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还能等到你?我不进来,你能抱着爷睡到晚饭。”金钏儿没好气地道:“贪吃也没个时间了。”
被金钏儿的话给羞得抬不起头来,香菱本来就是个敦厚性子,但听到这话也有些娇憨,“那金钏儿你不也一样,和爷在一起的时候一晚上都哼哼唧唧的,午间还在说真不巧,一副哀怨的模样呢,……”
被素来老实的香菱一句话给弄得恨不能地下有条缝钻进去,金钏儿丢下冯紫英的衣衫就要来撕香菱的嘴,“小蹄子,我叫你胡说八道,我啥时候哼哼唧唧了,……”
见两女嬉笑打闹撕扯起来,冯紫英也是忍不住笑意盈面,这种气氛无疑是最让人感到愉悦的时候,尤其是两个俏丽活泼的女孩子,这般春光曼妙,莺声燕语,实在是让人沉醉。
只不过这种时候往往都是短暂的,谁都要面对这一波接一波的各种事情。
“你说妙玉的师傅净缘师太病重?”冯紫英吃了一惊,“她们还在牟尼院?”
“暂时还在,了缘师太那边也延请了郎中,但是都说是油尽灯枯,怕是寿元无多,了缘师太也说她知道这个情况,只是现在担心妙玉姐姐的去向,所以……”
站在冯紫英面前的女孩身材修长,靛蓝色的棉裙褙子外罩了一件很朴素的棉质斗篷,帷帽掀了下来,素淡白皙的面孔明净清亮,尤其是一双眼眸清澈纯净,悬胆鼻和大小适度的樱唇搭配在一起,还有略显瘦削的面颊,让窗外阳光垂落下来打在对方的面庞上,有一种出尘脱俗的静美感。
双手微微扭在一起放在小腹前,看到冯紫英的目光望过来,女孩有下意识的把眼神向下低垂,想要回避冯紫英的目光。
“为什么不去找林妹妹?”冯紫英皱了皱眉,净缘大概是想要托孤,其实也不算托孤,妙玉在苏州也还有一个出家了母亲,只是这位母亲好像也是一个疯疯癫癫不靠谱的,所以净缘应该是不放心这个从小带大的记名弟子,所以才想要把妙玉交给一个可信之人。
似乎自己就成了最好的选择,话又说回来,自己也曾经向林如海承诺过,所以这也责无旁贷。
“林家妹妹那边,小妹也考虑过,林妹妹现在也是寄居在这边府里,现在也正在准备搬进院子里去,恐怕也不好向老爷太太们提出来。”邢岫烟微微抿着嘴,姿容清丽,每一个动作表情都显得格外动人。
这个姑娘倒是考虑很周到,黛玉住进大观园自然没问题,但妙玉就不好说了,这本来就是林如海背着黛玉母亲的私生女,和贾府毫无瓜葛,凭什么会接受妙玉,接受也就罢了,但怎么可能让妙玉住进贾家?
“嗯,邢家妹妹考虑周到,我倒是没想到这一点,我府上倒是可以有住的地方,妙玉若是愿意来住,随时都可以,但是我估计妙玉大概不太愿意住我这边儿,嗯,具体情形恐怕邢家妹妹也应该知道,妙玉和你是多年的密友,应该和你说过我和林妹妹以及当初林叔父的安排事宜,她不太认可,我也和她专门说过,只要她不出家,其他都可以商量,我也会替她物色合适人家,只是她却不愿意,我也有些不明白她内心所想,……”
冯紫英坦诚中肯的态度让邢岫烟心里踏实许多。
之前她对这位对贾家有着巨大影响力的小冯修撰了解不多,除了才华横溢外,还有就是关于他纳妾和府里边送给他贴身丫头的传言。
无外乎就是说他喜好美色,只不过这种传言好像又有些不太靠谱。
纳妾对于冯家这种子嗣单薄的门第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至于送给他美婢一事,那也是贾府里边太太和薛蟠所赠,这在大户人家里边一事很寻常的事情,怎么就成了喜好美色?
当然可能是说冯紫英在挑选贴身丫鬟上很挑剔,像金钏儿玉钏儿姐妹和香菱,乃至后来被冯紫英曲线救国送到沈府里去的晴雯,无一不是姿容俏丽百里挑一的女孩子,但这又有什么问题?
谁会选样貌平庸的女孩子来当贴身丫鬟?谁不知道贴身丫鬟意味着什么。
倒是妙玉的事情上邢岫烟反而有些不太理解冯紫英了,照理说妙玉的模样绝对算是万里挑一了,便是一直以姿容自诩的邢岫烟自己也要承认和妙玉比自己略逊一筹,妙玉也丝毫不比贾府中诸如宝钗、黛玉这些姑娘们逊色,但这位冯大爷好像却是兴趣乏乏。
妙玉和她一起进京这么久了,这位冯大爷却好像从未来过问过妙玉的事情。
“冯大哥,妙玉姐姐的心思小妹约摸知晓一些,她在寺中呆的太久,和外界接触太少,所以有些时候性子转不过来,实际上如果能够让她多和同龄的姑娘们接触,就像府里边的宝姑娘、云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她们在一起,小妹在想,久而久之,她的性子就会慢慢转过来,……”
邢岫烟很巧妙地就把自己的意图说了出来,冯紫英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对方笑了起来,笑得邢岫烟也有些羞燥忐忑。
“邢家妹妹,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嗯,好像园子里就有一个尼庵,叫栊翠庵吧?我虽然没有上去看过,也知道在被群山环绕,格外幽静,背后还有一个玉皇观,倒是真的很适合人清修,我找时间先去和贾府那边说一说,估计问题不大,……”
冯紫英对邢岫烟如此关心妙玉很高兴。
像妙玉这种夹杂混合了自卑和自傲的女孩子,加之又长期生活在寺庙中,缺乏父母关爱,性格肯定是有些古怪和桀骜的,而邢岫烟却能很好地和对方相处,甚至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本身也说明了邢岫烟这个人的品质性格值得信赖。
“那就多谢冯大哥了。”邢岫烟松了一口气,盈盈起身,她知道冯紫英素来是不喜大言的性子,既然说了肯定就有把握。
第一百四十章 永隆八年的春闱大比
在书房中把给自己的回信写完,冯紫英才舒了一口气。
建州女真表现得很安静,这让老爹心中也有些没底,已经来了两封信询问情况了。
一方面是询问朝廷这边有没有新的动态。
虽然老爹在朝中也有自己的信息渠道,但是随着汪文言插手和开始密织属于冯紫英自己的人脉和情报体系,差距就开始显现出来了。
冯唐终于意识到在朝廷中缺乏一个专门从事这方面事务的主事者短板有多么明显,那种纯粹靠以往同僚同事和上司之间往来信函和朝廷邸报构建起来的情报体系这个时候就显得多么单薄苍白。
相比于汪文言为首整合起来的情报体系,虽然还显得很稚嫩粗糙,尤其是南方很多情报现在对冯紫英来说价值和意义还显现不出来,同时北地的资源却又十分零散,汪文言再有本事,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能达到所期望的效果,这需要时间慢慢来沉淀。
像叶赫部在京师中留守人员就已经和汪文言手底下的人建立了固定联系,这样可以将来自科尔沁、喀尔喀、察哈尔和叶赫部、乌拉部甚至像渥集部那边的东海女真情报信息都能慢慢传递回来。
同样,在临清的王朝佐身边,冯紫英也让汪文言安排了一个固定人手,定期接收王朝佐那边传递过来的关于白莲教的消息,并与在白莲教在北直隶这边的活动情况联系起来。
再比如在大同、榆林那边的一些人脉资源,冯紫英也开始从自己父亲那边拿到一些交给了汪文言,可以慢慢整合进来,当然这还有一个过程,不会因为冯唐交给冯紫英,双方就能迅速建立起一种如原来那么熟稔信任的关系,这都需要在相互的合作和互利的过程中来慢慢加深。
老爹在信中提到了建州女真暂停了对乌拉部的大规模进攻,但是小股的袭扰和侵略却骤然多了起来,这给了乌拉部很大的伤害。
同时努尔哈赤对舒尔哈齐这边则采取了限制和挤压的方式,使得舒尔哈齐难以迅速扩充实力,许多刚和舒尔哈齐搭上线的一些东海女真的小部落便遭到了努尔哈赤那边的猛烈打击,多来这么几回,许多东海女真渥集部的小部落就再也不敢向舒尔哈齐靠拢了。
努尔哈赤能带领建州女真迅速崛起,的确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很快就拿出了针对己方指定出的战略对策,而且迅速执行下去,也起到了效果。
科尔沁人那边据叶赫部反馈回来的消息,努尔哈赤的使者不断进入科尔沁诸部,而且大肆送礼,联姻势头更强,这也让冯紫英有些担心察哈尔人还能不能控制住科尔沁,避免科尔沁人倒向建州女真。
历史上林丹汗就是一个志大才疏的角色,之前狂妄无比摆出要一个打十个的架势,结果被建州女真打得丢盔弃甲,被迫西窜,现在虽然有大周支持其威慑科尔沁人,但是科尔沁人现实得多,未必会真正臣服于所谓黄金家族的察哈尔人。
冯紫英给老爹的回信也提了自己的建议,坚决防止科尔沁人与建州女真的走近,尽一切努力,破坏建州女真科尔沁人的联姻,继续加强叶赫部的实力,使得其成为阻绝科尔沁人与建州女真勾连起来的坚实屏障。
另外察哈尔人这边仍然要从朝廷和辽东总督府两方面来促使其压制科尔沁人,以求尽可能斩断建州女真的外联势头。
冯紫英也提到了会尽快推动登莱这边先期组建一支探索船队绕过朝鲜,探索通过鲸海与东海女真建立起联系,尽可能推动东海女真直接接受大周册封,实现釜底抽薪,让东海女真诸部不为建州女真所用。
这一切都要取决于朝廷对辽东方面的支持力度。
前半年冯唐赴任时获得了朝廷的鼎力支持,但是这种支持力度还能持续下去么?冯紫英不敢确定。
虽然开海之略的确为朝廷的财赋收入带来了巨大的改善,但是这种改善很大程度是一次性的,而长期固定的每年收益所占比例并不大,还需要多年的培育,像特许金、市舶司收取的海税,才能真正成长起来。
在冯紫英看来,归根结底要想让大周的财赋收入有一个持久稳定的增长,那么只能是大力推动工商业发展和海贸发展,尤其是像对国计民生具有重大支撑作用的几大产业发展,比如煤铁复合产业,比如能带动巨大海贸出口的丝织和棉纺织业,制茶和制瓷业。
冯紫英很清楚大周现在还是一个纯粹的封建农业国度,农业,也就是粮食产量的稳定性直接决定着大周王朝的安危,但是威胁大周王朝安危的因素不仅仅是粮食问题,外患不是单靠农业也就是粮食是否丰收能解决的,这还需要朝廷有丰足的赋税收入和强有力的军队捍卫。
归根结底,还是要说到朝廷财赋是否充裕。
“爷,许爷、傅爷、宋爷他们几位来了。”
冯紫英笑了起来,这一大早就过来,肯定是要邀请自己一道去鸿宾楼等榜。
前科青檀书院便在鸿宾楼大获全胜,现在青檀书院已经将鸿宾楼视为了风水宝地,所以早不早就把鸿宾楼包了下来,青檀书院所有参加春闱大比的学子都住在鸿宾楼,现在大家也都坐在鸿宾楼中坐等张榜。
“请他们稍等。”冯紫英先行回了东边儿,看到沈自征正在和沈宜修说着话,便笑着问道:“看样子君庸是胸有成竹了,虎臣、玉铉、仲伦他们来邀请我去鸿宾楼候帮,君庸要一起去么?”
沈宜修见丈夫进门来,赶紧起身,“相公,君庸说就不和你们一块儿去了,他和几位同学也约好了要一起看榜,可能还有杨大人和侯大人他们,……”
“哦?君庸要和文弱、若谷他们一道看榜?”冯紫英嘴角含笑。
“嗯,早就说好,文弱和若谷他们都在状元楼等我们了。”沈自征颇为自得,今番考试他自己感觉甚好,尤其是有了冯紫英的针对性帮助打题和指导其分析论述,所以在春闱中极为有利。
“那行,君庸你先去吧。”冯紫英也不勉强,这等事情都是要和自己最要好的朋友一起分享,沈自征虽然成了自己舅子,但是关系也还是无法和杨文弱·杨嗣昌、侯恂、侯恪等同窗多年的密友相比。
见到沈自征昂扬出门,沈宜修来到冯紫英身畔,面带忧色,“相公,君庸这一次应该没问题吧?妾身担心若是未中,只怕君庸受打击太大,会一蹶不振,他对此次春闱大比可是充满信心,就怕万一没能中式,那就……”
“不至于,君庸的经义水准比我强多了,时政策论这一块,这两个月我也替他指导了许多,而且他回来说的大题范围,我基本上都和他探讨过,只要正常发挥,我觉得二甲大有希望。”冯紫英安慰着妻子。
“那就好,但愿君庸能一举过关,哪怕是三甲末名,妾身都满足了。”这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多,自己弟弟虽然聪颖,但是却也无法和丈夫以及杨嗣昌这种天纵之才相比,这一点沈宜修还是清楚的。
“放心吧,要不为夫和宛君打个赌,若是君庸考中二甲进士,宛君便许我荒唐一回,若是君庸考中三甲进士,宛君就……”冯紫英话音未落,就被沈宜修红着脸打断,“若是君庸考中二甲进士,妾身便去和婆婆说,为相公再纳二妾,若是君庸考中三甲进士,相公便可再纳一妾,若是君庸没考中,那相公怎么说?”
冯紫英目瞪口呆,好半晌才道:“宛君,为夫可没有纳妾的想法,有尤二姐和尤三姐,为夫已经很满意了,……”
“妾身又没有说现在,相公的心思妾身可是了解的,话说到这里,若是君庸没考上,那相公可要负责开导好君庸,莫要让他垂头丧气,失了意志。”沈宜修抿着嘴轻笑道。
冯紫英连连摇头,“宛君,你这是故意在给为夫挖坑啊。”
和丈夫在一起这么久了,沈宜修也已经习惯于丈夫嘴里经常冒出一些听不懂的言语,像挖坑这个词儿之前她就不明白什么意思,后来丈夫解释她才明白。
“是不是挖坑,相公心里明白,没准儿相公现在内心窃喜,仔细策划究竟该纳谁才好呢。”
沈宜修的打趣让冯紫英更是面皮发红,连连摆手,“宛君,你要再这么说,我可就不和你打这个赌了,……”
沈宜修假作着急,挽住丈夫胳膊,“妾身不过是开个玩笑,相公还是赶紧去把,这样耽搁让别人等着不礼貌。”
冯紫英一行人到了鸿宾楼时,看到了周永春和毕自严二人正并肩上二楼。
“山长,掌院。”周永春出任山长之后,掌院一职一职空缺,一直到毕自严从工部郎中辞任之后,便立即将其邀请到青檀书院担任掌院。
二人都是山东人,毕自严籍贯淄川,周永春甚至还比毕自严小三四岁,但是二人关系一直密切,所以周永春一发出邀请,毕自严便欣然应允。
冯紫英也是山东人,所以周毕二人对冯紫英也是格外亲近。
“紫英来了?我就知道他们肯定会去邀请你来。”周永春笑着道,“走吧,一道上楼,看看今科谁领风骚。”
冯紫英也没有客套,便紧随二人上楼,毕自严却示意冯紫英留步。
“掌院。”冯紫英不知道毕自严这个时候招呼自己做什么,他和毕自严不是特别熟悉,但是也接触了几回知道对方在户部和工部都曾任职,尤其是财政好手。
“本来我都不在朝中做事了,不该管这些闲事了,但是我听说登莱那边开支巨大,王子腾屡屡向兵部和户部发难,登莱那边情况我不太了解,真的需要那么多银子?如此急切?”
冯紫英没想到对方已经不在其位了,还一心为公,也有些感触,沉吟了一下才道:“掌院,登莱新建,肯定是需要银子的,但是不是那么急迫,我却觉得有待商榷,水师舰队打造肯定要花银子,但是登莱军规模却急剧扩大,这恐怕才是登莱总督府银子不够用的主因吧?”
毕自严一怔之后,忍不住抚掌叹息,“这帮武人,私心杂念太重,根本不为朝廷计,……”
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一位也是武人出身,毕自严脸色一红,赶紧要解释,但是却被冯紫英微笑着制止:“掌院无需解释道歉,我明白掌院的意思,武人中的确有许多人罔顾大局,私心甚重,甚至可以说心怀叵测,不过这不代表所有人,军队中绝大多数人还是识大体顾大局的。”
毕自严连连点头,但是随即又道:“紫英,像令尊这等为君分忧的武将委实太少了。”
冯紫英心中暗笑,若是等到毕自严了解到今年老爹对兵部开的条件,只怕毕自严又要大骂自己老爹挥金如土骄奢淫逸了。
冯紫英感觉毕自严还没已完全从朝臣的思维里走出来,或许是时日太短,或许对方根本就不适合在书院里授业,还是当一名做实事的朝臣更合适一些。
一上楼,就看见了围成了十来张茶桌的书院学子们,冯紫英的出现也引来了一干学子们的欢呼,冯紫英也看到了练国事也到了,还有许獬、范景文等人。
“子逊兄好久不见了。”冯紫英也和许獬见礼,对方已经基本确定要留在礼部,颇得李廷机的欣赏。
许獬看到冯紫英时也是心情复杂,对方每一步走得都让人看不清,明明可以留在朝中,从吏部到户部或者都察院,都可以任挑任选,但是他却得到消息,对方居然要下地方去任职。
这让许獬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冯紫英会不知道京官和地方官员之间的差距?他不知道,难道齐永泰他们也不知道?
寒暄之后,许獬见周围人甚多,也不好多问,只能拉着冯紫英和练国事、范景文他们同桌静待那一刻的到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周群英
伴随着巳正已过,所有坐在鸿宾楼中的士子们都开始寂静下来,静候着从长安街那边传来的喜报。
从贴榜到看榜,数千人簇拥在榜前,从一甲开始贴起走,所需时间也要一个过程,书院也早就安排了不少学生去看榜,当然他们都是无缘参加今科春闱的学生,像贾环也是自告奋勇的加入了进去。
冯紫英倒是好整以暇的坐在茶桌旁,端起香茗品了一口,据周永春和毕自严的分析,今科青檀书院虽然总体实力强劲,但是却没有多少特别出类拔萃的角色,所以在一甲之争上,青檀书院恐怕占不到多少优势,这一点青檀书院学子们当然不认可,还是坚持认为一甲起码应该有两个以上归属青檀书院,这种迷之自信和决心也让周永春和毕自严既感到骄傲又有些担心。
周永春和毕自严二人独坐一案,而冯紫英、练国事这一批前科已经中式的进士们则分坐了两张桌子,当然像王应熊、方有度等人都没有来。
看见旁边周永春神色严肃的模样,冯紫英忍不住笑道:“山长,其实不必过于担心,青檀书院走到今日这一步,也不是一个两个状元榜眼能影响到的了,我更推崇我们青檀书院的整体实力,在我看来一个状元名声虽然大,但是如果我们书院能培养出来几个进士举人,其日后对朝廷的作用未必就不如一个状元,君豫兄,你说呢?”
冯紫英这么说显然有些托大,但是把话题丢给了练国事,这就不一样了。
练国事可是上科会元和状元!
“山长,我也觉得紫英所言极是,一人计穷,三人计长,其实真正能从数万学子中脱颖而出的进入最后这两三百人中的,哪一个不是杰出之士?一甲二甲和三甲之分,不过就是临场发挥,和一些运气罢了。”
练国事很坦然地道,其潇洒自若的态度让周遭的学子们都是忍不住心生钦佩。
而另外一些想得更远的学子们却都更佩服敢于提出这个观点的冯紫英,能当着练国事提这个观点,既要有足够的勇气,更要有对朋友的绝对信心,否则很容易引发龃龉。
周永春和毕自严都对冯紫英和练国事的表现心中暗叹。
永隆八年这一科青檀书院的学生中优秀者亦不少,但是就缺乏像冯紫英、练国事这样的特别优秀者,哪怕是真的一甲进士中有青檀书院的学子,他们也觉得恐怕很难再达到冯紫英和练国事这种高度。
冯紫英也忍不住给练国事竖了一个大拇指,开着玩笑道:“君豫兄,果真气度过人,小弟佩服得五体投地。先前那番话小弟可是壮着胆子说的,深怕君豫兄突然翻脸说你冯紫英一个诗词不通,经义不精的家伙,侥幸混到二甲进士,有何资格来评论状元之事,那小弟可就无地自容了,还好君豫兄给小弟留了几分薄面。”
冯紫英的自我解嘲逗得楼中笑声一片,原本都有些紧张得凝滞的气氛顿时松动起来。
周永春忍不住和毕自严附耳道:“景曾兄,我窃以为日后年轻这一辈北地士子中,当以紫英和君豫为最。”
毕自严微微颔首,表示赞同,但是他更看好冯紫英。
接触次数虽然不多,但是毕自严发现冯紫英做事极有章法不说,而且对自己未来目标十分清晰准确,清楚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该干什么,要做到什么程度,这种清晰的思维和强大的执行力往往是年轻士子中最缺乏的。
尤其是他也得知冯紫英有意下地方去任职,这种能够舍弃京官的优渥机会而主动去地方的,非有大恒心大决心大抱负者不可为,特别是像冯紫英这种短短三年间已经在朝中闯出了偌大名声,无论是内阁还是皇上都对其青眼有加的时候,却主动下地方,也应该是认定了“宰相必起于州郡”这句真理吧。
都说冯紫英在财赋事务上极有见地,毕自严也正说找一个机会和对方好好探讨一番,没想到对方却要下地方了,所以毕自严也打定主意要在冯紫英离京之前,和对方来一回长谈。
时间就在这不经意中流逝过去,伴随着长街远处,一个疾步奔行而来的身影,周围伸长了脖子簇拥在街道两侧的人头攒动,大家都屏住呼吸,这直奔鸿宾楼而来,肯定是青檀书院的学子中了,但是谁中了,中了第几名现在还不知道,就等最后一刻揭开谜底。
“喜报,喜报!贵州贵阳士子马士英高中永隆八年春闱会试第三名!”
整个鸿宾楼气氛顿时轰然炸裂,马士英?!
周永春和毕自严都有些惊讶,他们当然知道这个才十九岁的青年士子,来自西南边陲,貌不惊人,但是文才极盛,但是在当下以时政策论为主的大比中,此子居然能脱颖而出,委实还是让周永春和毕自严感到惊奇,当然也还有高兴。
“瑶草,恭喜了!”周永春和毕自严都是十分高兴地起身像坐在一隅的青年士子道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