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冯紫英考虑的是这一季结束之后,尝到甜头的军户或者农夫们在下一季里更有积极性,这样才能真正把这玩意儿推广开来。
这事儿冯紫英交到了傅试手上,以此来考较傅试的能力究竟如何。
密云那边的铁矿勘探也在有条不紊的推进,其实密云山区边缘的铁矿早就被勘探出来了,甚至还有一些小型铁矿早就尝试过开采。
只不过铁矿这种东西,第一讲求规模,第二讲求交通方便,第三还要有配套的煤矿,第四还有工艺,所以在没有足够资金和工艺技术以及配套体系的情形下,密云这边的铁矿远无法和遵化那边相比,所以很多小型铁矿也不过是发现,然后废弃。
有了永平府那边的示范,对于山陕商人们来说那就是轻车熟路了,唯一投入较大的就是要从密云现在巨各庄一线修筑一条到密云县城的道路,另外还需要从在京西进行煤炭炼焦之后,将焦炭运往密云。
所以这样一算下来,和遵化相比,这边的铁矿开采和冶炼就显得有些不划算了,但是考虑到西山丰富的煤炭资源,密云那边的铁矿石也还差强人意,所以虽然在成本上不如遵化,更无法和永平府相比,但有着京师城这样一个庞大的消费市场支撑,这样有个冶炼基地也算差强人意了。
相比之下,遵化这边就更让人感兴趣了,但遵化铁厂是属于朝廷官办的,铁厂属于工部管辖,而所炼制的铁主要供应兵部军器局在遵化的工坊制作盔甲、箭簇以及火器。
但是遵化铁厂这样一个条件优越的所在,居然会被工部一帮禄蠡加上铁厂一帮蛀虫给弄得年年亏损,甚至有些支撑不起了,也真的是让冯紫英无语。
也不知道这铁厂和军工作坊里边这帮所谓的官员们究竟是真的不懂管理还是中饱私囊,才会导致这种局面。
冯紫英前期也专门安排了汪文言通过各种渠道对遵化铁厂和兵部工坊做过了解,固然有中饱私囊的因素在其中,但是偌大一个铁矿,即便是有人在其中上下其手,也不至于如此才是,归根结底还是管理无能,导致各种成本失控,加上技术低劣,质量不堪,连大周边军都拒收来自遵化的军器,足以说明许多了。
冯紫英有意和工部磋商遵化铁厂乃至兵部军器局的工坊问题,遵化铁厂规模虽然比较大,但是在冯紫英和山陕商人以及庄立民看来都还有扩大的潜力,而军器局工坊工艺技术严重落后,除了有与遵化铁厂配套的优势外,也就是一帮工坊的工匠算是有价值的资产了。
不过要和工部与兵部打交道也是一件麻烦事儿,工部崔景荣那里好说一些,兵部那边,张怀昌未必能控制得住局面。
现在兵部左侍郎徐大化那里只怕还要纠缠一番,另外武库司郎中袁应泰性格刚愎,加上现在又是徐大化在分管车驾司和武库司这一块工作,只怕更难打交道。
不过再难也还要去做,遵化铁厂和兵部军器局在遵化的工坊比起密云这边条件好太多,而且基础设施都是齐备的,无外乎就是管理和工艺的问题,如果能够接管遵化铁厂和军器局工坊,在极短时间内就能迅速形成生产能力,这无疑是冯紫英和山陕商人都急于想得到的。
“工部这边的工作我去做,连续多年的亏损,据我所知工部内部意见很大,如果不能一下子拿下遵化铁厂,起码也可以改成公私合营,但主导权要交到你们手里,整个铁厂从铁矿到冶炼再到制铁,都要由你们来控制,工部更多的是监督权和建议权,当然盈利了分红不会少他们的,……”
冯紫英和王绍全耐心地说着。
“大人放心,民不与官斗,遵化铁厂现在经营困难,交给我们,我们自然要经营好,如何敢吞没该是朝廷的东西?”
王绍全已经逐渐成为山陕商人少壮派的领袖之一了,因为与冯紫英的这层渊源,基本上在北直隶这边的生意都交给了他来处置。
“不过就怕工部那边心有不甘,各种羁绊,弄到最后难以达到效果,两败俱伤啊,届时若是把责任推到我们头上,那我们真还不如花点儿心思在密云那边更干脆。”
这也是官民合作的最棘手问题,尤其是遵化铁厂原本就是官办的,现在交给民办主导,不知道有多少原本在其中上下其手牟利者心有不甘,肯定要折腾出许多幺蛾子来,王绍全的担心也在情理之中。
“嗯,这一点我也有考虑。”冯紫英想了一想,“遵化铁厂和兵部军器局的工坊这么多年来衰败下来,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我可以断言其中肯定有不少见不得人的账目,工部尚书崔大人是新走马上任的,他的品性可以信赖,所以只要说好,我们可以或明或暗的好好查一查,内里有什么猫腻,一一查清楚,握在手里,……”
王绍全眼睛一亮,“大人您的意思是查清楚之后引而不发?”
“嗯,引而不发,或许效果会更好,若是大家相安无事,我们可以既往不咎,但若是谁要在里边横生枝节,或者有意作祟,那也就不要怪我们把那些东西交给工科给事中们或者都察院的御史们了,……”
冯紫英笑了笑,“前期我这边儿已经收罗到一些东西了,或许会有用,到时候你们如何去运用,绍全,你应该明白,……”
王绍全心领神会,“大人放心,能不用则不用,必须要用,也尽可能点到即止,缩小打击面,……”
王绍全心中也是格外佩服这位小冯修撰,虽然年轻,但是处理起事情来却是滴水不漏格外老练,隐忍圆滑比起那些官场上打滚几十年的老吏都丝毫不差,或许人家就是家学渊源,也才有如此造化。
刚打发走了王绍全,这边吴耀青便进来有事情报告,冯紫英也只能叹一口气。
原本还想着早一些回去,今日是宝琴的生日,另外再等两日便是平儿的生日,这些冯紫英都记在心上,这平素忙碌也就罢了,但是这女人们的生日却是要记在心上,疏忽不得。
吴耀青进来汇报的事儿便是弘庆寺的事情,这桩事儿交给吴耀青之后冯紫英便没有再关心。
这一个月时间过去了,吴耀青也一直没有回话,没想到这会子吴耀青却来了。
“哦?”冯紫英真真吃了一惊,“我知道仁庆在弘庆寺里很是独断,僧侣大多来自其原来从大同庄严寺带过来的门徒,但你说原来和他有过龃龉和冲突的僧侣,都要么病死,要么不知所踪了?”
“对,属下调查了从仁庆来弘庆寺之后的经历,目前弘庆寺中仅有三名僧侣是仁庆来弘庆寺之前就在寺里的,而且这三人基本上都是与世无争,另外还有几名已经离开了弘庆寺,分别在广济寺、鹫峰寺和承恩寺,属下通过一些办法找了其中几人了解了情况,他们都是觉得弘庆寺有些待不下去主动离开的,但要说具体什么原因离开,他们也说不上来,只说仁庆太过霸道,做事从不商量,而且他的弟子们也都十分强横凶悍,……”
“嗯,病死和不知所踪的僧侣有几个?”冯紫英没想到吴耀青查得如此仔细,而且还查出了这样一些情况来,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外。
“共有五人,两人病死,其中一名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倒也正常,另外一名据说是习武出身,身子甚是强健,而且当时还是知客僧头领,结果一个雨夜暴毙,据说是雷击身亡,不过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了,……”
吴耀青顿了一顿,“还有三人不知所踪,说的是出去云游去了,但再也没有回来。”
“哼,这倒真的有些让人起疑了,还有么?”冯紫英摩挲着下颌,目光幽幽。
“还有就是这两年貌似原来一直不怎么接待外客久居的弘庆寺似乎经常有外客前来,一来就是三五人,而且几乎都是外地人,……”吴耀青沉吟了一下才道:“据我们了解,好像这些外客来往行踪都很诡秘,可弘庆寺似乎也不怎么管。”
第一百零一章 屋里事儿
冯紫英有些没明白,皱起眉头,“你是说经常有可疑人员出入弘庆寺?”
“现在说是可疑或许为时过早,但是的确和以往弘庆寺的作风不太一样,据了解弘庆寺很欢迎商贾士绅来寺中短居,但不欢迎外客长居,而且这些外客似乎还有点儿喧宾夺主的味道,弘庆寺的僧人似乎有点儿管不到,这不太符合仁庆的风格。”
跟据了解仁庆法师是一个十分强势的角色,便是寺中僧侣也是十分敬服,外客就更不用说,但近期来这几拨客人貌似都不寻常,弘庆寺那边有点儿忌惮的感觉。
“嚯,这可就有点儿意思了。”冯紫英捏着下颌,越发觉得可疑,“那你们调查过现在在寺中的那些外客来历么?”
“大人,那些外客很警觉,不像是寻常商贾士绅,看穿着打扮倒像是做小买卖的,可做小买卖的能让弘庆寺这般态度?”吴耀青摇头,“我们还在观察了解,或许再多花点儿时间,还能查出一些端倪来。”
冯紫英想了一想道:“万事可能都要往糟糕的一面想,我觉得这弘庆寺肯定是有些什么问题的,那仁庆能不动声色地干到僧纲司的副都纲,却又查不出什么底细,这就是可疑之处,还有你们现在掌握这些,结合在一起,那就更可疑了。”
“那大人的意思是……?”吴耀青迟疑地问道。
“既然那些人住在弘庆寺,你们便先着重盯牢那些人,必要的时候可以让倪二那边出人配合,斗殴也好,寻衅也好,都可以,届时官府便可以介入,……”
吴耀青摇摇头:“大人,属下以为过早让官府介入不是好事儿,恐怕到最后效果不会太好,这些人既然能让弘庆寺一帮人都忌惮几分,怕是有些来头的,若是打草惊蛇了,那就太可惜了。”
“那邀请你的意思是……”冯紫英想了一下,认同吴耀青的观点。
“就让倪二找几个可靠机灵的混子,惹起了事端,两边儿说和也好,纠缠也好,也好多打交道,这才能挖出更多的底细来,若是官府一介入,这帮人肯定会警惕起来,没准儿三五两下脱身溜了,那就失去了咱们的本意了。”
吴耀青想得更周全,冯紫英从善如流:“你说的有道理,这帮人也许还真是一拨大鱼,我到顺天府这么久,还只有苏大强夜杀案帮我挣了点儿名声,还指望着多来几个像样的案子,没准儿这就是一拨大鱼,助我立威呢,行,就按你的意见去办,需要怎么做不需要再请示我,所需钱银你可以和文言那边说,……”
“大人放心,文言也和我说过,现在正是您打基础树威信的关键时候,无论是哪样事儿,都得要办得漂亮不说,还要办出声势,让大家伙儿普通老百姓都知道,我也在琢磨这弘庆寺猫腻不小,不但是这帮外客,即便是仁庆屁股上只怕都有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好不容易僧纲司副都纲啊,遇上这样的好机会,怎么能轻易放手呢,……”
吴耀青笑得格外开心,显然是对遇上这样一桩事儿十分满意。
事儿大他不怕,情况复杂他更不怕,牵扯面广他也不怕,以自家大人现在的底蕴,求得就是一个名,上有皇上阁老撑着场面,下有倪二这样的地头蛇替他奔走,办事儿的钱银也不缺,还有顺天府衙和五城兵马司这些都想跟着喝口汤的角色。
在苏大强夜杀案告破之后,大人的名声可是远扬,通州州衙那边也都跟着沾光,现在谁不想跟着小冯修撰多搏几回眼球,出出风头,挣几分政绩?
“唔,其他我不多说,你也是老手了,一句话查清查细,不露声色,如果有问题,先和我说一声,……”
冯紫英一边换衣衫,一边摆手:“我只看结果,你知道我的目的。”
“放心,大人,……”吴耀青信心十足。
对吴耀青冯紫英的确很放心。
跟着这么久了,对此人做事的风格他也了解,精细谨慎,这一点上和汪文言相若,但吴耀青更有一股子狠劲儿,就是做事儿一门心思要挖出跟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汪文言则显得更大气,更为干净利索,该舍便舍得。
可以说二人各有所上,汪文言更适合统揽全局,而吴耀青则更适合负责执行某一方面或者具体事务。
包括自己在沽河渡口遇刺一案,虽然已经交给了龙禁尉,但是吴耀青却一直没有丢下,仍然在不动声色地暗查,甚至还和张瑾那边搭上了关系,当然这里边免不了要扯起自己的招牌,但这是办正事儿,冯紫英自然不会去干预。
用人就要用其所长,像这类需要精心细查的事务,交给吴耀青是最让人放心的。
回到家中,天色还算明亮。
冯紫英先去长房那边走了一圈,看了看可爱的女儿,每天看着这小丫头甜美的笑容,又或者紧闭双眼的睡相,冯紫英心里都会多几分甜蜜。
不过母亲似乎却有些坐不住了,这屋里这么多女人,除了沈宜修生下一女外,其他女人似乎都毫无反应,便是宝钗宝琴二女当初颇得母亲的看好,现在见几个月过去了,二女肚子都没有反应,母亲的态度也就一样没有那么亲和了。
“今天是宝琴妹妹的生辰,夫君还是早些过去吧。”沈宜修很大度。
从对女儿的每天必来一看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丈夫对自己的情意,换了别家男人,若是生了儿子还好一些,若是女儿,铁定是没有如此态度的,但丈夫似乎恰恰相反。
若说是丈夫真的对女儿特别钟爱,沈宜修有些不相信,冯家子嗣单薄,就是从公公到婆婆都是眼巴巴的期望早日生下男嗣,自己生下女儿让婆婆大失所望,也只有夫君才如此喜出望外,这让沈宜修甚至有些怀疑丈夫是不是在演戏。
但丈夫对女儿发自内心的喜爱却无论如何都看不出有假,沈宜修只能认为丈夫对自己情意至深,爱屋及乌了。
“不急。”冯紫英摆摆手,妻子话虽这么说,但是心里却未必这么想,真要抬屁股就走,没准儿明天过来时就要受冷遇了,“君庸昨日来我也不在,他现在怎么样?”
“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听说兵部那边很忙,他被安排到武库司观政,却十分清闲,他自己也有些不满意。”沈宜修脸上浮起一抹愁绪,“他觉得在武库司历练不到什么,更愿意去职方司。”
“嗯,现在西南局势艰险,战事胶着,九边也不算安稳,到职方司的确能见识到更多的精彩。”冯紫英微微一顿,“不过武库司也不简单,现在新式火器的发展日新月异,如果跟不上时代,日后一样会两眼一抹黑无所知晓,我倒是有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沈宜修知道丈夫素来言不轻发,一旦有什么建议,肯定是言必中的。
“兵部军器局在遵化的兵工作坊累年亏损,已经濒于破产,兵部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工部的遵化铁厂情况也差不多,朝廷有意要把这两家工场作处置,君庸与其在武库司混日子,不如去遵化兵工作坊看一看,查一查,日后朝廷真的要做处置,他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没准儿也能博得上边赏识,有一二功劳,……”
冯紫英也是考虑到沈自征做事还算认真,不如下来做点儿实事锻炼磨砺一番,远胜于在部里边混日子。
“真的可以这样?”沈宜修一下子就来了兴趣,“那敢情好,我明日就打发人去叫他过来,和他说一说。”
轻描淡写一句话就把妻子的兴趣点转移了,冯紫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本事。
妻子对这个小舅子格外关心,大概也是因为沈自征一直跟着她长大,长姐如母,姐弟俩关系比其他姊妹间更密切,把小舅子的事情安排妥当,便能最大限度的解决掉后顾之忧。
和妻子又说了几句闲话,冯紫英这才起身离开,而看妻子的模样,心思早已经放在小舅子的事情上去了。
……
任凭散乱的青丝蓬松簇拥在自己胸前,冯紫英手指依然在那雪中红梅游移,欢好之后余韵未息,女人娇喘吁吁渐渐缓了下来,转了个方位,让自己可以更舒适的靠在男人怀中,双腿却高高举起,然后蜷缩起来。
冯紫英哑然失笑,被自己随口一说之后,屋里的女人们都很自觉地把这个姿势用了起来,以增加怀孕的几率。
眼见得明年三房黛玉也要说嫁进来的事情了,也难怪大家都有些着急了。
“妾身现在别无他求,就希望姐姐和妾身能早一些替相公生下麟儿,……”宝琴的声音此时再无寻常的清冽爽脆,多了几分娇腻柔媚,“伯母和母亲也常问起姐姐和妾身,弄得姐姐和妾身现在都有些心慌意乱,……”
第一百零二章 小宫斗
“急什么?你才满十六,身子骨都尚未稳健,论理都还真不是适合生产,得缓上一二年才更稳妥。”冯紫英也只能宽解怀中玉人。
想想自己似乎也蜕变得很厉害啊,这宝琴才虚岁十六自己也就把人家纳了为媵,还折腾得人家死去活来,似乎也丝毫没有心理负担,这换了在现代不得拖出去打靶?
不过这年代就是如此,十三四岁就嫁人的女孩子也数不胜数,现在人家还惦记着早点儿怀孕产子,这说实话如此年龄真要怀孕生子的话,难产风险要高许多,这一点女人们也不是不知道,但却没有几个在意这个。
弄得他也真不知道该怎么宽解,多说几句,似乎就有点儿不太愿意让人怀孕的意思了。
说内心话自己毫无此意。
冯家现在人丁单薄,就靠着自己这独一根香火,便是老爹来信也是首谈这个,母亲和姨娘更是念叨得自己耳根子发烧,也就不怕自己旦旦而伐最后精尽人亡?还是对张师的房中术太过信赖?
包括二尤,二薛,甚至还有金钏、云裳和香菱几个,现在似乎都若有若无的生了一些念想,从自己和沈宜修成亲到现在,身边好歹也有七八个女人了,但算来算去就沈宜修一个,还是一个女儿,难道冯家就真的命中子嗣单薄?
要说自己不行,可沈宜修又实打实地生下一个女儿,沈宜修可是嫁进来没两个月就怀上了,现在薛家姊妹嫁进来也有小半年了,二尤更是跟着自己去永平府呆了一年,怎么就都毫无反应?这难免就有人要觉得是不是自己偏心了。
可冯紫英也是有冤无处申,天可怜见,自己去年可没少在二尤身上耕耘,今年二薛嫁进来之后更是辛勤“操劳”,常耕不辍,只是这种事情却非自己一人能行,奈何?
“相公却是恁地偏心,沈家姐姐家伙来不过一二月便有了身孕,可姐姐与妾身都嫁过来快半年了,……”宝琴小心翼翼地缩着腿,然后用靠垫靠在臀腿下方,以保持姿势,“要说妾身年龄太小,身子不稳,可这上上下下十四五岁生儿育女的难道还少了不成?乡间便是十三四岁生育也甚多,哪有相公所言那般危险?”
“我偏心没偏心,难道你和你姐姐不知晓?”冯紫英嬉笑着,“这怀孕本来也就要讲求一定缘分机遇,没准儿歇上一年半载,你和你姐姐都同时怀孕也未可知,……,至于说风险,女子十八岁之后才是最适合生育的阶段,这个道理无需我多解释吧?”
“明年林姐姐就要嫁过来,届时冯家便是三房,相公本来公务就忙,到时候还有多少精力来顾及家里事情呢?”宝琴不无怨气的幽幽道:“便是现在相公也只有一半时间在我们这边儿,还有妾身今日听荣国府那边的人来说,二姐姐和岫烟姑娘都有意过来做妾,这样一来,相公却还有几时能在妾身这里来呢?”
这番话换了宝钗是绝对说不出口的,也只有宝琴这种身份和干脆性子才敢恃宠而骄说出来,让冯紫英也是一惊。
“哦?妹妹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冯紫英张口结舌,心念急转:“贾家今日来了许多人?”
“莫非相公还要追究是谁泄露了这份秘密不成?”宝琴一边观察着丈夫神色,一边故作大度的嫣然一笑,“园子里的几个姐妹们都来了,便是宁国府的尤大嫂子和蓉哥儿媳妇也都来了,还有像鸳鸯、平儿、袭人这些个聪明剔透的丫头,……”
冯紫英愕然,园子里的姑娘们都来了?黛玉、探春、湘云岂不是都来了,还有鸳鸯她们?
这宝琴的生辰玩得这么大阵仗?
“相公,怎么了?”见冯紫英一脸吃惊模样,宝琴也有些忐忑,“可是觉得妾身有些张扬了,可是妾身也没说过,都是姐妹们主动登门来的,二妹妹和岫烟妹妹也都来了,……”
宝琴其实知道是莺儿和香菱有意或者无意间把自己过生的事儿给露出去的,她心里也存着一些想法,便故作不知。
园子里的姐妹们多是知晓自己生日的,但平常生辰若是在园子里也就小小地吃顿饭庆祝了,但现在自己已经嫁人,姐妹们便主动上门,但这都送来了礼物,而且都还像模像样,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不,没事儿,我只是觉得有些意外,没想到你们姊妹间倒是情谊深厚,都能记得你的生日,还能主动登门来为你庆贺,倒是我有些狭隘了。”冯紫英有些感慨,但有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宝琴,“不过这二妹妹和岫烟,这事儿究竟是谁在传?”
宝琴瞟了一眼紫英,“相公究竟是想说这事儿是以讹传讹,还是只是担心这事儿引起家宅不宁?”
冯紫英有些尴尬,这事儿迟早也要露馅儿,要否认未免有些虚伪,但是要一口承认,这当着自己的妻媵,而且这么一本正经的询问,怎么都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儿。
“妹妹觉得呢?”冯紫英忍不住挠了挠头。
见冯紫英挠头的表情,宝琴就知道这事儿怕是真的了。
其实这事儿也不是没有一点儿端倪。
之前还在园子里住着的时候宝琴就曾听闻说二姐姐心仪相公,但又有传言说荣国府大老爷收了那孙家大笔银子,想要把二姐姐许给孙家大郎,但是后来这一年多两年时间里又没有了音信。
论年龄二姐姐已经快十八了,早就过了该出嫁的年龄,却还一直待字闺中,不知道究竟结果如何,但毫无疑问肯定和自家相公有瓜葛。
至于说岫烟的事儿,宝琴倒是觉得也许不那么像传得那么邪乎。
当初听姐姐说还有意为岫烟和哥哥牵线,但是哥哥心气何等高,一门心思要做一番事业,自然也是希望能找一个门楣合适的,这才有了与相公那位御史同学的妹妹联姻一事。
岫烟固然很不错,但是其家世还是差了一些,尤其是现在听闻她父亲在外边嗜赌如命,到处欠下烂账,甚至被人上门追账,想想若是哥哥找了岫烟,那岂不是后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