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人家说得也没错,自己是林公前幕僚,又是林公女婿现幕僚,而对方又是林公内兄的门生,扬州那边的关系能拉到京师城内,自然也有几分亲近感。
更何况冯大人有意提携对方,对方也愿意为冯大人效命做事,本着一个目的,当然要携手共进。
“傅大人太客气了,您是本府通判,冯大人向来倚重,而且如您所说,您是政公门生,冯大人是政公外甥女婿,嗯,而且还有一层关系,也是政公内甥女婿,有这两层关系,自然是不一般。”汪文言也是赶紧作揖回礼,“此番做事,冯大人能力排众议让您也来督战,足见对您的看重,若是用得着文言的,请尽管吩咐,文言自当效力。”
“呵呵,文言这般一说,傅某倒是惭愧了。”傅试抿了抿嘴,不动声色地把“汪先生”的称呼改成了“文言”,拉近二人关系,“不瞒文言,我自担任通判以来,一直从事粮谷屯田事务,对刑名诉讼这等事务从未涉猎,许多事情都还有些理不清头绪,所以还请文言多多教我,……”
汪文言感觉得到对方是真的想要通过此案好生熟悉了解一下刑名诉讼相关公务,这倒是一个想要上进的心思,他也乐于借此机会和对方密切关系。
若是傅试能尽快上手,也能多帮冯大人分担一些事务,毕竟自己是幕僚而非官员,有些事务,尤其是要和外部打交道的,还是要有个身份更合适一些。
于是乎,汪文言也就简要地介绍了一些相关事务的注意事项,毕竟傅试现在还是刚上手接触,很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先告诉他一些基本的做法,再介绍他在做事过程中需要注意的一些要点,尤其是和这些府中吏员们打交道需要防范的窍门。
很多事情也是傅试从未听闻过的,可谓隔行如隔山,都是屯田事务中难以触及的,也让傅试大开眼界,受益良多。
子时未过,赵文昭和贺虎臣那边都先后传来了消息,通仓大使、漕兵千户均已成功捕获,而且随着落马的还有两名通仓副使和一系列个中官吏,当然也还包括前期已经掌握和通仓内部内外勾结倒卖漕粮的粮商多达十余人。
这一下子整个京师城都真的像是被捅了马蜂窝一样躁动起来了。
顺天府衙门大门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马车和官轿络绎不绝,以及陆续进出的兵马人手。
其中所有被押解进入的人犯,都戴着冯紫英专门独创的黑色头套,让外边儿只看到陆陆续续被带入衙门中的人犯,却不知道这些人犯究竟是些什么人,是否是自己关心的对象。
“景二被抓了?”远远离着顺天府衙一箭之地的一辆马车上,黑色幕帘垂落,内里嘶哑的声音传出来。
“现在尚不清楚,只知道春罗坊夜里被查抄,他惯在春罗坊过夜,但也不一定,不过他手下两个人应该是被抓了。”在马车外的男子阴沉着脸报告,“春罗坊有咱们三成股子,若是被查抄,……”
嘶哑的声音暴怒,“这个时候还计较那点儿银子做什么?你难道看不清楚形势?这冯铿是要挖根啊,这要往前追溯十年,连我都逃不脱,你知道他打的什么注意,揣着什么心思?景二必须死!”
马车外男子打了一个寒噤,下意识的扫了一眼四周,马车离得衙门口还远,旁边警戒的两名护卫都是警惕地在几丈外观察形势,没有注意到这边。
“大人,现在景二已经找不到了,也不知道他是被抓,还是趁乱逃了,这厮十分狡猾,……”
“哼,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必须死!而且必须要把他手上那些东西拿回来!”马车里的嘶哑声音显得有些烦躁,“通仓这边还好一些,我担心的是京仓那边,这厮在京仓担任副使的时候太过张狂,要说这几年到通仓已经谨慎许多了,我担心他若是落网,会把京仓那边的事情也给捅出来,那弄出来乌纱帽起码要掉十顶,有几个人头能顶得上?”
马车外的男子沉默不语。
十年前的事情,那个时候大家都张狂无忌,干啥都没有多少顾忌,一门心思捞银子,反正那个时候也没谁来管这些,真要出了差错,放一把火就能解决问题,可现在却不行了。
想到这里男子又有些后悔。
其实前些时日他们已经觉察到了一些不对劲儿,但是都还抱着几分侥幸心理,琢磨着先看看,再等等,如果情况不对,再来孤注一掷也不为迟。
那景二也是拍着胸脯说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这下可倒是好,被人家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不但通州州衙那边一个人没用,五城兵马司和巡捕营也一样连风声都没听见,全是北边几个州县来的公人和京营士卒,还有就是龙禁尉。
京营那帮大头兵还算是从保定、真定那边来的乡巴佬,连话都递不上,而龙禁尉也全是北镇抚司来的,这是一个侥幸逃脱的人带来的消息。
“怎么不说话了?”马车车厢里的人有些不耐烦地道。
“大人,属下也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了,景二失踪了,要么他被顺天府的人拿住了,秘密藏起来审讯,要么就是他逃脱躲了起来,这个时候任何人都别想找着他,他也不会信任何人,您说的,他肯定也预料得到,所以……”
男子嘴里有些发苦,的确,景二何等狡诈机敏,真要逃脱,绝对是一走了之,这个时候只怕要么已经跑出顺天府,要么就藏在其他人根本就找不到的藏身之处。
“挖地三尺也得要把他找出来!”嘶哑声音越发阴冷,“如果是被顺天府衙拿了,我会想办法,京营的兵只是负责看守押送,我估计审讯的人还是龙禁尉和顺天府衙,顺天府衙我有门路,龙禁尉那边我的去找找门道,总要解决掉这个祸患才行。”
第一百四十六章 动手(3)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冯紫英揉了揉眼睛,伸了一个懒腰,这才看了一眼仍然在忙碌着统计情况的汪文言,没有打扰对方,径直出了堂。
三十三个目标,其中十二个在通州这边,在京师城中却又二十一人,其中抓获了十九人,逃脱了二人,而通州那边消息还没有传过来。
虽然走脱了二人,但是都不是其中七个核心必抓到位的角色,所以说影响不大,尤其是其中五个重要人物,无一漏网,而且在其家中也已经取得了重大进展,搜出了大量金银财货和帐簿及其其他一些记录资料。
金银财宝那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账簿和记录资料,这关系到下一步这些人,以及他们牵扯到的背后的人,甚至可以说下一步,下一仗怎么打,主动权能不能牢牢掌握在自家手中,都在这些帐簿和相关资料上。
十余年的经营,不可能没有记录,一方面是留着万一,或者说保命用,另一方面谁也没有那么好的记忆力能把所有东西都记在脑子里,而且许多东西还要经常查看对照,所以只要出其不意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很多东西是跑不掉的。
冯紫英在获知了情况之后,把吴耀青都派了过去。
几处重要的帐簿资料须得要看好,吴耀青必须亲自盯着,押送回衙门。
不是不相信赵文昭和贺虎臣,冯紫英担心的是万一涉及到重要人物,他们二人未必能抵挡得住来自官方的压力,而吴耀青属于自己的私人幕僚,除了自己,他不必听任何人的话。
从目前反馈回来的情况来看,冯紫英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这帮人的贪婪和心狠手黑。
原本他估算这通仓现在账目上记载的粮米,不管好孬,也不管新旧,也不管掺没有掺砂石泥土,能有七成就算是满意了,但现在看来,亏空,或者说黑帐中显示的,通仓里现存的粮米仅仅只有账面的五成。
如果还要刨除砂石泥土和水分,要实打实按标准来计算,估计只能有四成五,这个差距实在太大了一些。
通仓存粮高达一百三十万石,最高时候存粮在一百八十万石,足够京中所有官民省一省食用半年,京仓略小,储粮大概在六十万石到八十万石之间,可供城内官民紧急情况下食用三个月。
但如果按照现在的情形来看,存粮不足一半,也就是说,一旦遭遇紧急情况,这京中可用漕粮仅能供应五个月不到,这已经危险到极致了。
当然如果算上京中各私人粮商的存粮,估计支应一年半也应当没有问题,但问题是这漕粮不仅仅是支应京中官民,更重要的作用是作为辽东、蓟镇、宣府、大同、山西五镇军粮的保证,这要一旦江南中断漕运,那首先是要保证军粮,否则一旦边镇生乱,那才是亡国的祸事。
“大人不休息一会儿?”傅试也是眼圈发黑,打着呵欠。
这一宿没睡,每个抓捕组陆续回来,他需要和汪文言协调规划将不同的人犯押往大兴、宛平和顺天府衙的监房中去,既要便于审讯,又要避免关押在一起走漏风声串供。
“睡得着么?”冯紫英摇摇头,“估摸着还得要把这两天熬过去,要等到一干重要案犯招供,另外相关帐簿和资料有一个大概捋出来,另外查封案犯家产基本固定,我这颗心才能放得下来啊。”
傅试也知道昨晚其实并不什么,虽然有不少人来打探风声,但是那都是餐前小菜,真正的大角色还没有露面呢,他们也需要评估一下情况,看看后果究竟有多严重,才能拿出相应对策来。
傅试犹豫了一下,看看左近无人,这才小声道:“大人,我只是看了一部分账目,触目惊心,若是这般,我担心他们背后的人……”
冯紫英面色沉郁,点点头:“嗯,我有心理准备,但是还是没料到情况会如此糟糕,牵扯的面这么广,虽然还没有审讯,但是看看这么持续了十年以上的勾当,涉及数额这么大,我都有些胆寒了,他们怎么敢如此?”
“大人,我大略看了看,最早从元熙三十五年就有小规模的这等情形,元熙三十九年是一个高峰,然后当今皇上登基之后稍微收敛了一些,永隆三年之后又故态复萌,而且日益猖狂,……”傅试摇头叹息不止:“这要前后计算下来,涉及粮米当在数十万石,价值当在五十万两以上,如此大案,只怕……”
傅试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冯紫英却明白内里的含义,点点头:“我们现在已经是没有退路可言,只有走下去,好在我也有安排,都察院那边也在关注,若是牵扯到一定程度,我想谁都会坐不住,若只是我们顺天府,恐怕的确够呛,但是龙禁尉也已经进来了,我估计都察院现在也是煎熬,但最终他们不得不入局。”
傅试有些感动,冯紫英连这等隐秘之事都告诉了自己,推心置腹之意不言而喻,也是连连点头:“大人明鉴,有了龙禁尉进来,皇上那边至少是支持的,都察院现在处于两难境地,但是最终只要我们这边查出来的东西足够惊人,我相信他们也不可能袖手旁观的,他们也是要脸的。”
“呵呵,要不要脸都不重要,关键在于这样大一桩案子,和他们都察院无关,这说得过去么?”冯紫英哂笑,“平日里御史们都是弹章一份接一份,想攻讦谁就喷谁,现在轮到自己了,这刀能往自己身上砍么?那太痛了,所以那就赶紧去找更合适的对象,转移目标,避免自己成为目标。”
探讨了一阵,冯紫英回到自己的府丞公廨,坐等这新的一天扑面而来的各种风浪。
对于忠顺王府来人,冯紫英是略感惊讶,但是又在预料之中。
通仓一干人员,职位不高,但是牵扯利益却大。
这么多年来,他们利用手中漕粮和京中许多粮商都有瓜葛,倒卖的粮食大多流向了这些粮商,以旧换新也好,以次换好也好,虚报虫咬除湿的结余转售也好,需要这些粮商的配合,否则这样一桩事情,若是没有一个庞大的利益共同体,岂能长久维系十余年,甚至更长。
就目前来看,京通二仓存粮原本应该在二百万石左右,但是如果严格清理核实,只怕现存不到一百万石,也就是说,这么一二十年来有大概一百万石粮食被这些蛀虫内外勾结给吞没了。
这都是没有办法核销摆在暗地账面上的,这么多年里,这些人当然不会只有这一样招数,像虫咬、失火、除湿这些湮没消耗掉的又是一大块,这不过这一块现在还没有足够证据,需要接下来慢慢细查,相互对照映证口供,结合账目,才能查清楚。
这一块冯紫英相信数额不会笑,想想也是,这一二十年里,每年漕粮源源不断地运往京师以支应京师官民和向九边转运军粮,一年岂会只有几万石粮食的落入这些人嘴里,尤其是在元熙年间和永隆初年的时候,最是宽纵,更是给了这些人可乘之机。
现任通仓大使和副使都是永隆七年才走马上任的,前一任通仓官员是永隆二年上任,永隆七年离任,再往前推一任,干得最是长久,是元熙三十三年上任的,这位周姓通仓大使在任上干了十一年,虽然是捐官出身,但是却和时任户部尚书郑继芝关系密切,而且也是同为湖广乡党。
目前龙禁尉的人已经牢牢锁定了此人,但是因为涉及到十多年前的案情,许多证据还未能落实,需要在昨晚抓捕的人员中加以审讯核实才能动手,而这应该是此案中最大的肥羊。
之所以如此慎重,是因为此人虽然已经致仕,但是其长子是江宁知县,举人出身,次子是吏部给事中,更是元熙三十六年的进士,其姻亲更是前任大理寺丞。
除了这位周天宝周大使外,接替他出任通仓大使的梅襄大使,也是一个不简单人物。
同样是捐官,梅襄也是湖广人,据说还能和麻城梅家扯上一些关系,此人不但官运亨通,现在已经升任广平府推官,当然这里边也有一些瓜葛,那就是梅襄也是黄州府罗田人,算起来是宫中梅贵妃的远房堂兄,也就是说,连现在正得势的禄王也要喊一声这位梅大使叔父。
此人据了解倒不是很贪,但是坐在这个位置上,若是不往腰包里捞个够,那也是不可能的,即便是你不想捞,下边人也不能答应,你不捞,我们怎么办?我们能放心么?
梅襄现在在广平府担任推官,估计尚未得到这边的消息,不过等到他得到消息时,也无济于事了,这仓大使副使走马观花一般的换,但是内里的吏员却是铁打的营盘,几乎没有多少换人,甚至换了也是子承父业,这已经形成了一个惯例。
而在这抓捕的三十多人中,官员不到十人,而吏员却高达十八人,由此可以想象得出来,这里边的猫腻有多深。
第一百四十七章 震怖
“周丹拜见冯大人。”来人是忠顺王府的管家周丹,冯紫英见过几面,也还算熟悉。
“周大人不必客气,都是熟人了,王爷怎么想起今日让你来府衙,可是为昨夜之事?”冯紫英也不和他客套,径直问到。
周丹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以前就知道此子非池中物,但是升迁如此之快,开创了大周朝历史了,今非昔比,往日冯紫英还只是一个翰林院修撰,但今日却已经是四品大员顺天府丞了。
“大人明鉴,昨夜京中躁动,王爷年龄大了,睡眠不好,所以便没睡好,所以王爷今日一早便安排下官来见大人,想要了解一下情况。”周丹也觉得尴尬,人家昨夜才动手抓人,你今天一大早就来问情况,你又不是刑部或者都察院,更非内阁或者奉皇命,这来一趟算什么?
冯紫英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若只是有些睡眠不好,那倒无关紧要,不过是些贪官污吏为蝇头小利而以身试法罢了,顺天府也是奉旨查办,今日还在进行中,不知道王爷想要了解哪方面的情况?”
周丹苦笑,沉吟了一阵之后才道:“大人,我就直接说了,王爷要说和此间并无太多纠葛,只是那丰裕粮行王爷有一半股子,那粮行掌柜也是王爷旧识,……”
冯紫英摩挲了一下下颌,略作思考之后才道:“王爷来问,我若是虚言滑语,怕会伤了两家交情,但若是……,这样吧,周大人您回去禀告王爷,此案乃是皇上亲自盯着,都察院也在督办,龙禁尉协助顺天府,所以我只能说在我力所能及范围之内,会予以考虑,其他……”
周丹有些着忙,“大人,那丰裕粮行掌柜乃是王爷一个宠妾的内兄,若是落入龙禁尉手中,免不了……”
“他若是如实交代,又岂会受皮肉之苦?”冯紫英知道丰裕粮行,这也是于通仓勾结较深的几大粮商之一,不过主要是永隆二年以后梅襄任上的事情,看样子这里边还颇多故事,忠顺王看好禄王?
周丹真的着急了,“大人,您应该知道这些粮商和通仓之间的关系,这是一二十年来的旧例,……”
“旧例?!”冯紫英声音提高了几度。
周丹一惊,赶紧起身拱手作揖道歉,“下官失言了,这是往日陋习,便是没有丰裕粮行,也有其他粮行,实际上丰裕粮行也并非最大的一家,这么多年来,丰裕粮行也只是那几年里,哎,……,所以……”
周丹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可这挖根溯源,岂不是要卷起漫天风波?”
冯紫英冷冷地睃了周丹一眼,“周大人,慎言,这是都察院交办,漕运总督府有人为之自杀,无数人乌纱帽掉落,还有无数人在南京刑部大狱中以泪洗面,皇上震怒,漫天风波又算得了什么,就是狂风暴雨,天上下刀子,那也得查个水落石出。”
周丹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叹息了一声:“那下官如何去回复王爷?”
冯紫英也不难为对方,顿了一顿之后才沉声道:“你就说我知道了。”
周丹眼睛一亮,迟疑着道:“大人,王爷和您交情不一般,梅襄,哎,您应该知道……”
“知道,不就是禄王和梅贵妃么?”冯紫英漫不经心地道:“难道龙禁尉就不知道,就不会禀报皇上?”
周丹苦笑着点头,这一动,就意味着瞒不了人,这又不是顺天府一家办案,还有龙禁尉,甚至还破例出动了京营,皇上岂会不知?
“下官明白了,王爷那里……”
“等忙过这两日,我自会去拜会王爷。”冯紫英一举茶杯。
打发走了忠顺王的人,冯紫英抚额沉思。
一家粮行肯定不至于让忠顺王如此上心,哪怕是宠妾内兄又如何?
忠顺王宠妾七八个,替他生下儿子的都不少,每年都有新的宠妾,他会在乎这个?
能让管家出马,这非同小可。
王府的管家可是实打实的官员,不比其他下人。
明知道这个时候是万众瞩目,进顺天府衙的人都会被簇拥在府衙门外的各方探子百般审视,自然也会传到皇上、内阁和都察院那里去,但是义忠亲王还是义无反顾的把周丹派来了。
单单是银子上的事情不至于让忠顺王如此紧张,牵扯到梅襄又如何?
现在也不过是一个七品推官,对忠顺王也无足挂齿,唯一可能的就是这梅襄可能和梅贵妃渊源不浅。
可不是说只是远房堂兄妹么?那这里边还有什么瓜葛不成?
或者是梅贵妃的白手套?捞钱的抓手?
禄王现在声势很盛,已经压倒了福王和礼王,这让苏贵妃那边很是紧张,而原本作为长子的寿王这段时间也有些落寞,不知道什么原因,许皇贵妃带领寿王两度求见皇上,都被打回,没有答应。
当然福王和礼王就没敢去触霉头,但是听说禄王和还未成年的恭王去求见,皇上却见了,据说还考了他们读书的情况。
是皇上对几个年长的皇子读书不满意,借此机会敲打?
这里边的关节冯紫英还没有捋清,但毫无疑问现在禄王是最受宠的,据说宫中也有传言说禄王最像年轻时候的皇上,这个说法就太诛心了,让无数人备受煎熬,受到伤害的人可是一大片。
要以冯紫英的观点,出这个主意的人不知道意识到这是柄双刃剑没有,固然收获了皇上的一些欢心,但是却成功地把所有人的仇恨和怒火拉到了梅贵妃和禄王身上,包括尚未成年一样颇受皇上喜欢的恭王和他的母亲郭妃。
如果皇上正值壮年,身体康健,这是一个高招,但是若是以皇上现在的身体状况,禄王才十四岁,梅妃才三十不到,要和许、苏、郭等人在宫中缠斗,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能耐。
当然,梅妃背后自然也是有人的,恭王虽年幼,但是一样会有人愿意押注,万一呢?岂不就成了一个吕不韦,这种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忠顺王府的管家刚走,宝祥又来报,镇国公牛家牛传德来拜会。
牛传德?冯紫英没有多少印象,牛家几个,牛继宗,牛继祖,牛继勋,他都见过,牛继宗熟悉一些,其他几个就没有那么多交道了,但牛家下一辈的以传字作为辈份,牛传德应该就是其中下一辈的人物。
但牛继宗这么肆无忌惮么?
冯紫英有些纳闷儿。
牛继宗这段时间不是格外低调,鲜有出现在京中么?
去年蒙古人入侵宣府军表现拙劣,兵部和都察院都异常震怒,朝中要求处置牛继宗的呼声很高。
只不过西南战乱加上固原军大败,皇上又在清洗京营,弄得京中震动,尤其是武勋世家们反应很激烈,这边又要组建淮扬镇闹得沸沸扬扬,朝廷没有太多精力来处置这桩事儿,所以就拖了下来。
牛继宗也很知趣,这半年自觉地躲到了大同和太原那边去了,力求朝廷把自己忘记了。
还别说,似乎还有点儿效果,起码兵部和都察院现在都还没有来得及过问宣府军去年的失职,现在自己又搞出这么一桩事儿,牛继宗该感谢自己才对,起码一段时间大家的关注点又会在这上边,他还可以苟安一段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