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哦,原来如此,就她么?”宝琴摇了摇头,不以为然。
“哪里才她一个,来咱们冯家这几个月里陆陆续续起码有十来个吧。”龄官语气一下子就提高了不少,“也是奶奶不关心这些事儿,长房和三房以及大奶奶那边都进了不少呢,像那个四儿和紫鹃交好,就去了三房,现在跟了岫烟姑娘,奶奶没注意吧,岫烟姑娘身边现在除了篆儿就是四儿,看起来岫烟姑娘更喜欢四儿呢,还有佳蕙,就是跟着平儿姐姐身边那个小丫头,原来说是要去琏二奶奶那边,不知道怎么又跟着平儿姐姐来了,……”
宝琴想了一想,“这些丫头,好像都是原来宝二哥那边屋里的?”
“嗯,听说是宝二爷娶亲的时候,牛家那边就要求他把原来怡红院的人都给遣散了,除了留了一个袭人姐姐算是特例外,其他人都不能留,都是牛家那边来了七八个丫头,后来宝二爷好说歹说才又留了一个秋纹,连麝月都给打发出去了,原来怡红院里十来个丫头,就都各自去找门路,在府里打闲,有的就找到这边儿来了,谁曾想贾家就被朝廷查封了,还有一些没走的,就干脆借着这条门路都到咱们冯家来了,……”
龄官口齿伶俐,几下就把情况说清楚了,宝琴听得直皱眉头:“都来咱们冯家了,有很多?现在贾家人不是都放了出来么?”
“奶奶,现在贾家放出来这些人都是租着宅子住呢,全靠咱们府里周济过活,哪里还能养得起这些闲人?”龄官噘起嘴,“没见着宝二爷、环三爷这些人成日里都来府里打秋风,那等过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好日子的,现在骤然成了寄人篱下的清苦日子,哪里受得住?”
“宝二哥经常来府里?”宝琴讶然,“没见着啊。”
“宝二爷来过几次,大爷太忙,只见过一次,后来也和三姑娘一起来过,是太太见的,……”龄官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掂量着什么,“奴婢也是后来听说的,太太对贾家那边还是很照顾的,知道现在贾家落了难,生计困难,所以额外支助不少,大概也是维持贾家一家人生活体面,还有那宁国府珍大老爷也来过,后来就是尤大奶奶来的,但只是找了长房那边,估计是尤家二位姨娘给了些银子,……”
宝琴没想到这龄官消息这么灵通,还真有点儿小密探的天分,自己随口一问,这些消息她却是如数家珍。
“应该不至于这般才是,……”宝琴叹了一口气,“好歹贾家也是簪樱之家,难道……”
但想想朝廷犁庭扫穴,一下子把贾家、牛家、王家、史家这些豪门望族全数抄家,牛家王家史家这些人家还有些准备,但是贾家却是遭遇了无妄之灾,基本上没有准备,而且在之前已经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这一动,哪里还能剩得有?
宝玉这些人也是要脸的,怎么可能为这种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冯紫英,倒是段氏还算顾情,知晓难处,给了不少帮助。
冯紫英也没想到贾家现在这么难。
之前他安排给贾家人找了宅子住下,也吩咐鸳鸯帮着安排日后生活,只是没想到这生活和生活也是有区别的,要想维持以前那种生活,花销不小,鸳鸯只怕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力来帮补,可能也觉得不好意思来和自己说,幸亏母亲还算意识到了,至于宝玉和探春来,可能也是一种姿态。
宝琴话头重回原来话题:“那些从贾家过来的丫头们现在也就开始翘尾巴了?”
“也不是全是如此,总有一些人仗着有些关系就忘乎所以,而且奶奶也知道这三房关系不好处,所以……”龄官也意识到自己话语说得有些多了,开始收口,不敢再往下说。
宝琴也觉察到了,便不再多问。
倒是在门帘外站了半天的冯紫英索性就下了车,不再进去,免得尴尬。
在岫烟和妙玉那边逗留了一阵,冯紫英这才又去了晴雯和平儿那边,玉钏儿正在忙乎,三个人挤在一辆车里有些紧,但是这出门在外也只能如此将就了。
借着马车背后的阴影,吴耀青不动声色地靠近:“已经发现了目标,我们的人远远观察着,但现在还不好动手,他们也很谨慎,留着退路,这夜色下很容易让他们逃脱。”
冯紫英微微摇头:“不急,他们不会这个时候动手,等到子时以后,我相信他们会忍不住,你们根据情况而定,不要担心我。”
“三姨娘那边……?”吴耀青问尤三姐的情形。
“嗯,到时候我先和她上车,然后从安排好的出口出来,届时稍微制造一些动静,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应该没有问题。”冯紫英胸有成竹,“他们不敢靠太近就是好事儿。”
吴耀青咧嘴一笑,“若是他们敢进来,那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只是我有些担心会不会有其他人趁火打劫,现在我们还不敢确定,我有感觉这个地方选得太‘好’,也许会吸引额外的人,所以得准备多备用一套人马。”
冯紫英摆手,“你安排就是,一劳永逸不指望,但是起码我们要知道他们是谁,这一路还有千里地呢,不能老是这样被动挨打吧。”
第九十八章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整个露营地慢慢寂静下来了,篝火依然明亮,时不时有人要为里边添一些木柴,随着山风腾起一阵火星,随风摇曳着飘落不见。
明暗哨和警卫们都有条不紊地铺开,按照既定计划进入哨位,不过这都躲不过一直蛰伏在不远处手持千里镜的那个刀疤男的观察。
“这看起来倒是挺小心,明暗哨,再加护卫选点也很到位,加上篝火的布置,要冲过去刺杀,绕不过他们,很难。”刀疤男把千里镜递给鼠须汉子,“你看看,从第三堆篝火到第六堆之间,有两个警卫在守着,另外还有一个暗哨在那往下看不清那一丛阴影里,是一丛矮树,另外你看东面那一个持剑的,距离只有不到十步,要增援过来也就是一息之间,……”
鼠须汉子举着千里镜观察着,的确布置得很严密,几乎找不出多少漏洞。
要按照固有刺杀方式去,那几乎没有得手的可能,一旦惊动,从两翼夹击过来的护卫就能把自己这几人轻而易举地碾碎。
那一夜的打草惊蛇,让冯铿警惕了许多,这让他也很是沮丧。
凑热闹的人太多了,也不知道这冯铿怎么结仇如此之多,本来他们也没有打算就要在鸡鸣驿里动手,但谁曾想居然还真有人出手了。
“也幸亏我们有准备,那就只能按照设定走了。”鼠须汉子阴沉沉地道:“只是走那边吸引护卫的兄弟,恐怕就很难脱身了。”
刀疤男脸上掠过一抹狠色,“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姓冯的身边人太多了,而且基本上都是北地江湖的好手,那些江湖门派为了攀上他可谓不遗余力,连少林、全真这种大门派都半点脸面不要,一窝蜂地把当家弟子都派了出来了。”
鼠须男子默然。
要刺杀地方大员,尤其是有了警惕的地方大员,本来就是一种以命换命的游戏。
有的是人肯为他卖命,而且还甘之若饴,深怕攀不上,看看冯紫英身边这些护卫们的出身和本事,就知道越往后走,越是艰难,过了大同府,那更是冯家的老巢所在,难度更大。
“那就干吧。”鼠须男子终于开口道:“盯牢冯紫英的一举一动,可千万别走了眼。”
“没问题,那辆马车我们一直盯着,除非他早有准备,换了马车,否则不可能躲得过我们眼睛,两边都看着呢,刚才那个陪着他上车的女人,就应该是他那个出身崆峒的小妾,姓冯的也挺怕死啊。”刀疤男不无嘲讽:“他是要做鬼也风流呢。”
鼠须男子不为所动:“那也怨不得我们,只能怪她命不好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山间的谷风越发大了,吹得篝火明灭不定,连几个护卫也是呵欠连天,甚至只能起来走动以抵御来袭的瞌睡。
猛然间从那一头传来一阵厉喝声:“什么人?好大胆!”
紧接着这一连串的脚步声和呼喝声,两侧的护卫都被惊动了,开始向那边猛扑过去,当然也有人稳坐不动,反而开始警戒马车。
刀疤脸汉子和鼠须男子身后已经悄悄地簇集了四五名伙伴,伴随着这四周都开始有各种响动,整个驿站周围的护卫都有些着忙起来。
而刀疤男和鼠须汉子也不在犹豫,腾身而起,一干人再也不管露不露行迹,一阵狂奔只朝着那马车而去。
几十步的距离,几乎是眨眼而至,这个时候的整个马车营地都乱成了一团,护卫们都在嘶喊所有人不要出马车,一旦这些女眷们钻出马车,只会让局面更混乱,更容易为敌所乘。
看着一彪人向着这边冲来,护卫们立即意识到了不对,立即分出一拨人迎了上来,只不过他们刚一迎上,便遭遇了埋伏在另一侧的强弓手的箭矢狙击。
饶是这帮人都是江湖好手,但是黑夜间骤然遭遇弓箭突袭,当场就有两人中箭,惨叫声中倒地,而另外几人也被这暗中偷袭弄得手忙脚乱。
刀疤脸男子和鼠须汉子显然都没有想到如此轻易就冲到了篝火外,虽然己方是几头同时发动,但是要知道冯紫英的护卫也有好几十人,先前布置得那样像模像样,怎么这会子却是漏洞百出,只是一拨人来阻截自己一行?
不过此时的他们已经来不及多想了,绕过篝火便已经是那马车可见。
眼见得那马车门帘一动,像是有人要出来,说时迟那时快,腾起在空中的几人纷纷掣出一枚强弩,从不同角度包围住马车,劲弩爆射,打入那十步之外的马车中。
惊讶中,鼠须汉子和刀疤男子立即就意识到了不对,落地便是重新翻腾而起,这一次却是往回折反,“不好,是陷阱!快撤!”
只是这急切间却要想走掉,却哪有那么容易?
“轰轰”声响,一连串火光在周围的马车背后响起,鼠须男子只来得及就地一滚,然后腾起翻身,就感觉到腿上一麻紧接着就是剧痛传来,身体一个踉跄,已经不由自主地跌落在地。
而另外那个刀疤男则刚来得及落地尚未匍匐翻滚,数枚弹丸已经毫无遮掩地击中了他的脊背。
惨叫声中,刀疤男还欲挣扎着想要起身,但这等近距离的火铳攒射却那里是人肉之躯能抵挡得住的?
之前冲得越起,此时暴露面越大,金属弹丸轻而易举地旋转着钻入他的体内,将他腰腹背上的肌肉神经乃至内脏器官撕裂开来,瞬间就让他丧失了挣扎之力。
另外几名紧跟着刀疤男和鼠须汉子的同伙也都纷纷惨叫落地,在早已经备好的包围圈里,这种飞腾扑射简直就像是一枚枚活靶子,给了早已经埋伏多时的火铳手们一个一吐浊气的最佳机会。
这一行冲入篝火堆中的七个人,仅有两人能够侥幸逃脱,其中一人是胳膊受伤,尚能奔行,而另一人则是幸运之至,所有弹丸均被他身畔另外一个伙伴给挡枪了,所以此时二人也是连续翻滚以躲避射击,希冀在最短时间内钻入黑暗中脱身。
只不过就在他们的身影即将钻入篝火火光范围之外时,两道身影已经从两端贴地窜起,一个是长剑飞舞,径直锁定了对方的双腿,一个是黑黝黝带着暗钩的渔网铺开,顿时将其笼络其中。
没等二人反应过来,便已经滚地就擒,只不过中剑者惨叫连连,而另外一个人则是被摔得昏天黑地,那刺入身体内的暗钩更是让他动一下都痛入骨髓。
就在这边战事基本告一段落时,另外一边发起佯攻的方向也差不多进入尾声,既然是摆好了陷阱等对方钻,自然在各方面都做足了完全之策。
敌方的佯攻并没有取得太多效果,反倒是吴耀青一方早早就将人安插在了最适合对马车营地发起进攻的路径上,等到这些人扑入内圈时,才不慌不忙地发动,将他们全数锁定在篝火光影之内,以便于一网成擒。
后续的战事就显得乏善可陈了,谁也不傻,在意识到了是踏入了对方陷阱之后,所有人都作鸟兽散。
这等夜里又是荒天野地,要想抓获这些高来高去的角色,本身也就不现实,弄不好还要被对方反噬,所以吴耀青也和李桂保都要求所有人以稳固防线为主,莫要贪功求大。
“应该还有两拨人,但隔得太远,本来是想趁火打劫的,但是可能节奏没有掌握好,这边栽得太快了,……”吴耀青不无遗憾,跟着冯紫英身畔道:“两拨人都不多,其中一拨应该和在清河店时住店那帮人有关联。”
“大致范围能确定么?”冯紫英沉吟着道。
这等黑夜中要跟踪很难,但是对方既然在清河店那里露了跟脚,那就好办许多。
“已经安排京师那边的人在钓着了,看起来更像是陕西方向来的,但是具体是什么背景,还要进一步细查,这边我们也和山陕商会帮着落实渠道,估计不会太久就会有回音。”这一点吴耀青还是有把握的,只要是商人,那就永远别想摆脱山陕商会的阴影。
“那另一拨呢?”冯紫英真一点儿不胜其烦了。
这一波袭击的基本上可以确定和白莲教脱不开干系了,看来王氏父子还真的不依不饶啊,自己尚未找到合适的对策,他们却打上门来了,自己在顺天府的举措让他们肯定很难受了。
“不太确定,只能确定和白莲教与陕西那边不是一拨的,很谨慎,稍有不对劲,就立即撤退了。”
吴耀青也有些遗憾,当时不能打草惊蛇,所以忍了一忍,就被对方觉察形势不对,立即溜了,这就算留下后患了。
“他们还会来吧?”冯紫英悠悠地问了一句。
“看样子应该会来,大人太招人恨了。”吴耀青忍不住开了一句玩笑,“但白莲教这帮人吃了这一回苦头,估计就会安分了,这帮人都是硬茬子,就算是白莲教中估计也没有多少,再要腾出这么多能用的,得花些心血了。”
第九十九章 入大同大不一般
战场还在继续打扫,但是冯紫英身边随时都保持着五到六个护卫跟随,以防不测,便是李桂保也亲自手按戒刀龙行虎步地跟随在身旁。
这一战不敢说一战竟全功,但是也算是大获全胜。
摆出的各种姿态终究还是麻痹了对手,让对手出手了。
在此之前,吴耀青和李桂保最担心的还是敌人看出端倪来,不肯上钩了。
冯紫英和尤三姐进了车厢,那马车就摆在一个比较容易发起攻击的位置上,这有点儿显眼。
但是如果摆得太里边的话,敌人就难以做到一击必杀,吴耀青和李桂保担心敌人觉得难以得手而放弃,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放在靠外边一些,而且也让冯紫英搂着尤三姐上车,就是要坚定对手的动手信心。
也幸亏敌人终于还是上钩了,或者是立功心切,或者是没有看出这里边的猫腻,总而言之,对方出手了。
这就足够了。
这一战下来,那边佯攻的被当场格杀四人,捕获三人,逃脱两人,而这边对马车发起进攻的七个人中,无一漏网,当场死了五人,重伤二人被抓获,但估计有一个活不久。
简单检查了一下,甚至没有审问,基本上就能确定应该是白莲教的人,但是白莲教现在内部结构也比较复杂,单单是这几人中都应该不是来自同一伙,而是来自几个地方,并不相互隶属。
冯紫英对这些人如何处置不感兴趣,谋刺钦差,当诛九族,这些人也都是亡命徒,不管是交给地方上,还是龙禁尉,都轮不到冯紫英来过问,但冯紫英感兴趣的是这帮人后边的人。
虽然是白莲教,但白莲教也很复杂,从永平府到顺天府,加上宋宪从龙禁尉、刑部那边获取的情况来看,丰州白莲并不听命于汉地白莲,而是自成一家。
但是有白莲一脉这个渊源在里边,双方的确正在走近,有合流的趋势,但个中过程肯定还会很复杂,必定还会牵扯到权势和利益的争夺。
即便是汉地白莲也并非都是听王氏父子的。
从各方面的情报来看,王森应该躲藏于北直隶某府,顺天、真定、永平这三府中某一府,其几个儿子现在正在代替他出面四处张罗奔走,意图纠集整合整个北直隶的白莲教势力。
而他的几个徒子徒孙则在北直隶南部诸府、山东、河南、山西活动,但他们与王森的关系更有点儿像是听调不听宣的关系,很多时候会听从,但是有些时候也不一定就完全听从,所以关系比较复杂,也很难用一个标准来判定。
正因为如此,这样一个有些庞杂混乱的势力突然纠合起来对自己下手,冯紫英还是很想搞明白这里边究竟是谁在主导,冤有头债有主,自己日后也好有个目标。
“耀青,你们具体怎么处置我就不管了,你们看着办,日程照旧,不要影响行程。”冯紫英和吴耀青交代一番之后,就丢手了,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吴耀青他们来处置最合适。
“大人放心,明天到永加堡,再往西走就是大同镇东部的堡镇了,他们恐怕很难再找到合适的机会了,一直要过了大同府之后也许还有机会。”吴耀青道:“这帮人我们会好好弄明白他们的来历。”
后半夜一干人们依然十分警惕,警卫们也都是彻夜未眠,女眷们也一个个战战兢兢,没能合眼的人不少。
冯紫英倒是没太大影响,在马车上一觉到天亮。
天一放亮,车队就继续西行,一直到永加堡才算是歇脚。
进入永加堡,其实也就是相当于到了大同镇的地界了。
这一顺,永加堡、新平堡、平远堡、桦门堡等堡寨,蜿蜒崎岖,形成大同镇东线的主要防御体系,加上内陆地区的天成卫,也就是俗称的平安州了。
永加堡的规模并不大,因为它不是处于最前线的地段,在它的北面还有新平堡,那才是直接面对土默特人和鄂尔多斯人的所在。
不过到了永加堡,也就意味着驻军的力量大大增加了,虽然大同镇因为孙绍祖的反叛带走了相当一部分精锐,但是山西镇和大同镇都是兵部优先补充的边镇,远胜于宣府镇。
冯紫英打算在永加堡歇息一日,然后再启程前往阳和城,那里也是阳和卫和高山卫的驻地。
到了阳和城,距离大同府城其实就已经不远了,一百二十里地,赶得快的话,两日路程就可以到。
几骑沿着驿道飞驰而来,在背后带起一阵黄尘。
永加堡上的士卒们都在打量着西面来的这几骑,从打扮上能看得出是一名军官,后边几人也都是军中低级武官的装束。
“赵二,你段三爷来了,也不出来迎接?”老远那当先的武将便扯起嗓子吼了起来。
站在城头的那名武官听得声音,眯缝的眼睛也咧开来,笑骂道:“段老三,你这个泼皮无赖,怎么又来我这里混酒喝?”
“狗屁,你段三爷是差你那一顿酒的人么?”当先的粗豪大汉在拦马桩前就飞身下马,把马缰丢给身后的随从,大大咧咧地捶了一拳已经从城门上下来的武将,乐呵呵地道:“我是来接客人的。”
“哦?”被叫做赵二的武将恍然大悟,“是接冯大人?”
“还能有谁,我爹让我来的,算起来,这一位还是我表弟呢。”段老三满脸不情愿,“我以前还见过几面,不过那时候他就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谁曾想现在人家都已经是巡抚一方的大员了,听说杨大人都准备在府里设宴款待,大同镇和大同府的官员们都要参加呢。”
“我知道冯家和你们段家是亲戚,不过你们段家好像是很大一家子吧,你这不是一表三千里??”赵二扬起眉毛。
“滚你的蛋!哪像你说的那么远,我堂兄不就跟着他去了,现在在广州,算起来,我们算是同一个曾(外)祖父呢。”段老三洋洋得意,“要不他小时候我怎么会见过他?”
“那敢情好,你小子如果在大同这边混得不好,还可以去榆林那边啊,冯大人现在还是三边总督,带着西北军在山东打仗,这么好的立功机会,你们段家人都窝在这大同镇里作甚,不赶着去挣个军功回来光宗耀祖,过了这个村儿就那个店了。”
赵二不无羡慕地舔了舔嘴唇,这有门道就是好啊,这等立军功的机会居然爱要不要,哪像自己这些人,便是盼都盼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