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殿堂内一阵桌椅乱响,却见一名老者在几人陪同下昂然而入。
“翁公!”
“翁老!”
须发皆白,却是精神健硕,连那名许姓老者也都难得起身:“启阳兄。”
这是洞庭商帮的代表人物翁笾次子翁启阳。
“诚栋兄,这位冯修撰不简单啊,可谓胸有锦绣啊,他联结安福商人和龙游商人,便是意在东番。”翁启阳一坐定便放了一个大招。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公私兼顾
“东番?!”许诚栋讶然,但是猛然就想起来了一些什么,“启阳兄从何而知?”
“吾在朝中得到消息,这位冯修撰在开海之略中专门提及须得要控制东番,加以拓殖发展,以防被倭寇和西夷人所乘,……”翁启阳捋须,“龙游人和安福人前明成化年前便在云南招募人员拓垦数十年,数万人在姚安一带屯居,……”
翁启阳一提起此事,整个堂内的商贾们都顿时明白过来。
前明成化年间,龙游商人和江右安福商人为了拓展产业,便向云贵进军,并成功的在云南姚安一带落足。
由于当时云南尚处于较为原始落后状态,龙游和安福商人并雇佣大量流民前往云南开荒拓垦,并迅速在姚安一带打开局面。
每年从内陆地区招募流民前往拓垦,大力发展粮食种植、采矿和冶炼业,然后将粮食、金属等运出,同时将所需的盐、布匹等物运入,使得龙游和安福商人在姚安一带势力大涨。
后引起了前明云南布政使司和提刑按察使司的不安,禀报了前明朝廷,强行要求龙游商人和安福商人退出,虽然几经波折龙游商人和安福商人逐步退出了姚安的拓垦,但是却给姚安当地发展繁荣带去了很大助力。
后龙游和安福商人也曾经在郧阳山区也介入流民拓垦,但是也让当地官府十分警惕,持续几年后便被当地官府逐出,这种情形一直到延续到大周,像现在郧阳地区依然是龙游和安福商人十分活跃的地区。
可以说在整个大周商贾里边,江右安福商人和龙游商人除了在做生意上颇有名气外,也是最为擅长这等拓垦发展的,难怪翁启阳一说,这些商人便立即明白了过来。
“启阳兄,这开海之略如何又与东番之地扯上了干系?”许诚栋也有些好奇,“开海之略,南北两路,北路以辽南、日本和朝鲜,但首重辽南——登莱,其次朝鲜日本,南路便是闽浙两广与南洋之间的海贸,为何这东番又能牵扯进来?”
翁启阳一时间也不好回答这个问题。
他也是通过各种渠道才得知这一消息,冯紫英对商贾一律不见,除了他在宁波时接触的闽地海商和宁波几家船行外,其他各地涌来想要在其中分一勺羹的商贾都是吃了闭门羹。
在开海之略中牵扯上了东番据说在朝中也引起了争论,但是上没有最终定论,现在更多的争论集中在推动开海这一战略会是哪个衙门来负责,谁来执掌这一战略。
这也引起了各方的撕扯,户部、兵部和工部,甚至还有登莱总督,都卷入了进来。
思考良久,翁启阳才缓缓道:“诚栋兄,兴许人家考虑的开海之略本来就不完全是为了贸易,而是有更长远的考虑,咱们是商人,而那一位是冉冉升起的政坛新星,未来北方士人的代表,想法自然和咱们是不一样的。”
许诚栋也只能如此想,不然很难解释为何要将东番之事牵扯进入现在如火如荼的开海主导权争夺战中去。
“那启阳兄,我们现在该如何行事?”许诚栋在其他人面前可以倨傲,但是面对翁启阳这个号称“洞庭翁许”还排在许家之前的翁家,他是不敢傲岸的。
翁启阳也觉得有些棘手。
这位新晋的翰林院修撰,据说不以诗文出名,却喜时政策务,又是北人,以前都没有接触过,关键是此人出头时间太快,让大家都很陌生。
考中进士和馆选庶吉士时,大家也只是听说这个名字,很快就是西疆平叛,但那毕竟局限于边地,全凭这开海大略一下子名噪一时,唯独他还掌握着这开海之略的解释权,甚至可以不断延伸。
像最初大家都以为只是开海举债,但后来就被北方士人把辽南——登莱海运航线,乃至朝鲜、日本贸易了,再后来又说到了把更北方的虾夷地、甚至北部更遥远的海西、野人女真贸易独享权都列入进来,现在甚至还多出来一个东番的拓垦。
如果之前江南商人的心思都还集中在和两广闽地海商争夺南洋海贸权上,但现在骤然加入了日本、朝鲜和尚未开发出来的虾夷地、海西、野人女真,这就不能让他们动心了。
东番拓垦绝对会让龙游商人和江右商人心动,他们原本在大周境内边荒之地拓垦,会引来当地官府的忌惮,但是现在东番之地尚未正式设立亲民官管辖,那东番大岛土地甚广,气候也和闽浙近似,虽说有烟瘴,但是对于商贾们来说,那都不是事儿。
只要这位冯修撰一发出邀请,只怕龙游和江右安福商人便会忙不迭地的扑上来,或许这位冯修撰就是瞧准了这一出,要把这拓垦东番当作他的一大功绩,为其日后晋升作为铺垫吧。
“诚栋,这位冯修撰不是要娶咱们苏州沈氏之女么?”翁启阳良久才露出一抹深思的神色,“沈氏是吴中名门,书香世家,对咱们这些商贾素来不太理会,不过要找到和沈家搭上线的士绅也不是难事,现在暂时只能走这条线试试吧,总不能放任此事与我等擦肩而过,那我等也无法向其他人交代啊。”
“启阳兄,这条路子固然可以一试,但是小弟还听闻此子江南之行在扬州逗留甚久,与两淮巡盐御史林海过从甚密,那林海也是咱们苏州人,……”许诚栋饶有深意地道:“启阳兄觉得是否可以……”
翁启阳面色复杂,他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两淮巡盐御史是哪路人他当然明白,而太上皇在江南的关联甚多,他也能够找到和林海拉上关系的人,但是现在如果和那边关系牵扯太深,若是日后瓜葛起来,就免不了要受牵连。
“此事且容我在斟酌一二。”
翁启阳很清楚这商人要想彻底绕开朝廷,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牵扯太深,那也意味着利益巨大背后伴随着的就是风险巨大,所以如何把持好这样一个度,也是每个豪商巨贾家族不得不认真思考的事情。
……
“师太,初步定下来便是五日后南下,届时我会安排人来接妙玉姑娘和师太,另外可能还会有一位姑娘也要南下扬州,正好可以和妙玉姑娘同行,也好有个伴。”
冯紫英谦谦有礼地站在门口,并未进去。
原本了缘和妙玉都邀请他入室,但他却有意不进门,只是简短地一说。
“哦,还有一位姑娘要南下,与小徒作陪?”
了缘倒是不担心其他,冯紫英是当下赫赫有名的大人物,翰林院修撰,而且又和林家有这种关系,自然不虞。
只是她没想到冯紫英居然考虑如此周到,还能另外寻一位姑娘来陪自己徒弟南下,之前她以为冯紫英顶多也就是让他府上一个丫鬟作陪罢了。
“嗯,是金陵史侯家的姑娘,林公之女黛玉在荣国府中暂居时和史姑娘关系甚好,史姑娘意欲前往扬州陪伴林姑娘一段时间,所以正好就可以和妙玉姑娘一并前往,这样也更方便,到时候我再让我府中一位丫鬟陪着妙玉姑娘,这样也就合适了。”
冯紫英一边说一边有意举步下了台阶,了缘师太和妙玉自然不知道冯紫英的用意,见人家移步,也只好陪着下台阶,一边说话:“阿弥陀佛,那就太好了,贫尼还担心小徒从未单独出过远门,此番南下甚为不便呢,可老尼却又在佛祖面前许下诺言,从离开蟠香寺入京,便要终老在这牟尼院中,不再离开一步了,先前老尼还担心此事,现在既然冯施主安排如此妥帖,老尼也就放心了。”
“啊?师太不一道南下了?”冯紫英吃了一惊,他一直以为这位了缘师太也要与妙玉一道南下,之所以安排一个丫鬟陪伴妙玉,那也是考虑到妙玉进了林家之后,恐怕未必适应,这样让玉钏儿陪着妙玉,熟悉几日,也好有个照应。
“老尼就不走这一遭了。”了缘面色平静,一边跟随冯紫英而走,“妙玉此去是应有之意,但若是见过其父,未来如何,且由她意,这可是老尼和冯施主说好的,……”
“师太放心,紫英也是受人之托,尽一份心,此番事了,去留皆由妙玉姑娘自定,若要返京,紫英也定当安全护送妙玉姑娘回京,交到师太手上便是。”
这边一边说一边走,而隔着树林另一端的禅房里,大小段氏却是上下打量着那站在冯紫英身旁的女子。
看年龄怕都是有十八九岁了,身材倒是高挑匀净,头戴妙常髻,一件月白素绣袄,外罩一件水田镶边长背心,一条秋香色的丝绦系在腰间,更显得婀娜多姿,那温婉秀逸的面容落入大段氏眼中,顿时就多了几分好感。
小段氏也从自家姐姐的面部表情看出了端倪,“姐姐,这女子倒是不差,身子骨倒也健康,而且久在净地陶冶,也是有益。”
第一百一十四章 携手
听得自家妹妹这么一说,大段氏心里就更舒坦了。
本来就很合她的眼缘,生得温婉大气,加之身材高挑丰润,毕竟是十八九岁的姑娘了,比起那些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要让人踏实许多。
“只可惜了是个妾生女,若是嫡女,让紫英娶这个姑娘倒还合适。”大段氏越看越顺眼,感慨不已,奈何没生对人肚子。
她已经找人打听清楚了,那林黛玉身子娇弱,加之年龄尚小,这让大段氏心里就更不舒服,好在今日看到这女子,心里才算踏实了许多,若是那林黛玉真的不济,起码这一个还是稳当的。
“姐姐,铿哥儿不是说了么?姐妹俩一块儿嫁过来,姐姐若真是喜欢她,日后她生的儿子让铿哥儿去谋个恩荫就好。”小段氏倒是很体贴,这也算是对这些媵妾生子的最大照顾了。
大周惯例,文武官员子弟都有机会获得恩荫,恩荫的方式也多种多样。
比如入读国子监,这是最常见的,文官子弟最喜,出来之后哪怕科举不中,亦可谋个佐贰杂官,若是老爹面子够大,那么没准儿也能获得一个清贵闲职。
再比如入龙禁尉挂个虚衔,这是武勋和武官群体最常见的,当然也有许多文官愿意选这个。
因为进国子监不是随便都能进的,而且如果科举不中要做官,哪怕是佐贰杂官,那都得要到京城以外的地方,这又是很多京官们不愿意的了。
混得好的文臣武将在致仕前几年都会想方设法谋求皇上给个恩典,也就是要为自己儿子们找个好的出身,哪怕是虚衔那也有了一个身份。
“这都是后话了,也不知道这铿哥儿是怎么就鬼摸了头么?非得要娶这个林家女,那么多大家闺秀任他挑,居然一个看不上眼。”
大段氏也是对自己这个儿子无可奈何。
尤其是看着那门房里堆积如山的帖子,即便是现在每日里也都能收到一二十封,比起自己丈夫来都强了不知道多少。
单凭这一点,大段氏对上自己儿子已经没有了原来那么强硬的底气了,否则她是断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的。
“姐姐,铿哥儿长大了,咱们也不能再像四五年前那般了,连老爷不也说许多事请要多听铿哥儿的么?”小段氏知道自己姐姐心里还有些堵,劝解道:“再说了,这京师城里又有哪家儿郎能有咱们铿哥儿这般得意?他这般看重林家姑娘,估摸着一方面林家姑娘的确投缘,另一方面也是有其他考虑,我听说他很快还要去一趟扬州,还是公干,估计多半也是和林家有关。”
大段氏瞪了一眼自己妹妹,“婉琴,铿哥儿就是被你惯坏的,你就由着他吧。”
见禅房窗户两个人影消失,冯紫英心里也就踏实了许多。
这妙玉今日打扮很是素净淡雅,正好符合自己老娘的喜好,加上这身更好显身材,估摸着有姨娘在一旁劝说,问题就不大了。
“那就请二位留步了。”冯紫英点点头,含笑道:“五日后,我便安排马车来接妙玉姑娘。”
看着冯紫英风度翩翩的背影消失在牟尼院大门外,妙玉一时间也有些出神。
站在一旁的了缘师太心中也是一动。
这一位冯公子倒真的是一个合适人物,在京师城里声名大噪,据说是北地士子年青一代中的翘楚角色,家世也好,自己这个徒儿俗缘未了,尘心未定,唯一可惜就是其母的身份,这是一个最大障碍。
若是要让她嫁个寻常凡夫俗子,只怕也无人能消受得起,但若是给富贵人家子弟为妾,那又真真是委误了,委实两难。
哎,这丫头都满了十八了,这年龄已经是早该嫁人的时候了,看这丫头眉目间已然红鸾星动,算一算也该是有姻缘到了,且看她这一趟是够能应这个缘分吧。
若非如此,了缘也不会如此轻易就允了这一趟。
回到家中得到母亲的肯定答复之后,冯紫英总算是又解除了一块石头。
这边催促着自己母亲赶紧准备订亲聘礼,那边便赶紧请齐永泰书写给林如海的信函,这都是最起码的规矩。
须得要齐永泰书信先去,女方应允,那么这边聘礼才能送至,女方同意,并写下官府认可的婚书,基本上这桩婚事便算是敲定大半了。
至于说成亲时间,这倒是可以自行商量。
……
“你这小子,就这么想把为师拖下水?”官应震含笑看着眼前这个英姿勃发的青年。
四年时间眨眼即过,而这个昔日刚踏入青檀书院时还显得格外稚嫩的少年郎现在已经成长成为大周最具神奇色彩的士子代表了,无论是练国事还是黄尊素和杨嗣昌,都望尘莫及。
“官师,您难道不想做一番事业么?”冯紫英兴致勃勃地主动替官应震倒茶,虽然是在官应震暂居的宅中,但是作为弟子自然要做这些事情,无需仆僮来。
“户部的情形弟子虽然不知道,但是也知道那都是条条框框设定死了的,每年就那么些田赋商税,应付九边开支都是捉襟见肘,您这个户部右侍郎又有多大意义?而且户部左侍郎肯定是来自闽浙或者南直的士人吧?定下来没有?”
冯紫英老练让官应震越发感触,“哟,你就这么确定?”
“难道郑大人要致仕?”冯紫英见官应震嘴角带笑,略微有些意外。
在他看来,郑继芝也是湖广人,如果官应震担任户部右侍郎,那么湖广派在户部的力量就太强大了,左侍郎肯定会是江南士人,可北地士人在户部这里边一无所获,恐怕有些说不过去。
“你倒是把这些算得清楚啊。”官应震淡淡地道:“为师会出任南京户部左侍郎。”
冯紫英一愣之后,迅即大喜,“原来官师先前是在吓唬弟子啊,恭喜官师,弟子现在心就踏实了。”
之前冯紫英也就一直在想,如果官应震真的出任户部右侍郎,而郑继芝这个户部尚书可能就有些危险了,因为在这等重要的部门里,湖广人占据两个位置,而江南或者北方士人其中有一方一个都没有,那是说不过去的。
可以说像吏部、户部、兵部这三大部和都察院、大理寺这五个部院寺,每个部都必须要有北方士人和江南士人各一名,也就是说,尚书、左右侍郎或者都御史和副都御使、佥都御史,或者大理寺卿和左右少卿里,基本上都是由北方士人和江南士人都要有人,而且要相对平衡,至于其他倒不一定。
所以像户部出现两个湖广人而没有江南士人或者北方士人在其中占据一席之地,那就属于例外了,嗯,若是礼部、刑部或者工部或许有此可能,但户部当不会,所以冯紫英才以为是不是郑继芝要致仕,户部尚书和左侍郎要分别用江南士人和北方士人来占据。
官应震也是惊讶于冯紫英对这等事情的敏锐和触类旁通,小小年纪却对这等官场上的平衡操作之道了如指掌,委实让人感慨。
冯紫英倒没想到官应震有如此大的触动,前世中几十年的官场生涯已经让习惯于自动带入各种角度思考。
在当下北方士人隐隐有永隆帝支持,而江南士人依然势大且太上皇与江南士绅关系复杂交织的情形下,让北方士人和江南士人在朝堂中形成一个相对平衡,再让湖广派这个小派系,或者西南、两广这等无足轻重地方的士人,在其中作为缓冲无疑是最为稳妥之举。
现在官应震出任南京户部左侍郎,这样一下子形势就明朗了,说明内阁和皇帝已经取得一致意见,官应震铁定会以南京户部左侍郎来负责开海之略。
这也是应有之意,在南北两方在谁都对谁不太放心的情形下,一个湖广士人里负责,无疑是大家都可以接受的。
官应震虽然和齐永泰交好,但是同样他也和叶向高关系不错,所以选择他来负责开海之略最合适不过。
“哼,你心里踏实了,可为师心里却不踏实了。”官应震冷哼了一声,“首辅大人对你把东番之事纳入进来很不满意,认为你这是不顾大局,不分轻重缓急,夹带私货,乘风兄也是此意,你如果不能给为师一个满意说法,为师断不能让此事干扰大局。”
“呵呵,官师,这等事情何须如此紧张?”冯紫英轻描淡写地道:“我和齐师也说过了,不过是顺带之举,弟子可以保证不会让朝廷多花心思钱粮,五年时间便能给朝廷交出一个年产三十万石的肥田沃土来。”
官应震大吃一惊,下意识的上下打量冯紫英,良久才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紫英,在我面前说这般大话可以,但若是传了出去,被人拿住把柄,那就会惹出是非来。”
“官师不信?”冯紫英胸有成竹。
在全面收集了龙游商人和江右安福商人在云南和郧阳的拓垦情况之后,冯紫英之前对如何解决东番问题的最大障碍也终于找到了钥匙。
钻天洞庭,遍地龙游,这话冯紫英早有耳闻,但是没想到龙游商人和江右安福商人居然还有拓垦的传统。
云南姚安和湖广郧阳拓垦都留下了龙游和安福商人很深的印记,只是冯紫英无法理解这些地方官员怎么就这么惧怕这些商人的拓垦。
开中法煞费苦心就是要把山陕商人吸引到边地商屯,现在人家龙游和安福商人自己出钱雇人来开发偏远落后之地,这些地方官员居然担心人家聚众滋事难以控制,可以想象得出这帮官员的素质能力有多么低劣,也可见前明朝廷的心理防范和恐惧有多么糟糕。
一旦开海,东番便成为联结大周与日本之间要地,同时也是两广闽地北上京师的咽喉所在,而且冯紫英也清楚东番之地有多么富饶,金砂、沃土,当然难度也不小,当地还处于原始状态的土著,湿热气候带来的时疫,这些都是需要解决的。
但是只要能说动这些商人,他们能在云南立足,当然也就可以在东番开创,尤其是在获得朝廷支持的情形下,没理由不能搞出满意的成果出来。
见冯紫英这般自信,官应震还真的来了兴趣。
“紫英,切莫眼高手低啊,更何况你我便是负责开海之略,那也主要是拿出方略来,下边如何操作,还得要看下边人,莫不是你还打算亲自去东番拓垦不成?东番之地可不是随意能拓垦的,从福建过去,风高浪险,水流不定,而且极其险恶,岛上情形也非你所想那般肥田沃土,金沙遍地,山中多有不服王化的化外之民,只怕未必会轻易服从王化,这等险恶之地,你说三五年时间便能改观,为师难以相信。”
“呵呵,官师,弟子自然是明白其中难处的。都知道这东番之地距离我们福建不过就是一海之隔,这福建多山少地,民众苦于生计,为何宁肯下南洋却都不去东番?”冯紫英点点头。
“关键在于我们海禁使得我们的造船技术落后于这个时代了,很多时候我们的船只都只能借助顺风来,而要跨越海峡去东番,若是没有足够的支持,无论是商贾还是寻常民众,都是难以去冒这个险的,尤其是他们在并不知道东番之地究竟有什么的情况下,这种惧于冒险的心态会更重,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开海之略已成定局,而又有这般契机,为何不敢一试?”
见冯紫英这般笃定,官应震也是了解这位弟子的本事和性格,知道对方只怕是早就在谋划此事了,不过这不是他和对方探讨的重点,今日和冯紫英要谈的还是开海乃至银庄之事。
既然自己走马上任已经迫在眉睫,那么最重要的就还是如何支撑起开海这一系列的开支,银庄便是这里边重中之重了,尤其是内阁已经明确特许金收取之后主要是弥补辽东和宁夏甘肃平叛花销,这份压力就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