高的语气也低缓了下来。
“肯定募集了的,但……”张怀昌摇摇头。
效果肯定不会好,谁会在这个粮价飞涨的时候把粮食都交出来,朝廷能给什么回报顶得上暴涨带来的利润?
“那紫英的对策呢?”叶向高语气缓和了一些。
“这,……”李三才也苦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能做的都做了,紫英只要能把局面控制下来,我觉得就不必拘泥手段了。”
“平阳府那边局面如何?”叶向高又望向李三才。
一听提起平阳府,众人又都皱起眉头,李三才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道:“很不妙,陕西乱军不断东入河东,但山西镇柴国柱和大同镇杨元行动迟缓,理由倒是充足,粮草辎重要备齐才敢南下,否则边军再哗变成为乱军,那才真的又是祸端了。”
“目前情况怎样?”叶向高有些不耐烦了,“道甫,我只要听实话。”
“荣河,万全,闻喜三县都受到了冲击,灾民饥民群起,在蒲州、解州、临晋亦有效仿之势,小股乱军纷起,各地纷纷向太原告急,山西布政使司和提刑按察使司都已经急报京里,要求尽快处置,否则……”
李三才话音未落,叶向高已经怒了,“各地卫所呢?真的就全是摆设了,陕西都司是摆设,山西都司也是摆设?我记得兵部不是安排了人,还拨了一笔钱银去山西练兵么?兵呢?”
张怀昌不得不出面来帮忙缓颊了,“山西镇损失太大,兵部在山西是练了一些兵,但是都被山西镇优先抽调补充了,所以……”
第一百八十四章 内外交困,狗屁倒灶
“所以就束手无策,任由这种局面蔓延了?”叶向高怒不可遏,“好不容易在山东见到曙光,现在山西又要大乱了,是不是下一步又会蔓延到河南和北直?陕西局面还没有扭转,山西却先乱了,兵部职方司还在报称边墙外丰州白莲和土默特人也蠢蠢欲动了,刑部也说山西、北直、山东的白莲教十分活跃,我就不明白了,都说这局面渐好,但现在怎么看都是越来越恶劣了呢?”
叶向高的愤怒并非无因。
当初大家都一致认为只要孙承宗和冯唐合兵一处,就能迅速解决掉牛继宗和孙绍祖的宣府军和大同军,迅速收复山东,进而一举南下克复徐州乃至整个江北地区。
但是没想到陈继先却在计划外的突然南下了,把一个完整的徐州交给了牛继宗他们,他自己拿下了扬州。
而南京那边和陈继先似乎还保持着某种默契,陈继先也没有再向金陵进军,也没有跨过长江,只是把扬州牢牢把持住。
金陵那边也没有对陈继先的南下有多少惊慌,似乎觉得淮扬军理所当然就该驻扎扬州了。
那下一步孙承宗和冯唐大军收复山东之后南下,陈继先是要和牛继宗、孙绍祖联手,还是在牛继宗和孙绍祖背后插一刀呢?怎么看都觉得前者可能性更大一样。
“还有,熊廷弼在湖广磨磨蹭蹭做什么?王子腾且战且退,已经退回到了长沙一线了,熊廷弼口口声声说他连番大捷,可战果究竟有多少,兵部就没有认真评估计算过?”叶向高再度问道。
叶向高又问到了兵部的软肋上。
熊廷弼去湖广时是取代孙承宗,让孙承宗回来负责山东攻略北线大军的。
当时就有争议,认为孙承宗好不容易才算是在四川把兵练出来,而且对湖广那边情况熟悉了,现在又要突兀地换将,肯定不可避免会带来一些混乱,影响到湖广战局。
但是朝廷似乎更看好熊廷弼,认为孙承宗在四川那边动作太缓慢,也许在眼皮子下边儿才能促使孙承宗动作力度更大。
谁曾想熊廷弼在湖广那边虽然对播州杨应龙他们打得不错,将杨应龙已经逼到了绝境,但是在对上王子腾部却是没有取得多少战果,反而让王子腾的登莱军在湖广来去自由。
王子腾甚至安化打了一场伏击战,迫使熊廷弼主力后撤,王子腾才将登莱军不慌不忙撤到了长沙府城,准备湖广和江右交界地带继续和熊廷弼的大军缠战。
张怀昌有些不好回答,当初熊廷弼这个人选,他也是支持的,当然在座包括叶向高也都是支持的,但现在叶向高显然不会承认这一点了。
“叶相,熊廷弼之前初去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杨应龙身上,所以对王子腾这边主要还是采取守势,……”张怀昌解释道:“现在杨应龙覆灭在即,飞白也能迅速腾出手来对付王子腾了。”
张怀昌的解释有些勉强,王子腾退到江西,就可以依靠江西的支持来和熊廷弼一斗。
江西不比湖广,湖广官民士绅都是倾向于朝廷的,但江西这边,南京影响力大得多,包括地方官府和士绅也都更多支持南京,这是王子腾意图在江西和熊廷弼一战的缘故。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叶向高冷笑,“十月,还是年底,甚至明年?朝廷这样无休止的开支下去,中涵,户部可还支撑得住?”
前一个问题没法回答,但后一个问题却不问都知道,如果不能迅速拿下江南,到年底朝廷财政铁定崩溃,或者就只能向海通银庄大肆举债了。
杨应龙死而不僵,播州那边地势险要,杨应龙虽然一败再败,但是越是往后退,其抵抗力度就越强。
而且四川贵州那边各方土司势力也在蠢蠢欲动。
奢家奢崇明已经正式率军加入了战局,这也让熊廷弼的推进受到了牵制,好在耿如杞在重庆方面一力协助,才算是压制住了奢崇明的肆虐。
但水西安家也有异动,这也让熊廷弼紧张起来了,接连派使者去安抚水西安家,但效果如何,不太好说。
“怀昌,水西安家那边能安抚住么?”李三才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这不太好说。”张怀昌脸色也不太好,“四川贵州那一线土司对于杨应龙被剿灭很有点儿唇亡齿寒的感觉,担心朝廷要借机改土归流,所以反弹情绪很重,飞白也多次来信,希望朝廷是不是在这个政策上明确一下,……”
叶向高和方从哲都同时摇头。
这个口子不敢开,一旦朝廷明确不会改土归流,那打杨应龙就白打了,而且日后朝廷再要想强推改土归流政策,就更会遭到整个湖广和西南地区土司们的合力反对,那就真的要成为难以控制的国中之国了。
叶向高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定调:“这个话起码朝廷不能说,飞白也不能说,至于说一些地方官员可以含糊其辞,还是要让飞白赶紧打下播州,震慑西南,奢崇明若是不知死活,那也就一并解决!”
说易行难,虽然叶向高发狠,但是他也知道打仗不是光靠嘴皮子说一说就行的,还是要一线将士的表现,现在各地都是烽烟四起,真有点儿王朝末世的感觉了,让他也有点儿精疲力竭的感觉。
几人正说间,齐永泰和左都御史张景秋、吏部尚书高攀龙、礼部尚书顾秉谦、户部尚书黄汝良、刑部尚书刘一燝、工部尚书崔景荣、商部尚书官应震也都到了。
此番算是一个小朝会,皇帝无法视事,而两个监国和几个监国候选人现在是明争暗斗,狗咬狗一嘴毛,闹得不亦乐乎,连带着宫中的贵妃们也是“争奇斗艳”,斗得火花四溅。
今日主要来商议也就是左监国张驰的问题。
“卢嵩还没有到?”叶向高正问间,就听得外间脚步声,“卢嵩来迟了。”
叶向高嗯了一声,“卢大人,赶紧吧,调查进行了这么久,究竟如何了?”
卢嵩手中拿着厚厚一叠文档,待到诸公坐定之后,才坐了最下首属于自己的位置,沉声道:“这里边还有许多细节需要进一步核实,但是脉络基本上已经出来了,涉及到皇上遇刺起码有三方面参加,……”
众人都是竖起耳朵,凝神倾听。
卢嵩讲得很慢很细,从现场的各方遗留痕迹和物事开始介绍起,把整个龙禁尉和刑部的调查都合二为一,刑部主要是从涉及到外部的一些线索进行深查,而龙禁尉则对一些较为紧要隐秘涉及到层面较高的问题进行深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