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抱琴也不问裘世安说了些什么,冯紫英改变主意准备干什么,只是重重一点头:“奴婢知道了,回去就告知娘娘。”
第三百二十五章 天津之行,贾琏回京
船从通州出发,沿着运河一路南下。
天气已经开始转热,冯紫英站在船头,周围的护卫们都警惕地观察注视着四周来往的船只。
这样站在船头其实是有些危险的。
虽然漕运中断,但是来往于通州和沧州,甚至德州以北的行船依然不少,特别是从天津这一线转道进入卫河的船只,因为大沽口港口的日益繁盛,使得河海联运成为了最时髦的行业,海船多在大沽下货,然后直接转运上了运河航行的船只,转运到通州或者南下进入沧州、河间诸地。
河上船只来往密集,便是护卫们也很难判断一二十丈开外的行船是否存在刺客,而这个距离对于弓箭和火铳来说都在射程之内,极具威胁。
不过冯紫英倒是不太在意,他此番是化妆便衣出行,知晓的人少之又少,而且这船来船往,谁知道自己这艘船上坐了什么人,距离这么远,便是有心也看不清楚对方面目,何谈刺杀?
通州——漷县——香河——杨村——丁字沽——天津卫,这一段是最繁忙的河段,东光、沧州、静海这一段的货物来往都有赖于这段运河,同样从海上过来经卫河到丁字沽分道,但绝大部分货物都是北上走通州的。
京中粮价仍然在稳步上涨,但还算可控,大家都在盯着山东这一战的结果,正因为如此,孙承宗也十分谨慎,不断排兵布阵,在德州一线不断尝试小规模出击,看似在寻找机会突破,但冯紫英知道,孙承宗不太可能从德州、故城和陵县这一段正面突破,那样消耗极大,而且孙绍祖可以依托坚城稳扎稳打。
但孙承宗要以正合以奇胜,正合倒是中规中矩,奇胜怎么玩,就不好把握了,不过冯紫英估计是要从侧翼突破,但侧翼太宽,两侧都可选,无法断定,就算是孙绍祖知道孙承宗在玩花样,一样不好判断,正和奇之间也是可以转换的,万一孙承宗就把正突然转成了奇,让你以为德州方向是正,但他却当成奇来用,那也不是不可能。
战云密布,众目所向,最终结果如何,现在还看不出端倪来,但像河间、顺天、保定、永平等府州的情况却逐渐稳定下来,生产生活和往日无异,甚至因为卫河和榆关、大沽海运的发达而变得更加热闹。
王熙凤的水泥工场动作进度很快,选址、物色人选、建厂,都在有条不紊的推进,预计六七月间基本上就能点火开工,这也有赖于天津卫这边本身就有相关的资源和运河、卫河的水运便利条件,再加上本身抽调过来的工匠都是熟手,经历了永平府和顺天府几家水泥工场的建设,这些人已经轻车熟路,效率很高。
来信中多有提及工场的建设进度,冯紫英倒是没多在意,既然山陕商人答应了自己,这种事情上还不至于玩什么花样。
随着大沽港地位日升,卫河航运日趋繁忙,天津卫的重要性也日益凸显,京畿锁钥,北地咽喉,加之沟通永平府和河间府,可以想象得到天津未来的发展前景会越来越好,这一点上王熙凤还的确有些眼光。
“大人,前面就是河西务了。”一名护卫上来小声道:“河西务到杨村驿这一段是最为复杂地段,人烟稠密,商旅络绎不绝,沿线多有小船码头,巡检司在这里驻扎有人,从巡检司传来的消息,来自南边儿的人多选择在这一段驻留,……”
冯紫英微微点头,他明白护卫的意思,最好回船舱中去,虽然说行程隐秘,但是谁也不敢保证消息有无走漏,这段河面也不算太宽,若是将重型火铳,比如斑鸠铳埋伏在河岸边上,多支连珠齐发,还真不好说。
河西务到杨村驿这一段也是武清县最繁华地段,甚至比武清县城都还热闹,从桃花口、黄家务、蒙邨、南北蔡邨、杨村驿、尹儿弯、曹家庄这一线,村镇林立,码头鳞次栉比,云集了大量的店铺、工场,光是铁匠铺、砖窑、皮革坊等就多达百余家,都是为天津卫驻军以及沿线行船和京畿服务的。
也正因为如此,随着店铺旅社增多,许多进京商旅也就选择在这里歇脚,而南北战事开打之后,南方来的不少人员也选择在这里和京师中他们的关系人见面联络,这一点吴耀青和府衙里的三班衙役也都有暗线在这边,巡检司不过是一个表面形式罢了。
冯紫英自然不会为难对方,便径直进了船舱。
船舱中段也支起了窗棂,可以坐在窗户边儿上看外边景致,来往行船如梭,号子声不断,间或有骂骂咧咧、喝酒行号的声音从隔壁的船中传来,冯紫英倒也不在意。
一艘客船几乎是贴着冯紫英这条船不到一丈滑行而过,因为东南风起,船上行很快,对方的窗户也开着,冯紫英不经意地望过去,却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贾琏?!”冯紫英险些叫出声来,还有一个也算是熟人,是贾琏身边最得意的小厮昭儿。
因为船是交错而过,瞬间就已经错过,等到冯紫英回过神来,两边船都相隔十丈开外了。
冯紫英有些惊讶,怎么贾琏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就回来了?他不该是还在扬州么?
海通银庄在江南的业务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但是冯紫英还是叮嘱像扬州、苏州、金陵、杭州等几家较大的分号控制节奏,尽量低调,但南京要想从海通银庄借大额银子肯定不行,少许数量,估计南京方面又没有多大意义了。
对于海通银庄这样一个存在,南京方面是格外尴尬难受的,既无法关闭,又难以从中获利,如果要查封的话,得利甚少,而且南京内部许多人不太认可。
这其实也是一种潜在的默契。
大家现在的确是在为义忠亲王打天下,但是这打天下也未必就一定能成功啊,何必要把事情做得那么绝?
这海通银庄的股东太多了,不但有皇室宗亲山陕商人,亦有不少朝廷官员们,当然他们更多的是以他们的亲眷入股,真要做得绝了,那日后万一义忠亲王未能成事,朝廷要秋后算账,朝廷那边很多人肯定也是要不依不饶的,所以在这种氛围下,海通银庄也就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存活下来了。
正因为如此,贾琏在扬州应该是没有什么顾虑担心的,依然可以优哉游哉过他的逍遥日子,怎么却在这个时候突然要入京了?
以往即便是有什么动静,也都是会提前和自己来信打个招呼,这一次却不告而来?
冯紫英做贼心虚,睡了王熙凤,现在王熙凤还替自己生了个儿子,尤其是王熙凤避出去一年光景,一直到贾家全数入狱都没有露过面,难免会让人起疑,当然作为王家人,贾家妇,她身份也很敏感,躲起来似乎也说得过去。
但冯紫英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在这个时候遇见贾琏,而且是在自己前往天津卫去看王熙凤的路上,怎么都有点儿心里发虚。
船行很快,过了丁字沽拐入卫河,就要到天津卫了。
红玉早早就在码头上等候,冯紫英没露面就钻进马车,直奔王熙凤所在的宅子。
比起前一次来,宅子里似乎清静了许多,平儿倒是在,迎着冯紫英。
“怎么人少了许多?”冯紫英牵着平儿的手,许久不见,冯紫英也有些眷念了。
“王信、来旺他们都去了工场工地上守着,奶奶让他们入了股是最明智的抉择,现在便是想不上心都不行,林之孝夫妇也是在那边,所以这院子里人就少了,……”平儿抿嘴一笑,“现在就是丰儿、善姐这些小丫头们说话都是三句不离水泥工场,大家伙儿都有股子在里边呢,都盼着工场能早些开工赚钱呢。”
冯紫英哑然失笑,还真没想到这帮人对赚钱营生如此大的兴趣,不过话说回来,对他们来说,这挣银子改善生活不就是最大的追求么?难道他们还能读书当官改变自家命运,既然不成,那就自然是奔着银子去了。
摇了摇头,却不在言语,冯紫英径直入内院。
内院屋里已经有了一些响动,大概是听见了冯紫英的脚步声,冯紫英迈步而入,刚踏进门,就听见王熙凤惶急的声音:“出去,出去!”
这一打眼望去,王熙凤半边衣襟耷拉下来,白生生的大半个胸脯露了出来,一个小脑袋正在那一团白腻上寻觅着,显然是正在哺乳。
冯紫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子都微微起了反应,目光更是炽热如炬,死盯着不放。
却把王熙凤羞懆得连连咒骂,却又不好把胸前孩子推开,只能一手护着孩子,一手遮掩胸脯,咬牙切齿地骂了起来:“平儿,你还不把他拉出去?”
平儿也是笑得前俯后仰,好容易止住笑,推搡着冯紫英出门:“爷,您在京里难道是过的和尚日子么?怎么这般德性?”
第三百二十六章 情定终生,大石落地
冯紫英狠狠地在平儿丰臀上拍了一记,充满弹性和肉感的臀瓣发出清脆的响声,平儿脸唰地一下红了起来,嗔怪地瞪了情郎一眼,“爷这是做什么,怎么这般轻薄放浪?”
“轻薄放浪也得看人,换了别人,想让爷轻薄,爷还不肯呢。”冯紫英大大咧咧地跟着平儿到了平儿的房间,斜着身子上了炕,平儿替冯紫英把鞋袜脱掉,又从外间端来热水,让冯紫英泡脚濯洗,冯紫英舒服得靠在炕上,“还是平儿知情达意,我府上这些丫鬟们,都要逊色一筹。”
“爷可别这么说,让别人听见了,那还不得把奴婢嫉恨死?”平儿抹了抹额际发丝,微笑着道:“再说了,鸳鸯难道差了?晴雯、金钏儿、司棋也不弱吧,怎么就都不入爷的眼了?”
“鸳鸯当然好,可她现在是在内宅当家,哪里可能来伺候我?晴雯那燥性子,稍不留意连我都得要赔笑脸,金钏儿的性子你还不了解,高冷着呢,至于司棋,那莽性子,还能有多少耐心来伺候我?”冯紫英一边摇头一边笑,“真要贴心细心一些的,还得要我原来屋里出来的云裳,香菱也还行,不过还是都不及你能体会我的心思。”
“也要这么说,奴婢就越发不敢承受了,金钏儿跟了爷那么久,最是知心,晴雯性子躁,但做事上却最是认真尽心,司棋孟浪了一些,但也舍得吃苦受累,爷这条件未免太高,……”平儿替这几个闺蜜辩解道。
“好了,我可没说她们的不是,而是说和你相比,她们有差距。”冯紫英摇摇头,伸手示意平儿上来挨着自己,陪自己说话。
犹豫了一下,平儿估摸着王熙凤那边奶孩子可能还要一会儿,还得要把孩子哄睡,才能脱得了身,加之也是许久没见冯紫英了,心里也是想念得紧,所以忸怩了一下,也就脱了鞋上了炕,挨着冯紫英靠在对方身上。
见平儿温柔地把身子靠了过来,脸却贴在自己肩头,身上的馥郁香气浸人心脾,冯紫英也是意动神摇,手下意识地就要往平儿腰际的衣襟里钻,却被平儿死死拿住,不肯让他乱来,“奶奶一会儿就要把虎子哄睡着,爷这会子还是老实一些吧,奴婢可不愿这个时候去触怒奶奶。”
“怎么就叫触怒呢?”冯紫英不以为然,“早就和凤姐儿说好了的,你是我的人,你要跟着她,舍不得离开,我也没异议,不过她若是觉得可以随意拿捏你,做得过了线出了格,那恐怕我就得要好好和她谈一谈了。”
“爷,可千万别,二奶奶待我恩重义重,她现在不过是患得患失心太重罢了。”平儿连连摇头:“二奶奶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现在虎子还小,她又一门心思要把这水泥工场给干起来,所以自然是腾不出人手来,便是有些时候话语有些不中听,但也就是面冷心软,奴婢早就习惯了。”
冯紫英笑了笑,也不再多说,王熙凤是不是面冷心软,这还真不好说,《红楼梦》书中把贾瑞整治死,都说她是心狠手辣,但实际上也不过就是冬日里破了一盆尿粪,戏弄了贾瑞一番罢了,贾瑞自个儿要坠入其中,神魂颠倒朝思暮想,最后病殁,那也怨不得人。
不过这王熙凤的确是对人,自己调戏甚至勾搭她,她也就甘之如饴,可贾瑞你要去这般,那就只能讨一脸唾沫了。
“嗯,你倒是替凤姐儿辩解得好,难怪她是须臾离不得你。”冯紫英顺口道。
冯紫英这句话也触动了平儿的一些心思,看样子二奶奶这两年怕是要扎根在天津了,前些日子已经隐隐约约透露出来这个意思,要把这边工场弄顺了,才会离开天津回京,说者无心,平儿却是听者有意。
她都二十出头了,实打实的老姑娘了,跟着王熙凤没了前途,没了名分,这也就罢了,但是冯大爷已经答应了收自己,可若是一直呆在这天津卫里算什么?回了京,起码在一座城里,平素还能来往,在这天津卫,一年能来几回?
再说平儿对王熙凤忠心,她也不能不为自己考虑一下,现在王熙凤已经有了一女一儿,巧姐儿也就罢了,现在还有了虎子,这辈子后半生就基本无忧了,只要大爷宠着她,没准儿她还能再生一个也不是不可能,可自己呢?
二奶奶早就存了不再嫁人的心思,安心把虎子养大作为依靠,这没有孩子傍身的女人日后怎么办?所以平儿心里也在琢磨这一点,冯大爷若是收了自己,她也要抓紧时间争取怀孕,反正这荣国府那边也好,冯府这边也好,都隐约知道冯大爷和自己的暧昧关系,这等时候平儿自然也顾不得羞臊了,爷就是收了自己,那又怎么着?自己就是要替爷生个儿子,那又怎么着?姓不姓冯那再说,平儿对冯紫英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只要是他的种,日后怎么也不会亏待自己娘儿俩,……
一时间平儿浮想联翩,竟然想得有些痴了。
见平儿半晌没有说话,连自己往她衣襟下摆里钻的手都没怎么遮拦了,冯紫英也有些讶异,歪头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头的俏脸,却见这张姣靥迷离恍惚,满脸心事重重的模样,煞是惹人怜惜。
“怎么了,平儿?”冯紫英倒也没有趁机偷香,而是索性就把对方抱起来坐在自己怀里,“满脸心事的样子,方才还好好的,一下子就愁肠满腹了?”
平儿摇摇头,想要把先前的种种烦扰丢开,曼声道:“爷,没什么,这人哪有没点儿烦心事儿的时候?”
“哟呵,什么烦心事儿,还不和爷说一说,让爷来替你分担分担,爷在京中素称智囊,堪比诸葛孔明,要排解你的心事,还不是手到擒来?”冯紫英很喜欢这样搂着女人,说着玩笑话,这是最轻松最惬意的时候,软玉温香在怀,腮红鬓绿贴脸,此所谓快意人生,醉卧美人膝了。
“没什么,……”平儿笑着摇头,“都是些女儿家的小心事,……”
“嗨,爷就喜欢听平儿你的小心事,这等如张敞画眉的美事儿,其他男人那是不会懂其中的美妙的,……”冯紫英把平儿搂得越发紧了,二人肌肤相接,尤其是平儿丰臀便坐在冯紫英要害处,这一番呢哝软语,更是让冯紫英心猿意马,心火大盛,那昂扬所在便有意无意往平儿臀缝间凑了。
平儿哪里不能感受到这种火热爱恋?不过她也是和冯紫英分别这么久,她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有欲的女人,冯紫英宝爱她,她何尝不盼着情郎的宠爱,若非隔壁的王熙凤还在,她便是立即把身子给了对方又如何?
这手稍稍一松,那一直在腰际摩挲的魔掌便钻了进去,攀上了肚兜下的玉丘,强压住内心的酥痒,平儿换了个姿势,以免真的擦枪走火了,嘴里也道:“奴婢早就打定了主意,生是冯家人,死是冯家鬼,方才也不过是一时感怀,有些触动罢了。”
见平儿说得有些动情,冯紫英倒不好再肆意,手收了回来,附耳在平儿耳畔道:“什么感怀?我方才说什么了?嗯,我说凤姐儿须臾离不得你,唔,你这是担心什么?担心凤姐儿忙着生意,不肯回京师,见爷的时间就少了?”
冯紫英何等聪明,一下子就猜出了平儿心里的想法,平儿也不掩饰,点点头:“奴婢都要满二十一了,若是奶奶在这边要盘桓两年,那奴婢岂不是要等到二十三四,天下哪里还有二十三四还小姑独处的女子?奶奶这个年龄,巧姐儿都在地上到处走了,现在又有了虎子,可奶奶也只比奴婢大六岁罢了。”
听得平儿一脸忧思地提及了巧姐儿,冯紫英秒懂,脸上浮起神秘的笑容,“爷明白了,平儿也是想替爷生个儿子?”
平儿坐直身体,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冯紫英,“奴婢就是这么想的,那爷答应么?”
冯紫英有些纳闷儿,这有什么不能答应的?难道还怕自己养不起怎么地?但瞬间就反应过来,平儿肯定不是担心这个,立即正色道:“别说一个,就是两个三个,只要平儿你能生,那爷还盼着多生几个呢,冯家子嗣单薄,就盼着多生呢,儿子女儿爷都喜欢,都得要跟着爷姓冯,不能姓王,……”
平儿心中大石顿时放下,情潮涌动,双颊泛红,媚眼如丝,秋波绵绵,恨不能把身子都要挤进冯紫英身体里去,坐在冯紫英身上的丰臀更是扭动几下,让冯紫英险些就要爆发了。
“小蹄子,你再这么折腾爷,也就要把你就地正法了。”冯紫英强忍住欲焰,狠狠地在对方肉丘上捏了一把,这才恨恨地道:“今番来,定要把你收了,天王老子都挡不住!”
第三百二十七章 龙生九子,点明挑破
房间里洋溢着淡淡的奶腥味儿,冯紫英用手托起孩子,孩子清亮的双眸有些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却没有害怕,一旁站着的王熙凤心里很高兴,这说明孩子并不畏生,或者是父子天性吸引,使得他有一种心灵相通的感觉吧。
“半岁了吧?”冯紫英捧着孩子转了一圈儿,孩子也很争气地不哭不闹,只是偶尔吐两个泡泡出来,煞是可爱。
“嗯,满了半岁了。”王熙凤有些嗔怪地横了冯紫英一眼,自己儿子的日子都记不住,像什么话?
“挺壮实的,辛苦你了。”冯紫英抱着孩子在屋里踱步,一边道:“水泥工坊既然建得很顺利,林之孝和王信他们也干得很出色,我看你不妨就大胆放权,让他们放手去干,谁都不是天生就会的,王信嘴皮子挺利索,在外边儿能跑能说,林之孝管内部也挺严谨,内外得当,这工场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小问题出点儿也很正常,……”
王熙凤白了冯紫英一眼,娇嗔道:“怎么,舍不得你儿子了,想要把我困在屋里替你带儿子?”
“孩子才半岁,太小了一点儿,没有当娘的看顾,肯定不行,再说了,抛头露面的事儿交给王信、来旺他们去做更合适一些,你一个女人家,京师城距离这里也不远,还是有人认识你,成日在外边儿奔走,容易招惹是非,……”冯紫英也不在意,抱着孩子一边踱步,一边信口道:“水泥只要工艺没问题,质量就不会有问题,至于说销路,都是供不应求,买货的都是拿着银子上门求购,根本不愁,你担心什么?”
“我能不担心么?越是生意好,越是不愁销路,人心隔肚皮,难免就有人会打主意,谁能说得清楚?”王熙凤一屁股坐在炕头斜靠在靠枕上,拉了拉有些下滑的胸围子,感觉胸还是有些发胀。
因为随时都要哺乳,所以选了一条嫩黄色的胸围子,特别宽松,虽然有乳母帮着,虽说大户人家当主母都不怎么亲自哺乳,但是王熙凤觉得自己奶多,涨得难受,还不如自己喂孩子,而且她感觉冯紫英更认同自己亲自哺乳,说这样还能增加母子亲近感情,所以她也就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亲自哺乳。
“谁打主意?”冯紫英转过身来,“你难道连王信、来旺都还信不过?或者林之孝?你也把他们想得太浅薄了,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水泥工场开起来是因为谁的原因,不知道你背后的男人是我?”
“我什么时候说不信他们了,我是担心外边儿那些眼红嫉妒的,免不了就要来挖人,在咱们旁边就要开一家,……”王熙凤摇头,抚着胸,“金银红人眼,财帛动人心,谁又能免俗?万一这天津卫的地头蛇看中了这门生意,……”
冯紫英嗤之以鼻,“凤姐儿,你也把人家看得太蠢了一些吧?水泥营生是谁都能做的么?他们事先不会调查了解么?人都是山陕商会的人带来的,明白人一下子就能明白这里边的门道,不会去做那等蠢事儿,当然,我也不是说在这天津卫就只能有你一家做这独门营生,但他们能说动山陕商人再开一家是他们的本事,但要说来挖你的墙角,想把你弄垮来得利,那太小看这些人的消息灵通了。”
王熙凤想想也是,这水泥生产工艺技术全数掌握在山陕商会手里,这大周境内,便是江南商人们也不敢轻捋山陕商人虎须,还别说背后还有冯紫英,不过王熙凤还是更喜欢把一切都抓在自己手里的感觉。
现在林之孝、王信、来旺他们几个成日里步履匆匆,来往忙碌,最开始还时不时要来和自己汇报一下,到后来逐渐熟悉上道,自己反而是什么都不懂,他们来的次数就少了。
许多时候就是林之孝、王信和来旺他们三个人商量一番就能定下来,然后报给自己,再后来连小红都能慢慢插上话了,时不时还要跟着去现场看一看,而自己却是两眼一抹黑,他们汇报自己也说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只能同意,这样被边缘化的感觉让王熙凤很不爽,但是因为带着孩子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忍耐。
现在冯紫英话里话外的意思居然是要让自己就在屋里安心带孩子,这如何能让王熙凤满意?
“反正我不管,我不喜欢这种成日里呆在屋里的生活,这么大一笔生意,几乎把我所有家当都投在里边儿了,万一有个闪失,那我这后半辈子怎么办?”王熙凤坐直身体叉着腰道。
“后半辈子靠谁?还能靠谁,靠我,靠我手里咱们这个儿子呗。”冯紫英不以为然,斜睨了对方一眼:“凤姐儿,你今年才二十七吧?后半辈子还长着呢,心里就这么不踏实,不相信我?”
王熙凤一窒,但随即不甘示弱:“铿哥儿,咱们话说通透,我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不会丢弃咱们娘儿俩,但是你屋里是有三房的人,听说二丫头怀上了,这日后保不准儿还有多少女人会有你的孩子,到时候你又有多少精力来顾及我们娘儿俩?虎子总要长大,到时候他能姓冯么?就算是能姓冯,他上下兄弟姊妹多少,到那个时候,你便是有心也无力,我也不愿意因为虎子让你闹得家宅不宁,所以我这个当娘的,现在就要替他好生攒出一副家当来,也算是留条后路,……”
冯紫英上下打量了一眼王熙凤,哂笑:“凤姐儿,我冯铿的儿子,还需要谁来给他留一份家当么?靠祖辈余荫坐吃山空,我不会让我的儿子成为那一类纨绔,我的儿子无论是干哪一行,那都得是要出类拔萃,都得是一行中的俊杰人物,日后便是封疆大吏,裂土封王,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岂是被一个区区水泥工坊遮眼的?”
被冯紫英的话给气乐了,王熙凤胸脯急剧欺负,柳眉倒竖,“龙生九子,还子子不同呢,谁就能保证他能出人头地?我替虎子安排,反而成了不是了?”
“那倒不是,我只是说,不要用现在的眼光去看后人,虎子他们这一代,有他们自己的造化,我只是担心你这种心态太过狭隘,不利于虎子的成长。”冯紫英也觉得自己话好像有点儿过了,便缓和声调解释道。
王熙凤见冯紫英态度放缓和,心气才顺了一些,撇了撇嘴道:“你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多少人家一夕没落,贾家不就是这样么?可贾家在没落之前就已经举步维艰,都知道是什么原因,还不是因为没有能撑起门面的人,像贾琏、宝玉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角色,年幼的时候谁又能看得出来好坏优劣?宝玉还是衔玉而生呢,都觉得能有大造化,结果呢?扶不起的烂泥,若不是贾家有点儿家底儿,早就败光了,但即便如此,还不是慢慢没落下来,……”
王熙凤这番话也在理,冯紫英倒还不好再辩驳了,谁又敢保证这个儿子就一定能成才呢,万一就是如贾宝玉一样厌恶经济仕途的呢?
“行了,也别埋汰琏二哥和宝玉了,贾琏好歹还和你作了几年夫妻呢。”冯紫英摇摇头,“还别说,我再来你这里的时候,在运河上还看见了贾琏乘船回京了,我居然还不知道他回来了。”
“他没和你打招呼?还是扬州那边出事儿了?”王熙凤对贾琏还是敏感的,倒不是对贾琏还存着余情未了,而是自己偷人不说,还生了一个儿子,而偷的男人却还和贾琏称兄道弟,是好兄弟,这怎么都让她有些气短心虚,深怕贾琏和贾家人知晓了。
“还不清楚。”冯紫英把咧嘴开始哭的儿子递给王熙凤,王熙凤开始熟练地拍着孩子开始哄孩子睡觉:“扬州那边应该没什么事儿,否则我不会不知道,至于说贾琏是不是因为其他私事儿,或者是因为赦世伯入狱的事儿回来看一看,这就不好说了,不过论理他也该回来一趟。”
王熙凤还是有些担心,声音都小了一些,“不会是知晓咱们的事儿了吧?”
冯紫英见王熙凤一脸纠结担心的模样,忍俊不禁:“我们之间有什么事儿?谁知道?”
王熙凤推搡了冯紫英一把,红着脸道:“你少在这里和我鬼扯,天下无不漏风的墙,我身边这么多人,谁嘴巴能关一辈子风?稍不注意就会漏出去,……”
“漏出去又怎么样?大家都心知肚明,心照不宣,不挑明说破就行,这年头高门大户里比咱们这点儿事儿尴尬难堪的多了去了,爬灰的,养小叔子的,聚麀之诮的,谁没见过?要说这宫中更甚呢。”冯紫英淡淡地道:“你是和离了之后才跟了我的,要说也和贾琏没啥关系了,不过是因为大家都是兄弟有些尴尬罢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小节大局,人生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