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听说小冯修撰兼祧三房,三房妻室亦是贾二兄的表妹?”张骕再问道。
这个问题出口,便是贾宝玉再愚钝,永宁长公主再忽略,也明白这张骕突然对贾宝玉感兴趣起来,当然不是因为贾家,而是贾家牵扯到的冯家。
不过对永宁长公主来说,现在女儿已经嫁给了贾宝玉,这贾宝玉成了自家女婿,未来前途自然是要关心的,这也关系到女儿一辈子的幸福,所以含笑道:“骕儿倒是对小冯修撰的情形十分了解啊,那林氏女之父是父皇最宠信的两淮巡盐御史,可惜早殁,林氏女母亲便是宝玉父亲的嫡亲妹妹,……”
张骕微微点头,他的确对贾家不感兴趣,但冯紫英之前的态度让他有些不舒服,可他又深知冯家地位不同凡响,须得要小心拉拢。
表舅(钱国忠)便专门提及过,不但冯紫英在北地青年士子中地位颇高,而且他得到消息,其父冯唐现在据说正在西北厉兵秣马,也不知道这是兵部授意还是皇上的安排,意图不明,但手持西北四镇边军,虽说相距京城远了一些,但他还兼着蓟辽总督,是蓟镇总兵尤世功的恩主兼上司,所以对京师城内外影响力极大。
“冯大哥和贾家的确是姻亲关系,而且冯大哥和贾家走动亦是十分频繁,愚兄也承蒙冯大哥提点,受益匪浅,而家中尚有一弟亦在青檀书院读书,想必殿下也是知道的。”贾宝玉心中唏嘘不已,但是表面上却只能表现得很是欣然的模样。
“唔,孤知道,贾环嘛,在书院中十分活跃,孤也和他几次探讨经义和政论,见识亦是不俗,……”张骕知道贾环是庶子,所以有些瞧不上,不过贾环读书颇为刻苦,书院中教谕也称贾环日后是一块进士料子,若是能考中进士,那又另当别论。
“哦,殿下也和环哥儿认识?”贾宝玉心中更是苦涩。
自己煞费苦心的来结识对方,可人家却在书院里早就认识环老三了,而且看样子对环老三印象还不差,难道这就是读书的优势,同学之间的情谊更是不一般,早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该……,只是这个时候想这些未免有些为时过晚了,而且自己的确不喜经义政论,奈何?
“嗯,有过几番交道。”贾环在书院中也算是风云人物,一方面是沾了冯紫英的光,另一方面贾环也的确读书刻苦,加之言行偏激,颇有惊人观点出来,又是《月旦评谈》候补编辑之一,所以在书院中也小有名气。
不过张骕对现在的贾环也还没太多兴趣,等到贾环考中举人进士之后,才算是值得招揽一番,现在张骕更感兴趣的还是冯紫英,如何能拉近与冯紫英的关系,让其在日后觐见父皇时能为自己美言,甚至影响其他人来为自己助益,这才是张骕最关心的。
“贾二兄若是和小冯修撰熟悉,不妨趁着他也在行宫,邀约他来饮酒,孤和希望能和小冯修撰一切煮酒论国事,品茶谈芬芳,……”张骕毫不隐晦地提出自己的想法,让贾宝玉都是一愣,“冯大哥也来铁网山了?”
“嗯,贾二兄你不知道?”张骕点点头,“之前孤还去见了小冯修撰一面,谈的很愉悦,可孤意犹未尽,只是可能来拜会小冯修撰的客人亦是不少,所以未能尽兴,……”
贾宝玉明白了,这是要让自己当牵线人,让冯大哥再和禄王吃一顿酒,或者来个茶会。
“殿下既有此意,那何不……”贾宝玉话音未落,永宁长公主却已经接上话:“骕儿既然有此意,那就交给宝玉吧,宝玉和小冯修撰关系甚笃,冯贾两家关系也不一般,宝玉来牵线搭桥,你们三人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开怀畅饮,把酒言欢,……”
宝玉还没有回过味来,那永宁长公主却已经悟出许多味道来了。
张骕肯定是去见过冯紫英了,而且多半是没得到期待的回应,所以张骕才会这般着紧。
这等关键时候,这些有影响力的文臣,任何一个人的态度观点也许都能起到不一般的作用,虽然现在张骕站着上风,但是只要一天没有尘埃落定,就一切都有可能,张骕自然不敢放弃任何一个能给自己带来帮助的奥援。
冯紫英虽然年轻,但身份却不是一般寻常士人可比,他已经是四品大员,庶吉士出身又有翰林院修撰身份护体,而且还有齐永泰、乔应甲这些人是政治导师,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便是张骕大概也是想要好生结交笼络,日后若是张骕登基,像冯紫英这种年轻相仿的臣子正好可以倚为臂助。
贾宝玉还有些懵懵懂懂,但永宁长公主何许人,反应过来便一口答应下来,这正是让贾宝玉可以切入这些人之间交际往来的大好契机,别人求之不得,贾家倒真是生了几个好女儿,居然能攀得这样一个好姻亲。
梅妃也品出了其中味道。
自己儿子在青檀书院里读了一年书进境极大,从一个啥都不懂的青春少年迅速向一个合格的皇子进化,这让她十分欣慰。
青檀书院对朝务政论这一块的优势不是通惠书院、白马书院、双桥书院这些南北书院能比的,据说时政策论的优势就是从冯紫英他们那一科开始兴起大辩论开始的,而且现在以翰林院名义出版的《内参》编辑权力,几乎都被青檀书院出身的进士们所把持。
现在青檀书院自行编写出版的《月旦评谈》更是大有成为仅次于《内参》之后的第二本大周政论刊物的架势,极受未入仕的青年士子们欢迎。
《月旦谈》正式更名为《月旦评谈》,风格更为激进先锋,以敢于分析评论一些朝野刚刚出现尚未有定论的事物和趋势著称,引导一时潮流。
原来还只是在青檀书院内部流通,现在不但被国子监、通惠书院、白马书院、双桥书院这些大型书院所接受,一些官学也开始订阅,而且便是朝中各部包括翰林院也有一些官员,也主动提出要求青檀书院在每月出版后送一份到他们手中,作为更为严谨的《内参》的一个前期风向标来进行品读分析研判。
儿子回来之后就提及冯紫英在青檀书院中影响极大,已经成为最近几科青年士子们的偶像,大家无不以冯紫英现在的造化作为目标,都希望能效仿冯紫英能够在秋闱春闱中一鸣惊人,一朝风云化龙,青云直上,而冯紫英每一次回青檀书院都能激起士子们的一波热捧。
正因为如此,加上其父冯唐在军中影响力,不管是现在儿子选储尚未敲定,还是日后确立储君,对着冯氏父子都需要善加笼络,引为奥援才对。
跟随着长公主迷迷瞪瞪出来,贾宝玉一时间都还没有回过味来,一直到走出一段路,永宁长公主才神色复杂地道:“贤婿,这冯紫英和你关系如何?”
贾宝玉迟疑了一下,“和小婿关系还算不错,对小婿也算关照,不过因为环哥儿喜欢读书,所以更得他欣赏。”
贾宝玉这番话倒没有遮掩什么,实话实说。
永宁长公主沉吟着道:“没想到禄王如此看重冯家,难怪九哥和十哥都是对冯紫英十分推崇,九哥也就罢了,因为有海通银庄的缘故,没想到十哥也对冯紫英很看重,看来并非无因啊。”
“母亲,那怎么办?”牛氏是见过冯紫英的,知道冯紫英声名高隆,但她自认为是宗室之女,所以也不太在意,没想到此人却是如此受人看重。
“什么怎么办,既然宝玉和其关系尚好,那就去设宴邀请,为张骕和冯紫英二人牵线搭桥便是,宝玉你也要主动参与,加深关系,张骕选储机会很大,一旦作为储君,我便想办法把你安排入詹事府,求皇上恩赏一个官职,先去司经局当个校书,然后慢慢来运作,清纪郎、主簿这样一步一步来,等到禄王继位身登大宝,你便能从詹事府出来,鸿胪寺、光禄寺、太常寺这些地方都可以去,若是你有心继承父业,去工部亦未尝不可,……”
永宁长公主也有些可惜,这女婿却不喜读书,若是能有个举人进士出身,那简直就好办许多,但话说回来,真要是进士举人出身,谁又愿意娶宗室之女影响前途?还不如自己去奋斗一般,前途也要远大许多。
“不知道冯大哥现在忙不忙,小婿……”宝玉有些犹豫,他委实不愿意去和冯紫英多打交道,想到宝姐姐和林妹妹,再想到大嫂子也和他颠鸾倒凤的情形,他心里就格外不舒服。
“忙不忙你都得要去做,张骕如此看重,你好不容易攀上机会,必须要让他看到你的作用,否则以梅妃的性子,若是无用之人,她是半点都不会在意什么亲戚之情的。”永宁长公主冷冷地道。
第六十八章 磨刀霍霍(1)
“大人!”
一踏进大院,孙绍祖就看见少有顶盔披甲的牛继宗今日居然是全副戎装,左手按剑似乎正在沉思,而站在他身旁的除了宣府总兵张承荫外,还有一个青衫老者他也有些眼熟,这不是义忠亲王身旁那一位谋士还能是谁?
“绍祖来了?”牛继宗点点头,抬手示意,“这一位是太子爷身旁的楚先生。”
“卑职孙绍祖见过楚先生。”孙绍祖和楚琦见了礼,这才拱手和张承荫见礼,“见过张总兵。”
他和张承荫并非直接上下级关系,这一次来是奉牛继宗命赶来,但张承荫能和楚琦站在一起,足以说明许多了。
牛继宗也不多言,径直问道:“绍祖,你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有史大人配合,一切都还算顺利,王成龙这边已经妥当,丁良东那边稍微麻烦了一些,我和他谈过两次,他顾虑甚多,不过他的副手许光汉倒是十分热切,属下已经安排人和他谈妥,丁良东一部起码可以拉出来三千人。”孙绍祖不敢怠慢,“剩下就是卢克己一部,也已经谈好,但这厮狮子大开口要价十万两,属下按照大人的意见,先给了三万两,另外开动时,再付三万,事成之后再付四万,……”
牛继宗眼皮子抽动了一下,这卢克己的胃口可真够大,也敢开口,明知道孙绍祖背后是自己,还敢如此放肆,这些边镇上的骄兵悍将们都是被朝廷骄纵惯了,才会养成这种习性,但这种时候,那些不敢收银子的,你还真不敢相信,待到事成之后,自然要好好一笔一笔算账。
“好,王成龙那里基本搞定,他已经来见过本官了,本官给了他手谕,让他听命于你,丁良东首鼠两端,暂且不管,许光汉你好生用起来,必要时让许光汉以我的命令斩杀丁良东,取得整个井坪路的控制权。”牛继宗脸上露出森冷之色,“卢克己那里只要收了银子,那就好说,他下边的游击赵又侠是本官的人,你和他联络,防止卢克己收了银子不办事。”
大同镇下一共分为八路,从东北向西南,分为新平路、东路、北东路、北西路、中路、威远路、西路、井坪路,孙绍祖原来是新平路参将,就是攀上了牛继宗大腿才一跃成为掌管新平路、东路和北东路的副总兵。
新平路现任参将孙绍宗是他堂兄,自然不用说,王成龙是东路副将,现在算是彻底投向了牛继宗,而丁良东麻烦一些,是北东路的参将,却还阳奉阴违,估计是要听总兵杨元的。
卢克己是中路参将,实力颇强,但总兵杨元却对中路控制很严,所以卢克己如果真的能倒向这一边,那无疑能极大增强己方力量。
新任大同总兵是在壬辰倭乱之后背解职,赋闲多年后才重新起复的。
初壬辰倭乱中南原之战后麻贵要斩杨元,还是当时增援跟进的冯唐再三求情,甚至不惜向麻贵低头,麻贵才算是手下留情留了杨元一命,但是也是直接解职发配归家,也是这几年冯唐指点他自家努力奔走,有又帮他运作,随着麻家的失势,杨元才终于从起复。
但杨元刚刚走马上任不到半年,只比冯唐出任三边总督早两三个月,而且他原来一直在辽东,对宣大这边情况完全不熟悉,所以还没能完全掌握住大同这边的情况。
孙绍祖没想到赵又侠居然是牛继宗的人,他本来还对卢克己这一路有些担心,但如果赵又侠是总督大人的人,那问题就简单多了,只要多拉拢策动一下,有赵又侠推波助澜,事情就要好办得多。
“大人早已经有万全之策,卑职佩服。”孙绍祖含笑点头:“赵参将能在一旁策应,那中路就基本无虞了。”
“未必,杨元不是易与之辈,虽然来的时间尚短,但我感觉他做事还是很有章法的,虽然未必清楚我们的意图,但是你注意到没有,他牢牢抓住了北东路和威远路,现在又竭力控制中路,对北西路和西路那边却很放手,显然也是觉察到这大同镇里边的形势了。”
牛继宗却没有孙绍祖那么乐观,摇摇头。
孙绍祖沉默了一下,“冯家在大同镇的确影响力太大,西路和北西路都是冯家的人在控制着,而杨元自然是信得过的,所以他才会竭力争夺北东路、威远路和中路,丁良东那里看来我们不能低估,许光汉那里不行我专门让家兄去接应,……”
“不行,绍宗一动,只怕就会让丁良东和杨元警惕,反而要打草惊蛇。”牛继宗断然摇头:“而且绍宗这边的新平一路也很重要,不能耽搁,我不在乎大同这边能给我多大支持,只要拖住大同镇和山西镇一段时间,等到我解决掉京畿这边的事情,一切就不存在了。”
牛继宗没有明说京畿这边如何解决,但是孙绍祖却知道义忠亲王那边肯定是有万全之策了,但皇上怎么办,太上皇什么态度,京营如何解决,这些都是孙绍祖很担心的,只不过他知道担心也无用,而牛继宗和义忠亲王他们比自己更看重,策划这么多年,岂能没有万全之策?
牛继宗很清楚要单凭宣府军和半个大同军要相对抗蓟镇、山西镇和半个大同镇是不可能的,但是山西镇和半个大同镇可以被孙绍祖率领半个大同镇制造混乱所牵制,而蓟镇只要被边墙外的察哈尔人拖住一阵,自己就可以解决问题了。
甚至哪怕尤世功真的能发现情况不对,那也来不及了,蓟镇横亘千里驻军,那里比得上自己调动宣府军全力一击,这才是关键。
“大人考虑周全,倒是卑职有些鲁莽了。”孙绍祖见牛继宗否定了自己的意图,心里反而一松,这意味着对方有更周全的考虑,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绍祖担心也是情理之中,不过我们早就安排妥当了。”楚琦终于说话,“牛公,神枢营那边……”
牛继宗轻轻一笑,“仇士本那点儿力量不值一提,如果他还想要负隅顽抗,张大人会让他明白什么才是边军精锐,承荫,你说是不是?”
“呵呵,多些总督大人的夸赞,对蓟镇军,卑职不敢说一蹴而就,但是京营么,卑职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张承荫颇为矜持地笑了笑。
“更何况仇士本若是聪明,就该明白到那个时候,局势明朗了,他又何必枉作小人?”牛继宗笑了笑,“他的神枢营可是想要替璐贵妃和福王礼王助阵的,可选储立储都不存在了,那还折腾个什么?”
牛继宗的话张承荫约摸知晓,但孙绍祖却是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算是真正走入这个核心圈子了。
……
猎苑行宫,南院马厩。
“老崔,抓紧点儿,明儿个没准儿皇上就要最后一趟行猎了,你把那几匹马都给准备好了,尤其是那批青骢马,皇上最喜欢的,性子也温顺,……”
过来打招呼的是一名内侍,吧唧着嘴巴,是个碎嘴子,唠叨个不停,管马厩的老崔是个五十出头的花白头发老叟,点着头道:“哟,那青骢马可不行,这两日里有些萎靡了,给用了药,皇上爱宠,所以只能歇着了,您看是用那匹枣骝还是乌骓?枣骝也挺温顺的,乌骓稍微烈了点儿,但是皇上最喜欢它听话,令行禁止,……”
“哟,你也知道令行禁止这个词儿,还用在牲口身上了?”内侍略微一想,还是点点头:“那就乌骓吧,看皇上这几日精神状态不错,心情也好,估计就这最后一趟遛遛马了,这一趟完了,在歇几日估计就差不多就该返程了。”内侍手里捏着一条柳条鞭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晃荡着。
“那选储之事儿,公公怕是知道消息了吧?”那老崔一听,顺口问道:“这几日里来来往往的,赶车套马的,比我半年见的人都多了,都是冲着这个来的吧?皇上该定下来了吧?”
“老崔,这种事情也是你该问的?”内侍瞥了对方一眼,“喂好你的马,明儿个皇上用马没个好,小心周公公揭你的皮!”
“嘿嘿,老奴不过就是问问罢了,看着行宫里人来来往往都是本着这事儿来的,估摸着也该有结果了,总不可能这都回去了,还云遮雾绕的不见分晓吧?”老崔也不怕,都是熟人:“公公,透个信儿呗,我们这些人难道还能怎么着不成?”
“快了吧。”内侍转身往外走,“保不准就是禄王殿下呗,寿王殿下虽然有朝里诸公看好,可宗室里边都不喜欢,但最终还得要皇上心意才是,谁能说得清楚呢?行了,明儿个一大早,我再来看马。”
等到内侍离开,老叟这才神色微变,想了一想,回到自己房中,关上门,匍匐下身子,伸手在床前脚踏下向上摸索着什么,好一阵后才算是摸出一个羊皮袋子来,松开袋口丝绳,放在鼻尖闻了闻,然后沉吟了一阵,揣入怀中。
第六十九章 磨刀霍霍(2)
苏菱瑶神色漠然地背负双手站在厅里。
李可灼有些谄媚地陪着笑脸站在一旁。
“皇上所需器用药物都已经准备停当,听说皇上这段时间身子还算不错,也就这几日只要过去了,就可以回去好好歇息一阵了,所以这丹药之事,微臣已经和裘总管计议过了,从昨日起就开始适当再加了一些,皇上感觉很好,……”
“唔,这就好,皇上多年服用丹药,这种丹药药性温厚,但是久服亦需要泄去其中温燥之性,……”苏菱瑶曼声道。
“娘娘放心,这等示意太医院亦早有安排,每隔一月便需要服用一剂药减燥降温,这也是常规操作,绝对没有问题。”
李可灼作为鸿胪寺卿原本太医这类事务不该太过问的,不过他自幼喜好炼丹服药,正巧赶上了永隆皇帝也喜好上了炼丹修道,所以二人也是一拍即合,李可灼也正好可以讨好皇上,现在李可灼的意见基本上取代了太医院那边的意见,皇上在炼丹服药这上面都只听李可灼的嘱咐。
“那好,这一二日是关键时期,皇上要再度出行狩猎,务必要确保皇上身体和精力能应付得了,莫要在外人面前失了体面。”苏菱瑶微微颌首,“你也知道前次皇上突然晕倒,引来朝中各种震荡,这等事情务必不能再出现,明白么?”
李可灼一凛,连连点头:“娘娘放心,微臣知道怎么办。”
苏菱瑶说的是七月间的一桩事儿,皇上在东书房处理政务时突然晕倒,正巧遇上苏菱瑶去替皇上送羹汤,临机决断,将此事压了下来。
后来调查发现李可灼给皇上进献的丹药量上有所酌减,让习惯了原有剂量的皇上精力不济,导致晕倒,为这事儿苏菱瑶专门警告了李可灼务必把皇上身体养护好,不能再出现这种情形。
待到李可灼离开,苏菱瑶这才吩咐人将崔文升叫来。
“老奴见过娘娘。”崔文升是司礼监随堂内侍,负责御药房事务。
“今日李可灼称皇上身体康健,明日可能要去猎苑狩猎,以你的观察,皇上身体可还受得了?”苏菱瑶眼底掠过一抹阴翳,但随即又被那抹狠辣所代替。
“啊?”崔文升讶然抬起头来,思考了一下才缓缓道:“皇上身体近期的确安好,但李大人前几日就在酌量递增,也是皇上要求,不过这等丹药药性再说温厚,但久服必定有碍,须得要既是泄除。”
“唔,本宫也是此意,但这几日是皇上此番秋狝关键时候,务必不能出差错,李大人也是为皇上好,那么在用药上你们就更需要确保万无一失,平素替皇上服药可是承安?”苏菱瑶美目流动。
崔文升身体微微一震,脸上露出会意之色,“是承安替皇上服药,周总管负责监督。”
“那就好,此事就交给承安办好。”苏菱瑶轻轻一笑,“承安不错,值得赏赐。”
“老奴明白。”崔文升点头。
“你也须得要见谨慎,之后怕是有些纠葛,不过也不必担心,本宫自有道理,……”苏菱瑶深看了对方一眼。
“娘娘放心,老奴心里有数。”崔文升断然点头。
待到崔文升离开,苏菱瑶才深吸了一口气,转口吩咐:“道甫公今日应该到了,去帮我联系一下道甫公(李三才),就说本宫想要见他一面。”
……
就在苏菱瑶与李可灼和崔文升见面是,同在西边宫苑内的另一处院落中的许君如也是安静地坐在床榻上。
“起来吧,承安。”
“谢娘娘。”跪在地上面白无须的青年站了起来,规规矩矩地站在了一旁。
“皇上这几日里精神可好?”
“还好,本月皇上因为要秋狝,和李大人商议过,适当加了药量,所以皇上觉得精神颇好,不过李大人还是希望下月便把药量适当酌减,另外要在降燥泻火的药量上也要安排好,莫要让药性太过持久伤了皇上身子,……”许君如淡然道:“崔文升平素管着御药房,你须得要多请示汇报,但也不必事事听他的,倒是李大人那里需要问个明白,懂了么?”
被唤作承安的内侍眨了眨眼,看着毫无表情的皇贵妃,终于有些紧张了,“娘娘的意思是……”
“平素用药都是李大人和崔随笔在安排,你不过会是经手而已,有什么增减,须得要他们二人同意不是么?至于说若是由此带来什么差池,那你该明白是什么愿意不是么?”许君如声音越发清冷,“皇上的心意当奴才的自然不能拂逆,李大人又是鸿胪寺卿,崔文升是随笔内侍,你一个小内侍能做得了主么?”
青年内侍恍然大悟,心里却是一阵悚然,只是他自小便是皇贵妃安排一切,去哪里敢顶撞,只能连连点头称是。
“放心吧,本宫一切都有安排,到时候,你便去伺候监国,日后少不了你们安家荣华富贵,……”许君如后边两句话已经轻不可闻,但承安却是眼中一亮,他可是知晓这半年寿王殿下一直在联络内阁诸公,据说颇得叶方二位相爷的认可。
待到承安离开,许君如背后屏风才钻出寿王张驰,“母亲,这承安……”
“放心吧,此人自小便是我安排的,其一家人都在我掌握之下,另外我也还安排有人盯着他,届时他只管说是李可灼和崔日升吩咐的便是,……”许君如面色冷峻,“你不是说也不过就是降燥泻火略重么,顶多让你父皇在床上多躺两个月,届时只要你能监国,一切便大势底定,叶方和南李三位无虞,倒是齐永泰和李三才那里,还需要花些工夫。”
“可是儿子担心若是李可灼和崔日升否认,那承安又经受不起压力,……”
“哼,你父皇明日要出猎,我知道他的性子,这一次出猎是最重要一次,要在诸位宗室和到场重臣面前展示其身体精神状况,以便其确定储君之后能顺利敲定,所以势必要加大药量,我们只需要降燥泻火之药加一些,这也是李可灼素来的观点,正好借此机会,……”许君如脸上浮起一抹诡秘的笑容,“这李可灼你不了解,他是素来对自己的丹道之术信心百倍,皇上也是深信无疑却不肯听其他太医的,那明日却正好一试,只怕他们自己都未必这里边究竟有些什么,崔文升也是个专门附和皇上的,这不正好么?难道还能怪得到承安身上?”
张驰听自己目前这么一说,心里踏实许多,“母亲算无遗策,儿子心里稳当许多了。”
“这般事情我也不愿意如此,但事到如今,却是只能如此了。”许君如眉目间也多了几分阴霾,“好在之前苏菱瑶不是要夺权么?崔文升是她的人,李可灼也和她眉来眼去,现在正好,且看这趟水怎么搅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