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第693章

作者:瑞根

  “驰儿,此事不在于能不能查清楚,而在于你父皇怎么想。”许君如微微摇头,“你父皇当年还是忠孝王,钱国忠比梅妃大十多岁,那等牵强附会的流言蜚语,他岂会相信?至于张文奎那等事情更是可笑,妃嫔省亲都是有定制,张文奎便是去觐见,那也是无数内侍侍女眼目之下,而且那时郭妃正是得宠之时,岂会自陷绝境?你父皇根本不会信,而且还会立即想到是谁在其中作怪,……”

  被自己母亲反驳,张驰却也不肯退让,他自有他的考量。

  “母亲所言亦是有理,但是这等事情本来就是盘外招,利用的就是父皇的疑心,母亲,你不觉得随着年龄和身体的变化,父亲的疑心也越来越重了么?这等言语传进宫里,信不信都能在父皇心里留下一个印痕,埋下一根刺,只要达到这个目的就足够了。再说了,梅妃那边也就罢了,但郭妃那边却是事实,张骦才十岁,十年前父皇对女色兴趣已经日渐淡薄,郭妃怀孕有了张骦本来就有些意外,敢说父皇心里就没有一点儿怀疑?只要有这一番传言,父亲肯定心里会有疙瘩,……,最起码我是父皇实打实的亲生儿子,这一点无人能质疑,也许在一些特定情况下,这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得不说张驰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没指望用这等盘外招就能掀翻张骕张骦,在皇上心中埋下一颗刺,就算达到目的。

  尤其是对郭妃那一招,的确有些杀伤力。

  许君如知道张文奎不仅是左都御史张景秋的侄儿,更是元熙三十六年的进士,人生得相貌堂堂,风流倜傥,和那时候已经大腹便便老态龙钟的永隆帝相比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这要一对比,如果言语中再好生拨弄一番,以现在皇上的心思,弄不好还真的会有些效果。

  “驰儿,这种小把戏,或许会有些作用,但是你要明白,铁网山秋狝,你父皇就要选储定储,这等时候用这种小招数,恐怕意义不大了,稍不留意甚至会适得其反了。”许君如看着自己这个儿子,一字一句地道:“这种把戏,如果在时间还相当充裕,比如两三年前使出来,也许还有些效果,但是现在恐怕已经于事无补了,现在,要么一招制敌,一击毙命,要么就别做,静待最佳时机。”

  张驰似乎听出了母亲话语里隐藏的意思,有些犹疑地试探道:“母亲,儿子并不只是这些,自然也还有其他手段,不过听母亲的意思,是不是……”

  轻轻叹了一口气,许君如也在斟酌考虑,的确,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了,敢不敢用那些招数,她也需要评估一番,打蛇不死反被蛇伤的故事不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但这一注不赌的话,那日后就没有机会了。

  对于自己来说,有得选么?

  看着儿子的模样,许君如点点头:“你和我说说,除了方才说那些,你还有什么手段?”

  母亲的问话让张驰迟疑起来,想了一想才道:“母亲,这个儿子还没有想好,……”

  许君如摇摇头,“怎么,还信不过我?那你和张忻之间有什么勾当?”

  张驰大吃一惊,他没想到自己和大伯父,也就是义忠亲王的秘密联系居然也被母亲察悉了,他是有意避开了所有人,那边也是十分谨慎,所以他一直以为无人知晓。

  “母亲,儿子和大伯父并无什么往来,不过是……”张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父皇与大伯父的关系他很清楚,若不是祖父还在,只怕父皇早就对大伯父动手了,同样他也清楚大伯父也不是省油的灯。

  “驰儿,做任何事情先想清楚前因后果,张忻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他为什么联络上你?”许君如冷笑,“总不该是他觉得你能等上大宝之位对他有好处吧?或者他最欣赏你?”

  许君如问得张驰哑口无言。

  “不要轻信张忻那边任何消息,当然,也不必骤然断绝关系,……”许君如思衬了一下,“他对你有什么要求?”

  张驰这个时候只能老老实实地道:“他说他只求自保,也没有提任何要求,只说铁网山秋狝时,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如果儿子不愿意,他也不强求,……”

  “哼,口蜜腹剑!”许君如根本不相信这个大伯子,积怨这么多年,还能对皇上这一支心存善念,可能么?“除了你,他和张骐张骥张骕张骦他们接触过么?”

  “这儿子就不知道了。”张驰摇头,“儿子也是想着反正是虚与委蛇,我也不是傻子,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心里有数,而且儿子也有后手,……”

  “什么后手?”许君如讶然问道。

  “儿子也把这个情况和齐阁老提过。”张驰颇有些得意地道。

  “齐永泰?!”许君如不敢置信,她有些看不清楚自己儿子了,“你怎么和齐永泰说上话,还把这种事情告知?”

  “母亲,不要还把儿子当成无知小儿。儿子是一个偶然机会和齐阁老在一个文会上相遇,正巧那汪梓年安排人来和儿子联系,儿子借着一些酒意便把这层渊源透露给了齐阁老,无外乎就是大伯想要借助儿子和父皇缓和关系,儿子就是这么认为的,不是么?齐阁老当时不置可否,但若是日后有什么,儿子也能有齐阁老作证,大不了就是儿子太天真幼稚太相信亲情嘛,何况就算是大伯要我做什么,我也会判断,有什么不妥我会果断拒绝,或者直接告知父皇,……”

  许君如可以肯定,张忻肯定有什么阴谋,但是又没有要儿子做什么,这让她有些吃不准,不过儿子的防范心思倒也做得很好,想了一想才道:“你考虑还算周全,一旦有什么不对,就立即告知你父皇,宁肯多防一手,……”

  “母亲放心,儿子明白。”张驰赶紧道。

  “那你现在觉得张骕张骦中谁最该被出局?”许君如漫不经心地问道,她用了一个出局这个词语。

  张驰深深吸了一口气,“儿子也拿不准,照理说该是张骕,但是张骦背后有陈敬轩和张景秋,若是拖下去,也幸亏张景秋不是兵部尚书了,否则这五军营大将被陈敬轩得到,那我们就都麻烦了。”

  “哪有这么简单?”许君如不屑一顾,“就算是张景秋是兵部尚书,五军营大将也轮不到陈敬轩,除非你父皇真的下定决心让张骦立储,否则他不会如此安排。”

  张驰也明白过来,点点头,“这么说来,张骕还是最危险的。”

  “唔,吾明白了。”许君如眼底掠过一抹厉色,“其他你不必多管了,吾自有安排,那张骐张骥那边,你怎么考虑的?”

  “母亲,张骐张骥现在也一样是坐卧不安,他们也有他们的手段,只是我们心照不宣,先把张骕张骦撵出局,我们双方暂时保持和睦相处,以免渔翁得利,……”张驰吞吞吐吐地道。

  “这种话你也信?”许君如冷笑,“你这段时间什么都别做,一直到去铁网山,都跟着吾,莫要中了别人陷阱。”

  ……

  景仁宫。

  吹弹得破的粉颊在清水慢慢洗拭下更加显得白里透红,因为打湿的一抹秀发贴在额际,侍女小心地替她把一头乌发梳理起来,挽成一个发髻,另一个侍女赶紧替她披上衣衫,“娘娘,小心着凉。”

  修长的皓腕纤指捻了捻手里的佛珠,女子站起身来,苗条的身段显得匀称而紧致,完全看不出这已经是一个十岁孩子的母亲,倒是一对在杏黄肚兜下颤颤巍巍的翘乳证明她已经为人母。

  听凭侍女替自己穿衣着鞋,女子似乎陷入了沉思中,一直到厅堂外的自鸣钟响了一声,才把她从沉思中惊醒。

  “几时了?”

  “回禀娘娘,申正了。”侍女回答道。

  “那骦儿怎么还没回来?”女子皱起漂亮的鸦眉,“安排人去接了么?”

  “回禀娘娘,已经去了,不过路上还要一些时间。”

  “唔,可曾打听到,铁网山秋狝,小冯修撰要去么?”女子突然问道。

  “海总管那里去打探过,但据说非朝臣,一般不会去参加秋狝。”侍女有些紧张,低下头。

  “哼,一般不会,那也就是有特例了?”女子有些不悦地问道:“那青檀书院如此难缠,居然不肯为骦儿破例,难道连天家的面子都不买么?”

  没人敢回答这个问题,女子似乎也觉察到了这一点,目光阴沉下来,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二姑娘什么时候进宫来?”

  “说的是申正三刻。”侍女赶紧回答道。

  女子点点头,在这宫中还是消息不灵通,只是这段时间太过敏感,所有人都盯着,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通过自己妹妹来向外带话。

  昨日总算是从皇上那里讨得话风,说忠惠王兼任五军营大将是暂时的,这便是机会,舅父若是能出任五军营大将,那便是大事可定。

第十七章 连环杀(4)

  站起身来走了一圈,到窗边眺望了一会儿,重新回到锦凳边坐下,郭沁筠心里有些烦躁。

  不知道什么时候风声又开始转向了,让其他三家的矛头都指向了自己,这让她格外紧张。

  原本是打算就这样悄悄不动声色地拖上两年,等到骦儿能顺利进入青檀书院,和张骕一样在书院里读书,这样也能迅速和京中士人交际往来,加上舅父本身就是江南士人出身,这样一来可以联结南北,骦儿的起步就会好很多。

  谁曾想不知道是谁在背后煽风点火,一下子局面就有些失控了。

  开始自己还沾沾自喜,觉得都说骦儿比张骕更像皇上,能让皇上更喜欢骦儿,但是后来风声越传越盛,大有取代其他人的架势,弄得皇上都有些怀疑是自己想要做什么了。

  天可怜见,自己也就是最初时对外说了几句话罢了,后来在宫外的种种绝非自己所为,这显然是有心人在其中操弄。

  而背后操弄此事者无外乎就是那三位,至于具体是谁,郭沁筠也没有证据,但是可以料想,应该是梅月溪这个贱人可能性最大,一方面能转移许君如和苏菱瑶对她和张骕的压力,把自己和骦儿拖下水,另一方面,也可以借助皇上的疑心来扼杀骦儿的可能性。

  当然,许君如和苏菱瑶也并非没有可能,只要能铲除掉威胁到她们自己儿子的任何人,她们都乐见其成,甚至落井下石。

  “娘娘,二姑娘来了。”身旁侍女的话语将郭沁筠从沉思中唤醒过来,她站起身来,看见自己二妹已经在殿门外候见。

  “请她进来。”

  待到二妹进来见过礼,郭沁筠便示意身旁的侍女们都先行退下,这才沉声问道:“情况怎么样?”

  “相公去见过他叔父了,但是他叔父却不肯明确应答,只说他现在不是兵部尚书,本就不该管这种事情了。”郭沁筠的二妹和郭沁筠模样有些相仿,但个头稍矮,姿色也要略逊于其姐。

  郭家是保定府高阳大族,其祖父曾任茂山卫指挥使,后病殁,其伯父弃武从文,考中举人,曾担任过南直隶和州推官,和张景秋认识也就是在和州任职时,后来因病致仕,但却也让郭沁筠进宫选秀,最终入选。

  “哼,他现在是左都御史,便是现在的兵部尚书也要让他几分,更何况他担任了这么多年兵部尚书,难道兵部里边就没有几个听他的老下属?”郭沁筠有些着急了,“之前你家相公不是说问题不大么?”

  “姐姐,我家相公只说舅父有机会,毕竟他是主动辞任的,现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京营调整很大,也许有机会,但是这都要皇上和内阁那边认可才行。”郭沁筠的妹妹郭沁蓉也是有些不悦,语气也有些不好。

  这段时间她连续几次进宫,肯定也引起了很多人注意,连自己相公都在埋怨说自己不该这样抛头露面,过于招摇,很容易引来龙禁尉甚至皇上的疑心。

  只是自家姐姐却是一个急性子人,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自己自小就听她话习惯了,召自己进宫,自己又不能不来。

  “如果皇上和内阁能定,那还用得着我们在这着急使劲儿?”郭沁筠不耐烦地道:“骦儿还年幼,皇上身体这两年越来越不好,我们娘儿俩不得不考虑长远一些,舅父若是能进京营,那起码也能保我和骦儿日后性命无忧,若是有造化,骦儿也能……”

  郭沁筠没再说下去,但话里话外的意思自己妹妹肯定明白,日后郭家成为国丈家族,妹妹丈夫也一样能有好的前途,不过只怕她相公如果要囿于士人清高脾性,那还真不好说,但起码妹妹的孩子们日后是前程似锦的。

  “姐姐,这些我都明白,可是这等事情我家相公也只能转话,他叔父的性子您也知道,而且若是他不松口,只怕多半还是皇上那里没得到准信儿。”

  郭沁蓉从丈夫那里也早就得到了消息,丈夫的叔父很受皇上看重,但却不肯牵缠进这种宫内皇子们的纷争,连相公似乎都有些忌讳,虽说日后张骦真的能登上大宝之位,相公也能沾光,但是张骦年龄太小,面对其他几个皇子恐怕毫无优势,这大概才是相公不太积极的原因吧。

  皇上的确比较喜爱张骦,只是张骕也一样,梅妃在和自己姐姐的争斗中似乎有占上风的趋势,相公也在说,朝中不少人更看好禄王张骕,还是觉得张骦太年幼,而皇上身体似乎又支撑不到张骦成年了。

  郭沁筠瞪着眼睛看着自己妹妹,这番话让她很不舒服。

  什么叫只能传话,不是说张景秋膝下无子,这个侄儿就是他们张家这一支的顶梁柱么?难道就对张景秋没有一点儿影响力,而张景秋也一点儿也不顾及这层亲戚关系?

  见姐姐脸色不善,郭沁蓉也是无奈,迟疑了一下才道:“姐姐,能不能和舅舅说一声,还是请舅舅也想些办法去找一找人,像京营大将这样的职位,我家相公也说恐怕也不是兵部能做得了主的,多半是要内阁和皇上商议,内阁里边首辅次辅二位,还有齐阁老他们,皇上对他们的意见都很重视,若是能说得他们支持,兴许就要好办许多,……”

  郭沁筠脸色阴沉不语,郭沁蓉只能继续道:“姐姐,我家相公这边肯定也还是要想办法,我回去之后便督促他还是要去找张大人,请张大人就着机会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不过姐姐,您也可以去皇上那里……”

  郭沁筠脸色终于稍稍缓和一些,在自己妹妹面前,郭沁筠倒也没有遮掩什么,轻哼了一声:“小妹,也不瞒你说,现在的皇上和往日不一样了,便是我,十天半月也未必能见到一面,当然,其他人一样,苏菱瑶都一个多月未曾见到皇上了,去求见,多半是被挡驾说朝务繁忙,要不就是静养修心中,不肯见人,我也是前日苦求恳请,方才见到皇上一面,……”

  说到这里郭沁筠忍不住长叹一声。

  想当年皇上也曾无比迷恋自己,只不过这一切都在七八年前就开始慢慢变了,皇上更多的心思都放在了朝务上,无论是梅月溪还是自己,皇上都渐渐失了兴趣,之前还封了新进宫的四个女人贵妃,还以为皇上又有了兴趣,结果不过是掩人耳目,根本不曾在那几个女人那里留宿一晚,真是可悲可怜可笑。

  郭沁蓉也隐约感觉到姐姐和皇上之间似乎没有往日那么热络了,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情形,这让她也是大吃一惊,好在对所有妃嫔们都是一样,那倒还好。

  “那姐姐,……”

  “小妹,神机营主将钱国忠是梅月溪那贱人的表兄,若是日后真有什么,那梅月溪几乎就立于不败之地了,这也是我为什么一样要舅舅出任五军营大将的缘故,若没有舅舅当五军营大将来保驾护航,一旦其他人得手,我和骦儿日后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郭沁筠咬牙切齿的模样破坏了她姣美无比的俏靥,目光中更是多了几分;凛冽狠辣之意,显然这桩事儿对她刺激很大。

  若是真的是寿王或者福王、礼王立储也就罢了,若是禄王立储,梅月溪日后便是太后,自己当初和她争宠,斗得怨冤不解,梅月溪得势,自己便是想寻一冷宫终老都不能,弄不好便会变成人彘,而骦儿只怕也只有被鸩杀的结果,想到这里,郭沁筠就不寒而栗,这一步她没法退。

  “可是姐姐,当下我们却又如何应对?”郭沁蓉也叹了一口气,“相公也是觉得束手无策啊。”

  “哼,你家相公莫不是前怕狼后怕虎,想要置身事外吧?”郭沁筠冷冷地看着自己妹妹道:“吾省亲时,他便屡召不至,是何道理?”

  郭沁蓉心里一抖,她从未问过自家相公,相公也从未提过,但是他能感觉得到这段时间相公似乎心事重重,对自己频繁进宫和姐姐沟通有些布满了,言语中也疏淡了许多。

  “姐姐,您要这么说,那就太伤人心了。”郭沁蓉深吸了一口气,迎着姐姐的目光:“相公也有他自己的公务,他平素都在漷县,不可能经常回京师,若是被都察院御史觉察,只怕就要被弹劾了,小妹这段时间里也是忙碌奔波,没想到却落得个这样的说辞,让小妹心寒,……”

  郭沁筠被自己妹妹这一番话给堵得哑口无言,诚如她所言,张文奎是漷县知县,是文官,他恐怕对这种事情未必有太大兴趣,看在亲戚份儿上帮忙可以,但是如果说以牺牲他自己的仕途来搏一把,只怕就未必了。

  脸色稍稍放缓和一些,郭沁筠尚未说话,郭沁蓉又道:“再说了,您得拿出个对策来啊,五军营大将岂是寻常人能置喙的?除了相公的叔父,还能走谁的路子?”

  郭沁筠脸色变幻不定,良久才道:“小妹,你去舅舅那里走一遭,吾听闻舅舅对冯家有救命之恩,现在冯唐是三边总督,冯铿是顺天府丞,又是齐阁老的得意门生,其父在辽东时与张怀昌交好,张怀昌便是辽东人,你给舅舅带话,请他去冯家那里,另外我也会让贾元春通过贾家和冯家带话,……”

  郭沁蓉吃了一惊,“姐姐,你不是说那贾元春和苏妃走的很近么?”

  “这女人心思活络,她弟弟在走永宁的门路,她也觉察到苏菱瑶现在不可靠,在另寻路子呢,前几日便托人来示好于我,眼下正好,……”郭沁筠傲然一笑,“虽说前些日子闹出不小风波,但也不全是坏事,起码能让更多人明白皇上心意,还是有许多人看好骦儿的,……”

第十八章 连环杀(5)

  “少主,那边果然来消息了。”郑思忠站在王好义身旁,悄声道。

  “哦?”王好义脸色一喜,随即又恢复了正常,“总算是熬住了,还以为他们真的舍得这样一次机会呢。”

  “想想也是,他们在塞外那等苦寒之地已经生活了几十年了,周围尽是蒙古鞑子,那种滋味肯定不好受,无时无刻不希望回归家乡,……”郑思忠附和道。

  “不,思忠,你说的他们无时无刻不想回家乡可能只是一部分老人罢了,真正年富力强和年青一代未必如此。”王好义摇摇头,“丰州白莲已经成为大同镇外最大的一股汉人势力,土默特人对他们也要礼让三分,双方都是抱着互相利用,互相扶持的心态,而且正因为有这个群体的存在,才能源源不断地从山西吸引流民翻越边墙跑到塞外去,而那些山陕商人和丰州白莲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郑思忠一凛,少主,“那这帮人不可信?”

  “也不能如此说,要看在什么情况下,什么事情上了,毕竟他们也是纯正的白莲一脉,比起有些挂丫头卖狗肉的角色更可靠。”

  经历了从永平到京师城,王好义觉得自己已经成熟老练了许多,接触了很多新生事物,尤其是和张翠花以及他那两个高徒打交道之后,他越发觉得自己虽然有少主身份作为依靠,但是如果不拿出点儿真材实料来,很难压服已经在顺天府坐大的张翠花和她两个高徒——米贝、张海量二人了。

  想一想米贝和张海量二人已经自成体系,王好义就忍不住咬牙切齿,米菩萨,无双,这两个人的口气还真的够大,连自己父亲都不敢如此放肆的用这种称呼,张师姐也不管束一下,或许张师姐也已经对这两个尾大不掉的高徒无能为力了吧?只不过还要在自己面前强撑。

  好在这京师城中还是张师姐的地盘,想到这里王好义心里稍稍安稳,又有些紧迫感。

  顺天府南边这些州县,都被米贝和张海量控制着,现在他们虽然对自己派去的人还算恭顺,也很支持,但是谁能知晓他们内心如何着想?而且这帮人眼皮子浅,安于现状,真正到了那一天,未必会全力以赴来支持圣教中兴。

  “那少主的意思是……?”郑思忠沉声问道。

  “按照我们原定的想法去做,今冬大旱,从各方面来的消息,七成以上的人都无法果腹,陕西和山西铁定要乱,而且肯定会波及到北直隶,如果我们得到的消息没错的话,那位废太子恐怕不会安分,多半要趁机起事,他手底下肯定是有些军队的,他这一乱,宣大三镇的兵力肯定要抽调,他们就可以从越边墙而入了,而且,没准儿那些蒙古鞑子也会趁火打劫呢。”

  王好义现在越发觉得有一支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的重要性,丰州白莲为什么受父亲如此看重,不远千里也要去联系上,甚至主动交好,那就是因为人家能拉出来几千人随时可以上马一战的军队。

  现在十万汉人在丰州滩与土默特人混居而不惧,丰州板升变成库哈屯和归化城,成为两族共居的所在,除了因为土默特人的确需要汉人给他们带来的各种好处外,也还因为汉人相当抱团,随时能拉出一支能战的军队来。

  “那少主你见不见他们这些人?”郑思忠又问道。

  “见,当然要见,而且还要和他们好好谈谈。”王好义一挥手,“父亲好不容易才把这条线续上,我当然要用好,不过这些人在塞外生存,也已经有些蜕变,不得不和蒙古鞑子已经朝廷一些边将虚与委蛇,……”

  “少主,恐怕有些人已经不完全是虚与委蛇了,丰州号称十万白莲,但实际上真正信奉我们白莲的不足三万人,其他人不过是……”郑思忠忍不住要提醒一下少主,不要对这些已经脱离中原的白莲一脉寄予太大希望,否则难免自误。

  “我明白。”王好义叹了一口气,把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自然是不现实的,还得要有自己的力量才行,“思忠,士勉回永平回来没有,交给他的事儿办好了么?”

  “呃,昨天刚回来,我还没见着人,不过听说收获不小,但二少主那边……”郑思忠有些艰难地顿了一顿。

  “哼,二弟那里我自然会去打招呼,我都把整个永平府都让给他了还要怎么着?难道我要有些我原来的人,还不行了?”王好义在自己这个心腹面前没有太多掩饰,“二弟不是一个大方的人,我知道,但这件事情上,没得商量,徐流营、潘官营、石门寨那些人我要定了,没有这些人,我们怎么组建我们自己的军队?”

  郑思忠也有些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