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第324章

作者:瑞根

  冯紫英只是在起初几天每天听一听汪文言和曹煜的想法汇报,再后来基本上就是十天半个月问一问罢了。

  如无意外最迟十二月份,这样一份报刊就会正式新鲜出炉。

  曹煜甚至在打算把名震天下的小冯修撰大婚作为这份报刊创刊号的市井闲话这一板块的头条新闻,这让冯紫英都忍不住佩服这个家伙娱乐至上的心态了,想必的确有很多人都喜欢了解一下这份八卦消息的内幕。

  同样海通银庄京师号也打算和这份定名为《今日新闻》的报刊合作,整个资金都是海通银庄京师号提供贷款,同时海通银庄也会成为《今日新闻》的第一个广告合作客户。

第六十七章 料事如神

  冯紫英再度踏入沈府时,沈府的上下都已经对冯紫英这位准姑爷十分熟悉了,所以也不需要人引路,而是冯紫英径直入院。

  看见沈宜修坐在花厅外的院子里,手里握着一卷书,紧邻院墙的石桌上还摆放这一副残局,估摸着是沈宜修自娱自乐,一盏刚泡好老君眉尚放在石桌上,热气袅袅。

  看沈宜修睡眼惺忪的模样,似乎刚从午睡中起床,准备在秋日的阳光下晒着太阳看书品茶,冯紫英陡然间觉得有了。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

  一眼看到径直进来的冯紫英,沈宜修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这家伙现在是进出沈府如无人之境了,府里下人也见惯不惊,正准备揶揄对方两句,却骤然听得对方嘴里吟诵出这样两句诗。

  忍不住讶然捂嘴,满脸惊喜,沈宜修强压住内心的欢愉,碎步过来,“紫英,你再念一遍,妾身还没听清楚呢。”

  一见沈宜修妩媚流盼的俏颜生辉,冯紫英就知道自己这两句诗又赌对了。

  这些文青女青年既是这么感性,要解决她们就这么简单,文抄公的确好当啊,当然借口也会一样,古寺破庙,断垣残壁,妙手偶得。

  再念一篇,看着沈宜修喜滋滋细细品味的娇俏模样,如墨的青丝发髻,几缕秀发垂落在那晶润细腻的耳朵和略显微红的姣靥无比完美和谐,在午后的秋阳下,竟然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炫丽。

  冯紫英忍不住轻轻靠近,吻了一下,骤然受惊的沈宜修猛然扭头,满脸不敢置信,却见冯紫英一脸的正气坦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涨得通红的脸庞上贝齿轻咬樱唇,良久才恨恨出声:“紫英莫不是把妾身也当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子了?”

  冯紫英知道自己和沈宜修其实没有那么熟悉,不过是两三封信的让两人多可几分了解罢了,但越是这样,冯紫英觉得越是需要这等意外之举才能迅速拉近双方的距离,毕竟只有三个月就要大婚了,而到时候太过陌生,反而会让成为一家人的两人难以适应。

  所以他才会趁着沈宜修被自己这两句诗打动的时候突然袭击。

  不出所料,沈宜修虽然有些愠怒,但是也还是在可控范围之内,但一旦有了这种很微妙的肌肤之亲,那么双方的距离机会迅速拉近,不会再对近距离的相处有抵触了。

  “宛君说错了,我只会对珍视的人才如此,或许这就叫情不知所以一往情深。”冯紫英微笑着应道。

  沈宜修当然知道这是汤显祖《牡丹亭》中的话,她也很喜欢看汤显祖的戏剧,比如临川四记,所以对冯紫英的敏捷反应还算满意,当然更重要的是得到冯紫英的两句诗心情正好。

  “哼,那紫英刚才那两句诗能解释一下么?”沈宜修还是装出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她知道自己这位未婚夫君是个胆大妄为之人,若是不表现出气恼,只怕下一回就更要得寸进尺了。

  “宛君还需要我解释?”冯紫英一样觉察到了沈宜修的好心情,“我是希望,明春我也能有如诗中一般的生活,难道宛君不期待么?”

  被冯紫英的调戏话逗得霞飞双颊,沈宜修越发理解为什么很多人说自己这位未婚夫的狂放无忌了,还真的是如此,只是连哄女孩子都这般厉害,为何却说他不通诗文?

  据君庸说,连几位王爷邀请他参加诗会文会都被他拒绝。

  沈宜修自然不会去过问冯紫英这些方面的事情,她只是有些不能理解而已,像冯紫英的诗文水准绝对是大家气象了,纵然他只是只言片语,但是像今日这种触景成诗,可以说应付一般诗会文会绰绰有余。

  被冯紫英的话逗得心情甜蜜,脸上却仍然要流露出愠怒之色,哼了一声之后,沈宜修握着书卷距离冯紫英远了一步,假作看书。

  冯紫英也不为己甚,保持着距离,这种未婚夫妻之间的小情趣偶尔为之就好,若是再多,反而适得其反。

  倒是晴雯很知趣地上来笑着问:“爷喝什么茶?”

  “嗯,有没有和你家姑娘现在的心情一样的茶?”冯紫英歪着头问道。

  晴雯知趣地眨了眨眼,“爷是要吓煞人香?”

  冯紫英忍不住为晴雯点赞,笑意盈面:“还是晴雯理解你家姑娘啊,就吓煞人香!”

  沈宜修也被这一主一仆给逗得忍俊不禁,难怪这晴雯这么受冯紫英喜欢,这份机敏加上率直的性格,委实让人不舍。

  院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今天是秋闱大比的日子。

  所有和秋闱大比有着切身关系的人们都在期待。

  沈宜修也不例外。

  当沈自征回到自己府上时,才发现自己姐姐和未来姐夫已经在翘首期盼了。

  作为当姐姐的,虽然对自己弟弟很有信心,但是她同样也清楚秋闱大比的竞争会是多么激烈,稍稍发挥不佳,就有可能名落孙山。

  沈自征固然刻苦,但是其他人又何尝放松?

  沈宜修甚至都想过是不是让沈自征到青檀书院去读书,毕竟青檀书院现在名气更大,但是她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且不说这是否有损沈自征的自尊,沈自征肯定不会答应,这样的转读也会让崇正书院蒙羞,也会为沈自征日后平添许多麻烦。

  “君庸,考得怎么样?”沈宜修见到沈自征回来,忍不住上前,满脸期盼。

  沈自征沉稳地点了点头,仿佛经历了这一次考试,人陡然间成熟了许多。

  “阿姐,我考得不错,我自己觉得应该没问题。”目光转向冯紫英,沈自征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虽然这么久来沈自征已经接受了冯紫英作为自己姐夫的身份,但是见到对方,还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紫英,还是要多谢你,没有你的提醒,今科我不会这么顺利?”

  “哦?”冯紫英扬眉,“君庸何出此言?”

  “时政策论中果真考了河工要略对河南沿河地区影响,我做的不错,……”沈自征吸了一口气,他不得不承认对方的优秀,虽然只是信手指点,但是居然就被他说中了。

  而且这道题大大出乎大家的意料,虽然大家也对这个不是没有任何了解,但是要说有多么详细深刻的去琢磨,却寥寥无几了,幸运的是自己就是这无几中的一人。

  “噢,果真考了河工之事啊。”冯紫英点点头,“看样子李三才要入阁了。”

  “啊?!”沈自征和沈宜修同时惊讶得出声。

  作为官宦子弟,他们对朝中的一些情况并非一无所知,李三才是工部尚书,现在内阁尚缺一名群辅,但是究竟谁入阁一直没有定论,论理兵部尚书张景秋才是最热门人选,李三才虽然也热门,但是却不及张景秋。

  “怎么,这有什么值得惊奇的么?”冯紫英笑了笑,“李大人颇得圣眷,河工和漕运对当下稳定局面格外重要,相比之下现在西疆叛乱已平,辽东局面尚未露出端倪,家父也已经走马上任,军务这一块也就没那么急迫了,所以李大人也许就更适合当下入阁了。”

  冯紫英说得很简单,看起来好像也是那么回事儿,但是入阁这种大事显然不是他所说如此轻巧,当然他说的这些因素肯定有倒是真的,只不过具体内情就不是沈宜修和沈自征两姐弟能了解和理解的了。

  沈宜修倒也罢了,但沈自征却是将信将疑。

  他和杨嗣昌素来交好,而杨嗣昌之父杨鹤去年参于西疆平叛,回来之后便升任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杨鹤与兵部左侍郎柴恪关系密切,所以这些消息也能获知。

  按照杨嗣昌所言,张景秋更得皇上的信任,应该是张景秋入阁的可能性更大才对。

  “紫英,入阁这等大事,恐怕以此来判定,未免有些……”沈自征摇头。

  “哦,君庸不信?那不如我们打个赌,如果是李三才入阁,君庸便记得欠我一个赌注,到时候我若是有什么事儿得罪了你姐姐,你便要负责替我说好话,嗯,若是其他人入阁,便算我输给君庸一个赌注,日后但有差遣,我便照办就是,如何?”

  冯紫英笑吟吟地道。

  冯紫英的赌注可不容易拿到,而且他这个赌注对自己来说也不过易如反掌,沈自征判断,倒是他若是输了,赌注倒也罢了,却可以挫一挫对方的锐气,也让他不敢小觑天下人,省得对方始终压在自己头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行,那就这么办。”沈自征慨然允诺,“紫英可莫要毁诺。”

  沈宜修倒是很喜欢自己未婚夫和弟弟以这样一种方式互动,虽然这显然是未婚夫有意拉近两家人关系的小花招,而且是拉自己做梯子,但是沈宜修还是很高兴。

  冯紫英一笑,“君庸小看我了,我是那等人么?”

  一个月后,十月廿九,李三才任东阁大学士。

第六十八章 我深以为然

  伴随着婚期的临近,家里这边冯紫英自然就不可能再像前两三个月之前那般清闲了。

  好在高攀龙对其印象极佳,所以在翰林院这边也没有要求那么严格,而且也知道这位小冯修撰素来是不擅长经义诗文,所以修史制诰等活儿,也都不怎么叫他了,冯紫英顿时就成了闲人。

  倒是练国事回归翰林院之后就被高攀龙抓住,和杨嗣昌、黄尊素他们都开始忙碌着修史。

  “南京都察院那边基本上算是把盐商的事儿了结了,解回银两三百三十余万两,……”吴甡也回京了,专门到冯紫英府上。

  冯紫英低沉着脸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这等事情终非长久之计,每一次这样的动作,都是以牺牲朝廷的威信为代价的,虽然说于法于理都说得过去,但是明眼人都知道,朝廷的规制就是赋予了他们这份权力,却又没有任何约束制约的对策,很多东西也都介乎于情与法之间,而其他盐商难道就没有这等行为?”

  经历了几个月的洗礼,吴甡比最早下扬州之前已经沉稳老练了许多,作为江南士人,他在中书科行开海之事,而且又被卷入这对违法盐商的处置当中,免不了又遭受各种攻讦和煎熬,但是这也让他成熟更快。

  “其间还牵扯了一些更多的线索,但是南京都察院那边都压下了,或者说封存了。”吴甡幽幽地道:“应该是各方给了南京都察院压力,我听闻其中一位御史也在说,早知道就不该来趟这一塘浑水,现在弄成这样,朝廷也不太满意,认为没有达到预期,而下边也在谩骂,说都察院睁眼瞎,是……”

  “选择性执法?”冯紫英用了一个新潮词语。

  吴甡一愣,细细品味,好像很符合,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我也是夹在其中,哎,……”

  冯紫英轻笑,“鹿友,仕途一辈子,哪里会避免得了这些事情?不被人妒是庸人,做事儿不被人骂,那做的就不是事,是在混世了。”

  “我可没埋怨,只是觉得朝廷既然明知道其中弊病,为何不有针对性的解决问题?”吴甡忍不住道。

  “哪有那么简单?既得利益群体固话,牵一发动全身,你要解决问题,始终要靠人来,而如果这些人利益都牵扯其中,你有如何能做?”

  冯紫英不愿意深说,说多了也毫无意义,自己这一帮观政期都尚未满的进士,难道就还能一下子扭转乾坤?

  许多事情还得要慢慢来,只不过这种憋屈和压抑让他们这个年龄阶段充满了热情和憧憬的年轻人有些失望和挫折感罢了,不过正是要由这种命幻灭感才能让大家真正聚集起来,寻求解决之道。

  这也是自己的机会,要寻求一个共同的目标,首先要有共同的经历,对事物要有一致的看法,乃至共同的危机感,这是凝合大家达成共识的基础。

  谈论了一阵公务,吴甡这才笑着道:“还没有来得及恭喜你了,马上就要成亲了,沈家可是我们南直名门,姑苏望族,而且沈家女子才名远播,紫英你可是占了大便宜啊,你这文才没准儿和沈家姑娘相比都要逊色许多呢。”

  “呵呵,那可不一定,我这可是实打实的二甲进士,皇上钦点,或许我就是浑金璞玉,尚未展露罢了。”冯紫英也笑了起来。

  “你就吹吧。”吴甡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今科秋闱书院考得如何?”

  “没什么意外,大获全胜。”冯紫英笑着道:“北直隶考生我们青檀书院五十二人,高中三十五人,远高于崇正书院和通惠书院,至于其他省份,现在消息都还没有传回来,不过想必也就是这个情形,明年我们书院参加春闱大比的举子数量肯定是大周第一,只是不知道他们的水准如何,三鼎甲之位……”

  吴甡连连摇头,“紫英,你这胃口也太大了,对咱们书院来说,三鼎甲固然好,但是却比不过咱们书院考中进士的数量多寡更重要啊。”

  吴甡所言才是正理,像周永春他们关心的都是秋闱考中多少,春闱考中多少,而解元也好,三鼎甲也好,反倒在其次了。

  “嗯,虎臣、伯牙他们几个都过了吧?”吴甡知道冯紫英和许其勋、孙传庭几人交好,而许其勋也是南直苏州人,和吴甡也很熟悉。

  “都过了,虎臣、伯牙、仲伦、道映、一衷他们几个都过了,一衷考了一个挂榜尾。”冯紫英也不无感慨,要论这些人经义水准,个个都强于自己,但是随着经义的分量下降,时政策务更受重视,所以这几位都是前科落榜,但在这一科才弥补起来。

  “挂榜尾也没关系,关键在于春闱考得如何。”作为过来人,他们也都可以点评这些昔日同窗好友,现在还在为未来而奋斗的伙伴们了。

  “虎臣、伯牙他们压力都很大,尤其是玉铉和仲伦,原本上一科他们都觉得信心满满,结果却意外落榜,这一科就算是春闱能过,和我们也拉开了三年差距,所以他们也迫切希望早一些过关。”冯紫英瞟了吴甡一眼,“鹿友,我们不也一样,明年就面临着各自路径选择,你呢?”

  “由得了我们自己么?六部和司院寺,外加五军都督府,都想去六部和都察院,其次才是通政司和大理寺,现在还多了一个中书科,不过中书科总觉得还有些不靠谱,朝廷应该拿出一个方略来,不能老是鹊巢鸠占越俎代庖,中书科毕竟不是正份儿,……”

  吴甡的话倒是很符合冯紫英的观点,“鹿友,三省六部制从隋唐以来便是如此,在两宋又有变化,到了前明又是一便,但是这六部始终未变,不过你注意到没有,随着对外海贸的彻底解禁,南洋、西夷和日本对我们大周的贸易都会出现大幅度增长,毕竟海船运输的规模也是越来越大,市舶司的成立,加上我们对外贸易所带来的各类工商产业发展,这都意味着朝廷不能只盯着那点儿田赋和海税了,像造船、采矿、棉纺、冶铁、制茶、制瓷、制盐、药材、丝织等产业规模早已经超过了前面唐宋元明的任何一个朝代,……”

  “……,朝廷应该在税制上有所调整,同时也应该要把这些产业营生的扶持提上议事日程了,看看松江一地的棉纺织染雇佣的工人就超过了五千人,而苏州丝织织工更是在十年前就突破了三万人,现在怕都有五万人了,从苏州到通州的运河上,依托码头搬运和运输为生而不再依靠田地为生的挑夫船夫纤夫同样超过十万人,也就是说,越来越多的流民离开了土地,而单纯的以其他技能来谋生了,……”

  “……,同样这种趋势变化也意味着有越来越多的其他需求来吸引这些祖祖辈辈靠田土为生的人离开土地,同样还意味着如果这样一些产业的规模足够大,一旦遭遇水旱灾害,田地难以承载起百姓生活,他们还可以进入这些行业来勉强维系不至于饿死,这也能极大的消减官府的赈济压力和治安压力。”

  吴甡没想到自己不经意的提到了中书科负责开海事务有些越俎代庖,应该重新明确,就这么一嘴,居然引发了冯紫英如此长篇大论的感慨,而且提及的观点也是越来越复杂,让他都听得有些似懂非懂了。

  “紫英,你说这么多,究竟想说什么?”吴甡皱起眉头。

  “很简单,朝廷,乃至地方官府,在很多职责上都需要重新规划和划分了,像你说的中书科本来就不该管开海事务,临时应急而已,但大家都能看到,包括海贸、造船乃至所涉及到的诸多营生,是继续采取这样被动的放任,需要不需要主动的介入去扶持或者管理,又或者任凭现有的行会或者会馆这类民间的组织来管理,都应该好好考虑一下了,但起码我觉得在朝廷这个层面,海贸以及一些重要的行业规划发展和划分,应该有一个专门的部门来承担起职责了,比如,新设一个商部。”

  吴甡被惊呆了。

  冯紫英居然觉得朝廷应该在六部基础之上新设一个部——商部?!

  三省六部,这六部已经沿袭千年,从未有过更易,现在冯紫英这个家伙居然就要凭借着开海事务的出现,要新设一个商部,他这是要当商鞅、杨炎还是王安石?

  见吴甡被自己的话题建议给吓住了,冯紫英也不意外,其他都好说,哪怕是开海之略,但是要对朝廷既有架构提出改革,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鹿友,其实你在好好想一想,我们面临的情形是不是需要这样做?三省六部当年不也是因为形势需要才建立起来的么?怎么就必须要奉为圭臬,丝毫不能更改了么,哪怕时代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冯紫英看着吴甡,“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我深以为然。”

  冯紫英的话让吴甡震动甚大,他甚至也明白冯紫英为什么要专门找到自己来说这番话。

  江南士人中和冯紫英关系较为密切的就只有区区两三人,除了许獬、自己,也就是许其勋了,但许其勋还只是刚考中举人,远未进入朝廷大佬们的事业中,许獬却因为与叶向高、李廷机等福建士人重臣关系密切而与冯紫英日渐疏远。

  唯一就是自己,方从哲对自己甚至看重,已经两度安排人来过问了。

  而此番江南之行,使得自己的声望和影响力也得到了长足的提升,自己刚回京,便接到了礼部左侍郎顾秉谦派人来慰问,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受方阁老的委派。

  但冯紫英对这些情况肯定清楚,而如此大费周章和自己阐释,无疑是希望自己把这番观点带给某些人了。

第六十九章 变化带来的困惑

  吴甡带着满腹心事走了,来时心怀高远,气宇轩昂,走时愁眉苦脸,心事重重。

  冯紫英也很无奈,谁让你是南直隶人呢?自己周围这关系密切的江南士人,好像算来算去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你吴甡一个了。

  这么大一桩事儿,不是哪一家就能干得成的,甚至肯定会遭到北方士人的反对,冯紫英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再遭到北方士人的集体敌意了,没准儿就要让自己变成另外一个小李三才了。

  李三才人家根基厚实,资历深厚,还有江南士人相助,自然可以担着叛徒名声而不惧,但自己这小胳膊小腿儿的,所作所为连齐永泰和乔应甲都有些疑虑了,再不听招呼,只怕就要被打压甚至抛弃了。

  现在的冯紫英还承受不起。

  所以她不仅仅要通过吴甡带话,就连已经有些疏远的许獬那里,冯紫英一样需要沟通传递。

  这等事情,终归是要南方士人先拱动起来才合理,哪有自己这种北方士人去当炮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