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母亲何须着急?儿子端坐在府衙大堂里边,府里边上上下下数百号人,都在里边,不允许回家,儿子自然要率先垂范,这不也就是二十天的事情么,现在不就回来了?”冯紫英拉着母亲和姨娘的手,也和妻妾们用目光和神色招呼,然后一并往里走。
“紫英,怕是还么吃晚饭吧?”段氏最关心的还是儿子,只要看到儿子平安回来,心里就大定。
“嗯,还没吃呢,府衙里的饭食还真的不行,只能凑合吃个饱,就别想讲究滋味了。”冯紫英一边走,一边道:“就难为娘和姨娘还有诸位妹妹一起陪我吃顿晚饭了。”
这一顿饭一边吃一边说着,免不了也要问及这段时间成为京师城上上下下最热闹的这桩案子,已经成为四九城里茶余饭后必不可少的谈资。
“母亲也知道这官府里边办案其实没有那么神秘,儿子也不是三头六臂或者日端阳夜断阴的神人,还不是前期做了许多准备,这些人也是贪婪无度,作恶多端,儿子也是奉了皇命和都察院的指令查办此案罢了。”
冯紫英也没有多介绍,虽然是家中,但人多嘴杂,传出去了有害无益,他们愿意去猜测或者虚构,那也由得他们去,所以也就是半真半假既不否认也不肯定的模糊以对,弄得段氏都有些遗憾,觉得这样一桩案子自己居然不能了如指掌。
“听说那周天宝家中搜出百两一个的金元宝都有上百个?”
段氏也知道小夫妻们就别胜新婚,儿子一走二十天,妻妾们肯定甚是念想,难免也要说些夫妻话语,所以吃完饭后边离开了,只剩下一堆莺莺燕燕,这等时候自然也就不分什么长房二房,连丫鬟们也都簇拥在一旁。
八卦之心每个人都有,女人尤甚,特别是这些八卦都是自己丈夫制造出来的,现在始作俑者回来了,她们可以最直观最清楚地了解,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可以说这份自豪得意的满足感,是无与伦比的。
问话的是尤二姐,她似乎尤其是对这金子感兴趣,便是身边首饰也多是以金饰为主,反倒是更贵重的玉饰不太感兴趣,连冯紫英都觉得这真是一个“实诚人”。
“哪有那么夸张?上百个百两重的元宝,岂不是光这个都要价值十万两了?那他周天宝抄家灭族都绰绰有余了。”冯紫英笑了起来,“以讹传讹罢了,五十两一个金元宝倒是有一些,但是也不过就是三四十个罢了,造型倒是挺精美的,据说是专门找人铸的,那都无甚可说的,不过这厮倒是颇有些艺术家的心思,铸了一批十二生肖的金件,倒是十分华美,……”
尤二姐脸上露出艳羡之色,“那倒是真的花了些心思,若是摆放在一起,肯定甚是精美好看。”
宝琴笑了起来,“这等阿堵之物还用来铸生肖饰品?倒是真有些意思。”
尤二姐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她就喜欢金饰,和其他女人们都有些格格不入,但是却是她的一大爱好,连相公都没说什么,却被这薛宝琴调笑,自然就有些不乐意了。
若是沈宜修也就罢了,那是大妇姐姐,你薛宝琴也不比我身份高到哪里去了,都是良家女子抬入冯家的,作媵也不过就是名声好听一些罢了,只要薛宝钗生有嫡子,你薛宝琴就算是能生出儿子不也一样没戏?
不过尤二姐是个温顺性子,虽然内心不悦,却也不行诸于色,只是低垂下眉头,不做声。
倒是薛宝钗敏锐地觉察到了沈宜修的皱眉,知晓宝琴此事做得差了,人家是长房的人,你二房的人去评价作甚?
“金玉之物都是吉祥之意,我这颈项上挂着的项圈便是金子做的,我倒是觉得甚是华美,也是先父留给我的,……”薛宝钗赶紧插话来避开这份僵滞,一边取下自己的项圈来。
冯紫英也才想起宝钗颈项上那个项圈,虽然和宝钗成亲这么久了,但是他却没有怎么去注意这个金项圈,平素和宝钗同衾恩爱时,宝钗一般也都早早把这项圈取下交由莺儿收藏起来了,偶尔也放在床头上,但冯紫英也没仔细看过。
薛宝钗的举动让沈宜修脸色转晴,薛宝琴这话虽然未必是有心,但是对尤二姐的不在意却是明显的,换了如果是自己,薛宝琴绝对不敢如此放肆。
冯紫英坐在正中间,却没有太在意妻妾们之间的这份暗流,他接过宝钗的金项圈,仔细查看了一番,果然,上边有八个字,“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嗯,印象中,《红楼梦》书上也说贾宝玉的玉佩上有“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八个字,好像对起来也像是一副对联。
在无数人都觉得这是金玉良缘,现在却被自己横刀夺爱,宝钗固然入怀,木石奇缘也一样没了戏,林妹妹明年也要嫁入自己家,想到这里,冯紫英嘴角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
真的有些对不起宝玉了,也许真的是那一日在秦可卿房间那一觉的缘故,气运便全数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了,嗯,那红楼十二钗,正册副册又副册的,不是任由自己个挑个选?
只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许久了,为什么会在秦可卿的闺房里睡一觉才会有这样一场梦?
秦可卿居所是天香楼,一楼是她的闺房,二楼据说是秦可卿平素起居休息所在,平素也不允许旁人上去,这天香一词得名国色天香,只是这国色天香往往就意味着红颜祸水,自己为何会在这女子闺房睡一觉就有了这一场梦?
这里边难道真的还有什么特殊的意境不成?
冯紫英是个唯物主义者,但是现在都魂穿到这个世界,再是唯物主义者,都忍不住有些迷信起来了。
难道真的是因为秦可卿身上带有某种特殊的“皇气”,和布喜娅玛拉身上笼罩的“可兴天下,可亡天下”这个咒言一样有某种特殊的意义?
只是这两者似乎都和自己纠缠在一起了,这究竟是祸是福,由不得冯紫英胡思乱想起来。
见冯紫英捏着自己的金项圈看着痴痴出神,宝钗既喜又羞,虽说这里没有外人,但是毕竟还有长房的几个,相公这般,难免会引起长房那一位的不满,有心想要提醒,但是却又觉得太露行迹,反为不美,索性就这样含胸拔背,静静地坐着。
沈宜修似乎也觉察到了这一点,不过她却没有太在意,这等饰物,只要是大家闺秀,都多少有一些传家的,要说金饰真比不上玉饰,相公关注,恐怕还是因为这金项圈风格有些不一样吧。
果然,冯紫英观察了一阵之后才道:“宝钗这金项圈还是有些不一样,弦月形状,上边有缠枝和鸟纹,这是唐代最盛行的风格,这是中土最富强开放的时代,所以也吸纳了来自西域和海外的许多风格,可谓精品,……”
“哦?”几女都有些讶然,包括宝钗在内都还不知道自己这金项圈竟然有近千年历史了,父亲留给自己时也说时年轻时候从一胡商那里购得,只是觉得这金项圈上的话语寓意甚好,所以留作传家,没想到是唐代之物。
“嗯,应该没错。”冯紫英点点头,“这件物事倒值得好好珍藏。”
“姐姐每日都戴在身上,自然是贴身珍藏的。”宝琴笑着道:“倒是小觑了这金饰的来历呢。”
一场风波就被这样无声地化解去,几女也都又询问了一些其他,冯紫英也捡着无关紧要的噱头来说,至于具体案情自然不必提,这女人们也对案情不关心,关心的只是那些能拿出去作谈资的新奇事儿。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多情种
一家子说着闲话一直到亥时,这才各自回房安寝。
这边儿轮着该是宿长房这边,却因为沈宜修身子不方便,冯紫英自然就宿在了二尤屋里。
好容易轮到自家,尤二姐心情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想到自己独自承欢有些难以承受,怕郎君难以尽兴,便把三姐也叫上,反正姐妹二人一床三好也早就有过,并不见外。
冯紫英也坐在床边,听任小丫鬟替自己洗完脚,收拾完之后上床,却见尤二姐和尤三姐在梳妆镜前更衣,那尤三姐倒也罢了,本身就是个大大咧咧的粗疏性子,平素在外也多是男装,贴身劲装一脱,那紫红色的绫绸裹胸将一对峰峦裹得紧紧实实,看得冯紫英都忍不住摇头,也不怕勒着难受,只见那胸围子一解,一片白晃晃摇曳生波,尤三姐见冯紫英看得目不转睛,一只手掩在胸前遮住,一边笑道:“爷都看得不看了,还这般急色?”
“嗯,百看不厌,爱不释手。”冯紫英随口而言,一边把尤三姐拉入怀中,让其坐在自己腿上。
那边尤二姐却是小心翼翼地将头上金饰取下,然后这才宽衣,她和尤三姐装束就不一样,里衣,肚兜,却是比寻常女子还要保守,就是怕人家说自己是胡女不讲究,只有在冯紫英面前才这般。
见尤二姐也走了过来坐在床边,冯紫英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正好有两件物事给你们姐妹。”
二尤都是讶然,这等时候不是正该恩爱欢好了么,却还有什么需要这个时候拿给自己姐妹?
冯紫英从囊袋中取出二枚半个巴掌大小的物件,在鱼烛光下,灿然夺目,却是一蛇一马两件做工精致的金饰。
那金蛇昂首吐信,一双眼眸更是用两颗绿宝石镶嵌,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灵动,蛇身盘曲扭动,熠熠生辉;那金马则是扬头奋蹄,马鬃历历,宛如火焰飘动,格外精美。
“爷知道二姐喜欢金饰,二姐属相是蛇,所以便选了这金蛇挂饰,三姐属马,也就拿了这金马挂饰,也算是这二十日在外边辛苦,没见着你们的一份念想吧。”
尤二姐眼泪立时不争气地涌了出来,忍不住抱着冯紫英,“奴家何德何能让爷如此记挂?奴家便是粉身碎骨也难以……”
“好了,说这些做什么,你我亦属夫妻,自然是要这般,拿着,这是挂颈项上的,……”
冯紫英举着这金蛇饰件,尤二姐赶紧用汗巾子擦拭了一把泪水。
天雷勾地火,自然是恩爱缠绵,一夜无话。
清晨二尤起身伺候冯紫英起床,尤二姐才想起什么似的,有些不安地问道:“爷,这金蛇挂饰莫不是就是那周天宝家中之物?爷如何能拿回来,万一被人知晓,奴家岂不是成了罪人?”
看见尤二姐一副碧眸棕发丰唇白肤却又楚楚可怜的怯怯模样,这种反差让冯紫英很是养眼,也不知道尤二姐怎么就养成了一个胆小温顺的性子,和尤三姐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性子截然不同。
这两姊妹也真是有意思,尤二姐对这金蛇极为喜好,而尤三姐对那金马却兴趣乏乏,甚至还送给自己姐姐保管,说挂在身上反而不方便,万一遇上刺客影响发挥,这让冯紫英也是无语。
“罪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当罪人了,这玩意儿分明就是我拿回来的。”冯紫英笑了起来,捏了一把身旁弓着身子正在替自己扎腰带的尤三姐的肥臀,这才漫不经心地道:“放心吧,你家男人连这点儿谨慎都没有,那也快别作这个顺天府丞了,爷自有计较,你只管把心落在肚里,贴身挂着也好,放在屋里藏着也好,别拿出去招人显眼就行了,倒不是怕什么,别人看见不好。”
尤三姐被冯紫英捏了一把屁股也不在意,吃吃笑道:“爷这是怕二房几个看见,还是怕晴雯、云裳她们瞧着?”
“晴雯云裳看见又怎么了?难道爷给你们姊妹点儿物事,她们还要替宛君打抱不平不成?你家奶奶也不是那等心胸狭隘的人。”冯紫英不以为然。
“那就是二房两位了,嗯,也许还有金钏儿姐妹?”尤三姐糊涂的时候真是迷迷瞪瞪,清醒起来却还是能想到一些事情。
“行了,三姐儿,你也不是这等性子啊,今日怎么却关心起这些来了?”冯紫英颇为好奇,瞥了尤三姐一眼,“莫不是转了性子,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
“奴家可变不成姐姐这等性子,不过是觉得好奇,爷好不容易回来就给我们姐妹带了东西,奶奶也就罢了,不会和我们计较,但便是晴雯和云裳她们,也惦记爷得紧,爷也该有些表示才是,至于二房和金钏儿她们,爷自然能考虑到。”
冯紫英满意地又拍了拍尤三姐的丰臀,“瞧不出三姐儿也居然会想事情了,嗯,晴雯和云裳爷有考虑,至于二房和金钏儿姐妹,都有,不过各是各的心意,……”
尤二姐倚在冯紫英身边满脸喜欢,“爷给别人什么奴家不在乎,奴家只在意爷给奴家选的这一样物件,……”
“那是,爷就知道二姐儿喜欢金饰,二姐属蛇,正好被我看见这一套物件里边就这金蛇做工最精致,便多看了几眼,下边人便拿了过来,……”
冯紫英也没说假话,的确是无意间在查看收缴扣押的这些金银财货时,对这一套金饰品多看了几眼,结果这一套金饰便从登记簿册的记载中消失了,弄得冯紫英都措手不及,本不想接受,但是后来汪文言一番劝说,便半推半就的收下了。
要说值多少钱冯紫英还真不在意,一套十二件,重量也不过就顶得上几锭金元宝罢了,那两绿宝石也不过半颗绿豆大小,不值几个钱,不过这做工的确精巧,据说是来自倭地匠人所制,迎合了大周这边的喜好,又结合了倭地的风格,所以才能入冯紫英眼。
其实按照汪文言、傅试和赵文昭的心思,冯紫英起码也得要拿大头,这才合规矩,不过冯紫英坚决拒绝了,但是若是半点不拿,却要弄得傅试和赵文昭他们心里惴惴忐忑了,所以思前想后,冯紫英也就象征性的捡了几样饰品和珠玉,论价值也不过就是几千两银子罢了。
剩下的,傅试、汪文言、吴耀青和赵文昭、贺虎臣他们也都各自挑了一些自己喜欢的,至于下边的档头番子和捕头衙役们,那就是直接金银就好,而京营的士卒们也是按人头计算以奖励犒劳,总而言之,都要皆大欢喜。
当然,这些东西虽然是惯例,但是都上不得台面,汪文言、赵文昭这些都是熟手,自然要把手脚做得干净,冯紫英也不去管,这等事情也不该他去管。
尤二姐还是有些担心,“爷,那会不会有什么……?”
“好了,这等事情是该爷操心的,二姐儿你操心的是该如何在床上好好把爷侍候好,昨夜里那等情形也就喜欢,……”
冯紫英笑了起来,笑得尤二姐脸又红了起来。
“只要爷喜欢,奴家便是拼死也要……”尤二姐媚态可人,看得冯紫英食指大动,也是的确时间不合适了,否则……
“拼却一生休,尽君一日欢?”冯紫英忍不住亲了一口尤二姐的粉颊,“来日方长,咱们还有的是时间,……”
见二人在那里郎情妾意,尤三姐也只是吃吃笑着,好不容易把冯紫英身上收拾停当,这才让冯紫英出门。
……
“奶奶,奴婢打听到了,前两天夜里冯大爷便回府了,只是这两日夜里冯府那边人满为患,丰城胡同那边巷头巷尾都是等着投贴拜会的人,冯大爷一概都不见,但是那些人却都不肯走,一直要守到亥时才肯离开,……”
平儿兴冲冲地进门来,“奴婢去找了冯府门房上,让门房和瑞祥说了,估计瑞祥那边很快就会有消息传过来。”
王熙凤阴沉着脸撑起身子,胸脯仿佛又大了一圈,怒不可遏,“一等就是二十多天,连消息都传不进去,难道真的要等到我肚子大起来,遮掩不住?要不我就不要这张脸了,索性进他冯家,在他冯家去生好了!”
这二十多天里王熙凤可是如坐针毡,坐卧不安,这肚子里的孽种虽然还感觉不出来什么,但是自己胃口却明显变好,瞌睡爷多了起来,连带着脸盘子都变得圆润起来,这也是王熙凤无意间看铜镜里自己的模样被惊了一跳。
这显然是这段时间里自己也没怎么控制饮食,所以一下子就变胖了起来,身边人天天见着也许还不觉得,但是外人只怕慢慢就会看出端倪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平儿的心思
“奶奶快莫说这些气话了,冯大爷那也是因为公事,没听见这京师城里一个月来全都是说通仓大案的么?”平儿莞尔一笑,“听说冯大爷这一二十日里都是住在府衙里,从未回家,那如何能怪得了他?外边人都想方设法找门路想要搭上线,冯大爷自然不能开这个口子,所以才不肯和外边联系,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平儿,你这小蹄子,他还没有把你收房呢,你现在就先向着他了,日后这不是合着伙儿来对付我?”王熙凤站起身来叉腰冷笑,“他忙公务,难道你和小红去了他府里两趟,平时那瑞祥宝祥也不回家问一声?还不是根本就没把你我放在眼里,他出不来,难道连那两个小厮也打发不出来问一声什么事儿?”
平儿啼笑皆非,这位奶奶一旦不讲理起来,那也是真的难伺候。
“奶奶,那瑞祥宝祥就算是来了,您能把这种事儿告诉他带话给冯大爷么?”平儿平静地反问:“不能吧,谁能保证他们不把风声透露给外人,嗯,我是说冯府里边的其他人,……”
王熙凤一时为之语塞,但随即又恶狠狠地道:“我说不说是一回事儿,他没安排人来过问一下,那就说明他根本就没把我们打上眼!”
“奶奶!”平儿也有些无奈了,“冯大爷现在身份不一样了,遇上这样大的事情,肯定每日都是忙着处理这些事情,岂能因为其他事情分心?再说了,我们去也没有敢说明什么事儿,小红也不知道,那他怎么可能因为个人私情而影响公务?这根本就不可能嘛。”
王熙凤辩不过平儿,但是又抹不下脸来,只能气呼呼地叉着腰,恶狠狠地瞪着那双凤眼看着平儿,许久才道:“平儿,我现在是看穿了,你这小蹄子一颗心是早就拴在他身上了,说,什么时候的事儿?”
平儿被吓了一大跳,但随即反应过来,这是王熙凤在诈自己呢,本想反驳,但是却不知道想到些什么,幽幽一叹,“奶奶,只有您和奴婢二人,奴婢也是一辈子打算跟着您的,原本也没想过其他,但是冯大爷为人在府里也是有口皆碑的,自打那时候琏二爷还在的时候,冯大爷就待奴婢极好,不过那时候奴婢也只是觉得冯大爷待人可亲,做事公道,也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倨傲,待下人也都和蔼可亲,虽说这府里宝二爷对下边人也好,但是我们还是能感觉出不一样,……”
王熙凤有些惊讶和好奇,“有什么不一样?”
“宝二爷是对他喜欢的,或者是生得俊俏的女子才好,对其他人却不尽然,而冯大爷对人的感觉却是一视同仁,都是那种平淡却又不冷漠的感觉,嗯,怎么说呢,我也说不出来,就是给大家就是很愿意亲近,但是却也有些敬畏的感觉,当然,他也不是没有亲疏,只不过即便是不熟悉的,他也能很和蔼地对待,而且也很讲理,……”
平儿也形容不好冯紫英的态度,但下边人都说冯大爷的感觉很复杂,有时候如沐春风,有时候又觉得望而生畏,也说不出一个具体印象来。
王熙凤细细听了平儿的介绍,也算是明白了平儿这丫头对冯紫英的复杂感觉了,这是混杂了崇拜、亲近,当然更有感恩和爱恋的一种特殊情结了,比起自己对冯紫英那种还夹杂了功利的感情,要纯粹得多。
轻轻叹了一口气,王熙凤也收拾了情怀:“好了,我也不在你面前说冯紫英坏话了,要不你怕是真要和我翻脸了,……”
平儿笑了起来,“打是亲,骂是爱,奴婢哪里会那样不知好歹?奶奶不觉得您现在的情绪,就有些像当年怀了巧姐儿的情形么?”
王熙凤一怔,回忆起当年自己和贾琏恩爱的情形,现在却觉得无比陌生而又膈应得慌,甚至想起贾琏的模样都觉得一种厌恶,也不知道当年自己怎么就会觉得贾琏也是一个人物,而现在看来,简直和冯紫英提鞋都不配。
见王熙凤发愣,平儿又道:“其实奶奶这会子也是因为怀了身子的缘故,当年您怀巧姐儿的时候也是这般,情绪不稳,要说,这一会您都要好多了,若是冯大爷来了看您一回,再有些安排,奶奶也就能安心了,自然情绪就会好转了。”
平儿的贴心话让王熙凤心中既暖又舒坦,越发觉得这个丫头待自己的忠贞了,自己却还说那等话,委实有些过了,心中愧疚,嘴里却不肯饶人:“哼,他来安排?他能安排个什么?肚里这个孽种怎么生下来,去哪里生?生下来之后又怎么办?这些事儿烦的我睡觉都在想,哪里得个安宁?”
“总归有办法,奴婢相信冯大爷连通仓大案都能办下来,现在城里人都在交口称赞,遑论这点儿事情?”平儿倒是对冯紫英充满了信心。
“行了,你也别吹捧他了,待到哪天他把你收房了,你在床上好好伺候他就行了,我还不了解他,这比说什么好听的话都强。”
王熙凤忍不住揶揄了平儿一句,弄得平儿脸唰的一下子成了一块大红布,忍不住跺脚:“奶奶,有您这样说话的么?人家好心好意说正经话安慰您,您却来打趣奴婢?!”
“我这话哪里不正经了?你迟早不得被他收房?”王熙凤见平儿这副情形,反而乐了,越发来劲儿,她是过来人,又只有主仆二人在,自然说话就没什么顾忌,“那家伙在床上如狼似虎的,你虽然也不是一无所知,毕竟还没破过身子,若是没点儿手段,哪里经得起他折腾?”
平儿眨了眨俏眼,欲言又止,却被王熙凤看在眼里,“有什么就说,难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奶奶,你还别说,奴婢还真的有些好奇,我看冯大爷在您身上那劲儿,不像是……,要说他也娶了宝姑娘和琴姑娘,还有尤家姐妹,琴姑娘也就罢了,但是宝姑娘和尤家姐妹看那体格身材,都应该是能生养的,为啥这么久了就没见动静?还有那金钏儿也早就被冯大爷收了房,金钏儿的体格看上去也挺好,似乎也没有任何动静,为啥算起来奶奶也就和冯大爷那么几回,奶奶却能怀上了呢?”
这一番话大概也是藏在平儿心里许久了。
论理二尤跟随冯大爷一两年了,宝姑娘琴姑娘也嫁过去半年了,还有金钏儿这些跟在冯大爷身边许久,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怎么都不见动静,奶奶却只有那么几回,就这么巧,还是奶奶的身子与众不同,还是奶奶自个儿的确在床上有些不一般的本事?
平儿的这一席话倒是把王熙凤给问蒙了,脸红一阵白一阵,这话该怎么回答?
她怎么知道?
说自己身子特殊,还是床笫间手段厉害?好像都不妥。
运气好?哪有那么巧的事儿?
人家屋里那么多女人,天天伺候着,还不知道花了多少手段本事,也没见影儿,自己就能一发中的?
这还真不好解释。
见王熙凤被问得张口结舌,脸却难得地红了起来,没等王熙凤恼怒,平儿却先替她下了台阶:“兴许就是奶奶的身子丰饶不一般呢?便是宝姑娘也有些生嫩了,尤家姐妹却是胡女,未必适合冯大爷,金钏儿那边,也许她不敢在宝姑娘和琴姑娘之前坏孩子吧?……”
“为什么?”王熙凤一愣,迅即反应过来,冷笑着道:“薛家姐妹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吧?你不是说金钏儿没和长房二房在一起,独自伺候铿哥儿么?若是聪明,便不会去得罪金钏儿才是,至于说早怀晚怀,对她们姐妹俩有什么影响?金钏儿要真怀了,那也有冯家太太替她做主,谁还能敢对她做什么不成?那才要真的成了冯家罪人,扫地出门都是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