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冯紫英没有提工矿业,这一块现在如果贸然涉及,只怕不但有分心之虞,而且也容易给人贪多嚼不烂的感觉,现在的中书科还不具备这个能力,但是他会在相关的典章中不动声色的补上这些条款,无外乎就是模糊一些,日后可以用细则来弥补。
待到冯紫英离开,官应震才含笑问一直坐在自己一侧的老者,“如何?我这个学生不同凡响吧?”
“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东翁高徒。”灰衫老者是官应震才聘请来的幕僚,也是湖广人,只是多年科考不中,曾经在官应震出仕之后替官应震当过多年幕僚,只不过在官应震到青檀书院之后,便回乡隐居,现在官应震重新出山并掌中书科事,自然就要重新请回来。
“此子思路宽阔,眼界深远,而且很善于思考,一个问题总能触类旁通衍生出许多问题来,单单是这一点就是我在青檀书院教授的数百弟子中独一无二的,也难怪乘风兄和乔汝俊都是视为北地士子的骄傲。”
官应震的话让灰衫老叟也点头,“的确如此,东翁有此子作为臂膀,这中书科定能有一番作为,不过此子是北地士子,但是感觉其一些想法却并未完全倾向于北地,而且有些事情也没有更多地替北地考虑,倒是有些李三才之风啊。”
工部尚书李三才是北地出身,但是却素来和江南士绅亲厚,一直被视为是江南士绅代言人,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所以也让北地士人颇为仇视。
“治中,这你却有些看走眼了,此子心胸的确不局限于北地,但更不会只局限于江南,日后多接触,你便知晓了,……”官应震笑了笑,又有些遗憾,“只可惜此子实在太过年轻,又没有在地方上的经历,乘风和我说起过,这一二年等到中书科这边事务理顺,就要让他下去打磨一番,以便日后能扛起重任。”
……
牛继宗和王子腾面无表情相对而坐。
“李成梁卧床不起了,也不知道这厮究竟是真的起不了床,还是装的?”牛继宗搓揉了一把脸颊,脸颊上的横肉微微抽搐,目光却更见凶厉,“张景秋来找我谈了,征求我的意见,蓟辽总督空缺不能太久,我感觉他想让我去,哼,……”
王子腾却显得很轻松。
李成梁从辽东镇总兵才升任蓟辽总督不到半年便“一病不起”,这怎么都难以让人接受。
但是人家病了,而且年龄大了,镇戍辽东数十年,没功劳也有苦劳,你能让人家八十岁的人还呆在辽东?
说不过去啊。
幸亏自己溜得快,到了登莱,现在登莱是一片白地,百废待兴,从头开始,自己也刚上手,怎么也轮不到自己,牛继宗就倒霉了,这宣大两镇都是架构完整,谁去都能迅速上手,很显然张景秋和柴恪都想把他给支去辽东。
蓟辽总督名义上是掌管辽东和蓟镇两镇,但实际上重心却是在辽东,建州女真现在还没有这个实力越过辽西走廊扑向蓟镇,蓟镇更多的是一个支撑辽东的作用。
“陈敬轩如何?”王子腾问道。
要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自己躲开了辽东,还全靠冯紫英这小子给自己出的主意,但现在牛继宗也面临难题,王子腾也知道太上皇那边肯定也在着急。
陈敬轩是蓟镇总兵,升任蓟辽总督也说得过去,但是陈敬轩也有短板,没有真正经历过大的战阵,辽东可不比蓟镇,那是要真刀真枪直面女真人的。
“不行,张景秋直接否了,皇上也不会同意,他也镇不住李家兄弟。”李成梁虽然退下来,但是他几个儿子却还在辽东,没有一员能征惯战的宿将,镇不住。
“那就让一员文臣上呗。”王子腾沉声道:“这总督一职,本来就一直是文臣为主,后来才开始偶尔选派武将,怎么现在就成了武将专属了?”
“问题是现在朝中哪里有合适的文臣?尤其是要经历过武事的文臣,柴恪倒是可以,但他现在是左侍郎了,不可能再去辽东,杨鹤资历太浅,压不住辽东镇那些骄兵悍将,……”
牛继宗目光陡然抬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迎上王子腾的目光,这一刻,似乎二人都心有灵犀了。
两人同时嘴角带笑,微微点头。
第一百八十二章 阳谋
张景秋轻轻揉弄着太阳穴,柴恪也是满脸阴沉。
应该说这半年李成梁托病不起,辽东局面并没有出现多少大的变化,建州女真还算安稳。
当然,他们对周边海西女真诸部的征伐仍然是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这让张景秋和柴恪既感到心惊急迫,但却有格外无奈。
当下辽东局面能够稳住已经很难得了,随着李成梁的“卧床不起”,原本就有些松散的辽东军内部显得更加散漫,一种树倒猢狲散的气息在内部蔓延。
再这样拖下去,恐怕没等到规划好的对辽东后勤保障战线建成,辽东军自己就先垮了。
“修龄还不行,若是能多给修龄几年时间在甘肃宁夏那边打磨积累一下,也许可以,但是现在他还撑不起。”张景秋摇了摇头,“辽东不比甘肃宁夏,也不像榆林山西,一旦有失,便再也无法挽回,这个险朝廷不敢冒。”
柴恪也明白张景秋的意思,事关整个大周的命运,谁敢去冒这个险?
杨鹤虽然经历了西疆平叛,但是他以前一直是在都察院干着,并没有积累太多经验,而且辽东镇以李家兄弟为首的骄兵悍将,文臣要去镇住场面,那就只有杀人立威,而辽东显然经不起这种折腾。
“陈敬轩也不行,虽然是武将世家,但是这么多年他有多少经历我们都清楚,山东民变大概算是这么些年里他经历过的唯一‘战事’吧?”柴恪冷笑,“一帮白莲教的土鳖,如何能与建州女真相提并论?”
“刘綎如何?”张景秋突然问道。
“刘綎悍勇无敌,性格骄纵,但却难为帅才,要坐镇辽东,他没那个能耐,而且职方司那边也传消息回来,播州那边不稳,地方上多有警讯,刘綎恐怕暂时还动不得,……”柴恪摇头,想了一想才又道:“熊廷弼或许……”
“子舒,你可真的是举贤不避亲啊,就不怕人家说你们结党?”张景秋笑了起来,“可惜时间不合适,缓几年也许可以让飞白去辽东,现在还不行。”
熊廷弼的确是个一个帅才,也是湖广人,但是却不适合现在的辽东。
熊廷弼担任御史期间,屡次弹劾李成梁,尤其是李成梁放弃宽甸六堡,熊廷弼更是带头弹劾,与李家关系极其恶劣,李成梁与其势不两立,现在辽东李氏兄弟还在执掌兵权,熊廷弼此时去辽东,铁定就要出乱子。
柴恪也是苦笑,他何尝想不到这一点,也是病笃乱投医了。
“子舒,实在不行,你觉得让冯唐去如何?”张景秋不动声色地道。
“自唐?!”柴恪吃了一惊,“不是说好让他坐镇三边么?”
“此一时彼一时,辽东这边局面不容耽搁啊,三边那边刘东旸已经拿下了哈密,只要后勤保障跟上,西疆那边基本可以稳定下来了,我也是没办法,算来算去,就只有觉得冯自唐去最合适了。”
张景秋容色平静,显然是对此事已经思考良久了。
柴恪定下心来思考,发现对方的建议居然是最好的选择。
冯唐在大同、榆林两镇担任总兵官多年,既和蒙古左翼的察哈尔打过交道,也与蒙古右翼的土默特人交手甚多,可谓经验丰富,人脉渊源厚实。
原来主要在丰州以西活动蒙古左翼的察哈尔,现在早已经东移到了紧邻海西女真的东部草原上,林丹巴图尔虽然尚未成年,但是却也表现出了勃勃野心。
未来坐镇辽东,既要应对建州女真对周边如火如荼的攻势,同时还要处理还野心初萌的林丹巴图尔统治下的察哈尔部,甚至还要干预在海西女真西北面但却日渐向建州女真靠拢的科尔沁部。
冯唐初一看似乎并不合适,因为他并无多少特别耀眼的战绩,但是对于坐镇辽东来说,这一点恰恰不重要。
现在的蓟辽总督应该是一个厚重沉稳经验丰富组以应对一些突发情况的宿将,而且还要能镇得住下边一群骄兵悍将,让他们不至于欺凌上官,同时还要能灵活地协调好周边海西女真和蒙古诸部的关系,合纵连横,目的只有一个,遏制住建州女真现在的凶猛势头,为大周赢得更多的时间来调整战略。
思考了好一阵,柴恪也不得不承认,在目前的形势下,恐怕冯唐是最合适的蓟辽总督人选。
只是原本兵部内部都已经研究了要举荐冯唐出任三边总督,现在却骤然变成蓟辽总督,如何来说服冯唐本人,也是一个问题,而且这很容易会被视为一种挖坑甩锅。
“尚书大人,自唐那边怎么去说?”
照理朝廷行文即可,冯唐也不可能不接令,可如果不把思想做通,这走马上任几个月就给你撂挑子,学着李成梁那样抱病不起,你怎么办?
“子舒,我倒是觉得自唐那里好说,在三边也好,在辽东也好,都差不多,自唐也不是那种畏敌如虎的人,当然肯定自唐要提条件,这都不是问题,我相信你去一封信,再请首辅大人去一封信,是可以说服他的,嗯,倒是冯紫英这边,莫要引起误会,现在皇上摆明是要重用他,朝廷也很倚重,如果被他觉得是在有意构陷,那就不合适了。”
张景秋倒是把话说得滴水不漏,让柴恪也是无话可说,尤其是冯紫英这边儿的事情分明也是甩到自己身上,要让自己去做工作说服冯紫英,可见这位尚书大人是早就有准备了。
“尚书大人,这是谁给您推荐的自唐啊?连我都没想到。”柴恪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张景秋笑了笑,“谁推荐的不重要,关键是合适不合适,嗯,子舒,我明白你的意思,或许举荐人有一些其他目的,但是对我们来说,其他都只能放在一边,谁更合适,我们就只能如此行事。”
……
“香菱,来。”
看见含羞带怯的香菱抿着嘴低着头微笑,手里捏着汗巾子,却是不肯过来,冯紫英也有些气闷。
这丫头啥都好,就是太容易相信人,昨儿个在二尤那里折腾了一宿,金钏儿就说怕伤了自己身子,今儿个就不肯来侍寝了,连带着香菱也不肯听自己话了。
“怎么,爷的话都不听了?”冯紫英故作恼怒状,“那爷打算和你说说你家里的事情,你也不想听了?”
“啊?!”香菱惊讶地抬起目光,声音都发颤起来,“爷,您是说那封信……”
“嗯,没错,这封信就是浙江那边来的,我托人在浙江湖州那边询问了一下,再对应苏州十多年前哪一桩失踪案,基本上就能找到线索了,你本性甄,这个姓也不多见,所以湖州府虽大,花些心思也不是找不到,只是需要时间而已,所以这么久总算是有了一个回信了。”
“爷,真的查找到了?”香菱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再也顾不得许多,疾步来到冯紫英身边,冯紫英心中暗笑,不怕你不就范,手腕一翻便勾住了香菱柔软的腰肢,这么一带便歪倒在自己怀中。
“爷莫不是哄奴婢?”见落入魔掌,香菱这才反应过来,但是却也没有挣扎,只是那目光里多了几分失望。
“爷能做那种事儿么?只不过爷喜欢你躺在爷怀里,才有心思说你这事儿。”冯紫英手掌摩挲着香菱的翘臀,充分享受着这个时代男人的特权。
虽然香菱也已经十七岁了,但是各方面比起二尤的丰满却是远远不及,便是金钏儿也要比香菱丰润许多,不过冯紫英确很喜欢这丫头的娇憨老实。
“爷说的是真的?”香菱失落心境一扫而空。
“嗯,如果浙江那边来的消息没有差错,你母亲姓封,本是乌程县一个小户人家,后来嫁到了苏州甄家,后来你被拐子拐卖,这苏州府倒是有案宗记载,当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你约莫是三四岁间,你被拐了,之后,你父母四处寻你不得,后来邻居失火将你家也少了,你父母便去湖州乌程投靠你外祖父,……,只是前些年你父亲心情不好,据说已经外出出家修道去了,你母亲也寻不得,现在住在你外祖父家中,靠缝补为生,……”
冯紫英便把情况娓娓道来,只听得香菱泪流满面,哽咽不已。
遇上这等事情,冯紫英也不好多劝,等这丫头伤心过了,心里那股子郁气消散,反而是好事。
“……,所以也就是这般了,其他都能对得上,尤其是你这眉心一点胭脂痣,更是明证,……”冯紫英拿过汗巾子替香菱擦拭泪水,一边顺势将香菱抱起来坐在自己怀中,“只是现在你母亲孤身一人在乌程,却要看你的心意,以爷之见,不如将你母亲接来,反正我这府里也大,让你母亲便在偏院里住着,也好有个照应,……”
没等冯紫英话说完,香菱已经猛地挣扎脱身,倏地跪在地下,砰砰地磕起头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 避不开,该来的还得要来
香菱的这一跪拜把冯紫英吓了一大跳,赶紧把香菱扶起来,“这丫头,你这是做什么?”
“爷,奴婢这一辈子都感激不尽,唯有下辈子做牛做马来还您的恩情了,……”香菱泪流满面,美眸红肿,只顾着磕头。
的确,这个时代,一个丫鬟的母亲,哪个当主子的会打上眼?别说这样煞费苦心的替你寻找,就算是多过问一句,那都是对你的大恩大德了,更别说冯紫英还说要让香菱把其母亲接到京师城来住在府上,即便是良妾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对于冯紫英来说,这却真的没太在意,这也是现代意识作祟。
想想人家清白女儿身给了自己,白日里干活儿服侍,夜里还要床上侍寝,没准儿日后还要替自己生个一男半女的,自己又不是没有这个条件,让其母来在偏院里住着让其母女能经常见面有个照应,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但这放在香菱这等丫鬟的心目中,简直就是难以想象了,几乎是要比照着正妻的架势来了,这如何使得?
“别下辈子,这一辈子还长着呢,你若是真觉得爷这么做心存感激,有的是机会来偿还,嗯,比如今晚……”
冯紫英的一句话让香菱又红了脸,但是心情激荡之下,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话才好,只是扭着身子抿着嘴,微微哽噎的娇憨柔媚模样更是让冯紫英心神俱醉,索性一把就揽起对方腰背和膝弯,在香菱惊呼声中,直奔里屋里去了。
这一夜冯紫英又再度感受了一番“封建腐朽糜烂生活”的滋味,这越发让他坚定了一定要在这个腐朽没落的时代创造出更辉煌的一幕,绝对不能辜负自己,才对得起这样一个时代对自己的恩赐。
……
一直惦记着要去贾府和梨香院,但是始终是时间不合适。
每天一大早,不是要去户部、工部,就是中书科,要不就是内阁那边召见,甚至连去翰林院那边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这边还没出门,门上便已经有人来接着,各种帖子更是应接不暇,以至于冯紫英都不得不每天抽时间来浏览一遍,以免漏掉重要的。
“沈大人,这边事情基本上已经说定,兵部那边应该已经和您谈了具体时间吧?你可能要尽快走马上任才行,从哪些地方抽调人手,另外这官佐配备,我建议您也要好生斟酌一下,登莱那边是白手起家,但是最终舰船却要按照西夷人的标准来,……”
沈有容看着眼前这个青年郎君,一时间有些恍惚。
当初对方来和自己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他还觉得对方有些夸大其词,纵然对方的确有背景靠山,但是这关系到大周的国策转变,岂是一两个人能扭转的?
但没想到这才多久?几个月时间里,这声势就已经造出来了,登莱专设总督,要在登莱打造码头、船厂乃至水师舰队,目标还不仅仅是打通辽东,还要覆盖日本、朝鲜乃至更远的虾夷和海西、野人女真。
这当然难不是一年半载能做成的,但是哪怕是花费十年之功,那也是值得的!
“冯大人请放心,下官断不敢耽误朝廷大计,今日回去下官便要立即筹备,先去登莱报到,然后转回福建,下官在那边也还有不少袍泽,亦有不少愿意一战之师,只是如何来筹建整编这只水师,下官心里却没有多少数,这方略上……”
沈有容姿态摆得很低,他很清楚登莱——辽东战略完全是对方一手促成,当然这也是朝中北方士人们的坚持,但无论如何,这个战略转变都是令人振奋的,这意味着朝廷终于开始迈出了正确的一步,而不再像以前那样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了。
冯紫英没有瞒他,也提出了登莱——辽东战略将会延伸到东海和野人女真,也就是建州女真的背后,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变被动为主动,对此沈有容也是极为赞同。
在辽东军中也算是熟知情况,沈有容自然清楚辽东此时面临的困境,囿于后勤保障的困难和士气的萎靡,实际上现在的辽东镇如果要想主动进攻建州女真是不占优势的,稍不留意反而要陷入困境,急于求战和求胜的心态并不适合辽东镇。
要想在对建州女真的战事中取得胜利,要解决几个问题,一是后勤,二是士气,三是周边海西女真和蒙古诸部可能带来的影响,只有在解决了这几个问题之后,集聚重兵,稳扎稳打,才能取得胜算。
李成梁固然年龄老迈而趋于保守,但是也得承认近几年他对建州女真的优劣势还是看得比较准的,只不过限于各种原因,他找不出或者能找到但是却无法实施来解决这些问题的办法。
“沈大人,水师舰队的具体练兵方略您要来问我,那就是问道于盲了。”冯紫英笑了起来,“这方面你是行家里手,一切由您来决断,登莱那边,我曾经和王总督谈过,他同意放手让你去干,只不过这需要一个时间过程,尤其是在水师舰船和炮铳上,我个人的观点,标准要高,最好向西夷人学习,……”
“……,起点门槛高一些,免得我们还没有来得及派上用场就落后了,如何来做到这一点,您得自个儿琢磨,人也好,船也好,铳炮也好,您到得要自个儿琢磨,总督府,乃至朝廷,能给您支持的,恐怕也就只有银子了,其他一切都要靠您自己,……”
沈有容走了,满怀着憧憬、希望,也还带着一丝担心地走了。
他很清楚这一过程没那么简单就能实现,但是却必须要这么走才行,比如像聘请西夷人的造船匠师、水手乃至枪炮匠,这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这是一个系统化的综合性工程,虽然他不明白这具体含义,但是却知道这非常复杂。
沈有容走之前也给冯紫英丢下了一枚炸弹,被冯紫英也给炸蒙了。
自己父亲要出任蓟辽总督?!
不是三边总督么?怎么却变成了蓟辽总督了?
辽东是个啥情形,冯紫英整日里关注着职方司传回来的消息,十分清楚。
在解决了辉发部、哈达部等海西诸部外,现在努尔哈赤正在率领建州女真寻找各种借口利用蚕食鲸吞海西女真的乌拉部,而且已经逐渐取得了一些进展,乌碣岩之战后,建州女真对乌拉的优势日趋明显,而且一旦吞并了乌拉部,也就打开了通往整个东海女真(野人女真)的道路。
就目前的态势来看,建州女真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吞并整个乌拉部上,一旦吞并了乌拉部,相对落后而松散的东海女真很难抵挡得住建州女真的压力,归附请降是大概率事件,而一旦把东海女真收入囊中,最西面也是抵抗建州女真的海西女真叶赫部就再也难以抗衡建州女真的兵锋了,尤其是在叶赫部西面的科尔沁蒙古已经开始和建州女真眉来眼去的时候,叶赫部就更难以抵挡了。
这个时候自己老爹居然要出任蓟辽总督,这不能不让冯紫英觉得这里边有些不为人知的阴谋。
自己老爹的情况冯紫英很清楚,绝非什么天才将帅,也没有多少智计谋略,大概唯一值得夸赞的优点就是性格谨慎细致了,但这样的优点在某些时候也就会变成缺点,嗯,意味着缺乏果决拍板的魄力。
原本很想立即就去兵部找张景秋和柴恪问个一二三,但是冯紫英还是克制了情绪,沉下心来细想。
琢磨了一阵之后,冯紫英意识到自己老爹出任蓟辽总督好像还真的是目前比较稳妥的安排,除了自己老爹,其他几个人选似乎都有这样那样明显的缺陷,熊廷弼也跃入了冯紫英的视野,这也是前世明史中当之无愧的牛人强者,若不是因为和李氏交恶,熊廷弼绝对是最合适人选。
只可惜从来就没有如果。
朝廷任命你为蓟辽总督,作为臣子,自己老爹是没有权利拒绝这一任命的,什么理由都不行,哪怕你十分委屈,但也得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