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第864章

作者:瑞根

  当然像段喜泰和段喜生、段喜宝甚至那个段喜昌,冯紫英也都不会吝于支持。

  血浓于水这个关系冯紫英还是明白的,也包括冯家在军中另外一个硕果仅存的堂兄冯锻。

  这个堂兄算起来血脉略远,其祖父和自己祖父是堂兄弟,所以到自己这一层,已经有些淡了,但是毕竟是冯氏一脉。

  现在冯锻也是大同中路镇河堡的操行,如果再努努力,能搏一把守备。

  从这个角度来看,冯家在大同的人脉更多的还是体现在旧部故交上,而段家则作为姻亲因为是地头蛇的原因,反而官场上的中下层有着雄厚的根基。

  好在冯段两家因为冯唐与大小段氏的婚姻而牢牢捆绑,更因为冯紫英现在的飞黄腾达使得段家更牢牢依靠。

  特别是地方官府这一块,原来冯家更多只是在军中渗透,但现在如果有了崔呈秀的有意提携,那么冯家也可以在大同府下边的州县也有所发展了。

  虽然段家在读书人这方面的确欠缺,但是为官入仕也未必都要读书科举出身,捐输也能有机会,当然,层次相对低一些。

  另外像一些远支旁支,便是给他们一些为吏的机会,那也足以让他们感恩戴德死心塌地了。

  “紫英,你明日就要走了,几个舅舅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冯佑做事很稳妥,你父亲几个旧部也很帮衬,诸般事宜都办得很妥当了,不过你要去陕西,我下边有一支商队刚回来不久,情况很糟糕,除了乱军外,各地马贼山匪也是遍地成灾,一路遭遇了不下五次袭击,……”

  和冯紫英说话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精瘦男子,从面容上就能看得出来和冯紫英的母亲模样有些挂相,正是冯紫英的小舅段德辉。

  几个兄弟中,和冯紫英母亲最亲近的可能就是这个弟弟,因为二人年龄相差最小,像最大的兄长都比大段氏要大十来岁,而这个小弟只比大段氏小两岁。

  所以冯紫英小的时候,也是这个小舅舅经常来家里,给冯紫英带些礼物,甚至有一匹小马专门作为冯紫英八岁生日礼物送给了冯紫英,让那个时候的冯紫英乐疯了,至今都记忆犹新。

  “小舅你还有生意走陕西那边?”冯紫英皱起眉头,陕西局面不好他当然知道,但段家都还有生意走那边,就有些要钱不要命的感觉了。

  “呵呵,生意难道就因为世道不靖就不做了?”段德辉笑了起来,八字胡一翘一翘,脸上的精悍之色外露,“你小舅一家几十号人呢,你还有两个表弟尚未娶亲,三个妹妹尚未出嫁,这不要银子?”

  冯紫英啼笑皆非,段家难道还缺这点儿银子?

  段家在大同有三大马场之一——段氏马场,规模位居整个山西之首,每年除了供应大同镇军马,还要供应山西镇的军马,民间挽马、驮马那就更不用说了,虽说这是整个段家的资产,但是段德辉作为四个嫡子也有一成股份。

  另外段德辉自家开设有一家车场,主要就是做马车牛车,质量过硬,信誉卓著,这也是一个长久营生,整个大同及其周边的生意不说垄断,但是也占有相当份额。

  另外就是粮食生意了。

  冯紫英知道这粮食生意是三舅舅和小舅舅两家合股的,还是自己老爹在榆林镇当总兵之后才开始着手扩大的。

  原来只是在本地小打小闹,老爹当榆林总兵之后,段家粮食生意开始延续到榆林那边,看样子老爹走了,这条人脉段家并未断。

  “陕北粮价暴涨,没理由不做这个生意,榆林镇军中现在粮食也很缺,但还过得去,但是地方上就相当吃紧了,现在从朔州过去,一过黄河,粮价至少翻一倍以上,而且还得要老关系才有,那边催得紧,我们也不能随便断了这层关系,否则明后年丰年时节,这生意就不好做了。”

  段德辉在自己外甥面前倒是没有什么遮掩,这些生意消息对外界是法不传六耳的绝密,但是对冯紫英来说却没有多大意义。

  而且全靠从前年开始冯唐和冯紫英都提醒段家要尽早开始屯粮,段德光和段德辉兄弟俩就提前收储,并且从各地源源不断调粮进来,起码比山西各地其他粮商早了接近一年,这利润可想而知。

  “榆林镇那边也缺粮?”冯紫英又忍不住皱起眉头。

  “呵呵,现在这情形,哪里不缺?山西也一样缺粮啊,粮价比去年翻了一倍有多,比前年涨了两倍多,家家户户都在囤粮,要说不缺,那也不缺,陕西那边那么紧缺,你看看那些粮绅大户们,哪家粮仓粮库里边会少了粮食?多则少则数百石,多则上千石甚至上万石,……”

  段德辉的话让冯紫英也是无言以对。

  这才是正常情形。

  缺粮要看哪里缺,寻常百姓穷人永远都缺。

  富户粮绅,任何时候都不缺,就算是缺,那也是相对丰年而已。

  没准儿他们就盼着歉收,才能大捞一笔。

  “舅舅不是那等囤积居奇的做派,提前囤粮那也都是托你的福,提早做了准备,但和葭州、米脂、绥德、青涧、延川几个州县的一些合作粮商都早有约定,所以这粮食还得要送去,否则日后怎么做生意?”段德辉感觉到自己外甥的不太满意,笑着解释道:“而且舅舅选择合作的粮商都算是相对规矩的,但要说不让他们涨价赚银子,那肯定也不可能,我们就挣我们自己这份儿就行了。”

  冯紫英也不好多说。

  低买高卖本来就是做生意的法则,舅舅他们提早囤了粮,现在粮价起来了,陕西那边最缺粮,粮价涨得最高,而他之前又和人家有约定,自然要履约,这无可厚非。

  “舅舅既然这么说,那我也不多说了,你们自己小心便是,但陕西民乱势头日炽,你们的商队怕也要小心一些。”冯紫英只能提醒一句。

  “嗯,这一点我们也都知晓了,就在碛口渡交接,不再过河往那边走了。”段德辉还是很谨慎,“不过碛口渡那边据说现在也有乱军了,所以我都还有些担心。”

  碛口渡不是山陕黄河上的主要渡口,但是位置却很好,位于陕西临县和陕西吴堡之间,选择这里主要是过河就是吴堡县城。

  “吴堡也有乱军了?”冯紫英一惊,他原本打算是从西口渡口渡河,但是那里太靠北了,过河就到府谷,那里属于榆林镇防区,安全倒是安全了,但是很难了解到延安府的具体情况,所以他也是打算从碛口渡渡河到吴堡。

第一百零九章 瞒天过海,捕捉机会

  “现在还不确定,只说延川、青涧一带有乱军出没,但是吴堡现状如何,谁都说不清。”段德辉见冯紫英这种表情,随即反应过来,惊讶无比地道:“紫英,莫不是你要想走碛口渡过河?你疯了,走西口渡不好么?过河就是榆林镇地界,安全无虞,为何要走碛口渡?”

  “小舅,我当然知道走西口渡安全,但是我不是榆林总兵,我是陕西巡抚,既然要巡抚一方,首当其冲即使要去看看最糟糕的地方,看看那里的实际状况,延安府是最艰难的地方,民乱势头最大,正好可以好好看一看。”冯紫英不以为然地道。

  段德辉急了,一下子站了起来。

  “碛口渡西面既是乱军的势力范围了,据我所知现在榆林镇并未出动,顶多就是在其辖地周围进行清剿,葭州以北情况略好,葭州以南的地方,局势都很混乱,连我的商队过去走了好几次,都说不清哪个地方究竟安全,你如何能去那边?”

  冯家就这一个独苗,而且眼见得青云直上,定能成为冯段两家光耀门庭的大人物,若是在上任路上有个闪失,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

  “小舅,没那么夸张,我身边还有佑叔和耀青他们,他们之前就已经打探过那边的情势了,我心里有数。”冯紫英安慰对方道。

  “不行,绝对不行。你目标太显眼了,你的人就算是去打探过那边情势,但是那边形势一日三变,今天也许乱军还没有到这边,但明天说不定就已经打过来了,至于说你那点儿人马,遇上寻常马贼山匪也许还管用,但是成千上万的乱军过来,你能抵挡得住?笑话,你真当你小舅不懂军务么?”段德辉连连摆手,坚决不肯同意冯紫英这样做。

  在段德辉看来,你就老老实实地走西口渡过河,在榆林镇地盘上没谁敢放肆,然后直接让榆林军走庆阳这一路护送到西安,才是最稳妥的。

  “那小舅觉得我该怎么走?”冯紫英也明白段德辉好意,反问道。

  段德辉说了自己的想法,冯紫英摇头道:“小舅,你难道不知道庆阳的局面一样不好么?宁州到真宁一线乱军一样肆虐,榆林军可以派兵护送,但是派多少,两三千难道就稳当么?弄不好还成了吸引乱军围攻的靶子,若是让榆林军出八千一万的兵力一路护送到西安,只怕我这个巡抚就要成了天下笑话了。”

  段德辉哑然。

  巡抚固然有调动榆林军之权力,但是若是因为上任路上不靖而调动大批榆林军护送,这很容易被政敌扣上畏敌如虎的帽子。

  这也不符合冯紫英打造的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的人设,在永平府精心打造出来的大败内喀尔喀人的形象就破灭了,而这正是齐永泰说服叶向高和方从哲的关键。

  “可是紫英,弄不好现在你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你在柴沟堡都遇袭,谁干的现在都还没查清楚,说是白莲教人,但山西白莲教势力一样不浅,冯家在大同在山西也并非没有仇人,现在那些乱军,甚至陕西官场上那些不愿意见到你来的人,会不会就此下手,也很难说啊。”

  段德辉现在是真有些着急了。

  “小舅,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才更要考虑走一条不寻常的路径。”冯紫英笑了笑,“我打算把家眷放在大同稍微留一留,我表面上也暂时表示要停一下,和陕西方面联系,但实际上就带着几个人轻车简从,走碛口渡过吴堡,沿着绥德、青涧到延安府。”冯紫英胸有成竹,“至于家眷她们就不急了,就慢慢走太原、平阳、潼关,再西进西安。”

  段德辉也知道这样一样有很大风险,只有区区几个人,那一旦遭遇敌袭,就很难逃脱,但是这也确实是一个无奈的选择。

  估计冯紫英是下了决心要到延安府。

  因为延安府现在是乱军肆虐的中心地带,中部偏西的绥德、青涧都有乱军,南边的鄜州、洛川、宜川是乱军势力最大的地区,几乎整个南部都已经被乱军所控制,要想平定陕西乱局,这延安府就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地方。

  “可是紫英,这也太危险了。”段德辉忍不住瞻前顾后,“难道就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了么?”

  “我如果也走潼关,那时间就拖得太久了,而且对延安府那边的情况不能有一个直观了解,就没法做出正确的决策,另外延安府距离榆林镇也比较近,我也打算和贺大人见一面,要解决陕西乱局,没有榆林军不行。”

  冯紫英何尝愿意如此,但是到大同之后才越发了解陕西局面的糟糕。

  现在陕西管事的两个人,卢川和孙一杰面和心不和,内里斗得很厉害,而另外一个右布政使已经托病辞任,所以中间也没有圆转之人,使得陕西局面实际上就陷入了僵局。

  原本理论上陕西还有一个都司,但是都司制度在前明已经陷入了名存实亡的状态,边镇的设立实际上就大大弱化了都司的作用,大周也基本上沿袭了这个体制。

  尤其是像北边这些边镇实际上已经取代了都司,都司的指挥使基本上没有设置,一般是挂一个正三品都指挥佥事,负责监督协调全省各卫所的卫军屯田和训练,为边镇提供后备兵员和辅兵。

  冯紫英现在基本上不能指望依靠陕西现在这帮官员,特别是在卢川和孙一杰顶牛的情况下,陕西官场的官员基本上都站了队,无人可用。

  他只能等到自己去了之后,看如何采取措施来打破这个局面,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体系来,才能重新把陕西官场给理顺,进入运转状态。

  破局的关键还是要先在平乱或者说在军事上打开局面,否则自己根本无法赢得陕西官场上这些老油子们的信任和支持。

  自己初来乍到,凭什么让跟随卢川和孙一杰的这些人就投向自己?

  能拉拢到一些边缘人都算不错了,但这种局面会在自己拿出实绩之后慢慢改观,这就得要靠榆林军以及其他三镇的支持了。

  和段德辉的谈话还是大有收获的,段德辉的商队经常走这条线,那么沿线肯定有接应的可靠之人,对于冯紫英也要走这条线,段德辉当然要全力支持,能提供的资源都和盘托出。

  ……

  “听说巡抚大人生病了,要在大同多驻留几日养病?”从西安府过来的曹正休小声地向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地范云登问道。

  “听说是如此,但前日我去拜会冯大人时精神状态还不错,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也问了我们这边儿和陕西那边的贸易情况,……”

  范云登也吃不准。

  这位小冯修撰虽然和山陕商人关系密切,但是一直以来都是被王家那几个垄断了与小冯修撰的联系,像京畿那边的营生都几乎让王家以及和王家关系密切那几家吃了大头,这让其他山陕商人也都很是眼红。

  此番冯大人要入陕了,而且又在大同老家逗留,王家也没有跟着来,自然就成了这些山陕商人的机会。

  山陕两省的情况其实和北直隶类似,都是北地腹心地区,煤铁资源丰富,唯一区别就是北直隶紧邻京师这个消费中心,加之又有海运和运河运输便利,可以直通江南两广,这让北直隶就具备了比山陕更好的条件。

  但山陕毕竟是北地腹心区域,西安、大同、太原、临汾、泽州、庆阳、延安这些城市依然有相当强劲的消费力,整个山陕两省人口超过一千二百万人口,仅西安府人口就接近二百万,也足以说明山陕两省仍然具备相当大的生产潜力和消费基础。

  而就目前的情形来看,山陕两省的石炭、冶铁、制铁、水泥等产业已经严重落后于北直隶了,对于山陕商人们来说,家乡再好,但是也不及北直隶更能赚钱,所以他们之前也不遗余力地在顺天、永平等地兴建煤铁产业。

  不过当机会可能在山陕这边出现时,他们当然也不吝于在自己家乡也兴办这类企业,也算造福乡梓。

  “这一日相隔,就病了?”曹正休大惑不解,“连客都不见了?”

  “倒也没有说不见客,但是冯府那边挡驾了,帖子送进去,没反应。”范云登苦笑。

  “老范,你就这么等候着?”曹正休不满地道:“好不容易得这样一个机会,摆脱了王家那几个的羁绊,这层关系无论如何都要攀上,而且要打通,你若是畏首畏尾,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范云登瞪了对方一眼,“你我一体,何提这等话语?小冯修撰现在是陕西巡抚了,他未必还像在顺天府和永平府当府丞同知那样行事了,他要收拾陕西局面,未必有太多心思放在这营生上了。”

  “老范,我的观点恰恰相反。”曹正休摆摆手,“他要去陕西,只怕更需要咱们的支持,这正好成为咱们的机会。”

第一百一十章 邀约帮手,自带干粮

  “哦,怎么说?”范云登其实已经想到了一些,含笑问道。

  “陕西现在什么情形,你我心知肚明。”曹正休坦然道:“小冯修撰纵有千般本事,无外乎就是依赖其父在三边总督任上以及榆林总兵的人脉,军中肯定没什么,但是具体到地方上,恐怕他难有什么人脉,这陕西是卢孙二人的天下,呵呵,当然现在还要加上各路草头王,……”

  范云登轻蔑地撇撇嘴,“这些草寇,还真以为能成事?边军一到,便是土崩瓦解,只不过现在贺世贤不肯出兵罢了。”

  “老范,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你这都是陈年旧历的印象了。”曹正休正色道:“现在陕西延安、庆阳、平凉三地遍地草头王,但是这草头王和草头王也还是有区别的,还是有几家颇为厉害,更重要的是,贺世贤就算给小冯修撰面子出兵,我估计也顶多就是把延安府北边几个州县帮着清理一下就差不多了,你要让他出兵南下太远,我估计他不会答应。”

  “为什么?”范云登讶然:“小冯修撰可是加挂了兵部侍郎衔,有调动边镇的权力。”

  “没错,小冯修撰是有这个权力,但是边墙外蒙古人怎么办?除非小冯修撰能先把卜失兔与素囊那边安顿好,否则榆林镇的首要任务永远是防范蒙古人。”曹正休冷笑道:“小冯修撰有调动榆林军的权力,但是作为榆林总兵不可能全部听你的,能给你出一部分兵就算不错了,巡抚不是总督,小冯修撰也不是其父!”

  范云登默然,这中间的确还是有差异的。

  巡抚加挂兵部侍郎衔的确有权调兵,但巡抚是以民政为主,军事上为辅,和总督以军事为主民政为辅还是有区别的。

  榆林总兵理论上是有权拒绝陕西巡抚下达的他自己认为超出了权限或者有损边防安全的命令,但是如果是三边总督的命令,榆林总兵无权抗命,一旦抗命三边总督便可直接褫夺其权利让其副手接替,甚至可以直接以军法从事。

  当然做这种当场斩杀总兵的事情,总督也可能要承受反噬,一般没人会如此狂悖暴烈。

  这就是大周朝总督和巡抚的差别。

  “照理说,土默特人这几年一直很安分,不会在这个时候闹腾吧。”良久范云登才幽幽地道。

  “呵呵,这可不好说,察哈尔人和鄂尔多斯人都有异动,而且丰州白莲那边肯定要出事儿,卜失兔也许好说,但素囊哪里呢?他可一直对朝廷看重卜失兔而不肯给他一个名分耿耿于怀,没准儿就要出幺蛾子。”

  曹正休显然比范云登更熟悉草原上的情形,也更了解土默特人内情。

  “但凡有这种可能,贺世贤就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榆林军主力抽调南下,能给万儿八千兵力应付一下小冯修撰,就算是很给面子了。”曹正休继续道。

  “那还有甘肃宁夏和固原镇兵力可用。”范云登说这番话自己都有些不自信了。

  “呵呵,这三镇还有可用之兵么?真要让这些军队东来,没准儿就要和这些乱军合兵一处成为更大的祸患了。”

  曹正休根本不看好这三镇的军队。

  整个三边四镇西北军,被冯唐带走精锐主力之后,宁夏甘肃固原三镇剩下的基本上都是些臭鱼烂虾了,唯一就留着榆林镇弹压西北,现在还指望这些臭鱼烂虾来平定乱军,没准儿这些人就直接加入乱军起来造反可能性更大。

  范云登有些烦躁,“照你这么说,这陕西局面就没救了?”

  “那倒也未必,小冯修撰敢来,肯定是有所仗恃,或许他能把素囊和卜失兔说好,又或者贺世贤敢于冒险,拨出两万大军来支持小冯修撰,又或者固原宁夏甘肃三镇中还能凑出点儿像样的人马来归小冯修撰使用,甚至不排除小冯修撰能招安一帮乱军呢?这些情况我们都只能从常规来猜度,但具体如何,只有当事人才能做决定。”

  曹正休这番话合情合理,西北这片土地上乱成这样,什么样的情形发生,都有可能,冯紫英这么大马金刀地西来,若无倚仗,岂敢如此?

  “那老曹,你觉得我们的机会在哪里?”这才是两人最关心的问题,范云登索性直入正题。

  “万变不离其宗,小冯修撰西来陕西,肯定是想要立下一番功劳,日后好回去入朝高升,但要在陕西打开局面,要和卢川、孙一杰这两个老狐狸斗,光靠军中支持可远远不够,或许齐阁老、乔御史这些他的师长辈会帮着联络陕西官场上部分官员,但是我以为恐怕马上就能为其所用的人不多,这是其一;另外据说小冯修撰来巡抚陕西,朝中给予其的赈济款项甚少,虽然不知道具体数额,但估计不超过三十万,呵呵,老范,偌大陕西,三十万两银子能做什么?这是其二。”

  “还有么?”对曹正休的分析,范云登大感兴趣。

  “陕西士绅苛厉,即便是民乱导致如此局面,你看有几个肯出头赈济安抚灾民的?都是些一毛不拔的吝啬鬼,也难怪乱民对他们是毫不留情,现在小冯修撰来了,我估摸着多半是要从他们身上拔毛,但是有卢川和孙一杰支持,小冯修撰要想做这事儿,难比登天,这是其三。”曹正休笑了起来,“我以为这等情形,小冯修撰多半也能想到一个大概,这就是咱们的机会。”

  “老曹,你可是老谋深算啊。”范云登不得不佩服曹正休才是真正的地头蛇,比他们这些山西人了解深刻得多。

  “呵呵,要说咱好歹也是太谷曹家一脉,虽说到陕西这边几十年了,但是还是被这些陕西人给排挤,现在好不容易等到这等机会,自然要好生把握住,老范,此番机遇就是咱们范曹两家翻身的机会啊。”曹正休一字一句地道:“我估计小冯修撰多半是要轻骑入陕,在使障眼法呢。”

  “哦?”范云登一惊,“你是说他已经离开了?”

  “这倒未必,他肯定要先装病两日,甚至‘带病’见一见客,让大家知晓他是真病了,然后再悄然离开,今日若是咱们见不到,那就可惜了,没准儿明后日他可就真走了。”曹正休很笃定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