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当先的青年被冯紫英这一句话给堵得,再说他骄纵无忌,也不是毫无脑子,这等话只要敢一接,落下实锤话柄,那自己老爹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哼,你少在那里用这些话来套我们,我们只是追查逃奴,可和其他无关。”气势一窒之后,青年显然也意识到对面的人不好惹,他也不认为对方这群人和自己要找的人有什么瓜葛,但是此时却骑虎难下。
“让我来告诉你一下规矩吧,寿王府要追查逃奴,可以先告知宛平和大兴两县县衙,当然寿王府面子大,也可以直接告知顺天府,然后由他们出具公文,联合五城兵马司和巡捕营进行搜查,五城兵马司和巡捕营有检查盘查的权责,但是他们并不直接接受这等控告和状子,除非当场发现的现行案件,明白么?你这既无状子公文,而且中城兵马司还越界行事,还打着寿王殿下的招牌招摇撞骗,难道是真的嫌周大人这段时间没事儿干需要御史们替他活络活络筋骨呢,还是觉得寿王府近期太安闲了,须得要皇上和朝廷关注一下寿王殿下的表现了?”
这一番话,前半截是句句拿住要害,让曾广福都悚然动容,面前此人绝对是内里行家,对京师城中熟知这等各家衙门行事办事规则程序如此谙熟,而且黑暗中只有灯笼灯光,也看不清楚对方容貌,但听声音肯定是一个不超过二十岁的年轻人,这却让他无法判断了。
可这后半截就真的是杀人诛心了,不是要让周大人坐卧不安,就得要让寿王殿下背心出汗了。
曾广福下意识的瞅了一眼这个年轻人,这特么是在替兵马司和寿王府招祸啊。
青年也被冯紫英有条不紊冷静无比的话语给震得目瞪口呆,前半截他是不懂,但是后半段他却是额际冒汗,原本以为仗着兵马司和寿王府双重名头能压住任何人,但没想到不但没压住对方,反而被对方拿住了把柄,而且关键是听对方口气,似乎和兵马使周大人甚至寿王殿下都熟识,这可能么?
“你究竟是什么人,敢在这里巧言令色虚言恫吓?”青年面色几变,但又不愿意就此退缩,沉声问道。
冯紫英也觉得好笑,就这么个玩意儿,也敢出来在京师城里耀武扬威,这寿王的大位之路堪忧啊。
当然这厮倒也非纯粹不学无术,起码还能说两个成语来。
也懒得对说,冯紫英径直上前,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便是左右开弓两记响亮的耳光,“看在我和寿王殿下也还有几分交情,也见过你爹一面的情分上,赶紧给我滚回去!你这是在替寿王殿下招祸,知道么?你爹若是知晓你这般在外张狂,打断你的腿!给我滚!”
那厮被冯紫英之举惊得竟然没有任何反应,被打得双颊红肿,吓得倒退两步,捂着脸,大喊:“贼子敢尔?!”
只是身后一干人却只敢大哗,却都不敢上前。
“还有你,曾大人,这等妄人,狂悖之举,你也来跟着助纣为虐,真嫌你家周大人的乌纱帽戴得太久该拿下来整理一下了么?”
对朝廷正经八百的官员,冯紫英还是留了几分颜面的,不比那一个长史的儿子。
见冯紫英突然雷厉风行的猛抽对方两记耳光,曾广福都被吓得倒退了一步,他身后兵马司一干人也是哗然。
但这些兵马司的人都是些见惯了世面的老油子,稍稍观风辨色便能知晓眼前这个年轻人绝非等闲之辈,而且揍得也是寿王府的人,寿王府自家的人都没动静,自己又何必出头露面?
本来上边安排下来这等活儿,没有公文不说,寿王府那边的人还一个个人模狗样拽得很,又没任何好处,大家就都不来气,现在成这样,自然就更是缩着脖子躲在一边儿,落得清闲。
“我们走。”轻描淡写地做完这一切,冯紫英这才负手排开众人,径直前行,前面宝祥招来的马车也已经到了巷口,冯紫英沉静自若的上车,带着两辆车翩然而去。
只剩下一干目瞪口呆的众人。
那曾广福倒也是个明白人,知道今儿个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小心翼翼地把倪二拉到一边,询问了一番。
得知来人身份之后,也是不敢吱声,赶紧把那被打得晕头晕脑的家伙拉到一边,嘀咕几句,一干人便如潮水隐没在黑暗中。
马车辚辚,晴雯匍匐在金钏儿怀中,两张绢帕湿透,早已经抽泣得死去活来。
马车外的一点一滴,几女都自然入耳,冯紫英的一举一动,一字一句,都深入耳中,映入心版。
几个丫头心中只有迷醉,读过几天书的她们心中都只有一句话,大丈夫当如是。
……
看见气急败坏的自家长史和鼻青脸肿的青年,寿王饶有兴致地扬了扬眉毛,“真是如此?”
“回禀王爷,属下不敢撒谎,犬子出事之后回来便向我禀报了,我连夜托人了解了情况,嗯,还有龙禁尉那边的熟人也帮我问了问,差不多就是如此。”
谢子逊满脸惭愧和自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不过落在寿王眼中却是不在意,这老东西倒也装得挺像,谁知道是不是有意要给自己挖这个坑?
王府长史不比王府管家,乃是朝廷官员,也都是父皇亲自指派,虽说这厮这么些年来表现得忠心无二,但是寿王却不敢轻信。
“让他下去吧。”寿王摆了摆手,谢子逊赶紧将自己儿子斥出。
“都说这冯紫英别无其他嗜好,独喜女色,看来还真不假了,不过一个丫头都能让他这般动作,估计会让很多人失望啊。”寿王淡淡地道:“贾宝玉孤也熟悉,这荣国公府里衔玉而生,当时也是名噪一时嘛,也有些文才,老三和老四也都很欣赏他的文才,诗会文会都会邀请他,他身边的丫鬟就这么绝色,……”
“我听犬子说,那丫鬟的确是有几分颜色,生的模样很是勾魂荡魄,尤其是那双眼睛更是如钩子一般,能把人心都勾出来,……”谢子逊赶紧替自己儿子解释。
“一个丫鬟,何至于此?”寿王不屑一顾,“便是生得如西施貂蝉,昭君飞燕又如何?也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小冯修撰居然对这一口如此嗜好,孤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他也不怕这名声传到父皇那里去?”
谢子逊呐呐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行了,这事儿孤知道了,但孤也听说你这个儿子在外边不太省心啊,你也须得要仔细管教,莫要真让御史弹章落到孤头上,孤却饶你不得了!”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回去之后定要好好管教。”谢子逊汗如雨下,赶紧点头哈腰告退。
待到谢子逊离开,才另有两人进来。
“见过殿下。”
“嗯,坐吧,先前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这谢子逊养子不教,却还替孤找些麻烦,不过这冯紫英这般好色,二位替孤琢磨一下,真是如此么?”寿王坐下,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孤怎么都有些不太相信,一个荣国府上的丫鬟,也值得他这般心思?西施貂蝉也不值当啊,或者他有其他意图?”
第四十七章 做牛做马也甘愿
“殿下是担心此事影响到殿下声誉,还是觉得,呃,谢长史有什么其他意图?”被招入的两位幕僚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中黑衫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影响孤的声誉?”寿王怔了一怔,“你们觉得会有多大影响,届时孤让谢子逊带子去登门道歉便可,不至于吧?”
“殿下,您都在觉得这事儿可疑,这位小冯修撰现在风头正盛,连皇上都单独召见过他几次了,兴许本来就是一件寻常事情,就会有人趁机兴风作浪,没准儿明日就成了殿下您和这位小冯修撰为了一个丫鬟争风吃醋了,如果这等流言蜚语传入皇上或者都察院耳朵里,那位小冯修撰倒是无甚关系,他好色之名众所周知,但是殿下您呢?”
黑衫男子这么一说,寿王脸色顿时就阴沉下来了。
他还真没想到故事有可能像这般发展,若是传入父皇和都察院耳朵里,变成了自己和冯紫英争风吃醋,那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啊。
那老三老四,还有老七他们几个只怕要高兴死了,这种事情避都避不及,却被自己个撞上了。
“不至于此吧?”越想越冒火,寿王忍不住站起身来,“不过就是谢子逊之子看上荣国府一个丫鬟,却被那冯紫英抢先夺走了,怎么能和孤扯上关系?孤连那丫鬟的面都没见过啊。”
“殿下,你和那荣国府的宝二公子也熟识,还经常参加诗会文会,这大家都知道,一个长史之子如何敢这般放肆,人家多半都是要想这是出了事儿之后在替人受过,当替罪羊了。”黑衫男子摇摇头,“殿下,小的可以打赌,明日这等流言就会出来,哪怕没有这等事情,肯定有些人也会故意往这边儿来靠,要把这等事情炒作得沸沸扬扬,对他们来说,这等败坏殿下声誉的机会,千载难逢啊。”
寿王脸色骤然垮了下来,对方说得很有可能,他甚至很了解自己那几位兄弟的心性手段,这等机遇送上门来,怎么可能不煽风点火?
想到这里,寿王忍不住要握紧拳头,双目喷火,“你们说这谢子逊是不是受了老三老四他们的收买,有意构陷孤?”
“殿下,这却不好说了,谢长史是朝廷委派,之前也没听说和福王、礼王二位殿下有什么瓜葛,不过此事却是很容易被人借题发挥,这才是最麻烦的。”另外一名灰衫男子迟疑着道:“现在事情尚未彻底传开,不知道是否可以将此事压下去,莫要外传,这才是最重要的,哪怕日后为人知晓,但是时过境迁,也就没有那么大的影响了,便是有人想要在其中做文章,也意义不大了。”
寿王想了想也是,当务之急还是的要防止这事儿扩散出去,想必那冯紫英也不会因为此事而故意去对外宣扬,谢子逊这边只要责令一干去的人都封口。
剩下的就是中城兵马司那边了,这却是一桩麻烦事,那跟随去的人怕不止三五人,这帮兵油子都是些滚刀肉,要让他们封口不言,还得要花些力气。
“此事孤会责成谢子逊去处理,若是处理不好,让孤的声誉受了影响,正好就可以让其滚蛋走人!”寿王白皙的面孔上掠过一抹阴狠之色,“若非看在他是父皇指派下来的,孤早就要让他好看了,这厮却还给孤找这么大的麻烦。”
“嗯,殿下,冯家那边不如遣人交好,小的记得当初殿下去青檀书院参加南北文坛领袖辩论时,也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吧?”灰衫男子沉声道。
“是有过一面之缘,孤这几年也曾经送帖子请他参加诗会文会,老三老四也有邀请他,但是他从未参加过,听说他和父皇一样,都是认为诗文是小道,所以才会得父皇青眼有加。”寿王也是无奈地摊摊手,“谁曾想这么些年来都无甚交情,却还因为这等事情扯上关系。”
“殿下,这也未必是坏事。”灰衫男子轻轻一笑,“这小冯修撰乃是北地士人中青年翘楚,又是齐阁老和官大人的得意门生,兼得乔大人的青睐,哪怕不算其父是蓟辽总督的影响,其在朝中的地位和影响都会蒸蒸日上,皇上也对其格外看重,福王和礼王二位殿下也曾经有意结交,但是都没得到回应,以他现在的情形,这刻意回避这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寿王连连点头。
不仅是他早就向冯紫英示好过,他也知道老三老四也一样想要交好对方,但是这家伙宁肯把心思花在女人肚皮上都不肯来参加这些诗会文会,也让他们根本没什么机会接触到对方。
父皇只是不允许自己几兄弟接触武臣,对自家结交文臣并不反对,甚至还鼓励大家去和士林文人多交往,而接触交往自然就只能是这种文会诗会和看戏饮宴,这一位却鲜有出现在这种场合,让人简直找不到机会。
当然这可能也和这家伙从成为庶吉士之后就忙碌不停有很大关系,赴西疆平叛,三下江南谋划开海之略,下人们回来都说,冯府外是门庭若市,想要求见的各色人络绎不绝,到能蒙小冯修撰一见的却少之又少,简直比六部尚书侍郎们还要紧俏。
不过现在这一位江南之行回来,开海之略基本上就算是走上了正轨,中书科那边也陆续补充了不少官员,他这个从翰林院借出来的修撰好像也快要回翰林院了,应该务一务本行才是了,应该有些时间了。
“你的意思是借这个机会可以主动和其结交?”寿王沉吟了一阵,他需要考虑和冯家走近的利弊。
冯紫英固然是士林中人,但是其父却又是蓟辽总督,实打实手握重兵的边帅武将,父皇忌讳几个儿子去结交武臣,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这和皇祖父牢牢把持京营军权和与武勋们关系密切有很大关系。
这要犯了父皇忌讳,那就不划算了。
“小的知晓殿下的担心,但其父远赴辽东在即,窃以为关系就不大了。”灰衫男子犹豫了一下,才又道:“再说了,殿下迟早也还是要和这些人接触的,皇上现在忌讳,那也是因为太上皇的缘故,等几年太上皇龙御归天,皇上就不会那么忌讳了,当然殿下也莫要过于出众便是。”
寿王一凛,看着灰衫男子,灰衫男子坦然面对:“殿下,有些事情也不得不早考虑,皇上也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了,而且小的听闻说皇上身体也不太好,一直在宫中静修养心,……”
寿王眼中寒芒顿闪,直视对方。
“殿下,前明仁宗先例不可不防,而且殿下要防的可不仅仅是义忠亲王,还有福王、礼王他们两位殿下啊。”
明仁宗二十年太子,但继位时已经四十有七,登基一年不到便驾崩。
寿王深吸了一口气,摆摆手,“现在说此等话语为时尚早,父皇身体虽然不太好,但是毕竟才五十出头,皇祖父年过七十依然康健,孤相信父皇……”
灰衫男子笑了笑,又摇摇头,“殿下仁善,不过有些事情慢慢做起来也是很有必要的,这冯家便是一个,其兼祧两房,长房姻亲沈家乃是江南士林望族,岳父也是进士出身,三房林家却又和荣国府是姻亲,加之其本身是武勋出身,所以可谓牵一发动全身,这等人物值得重视。”
寿王缓缓点头。
……
当寿王那边遣人来商谈把此事限制在一定范围内不要扩散时,冯紫英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无论贾府日后是否知晓,但是起码要让贾府保持一种不知晓的姿态,这样也能让双方不至于太尴尬。
“爷,寿王府那边怎么说?”见冯紫英进来,云裳和香菱都是紧张地问道,床上的晴雯更是捏紧了手中的汗巾子。
“还能怎么说?道歉,赔罪,然后那个登徒子被其父杖责五十,估计要在床上呆一段时间了。”冯紫英漫不经心地道:“这等事情你们就不必多操心了,有爷在,一切都不存在。”
女人面前,自然是要胸脯拍得当当响的,否则这逼装给谁看?难道还能是书友?
怎么不喊大爷威武?冯紫英看着几个眼睛里都是湿润晶莹的模样,摆摆手,“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复杂凶险,寿王那边爷也有些交情,一个长史还不放在爷眼里,晴雯这边好生养病,也莫要胡思乱想,日后自然有你的去处。”
“爷,若是晴雯一时半会儿不能留在咱们府上,那是否要去马巷胡同那边?”云裳还是忍不住。
这如果不能留在冯府,那就只有去马巷胡同那边侍候两位姨娘了,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几女都听说那两位姨娘性子都不错,没什么心机。
冯紫英摇摇头,“再看吧,等晴雯病好了再说吧,总归要有一个满意去处,嗯,怎么,晴雯想留在府里?”
一句话就把晴雯问得脸泛桃花,饶是她寻常泼辣无比,此时也是娇羞惑人,也只是一踌躇,便抬起星眸迎着冯紫英的目光,脆生生地道:“奴婢身无长物,唯有此身,爷只要不嫌弃,奴婢一辈子都愿意服侍爷,做牛做马也甘愿。”
第四十八章 朝局变化
晴雯往哪里放冯紫英只是有一个初步想法,但还要看情况。
但放在二尤那里是不合适的。
二尤现在和东府那边有往来,尤老娘经常回宁国府,而尤氏也时不时遣人送些东西来马巷胡同这边,很容易就能发现晴雯在那边,而两府上下都知道二尤是自己的外室,这就穿帮了。
冯紫英想的是能不能把晴雯送到沈宜修那边去。
和沈宜修的婚事已经议定,十二月十九,接下来就是具体的事宜了,九月份小舅子沈自征也要参加秋闱大比,冯紫英也得要去过问关心一下,这也是远在东昌府的老丈人沈珫专门叮嘱过的。
既然这层翁婿郎舅关系已经绑定,冯紫英自然不会再有什么嫌隙隔阂,只是沈宜修的确远不及黛玉宝钗那么熟悉,只是这个时代的婚姻都是如此,像黛玉宝钗这种反倒是另类了。
晴雯放在沈宜修那里,这半年里也能成为沟通自己和沈宜修之间的一座桥梁。
晴雯和这边自己屋里云裳、金钏儿和香菱都很熟悉,平素也可以往来走动,自然就可以把两边的日常都交流了,这样也能让自己和沈宜修那边都相互了解,也便于半年后沈宜修嫁过来时更快的融入到这边的生活中来。
但这里边却需要沈宜修同意。
作为待嫁的大家闺秀,一般都有自己的贴身丫鬟,出嫁时都要陪嫁过来,自己这样把晴雯派过去,很难说沈宜修会怎么想。
弄不好根本就不会接受,或者接受了也很难和沈宜修建立起和睦的关系,这也是最大的问题。
不过这等事情也总要试一试才知道,否则就只能让晴雯在外边寻个地方呆着,等上一两年后这等事情慢慢淡化下去之后再入府。
这都是下一步的事儿了,不过晴雯的身子状况倒是好的很快,或许是解开了心结,又或者是那位朱郎中的药的确神效,再或者是进了冯府之后环境大好,所以进了府之后晴雯气色迅速就好了起来,恢复到了原来那般娇艳。
“行了,我还以为紫英你真的不回翰林院了呢,多久没见着你了?”杨嗣昌看着冯紫英进来的身影,脸上也忍不住浮起笑容,“真长和若谷都还说起你呢,中书科那边官大人离不得你,君豫去了都还不行。”
“文弱,我好歹也是翰林院的人,不过在那里也都是为朝廷效命,现在开海之事都基本上走上正路了,官大人那边也自然就要放我回来了。”冯紫英打量着杨嗣昌,“看文弱气色这么好,莫非又纳了哪家小娘子?”
“紫英,你还好意思说这个?”杨文弱抚掌大笑,“我再是纳哪家小娘子,也比不得你啊,胡女滋味如何,怎么还和寿王殿下争风吃醋起来了?你可是真的堪为我们永隆五年这一科的楷模啊,连寿王殿下都要让你几分啊。”
冯紫英也不在意,“文弱,人不风流枉少年啊,年少慕艾,难道非得要如柳下惠一般心如止水,我可做不到。至于和寿王殿下争风吃醋的事儿,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无妄之灾啊,免不了有些看不惯我和寿王殿下的人要在这里边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啊。”
冯紫英和寿王之间的争风吃醋故事在京师城上流社会也是传得沸沸扬扬,不过大家也都是当着笑话来听,还能揶揄冯紫英两句,谁让这家伙这么见不得漂亮女子。
冯紫英固然风流好色,但寿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为这等事情和风头正盛的冯紫英有这样的纷争的,无外乎就是有心人在背后拱火罢了,大家也都心照不宣。
“嘿嘿,你啊你,怎么说你呢?京师城中文会诗会你从不参加,可要说你不通诗文,王象春都被你弄得张口结舌,大丢面子,他可是你们山东士人诗文大家,可你怎么就不肯拨冗参加几回呢?”
杨嗣昌是不相信冯紫英不通诗文的,这家伙惯会扮猪吃虎,王象春原本一直是整个北地士人中文才卓绝的人物,结果恩荣宴吃瘪之后,便名声大跌,弄得王象春逢人就说冯紫英心思诡谲,无君子之风,结果反而成就了冯紫英大名。
“寿王、福王和礼王几位王爷都喜欢参加这种文会,你若是能参加几回,和几位殿下熟悉,哪会有这般污水泼到你身上来?”
“文弱,这怕是和我与几位殿下熟悉不熟悉没多大关系吧,这等事情,你我心里有数,只要有人能从中得利,今儿个会发生,明儿个仍然会发生,你说呢?”冯紫英笑着摆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由它去吧。”
见冯紫英对此毫不在意,杨嗣昌倒是对这家伙的从容自若有些佩服。
许多士人深怕自己名声被毁,但冯紫英好色名声四传,却丝毫没有想到他的声誉,这也让许多人叹为观止,但看看人家做的什么事儿,你也就只能佩服。
养几个外室,争风吃醋几回,能和开海之略这等对整个朝中大局都影响巨大的事相提并论么?能比得上为朝廷弄回来几百万两银子么?
没本事的人才会谨小慎微,深怕影响到自己仕途前程了,像冯紫英这种人,岂会因为这些微末枝节受影响?
“高大人来了,你也该去见一见咱们这位新任的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学士了。”杨嗣昌也不在多说,“这位高大人可不比黄大人,你自个儿小心一些。”
黄汝良转任户部左侍郎,高攀龙出任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学士的任命在内阁中酝酿了许久,起码年前冯紫英就知道了,但是始终未能达成一致,拖了大半年,还是成行了。
高攀龙的名声冯紫英自然是知晓的,前世中大名鼎鼎的东林党领袖之一,不过在大周朝,他却只是一个标准的士人官员,只不过政治积极性比较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