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第415章

作者:瑞根

  “不,爷要好好吃你和香菱,爷出去一趟这么久,馋得难受了,这才最需要补。”冯紫英一边儿说,一边把缩在一边儿已经精疲力竭的香菱拉了过来。

  “爷,奴婢实在经不起了,您还是找金钏儿吧。”香菱乖巧地依偎在冯紫英身旁,“也是两位姨娘身子不方便,正好赶上爷回来,早两日就好了。”

  说来也奇怪,这二尤身上不方便的时日几乎是前脚赶后脚,正好冯紫英回来前两日,二女天癸一前一后就来了。

  尤二姐尤其失望,倒不是说没赶上冯紫英回来的好日子,而是懊恼怎么天癸又来了。

  这好不容易轮到在永平府这边独占鳌头,再无大妇羁绊,而且是婆婆也是盼望着能早点儿肚皮争气怀上一男半女,可这来永平府也三个月了,不说每日里婉转承欢,但是也算是自己得偿所愿,可自家天癸却是屡屡准时到来,也让尤二姐徒呼奈何。

  想一想待到年末薛宝钗就要嫁过来,到时候这要想再有这般恩宠独享,就不可能了,到时候恩泽均分,怀孕的机会更小,所以尤二姐都准备带着尤三姐去城北面桃林口附近的白衣庵去拜一拜观音求子。

  “哦,二姐想去白衣庵?”冯紫英倒是没想到尤二姐这么着急,在他看来,自己也才十八岁,尤二姐也不过十九,要按照现代科学来说,都还没到最佳生育年龄呢。

  白衣庵名义上是在卢龙境内,但是北边就是边墙,那里其实已经是属于蓟镇的控制区了,当然民间去拜观音上香自然是没什么的,不过在没有彻底铲除掉在永平府境内藏匿横行的几股盗匪之前,他可不愿意让尤二姐去冒险。

  桃林口那边距离卢龙县城七八十里地,自己现在有如此遭人恨,保不准一个消息泄露出去,人家把自己的妾室绑了,让自己拿银子赎人,那才成了天大笑话。

  廖德福那里交代出来的盗匪居然是和蒙古人从边墙外流窜进来的,这一点冯紫英不敢相信,即便是有蒙古马贼,但也绝对只是其中一部分,其中肯定会有蓟镇军中败类参与。

  “嗯,姨太太心里有些发急了,来了天癸那一日,都抹了眼泪儿。”金钏儿补充道:“倒是三姨太太不怎么在意,还在宽慰姨太太。”

  冯紫英没想到尤二姐这么着急,摇摇头:“来日方长,哪用得着这么急?”

  金钏儿瞥了冯紫英一眼,悄声道:“恐怕还是有些担心年末宝姑娘和琴姑娘嫁过来吧?听说宝姑娘琴姑娘嫁过来就要来永平府住,不像大奶奶留在京师里,姨娘自然就有些着急了。”

  冯紫英甚至能感觉到金钏儿内心也有些不太愿意宝钗和宝琴来永平府,不过香菱却未必这样想。

  想一想现在家大了,人多了,屋里的各人也就有各人的立场了,便是金钏儿和香菱这种平素里关系不错的,内心也都有一杆秤了。

  宝钗、宝琴嫁过来,香菱是铁定要跟过去的,而金钏儿是铁定不会去。

  但是沈宜修那边有晴雯,金钏儿和晴雯的关系也说不上多好,反倒是玉钏儿和晴雯关系还不错。

  如果金钏儿不愿意留在长房,那也就意味着她只能去三房。

  可是黛玉那性子,也不知道金钏儿能不能吃得消?而且还有一个紫鹃在那边儿呢,也不知道金钏儿和紫鹃关系如何?

  想到这里,冯紫英就忍不住头大,这可真是幸福的烦恼,现代社会做梦都想不到的美事儿,现在到自己这里居然还成了左右为难,齐人之福都算不上什么了,真正是超级修罗场了。

第一百二十章 兵议,危局初现

  对张怀昌的来访齐永泰略感惊讶。

  虽然他和张怀昌同属北地士人的翘楚人物,但是张怀昌是辽东军籍出生,和一般的北地士人出身还略有些不同,所以若是论政治立场,自然是一条战线的,但是在私人交情上,却没有多少。

  张怀昌虽然是左都御史,但是其的态度却不仅仅局限于都察院这一摊子上,作为老资格的左都御史,他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呆了十二年了,哪怕是面对前任首辅沈一贯时,张怀昌都未曾畏惧过,该弹劾照样弹劾,该辩驳也是毫不留情。

  正因为对辽东利益鲜明的捍卫态度,所以无论是元熙帝还是永隆帝,或者是江南士人乃至湖广士人群体,都从未想过要让他入阁。

  即便是站在一条战线上的北地士人们,也对张怀昌过于刚烈和狭隘的态度不太满意,认为其在大局观上有失,不善于平衡和妥协,齐永泰自认为自己算是性格方正刚硬的了,但是比起张怀昌来仍然要略逊一筹。

  某种意义上来说,前任辽东总兵李成梁便是在张怀昌持续不断的攻讦下自感难以维系下去,所以才主动请辞。

  可要知道在二十多年前,李成梁首任辽东总兵时,还是一介七品的吏科都给事中张怀昌算得上是李成梁的忠实拥趸,对李成梁在辽东扩建宽甸六堡和斩杀女真首领王杲以及击败屡屡进犯的察哈尔首领土蛮汗赞不绝口,屡屡上书认为朝廷应为李成梁叙功。

  谁曾想李成梁二次出山担任辽东总兵之后,已经担任右都御史的张怀昌对李成梁的观感便已经变了,认为李成梁已经再无复昔日雄心魄力,沦为了一个得过且过苟且偷安的懦夫。

  尤其是在李成梁在放弃了宽甸六堡之后,张怀昌更是亲自上书弹劾李成梁和兵部尚书萧大亨,认为李成梁失地丢土,陷辽东于危局,甚至在弹章中直接写明“可斩李成梁以谢天下”,吓得李成梁寝食难安,连连上书告罪请辞。

  但那个时候朝廷却是选不出合适的接替者,加上还有萧大亨的庇护,也只能让李成梁暂时站好最后一班岗,一直到冯唐出征西疆平定宁夏叛乱之后,朝廷才正式同意李成梁请辞,让冯唐坐镇辽东。

  对这样一个特立独行但又算是北地士人中的佼佼者,齐永泰一直是保持着公事上密切合作,但是却没有多少私人情谊。

  “怀昌兄,快请进。”齐永泰亲自映出仪门。

  “乘风兄,冒昧来访,还请见谅。”张怀昌也拱手一礼。

  白皙面膛,略显清瘦,颌下一缕黑须,但一双浓眉下鹰鹫般的眸子却是神光湛然,看得出此人性格也属于那种执拗坚韧的脾性。

  这也是齐永泰不太愿意和对方深交的缘故,因为自己也是那种性子,两个人若是因为观点不一致发生争执,真的还是有点儿不好下台,所以就像刺猬一样,相互之间保持一定距离,反而还能维系一份情谊。

  二人进了花厅,齐永泰示意对方入座,很快有仆从送上茶盏。

  “乘风兄可能有些好奇怎么我会等你门吧?”张怀昌笑了笑,显得很随意。

  “的确有些好奇,怀昌兄是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绝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那等虚情假意的客套应酬上。”齐永泰也微笑点头,“乘风自认为也是这种性子,但是还做不到怀昌兄这么纯粹。”

  “呵呵呵呵,……”张怀昌朗声大笑,“都说咱们北地士人中,你我二人格格不入,没想到还是乘风兄了解我啊。”

  齐永泰也笑,最后还是道:“那以我的了解,怀昌兄登门肯定是有大事了?”

  “论理我是左都御史,不该过问都察院以外的朝务,但是首先我是一个士人,而且是出身辽东的北地士人,所以关系到辽东安危的事务,我又不能不说话,所以我就只有找到乘风兄这里来了。”

  张怀昌的话让齐永泰一下子就严肃起来,“怀昌兄何出此言?只要是国事,人人皆可言,遑论怀昌兄?怀昌兄请说。”

  “我听闻蒙古察哈尔部又蠢蠢欲动,有意犯边?”张怀昌直接问道。

  齐永泰略一迟疑,但还是点头道:“的确有此说法,蓟镇派往草原上的夜不收获得消息,林丹巴图尔野心勃勃,有意通过对外掳掠征伐来树立威信,来压服内外喀尔喀诸部。”

  “兀良哈人呢?”张怀昌并非对关外局面毫无所知。

  “现在还有兀良哈人么?他们现在在察哈尔人麾下俯首帖耳,老实得很。”齐永泰轻蔑地道:“兀良哈人只存在于一个名字了,小部分归属于土默特,大部分归属于察哈尔和喀喇沁,不值一提了。”

  “那意思就是林丹巴图尔意图通过南侵抢掠征伐迫使内外喀尔喀和他保持一致,确立的黄金家族身份?”张怀昌点点头。

  “差不多有这个意思,不过现在还只是蓟镇这边的消息,兵部也已经派人出去了,另外行人司也安排人去了喀喇沁和内外喀尔喀,估计一两个月内就会有可靠消息回来。”齐永泰解释道。

  “乘风,我担心林丹巴图尔和建州女真之间有默契啊。”张怀昌叹了一口气,“去年冯唐援助叶赫部,拉拢科尔沁部,以及收买舒尔哈齐父子,以求减轻努尔哈赤的压力,避免其吞并乌拉部,我是赞同的,但是我不赞同他援助察哈尔人,如果说建州女真是养虎为患,那么察哈尔人就是喂不饱的狼,现在果然不出我所料,……”

  齐永泰笑了起来,“怀昌兄,我理解你的担心,从长远来看察哈尔人的确是个隐患,但是在去年那种情形下,冯唐初去,辽东镇内部不睦,他从榆林大同调过去的军队还未熟悉情况,无法出战,单单依靠叶赫部那几个人能压得住努尔哈赤?舒尔哈齐父子那时候还被努尔哈赤软禁着呢,科尔沁人更是差点就要扑进建州女真的怀抱了,即便是现在科尔沁人依然是和建州女真眉来眼去,冯唐给兵部和内阁的信中就提到科尔沁人不可靠,恐怕很难拉回到大周这边了,……”

  “那种情况下,如果没有察哈尔人助阵,乌拉部已经被建州女真收入囊中了。”齐永泰继续道:“所以那时候冯唐的举措没错,只不过没想到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林丹巴图尔野心膨胀得如此之快而已。”

  张怀昌板着脸摇头:“那也是你们判断失误,才会酿成此祸。”

  齐永泰哑然失笑,“怀昌兄,现在不是来追究这个事情的时候了吧?你也不会为此而来才对。”

  张怀昌喟然叹气,又摇摇头,“那就说现在的事儿,林丹巴图尔要裹挟内喀尔喀五部南侵,你觉得努尔哈赤会坐视这样一个机会?”

  “怀昌兄,即便察哈尔人南侵,受威胁最大的是蓟镇和宣府,辽西那一片可能性不大,冯唐足以应对建州女真了,他有叶赫部、乌拉部和舒尔哈齐这边的牵制,应该可以应对吧。”

  齐永泰的话让张怀昌摇头,“乘风,努尔哈赤如果这么简单,那李成梁也不至于被他弄得灰头土脸了,养虎为患就是李成梁最大的过错!如果察哈尔人真的要大举进犯,我估计没准儿不会是哪一路,甚至可能是几路,辽西未必能逃得脱,那时候你说努尔哈赤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么?”

  张怀昌如此肯定的说法让齐永泰也不敢怠慢,想了一想道:“努尔哈赤就算是要有动作,可能还是针对乌拉部,现在乌拉部元气未复,如果努尔哈赤全力进攻,冯唐的确很难应对。”

  “乌拉部和舒尔哈齐这两个都是软肋,努尔哈赤只要集中力量进攻一家,他们都难以逃脱。”张怀昌很肯定地道。

  “冯唐不会毫无准备。”齐永泰对冯唐的老练沉稳还是很有信心。

  “乘风,王子腾的登莱军是不是可以拉上战场练练兵了?”张怀昌这才道明来意,“我觉得如果察哈尔人和建州女真有默契的话,辽东一家恐怕应付不过来,战线太长,蓟镇承受的压力太大了,除非从辽东抽调兵力入关协助蓟镇,但努尔哈赤不会坐视,所以我建议把王子腾的登莱兵用上去,协防蓟镇,他在这支兵上据说花了不少血本,是骡子是马,正好可以拉出来遛一遛。”

  “王子腾恐怕不太愿意吧?”齐永泰淡淡地来了一句。

  “他不愿意就可以?那朝廷威严何在?”张怀昌不以为然,“他越是不愿意,才越是要让去,朝廷都调动不了,岂不成了晚唐的藩镇了?”

  王子腾大肆扩充登莱军,肯定引起了朝廷的一些关注,但是登莱军本来也就是作为未来应对辽东、蓟镇和宣府这一线告急时准备的应急兵团,只不过当初最先考虑的是要把水师舰队打造出来,这样可以让登莱军通过船运机动到辽西至辽南一线,形成快速支援。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这个学生很不简单啊!

  齐永泰和张怀昌都没有提及皇上对王子腾的态度,但是二人都很清楚皇上现在的心思。

  王子腾坐镇京营节度使多年,在京营中的人脉根深蒂固,根本不是短时间内清理掉的,现在太上皇还在,皇上也不可能大刀阔斧的对京营进行清理,只能慢慢掺沙子,现在如果再让王子腾的登莱军北上蓟镇,那可真的要让皇上如坐针毡了。

  再加上还有一个牛继宗坐镇宣大,大同那边姑且不提,但是宣府镇一直是从王子腾到牛继宗这两任总督刻意经营的地方,足见二人对这京畿之地的重视。

  如果从宣府到蓟镇,再到京师城内的京营,都有着王子腾——牛继宗的影子,这绝对是皇上不能接受的。

  换掉李成梁,其中也不乏皇上也担心李成梁和义忠亲王走得有些近的缘故,但是急切间一直找不到合适人选,一直到冯唐出现。

  “怀昌兄,王子腾去不了蓟镇,皇上不会同意。”齐永泰叹了一口气,“当初整合登州镇和莱州镇兵力,本来是让其主要从水师舰队建设来考虑,没想到王子腾却反其道而行之,挪用军费全力打造登莱军,让沈有容那边直跳脚,可现在木已成舟,奈何?这还要把它送到永平府去,这不是更让皇上心堵?”

  “那也不该让这支登莱军留在山东反而成为一支累赘了!”张怀昌也意识到了自己想法的弊端,摇摇头,“乘风,一旦努尔哈赤和林丹巴图尔联手,或者说有了默契,辽东危矣,朝廷不能这样束手无策,坐以待毙!”

  齐永泰不管军务,但是作为阁老,他一样有责任要对事关朝廷全局的大事有所谋划。

  “那怀昌兄的意思是当如何?”齐永泰反问。

  “无论是永平府还是辽西走廊遭到破坏,都会极大的影响到辽东的后续稳固,我还是认为应当加强蓟镇和大宁、宁远一线的防御,但是却不能抽调辽东军,他们那边需要随时应对建州女真的进攻。”张怀昌缓缓道:“抽调部分京营到蓟镇如何?”

  齐永泰眼睛一亮,这倒是一个好主意,不过他随即又摇头,“怀昌兄,京营这帮人,说实话在京中呆得太久,虽说每年兵部点验操演像那么一回事儿,但是上阵之后,尤其是和蒙古人对阵,表现如何,我估计连兵部和京营诸将自己心里都没底,而且京营那帮人恐怕也不愿意去蓟镇吧?”

  张怀昌有些怒了,“乘风,这个不愿意去,那个也不愿意去,那朝廷养兵是用来做什么的?难道花费如此巨大,就养一帮废物?边军都能长年御边毫无怨言,他们就临时出镇一趟,就反而不行了?”

  齐永泰此时反而有些怀疑张怀昌来自己这里的目的了。

  把边军调出一部分到蓟镇,说来也不远,只要许以厚利,未尝不能哄动这帮老爷们,至于说在蓟镇表现如何,反而是次要的,多少也能发挥一些作用,整体来看这么几年京营操演还是不错的。

  如果真的被蒙古人打残了,或许皇上内心也是乐见其成的。

  若是张怀昌得了授意而来,那此事倒是可以考虑。

  齐永泰不想掺和进天家夺嫡之事中去,相信张怀昌也一样,但是毫无疑问,北地士人对义忠亲王的不太感冒却是实实在在的,相比之下义忠亲王在江南士人中的印象就比对诗文不感兴趣的永隆帝要好得多。

  这种情形下,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所以也就避不开这些了。

  “嗯,怀昌兄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和景秋、子舒说一说,听听他们的意见。”齐永泰终于点头,“不过最终还要看皇上和首辅、道甫他们的态度。”

  听得齐永泰提起李三才,张怀昌又忍不住哼了一声。

  当初入阁热门人选中,除了兵部尚书张景秋外,也还有他这个左都御史,但是最终却是被李三才得手,而李三才又被视为北地士人叛徒,所以张怀昌对其印象很差。

  说完了正事儿,张怀昌和齐永泰又说起了闲话。

  “乘风,你那个门生在永平府动静弄得很大啊,朱志仁躲在幕后不出面,我原本打算今年如果永平府再无起色,明年京察便要建议吏部把朱志仁这个尸位素餐的家伙罢职,不过冯紫英去之后,这个家伙好像还挺配合,那帮侵没军户和屯田的永平士绅被他们俩联手折腾得够呛,已经有不少人来京中活动,我就不信难道没找上你的门?”

  张怀昌的话让齐永泰也莞尔,“怀昌兄,既然都察院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早些派御史下去?”

  “哼,哪个地方没有这等情形?程度差异而已,朱志仁骨头软了一点儿,性子阴沉,只要有一个敢打敢冲还得有靠山的配合他,嗯,他也是能做点儿事情的,冯紫英去不是正合适?”

  张怀昌叹了一口气,他也是对永平府的情况做了一番了解的,下去的御史已经汇报了情况,基本上符合预期。

  “永平府号称京东第一府,沟通辽东和京中,又是咱们北地的咽喉所在,委实不能出乱子啊,但我也是听闻永平府并不安宁,恐怕还不仅仅是这帮士绅的问题,诸多方面都有,但这帮士绅中的一些劣绅在其中委实有为虎作伥的嫌疑。”

  “只要别给我捅大篓子就好。”齐永泰揉着太阳穴,“我还以为他出京了,就能安分一些了,没想到现在这京师城中他名声反而更响了,……”

  “年轻人让他去多闯一闯未必是坏事,重病用猛药,永平府烂了这么多年,早就该治一治了,你在吏部时候就有责任。”张怀昌毫不客气。

  “好好好,现在我的学生去了,就算是赎罪吧?”齐永泰无可奈何,一个小小永平府,那里能让他一个吏部尚书能随时了解的,但要说有责任,也的确说得过去。

  “我还听说他把山陕商会和广东铁商纠合在一起在府内大兴土木,挨着山海关南面的榆关港正在紧锣密鼓建设,他是打算把北地的开港第一埠放在榆关么?这倒是一个好主意,若是榆关开港,整个永平府和辽西走廊都能受益匪浅。”

  说到这事儿上,张怀昌还真来了兴趣,这直接关系到他家乡的兴衰。

  齐永泰知道冯紫英在永平府有一系列的大动作,主要是开矿冶铁,但是开榆关港只提到他要找一个合适的码头以便于日后能外运,但是还真没想到会开榆关港。

  他对榆关所在还是了解的,紧邻山海关,乃是交通要隘所在,而且就在山海关眼皮子下,蓟镇方面岂能轻易答应?哪怕他是冯唐的儿子恐怕这面子也不好使才对。

  见齐永泰也有些疑惑,张怀昌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乘风啊,看来你对你这位学生的了解还不够啊,你这个学生可不简单啊。”

  齐永泰有些疑惑,这张怀昌话里有话啊,“怀昌兄何出此言?”

  “呵呵,开矿能为节慎库增添不少,工部高兴,皇上喜欢,冶铁炼钢外加输出铁料钢料和各色铁器铁件,又能增加许多商税,朱志仁和户部都高兴,起码郑伯孝不需要在今年考核上为他这个老乡来四处圆转了,山陕商会这帮人赚了大钱,这北地士人这边儿自然是要帮他摇旗呐喊的,不是说他的开海之略是为江南谋利么?现在轮到北地了吧,……”

  张怀昌越说越来劲儿,滔滔不绝,他很少有这种情形时候,但是这一顺溜说下来,却是越发觉得这冯紫英不凡。

  这个齐永泰自己性子方正,居然还能教出这等花样百出的学生来,不得不说是个异数。

  “榆关港开港,南来北往船只进出,又成了官东鲜的中书科政绩;听说他还在积极联络兵部,准备在卢龙和兵仗局合办火铳工坊,兵部只占干股分红,何等美事?张景秋和柴恪还不能睡着笑醒?还有他还借兵蓟镇剿灭了一处蒙古马贼的内应窝点,连刑部那边都在表彰呢,……这一连串下来,六部里边,除了礼部吏部没能沾着点儿好处,哪家不是对他交口称赞?呵呵,乘风,怕是你都没这么大能耐吧?”

  “至于说你担心的蓟镇那边,呵呵,榆关开港,进出物资皆从榆关登陆,单单是蓟镇和辽西走廊这一片的粮饷军资输送便可节省多少?别说蓟镇和辽东自家也方便,谁不同意,户部和兵部都能压着他们答应,傻子才不答应!你担心榆关安全,可谁会从海上威胁榆关?东虏学会游泳了还是能造船了?又或者是日本和朝鲜来攻打榆关,有这胆量么?图个啥?”

  兵部,户部,工部,刑部,都高兴,还有北地士人那边的名声也能赚一大波,齐永泰目瞪口呆,一直到张怀昌离开之后,他还在细细回味。

  “齐刚,你去送贴子到首辅大人那里去。另外,安排人去一趟永平,让紫英回来一趟。”齐永泰想了想,“算了,等到明日朝会后,再去通知紫英。”

第一百二十二章 回京

  看见冯紫英踏进府门,玉钏儿简直不敢相信,眼圈一下子红了起来,跑过来扑进冯紫英怀抱里,“爷,您怎么回来了?啥时候回来的?”

  冯紫英也有些激动,抱着玉钏儿娇润的身躯温言安抚。

  一走三个多月,从到永平府就再也没有清闲过,比起在翰林院的优哉游哉,永平府的日子简直太充实了,充实得让人每天一大早起来就要盘算今天该做哪些事儿,能不能完成。

  整个六月他只在家里住了不到五天,其他时候不是在迁安、抚宁、榆关港,就是在三屯营蓟镇所在,还去了一趟昌黎。

  这年头,各县距离看起来也就是一百多里地,可去一趟就得要大半天,然后谈完事儿,基本上就说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