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邢氏也是忍不住唏嘘感叹,这有权真好,一招手银子就来了,而且是五千两!
她嫁入这贾家也有些年成了,可从未有机会掌过家,每月就是二十两月例,口攒肚挪一年也顶多能存下二百两银子,可她好歹是大太太,自然也要些颜面的,老家还有一个兄长,京师城里一个弟弟都是要接济的,哪里都要花销,是真难。
从她一进门,就从未得到过老太太的喜欢,掌家也是老二媳妇,再后来就干脆落到了自己媳妇的手中,也从未让自己过一回手,沾过一点儿荤腥,想到这里邢氏就是对老太太切齿痛恨。
“老爷,二爷来了。”外边丫鬟道。
“嗯,琏儿来了,让他进来。”贾赦精神一振,昨日贾琏去赴冯紫英酒宴去了,贾赦就专门吩咐贾琏,务必要把这事儿给落实了,好从马家再榨出一笔银子来。
贾琏进屋,一眼就看见了堆在屋角的箱子,知道那便是马家送来的银子,心里叹了一口气,可他又的确有些怵自己老爹,动辄就要狠揍自己,自己也只能受着。
“琏儿,如何?那冯家大郎如何说?”贾赦倒是没瞒着自家儿子,五千两银子就摆在这里,美滋滋。
“儿子也问了紫英,他说现在都察院那边的重头还是放在了石家和云光那边,石家不必说,云光是陕西巡抚,位高权重,又是北地著名士人,所以万众瞩目,至于马家这边这些烂糟事儿,除了马夏所牵扯的人,嗯,也就是得了好处的人,恐怕得把银子推出来,另外要受些责罚,其他乱七八糟的事儿,只要他们府里的人不去告,估计不会太大,……”
全是套话废话,但也是实话。
冯紫英当然不可能和贾琏说什么兜底的话,他也没有这个本事,只能是这些囫囵话,不过听在贾赦耳朵里却是如奉纶音,谁让那冯家大郎的老师就是都察院的左副都御史呢,据说是马上就要从右副都御史升任左副都御史了。
“呃,琏儿,马家那边退银子肯定是不用说了,这个受些责罚是什么意思?”贾赦对这方面也很细致,关乎能从马家榨出多少银子来,自然不能粗心大意,“是蹲大狱还是罚些银子?”
“这却不好说。”贾琏摇摇头,他也不可能去得冯紫英这么细。
“琏儿,你去和冯家大郎说,想办法让马家这些人罚些银子便可,多少留些颜面,到时候马家定有厚报。”贾赦大马金刀地道。
“老爷,这怕是不好说,紫英他也不是都察院的人,不可能直接去干预过问,再说了,紫英也不可能要马家什么回报。”贾琏皱着眉头道。
“哼,谁不知道冯家大郎老师就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哪个不给他几分颜面?他不要钱,我们要!”贾赦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不满,“他们家堆着金山银山,用度不愁,我们家呢?坐吃山空,这一年下来,用度越来越减,凤姐儿这当家是怎么在当?”
“是啊,这凤姐儿成日都在我们面前喊穷叫苦,买这买那都要省着,可我们荣国府贾家好歹也是有颜面的,老爷出去应酬也得要有个排场不是?”邢氏也是借势发作,“这几日里也见不着人影,找她说个事儿都是推三阻四的。”
“太太,凤姐儿这几日身体不适,在屋里养着呢。”对自己家媳妇,贾琏还是辩解一下的。
“哼,你只知道你媳妇身体不好,何曾关心过你妹妹?你妹妹在屋里躺了好几日了,这要求医用药,郎中也说了,说你妹妹受了惊吓,夜里睡觉也不好,怕是要用一些上等人身,去府里一问,说除了两株百年老参是留给老太太的,其他只剩下一些参须子了,老太太的自然没人敢用,耽误了什么,我们可担待不起,可这些参须子能顶什么用,又说要等上十日半月才能回来,这病也是能拖的么?”
板着脸的邢氏借题发挥。
贾琏倒是一惊,“妹妹怎么了?”
“天知道,便是去了你屋里吃了一顿饭回来,便不好了,这郎中也是虚头巴脑,语焉不详,以我看就是一个庸医!”
邢氏虽说不是迎春生母,但是作为嫡母也自然要做些乖面样子的,而且迎春也渐渐大了,眼见得就要说亲事的时候了,贾赦和她都还盼着从这一桩亲事能捞点儿银子回来。
“若是真的急用,那便到铿哥儿那边去拿点儿吧,我听说他们家辽东那边的庄子每年都有送些上好的参茸回来。”贾琏只得道。
这方面他倒是记得清楚,那冯府每年年末都有各地送回来的土特产,参茸也是少不了的,还有一些送到了贾府这边儿作为礼物。
“哼,冯家人家也曾经给咱们家送过一些参茸,可哪曾想不到半年便被人用得干干净净,都是些希冀自个儿长生不老的,哪管得人家有个病痛时候?”
邢氏这话就有些含沙射影的嫌疑了,贾琏变色的同时,贾赦脸也一下子阴沉下来了,“够了,少说这些没用的!”
邢氏见贾赦发怒,立即噤若寒蝉,不敢再做声。
“琏儿,这事儿你还得要盯着点儿,没事儿多去冯家大郎那边走走,总归能听到一些风声。”贾赦叮嘱道。
“老爷,现在铿哥儿很忙,平日里都是见不着的,昨儿个下午都还在宫中觐见皇上,说今日上午又要去文渊阁面见首辅,……”
贾琏的话也让贾赦啧啧赞叹不已,“这个冯家大郎我早就说是个有出息的,老二还指望着宝玉能跟着他学着点儿什么出来,可是没见宝玉那成日里在胭脂堆里打旋儿的情形,哪里有人家冯家大郎读书的半分模样?依我看那环哥儿恐怕日后都要比他有出息。”
“老爷说的是,铿哥儿倒是的确很看好环哥儿读书。”贾琏也赶紧应着。
“嗯,琏儿此事你记住了,务必多去盯着,你也去箱子里拿五……,二百两银子用着。”贾赦见儿子如此识趣,点点头,然后转头看了一眼邢氏,“邢德全这几日里也是到处在外晃荡,你也盯着点儿,莫要让他打着咱们家的幌子招摇撞骗,你也拿二百两银子,仔细着用。”
贾琏固然是惊喜不已,这邢氏就是喜出望外了,都没曾想到这贾赦如铁公鸡一般的性子,居然能破例拿几百两银子出来了。
“老爷放心,我兄弟也就是爱吃几口酒混赖,是不敢做什么的。”邢氏喜滋滋的盘算着这二百两银子拿到手,自己手里送算是又能宽松一些了。
冯紫英一觉醒来时也是辰初了,昨儿个喝酒倒是悠着的,毕竟自己是主人,又是在外边儿。
看着床头的汗巾、荷包、香囊,冯紫英忍不住呼吸一下空气中的甜香。
女孩子们的一番心意自然是不能辜负的,除了屋里几个丫头的礼物外,林丫头、宝丫头和探丫头都送来了各自的礼物,便是史湘云和贾迎春也都有礼物来。
“爷起来了?”听见床上响动,门外玉钏儿蹩着身子进来,看见冯紫英瞪大眼睛躺在床上,吓了一跳,“爷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从今儿个爷就满十六岁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嗯,甚至连我娘都要鼓励我任性妄为了,玉钏儿,你说是不是?”冯紫英斜睨了一眼脸已经红了起来,绞着手里汗巾子的玉钏儿。
玉钏儿跟着姐姐来到这边第一日便是接受了规矩,那就是谁敢在爷满十六岁之前勾引爷,那就是直接拖出去打死。
不过也有另外一句话没说,但府里边许多人都知道,那就是太太其实是希望爷满了十六岁之后早些给冯家留下香火的,毕竟这年代十四五岁就有孩子的男子也不少,爷这已经是相当稳健了。
谁能先替爷生下儿子,阖府上下的目光其实从前几日里就开始汇聚到了也屋里几个人身上。
姐姐年龄最大,比爷都还大,已经十七了,香菱和云裳也和爷年龄相仿,倒是自己年龄最小,拿爷经常说的话来说,女孩子如果不满十六岁就生孩子,那就是去鬼门关走一遭,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女孩子的最好的生育年龄应该是十八岁以后。
不过这个话肯定是太太不爱听的,连爷都不敢在太太面前说这话,只敢当着自己几个人说一说而已,这年头十四五岁生孩子的女子也不少,原来贾府赵姨娘生下三姑娘不也是才十五岁?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丫鬟们
“爷,您屋里的人迟早都是您的,您可要爱惜身子,切莫……”话未说完,玉钏儿已经羞得抬不起头来。
“呀,玉钏儿,爷还啥都没干呢,怎么就劝爷要爱惜身子了?你这话也不怕太太听着对你着恼?”冯紫英乐了,这丫头还真的是个老实人,自己随便信口一说便信了。
玉钏儿有些惊慌,赶紧道:“爷,婢子可没说不让爷那个,只是觉得来日方长,希望爷爱惜身子,是爷的,始终都是爷的。”
“嗯,这话爷爱听。”冯紫英笑了起来,起身等玉钏儿侍候自己穿衣,“爷不过是说笑而已,你还当真了?”
被冯紫英逗得面红耳赤,玉钏儿目光里也多了几分崇拜、喜悦和娇媚,这丫头才十四岁,居然就有些魅惑人的模样了,看来是在自己府上让她们无论是从饮食营养还是心情放松上都得到了解放,一下子发育都变得快起来了。
穿着完毕,冯紫英便径直出门耍弄了一阵拳剑,出了一身汗,这才回来脱衣洗漱,吃早饭。
“金钏儿,昨儿个几位姑娘送来的东西拿过来让爷看看。”冯紫英估计了一下时间,还有一些时间。
上午还要去文渊阁一趟,叶向高和方从哲那边也要有一个最后的商计,无外乎就是细节,自己能起的作用的就是帮补着查缺补漏,让内阁先有一个大概印象,一旦兵部和户部把方略拿出来,内阁就要正式计议了。
别到时候却又冒出来各种问题,没了应对,毕竟这等事情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别落了个笑话。
几个姑娘的情意,冯紫英都很在意,虽然这年代基本上不存在什么修罗场,但是如何来安排却是煞费思量。
林丫头送来的礼物是一个丝绣汗巾,白底红点,浸润了一层玫瑰红,透着淡淡的馥郁香气,应该是这丫头自个儿用的,冯紫英握在手里,嘴角带笑,最后珍而重之的收藏了起来。
宝钗送来的是一枚同心结,比起几个丫头们的香囊荷包,宝钗这个同心结的用料就要精致许多,但同样用心,都是亲手手制,鲜红丝索,坠着一枚玉珠,煞是好看。
冯紫英也没想到这宝钗居然这么大胆,敢用同心结来表明自己的情意,握着这同心结,冯紫英想着宝钗姣美如玉的娇靥和那明澈温婉的眸子,一时间也有些醉了。
探春送的是一枚香囊,比起几个丫鬟送的,探春香囊所用材质要好许多,抽口用红丝索,一个寿字一个福字分在香囊两边儿,冯紫英也很喜欢。
相比之下迎春和史湘云送来的礼物倒是让冯紫英诧异。
迎春那一日的遭遇,冯紫英虽然果断发现脱身,但是想一想被自家嫂子设计,冯紫英也有些替这个素来温和沉默的二妹妹惋惜。
生在贾赦家里,有邢氏这样一个继母,委实很难摆脱不太美好的命运,这一点上冯紫英自觉自己都有些力有未逮,总不能自己还要干预起对方的婚姻来了吧?
至于说王熙凤所说的只要多出钱就能把迎春纳为妾,冯紫英还真没想过,这眼见得都这么多女孩子情意难以承受了,再撩再惹,那就真有点儿不负责任了,不过好像有些事情也说不清楚难以一言以蔽之是不是?
迎春也就罢了,史湘云也送来了礼物,让冯紫英颇为诧异,不过想想她和几个姑娘关系密切,又与宝玉相熟,看见他们有礼物,这么送一个礼物过来,也说得过去。
两个人的都是荷包。
比起香囊来,荷包的寓意应该要更多一些,或者说怎么理解更丰富,你要说是通家之好关系密切送一个荷包,好像也说得去,但肯定算是感情比较好的,你要说是有些情意夹杂其中,也没问题,但香囊基本上就可以确定是有某种特殊意义了,甚至说是定情之物都不为过。
而像这种贴身系的汗巾这类贴身私密物事,别说送人,一般异性便是接触都不合适了。
“咦,这把团扇是哪儿来的?”冯紫英看着金钏儿手中拿着的一把团扇,讶然问道,这一个他可没印象。
“是昨晚晴雯送来的。”金钏儿抿着嘴笑,“这丫头平日里倒是装得挺像,不过倒也还是懂规矩,记得爷对她的好,这不送了一把团扇来,是小时雍坊杨记扇铺的物事,这丫头自己编了一个扇结系在上边儿,倒是好看了许多。”
杨记扇铺是京师城有名的扇子店铺,折扇、团扇都有卖,价格倒是从高到低都有,贵的折扇甚至请名家做字画在其上,一把可以卖到数十甚至上百两银子,便宜的不过一两百钱就能买到。
这把团扇看样子不算是特别贵重的物事,太贵重了晴雯那丫头也买不起,不过这扇结倒是花了心思的,一个用丝线编成的如意结。
“晴雯?”冯紫英一愣之后,有些感慨,“这丫头也倒是有许久没见着了,她现在可好?”
“还是在宝二爷屋里,不过现在已经进了屋,算是大丫头了,宝二爷屋里的丫鬟们分得很细,除了袭人外,媚人、绮霰、檀云、麝月、秋纹、紫绡也很得宠,晴雯虽说是老祖宗赐给宝二爷的,但是她那性子也只有宝二爷能容忍一二,其他人怕是都见不得的。”
金钏儿一番话倒是勾起了冯紫英兴趣,“看样子这宝玉身边的丫鬟也未免太多了吧?”
“爷,宝二爷可是府里边一等一的金贵人,便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这多几个丫鬟侍候有什么关系?”金钏儿捂嘴一笑,“何况府里边也要讲究规矩,哪像爷这么不在意的?”
“哟,照你这么说,爷就是粗养出来的了,让太太听见,仔细你的皮!”冯紫英也和金钏儿开着玩笑。
“那可不一样,老爷太太自然是对爷有心的,要不爷怎么能考中举人进士?都说爷是文曲星下凡,那是注定要当相爷的。只是宝二爷是不一样的,他本身就不爱读书,这般将就着,只要别出事儿就好。”
金钏儿话语里透露出来的几分意思恐怕也就是原来王夫人和贾母的意思,左右也不是读书种子,也就不强求了,不过现在贾环若是读出书来,只怕贾母和王夫人心态又未必能像原来那么安稳了。
“那晴雯在宝玉屋里呆着可就难受了,这都是些不待见她的,若是宝玉也遮护不了,她那脾性可就惨了。”冯紫英摇摇头。
金钏儿突然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冯紫英表情,然后又是捂嘴笑道,“难怪云裳妹妹说爷对晴雯有意思,婢子可是很难得听到爷这么关心一个丫鬟的,不过晴雯倒真是生得俊俏,府里边怕是不太喜欢她这种模样的,爷若是有意,不妨直接和宝二爷说,把晴雯要过来便是。”
冯紫英眼睛一瞪:“你把爷看做什么人了?啥都去要,爷有你们几个还不够?”
金钏儿却不惧怕,依然笑着:“爷怕是心口不一吧?奴婢也听说原来薛大爷和宝二爷是打过赌的,要送一个丫头给您,香菱都来了,怎么宝二爷却不见动静?”
“哪里的话,香菱固然是薛文龙送给我的,宝玉那边可没说这话,休要胡扯。”冯紫英赶紧制止金钏儿的步步紧逼,要这样继续下去,倒成了自己真的再打晴雯的主意了,虽然当时自己再见到晴雯时的确有那么一丝丝儿动心。
金钏儿便不再多言,只是抿嘴微笑,笑得冯紫英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只得一拍桌子,做出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
“好了,金钏儿,你就给爷留点儿面子好不好?晴雯那丫头当初的确爷是有些喜欢她的泼辣爽直性子,嗯,长得俊俏也算一条吧,不过既然你们姐妹和香菱都到了爷屋里,爷便没有了多余心思了,有你们几个丫头把爷侍候得好好儿的,爷也非常满意了。”
这话正好被进来的香菱、玉钏儿和云裳都听见了,几个丫头都格格娇笑了起来,更是让冯紫英只能摇头叹息,好在这等事情在这些个丫头们眼中都觉得是很正常的事情,以冯紫英的身份,喜欢上哪个丫头,嗯,包括晴雯,那还不是任予任取?那都是丫头们的福分了。
这下子冯紫英还真的有些尴尬了,当着金钏儿一个人也就罢了,现在其他几个丫头都知道了,这自家的形象没准儿就一下子崩塌了。
不过他却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说辞倒是让几个丫鬟们心里踏实了不少,大爷好像也不是那种自恃身份,对丫头们一点儿心思都没有的,这也给了大家一份希望,起码可以避免被随便打发出去配了小子,没准儿也能像贾府里边赵姨娘、周姨娘那般,若是能生下一男半女,也就能有机会成为半个主子了。
这恰恰是金钏儿、香菱她们这些当丫鬟的一辈子最大的期盼。
第一百二十九章 倪二
听着急促的脚步声想着门边跑来,冯紫英忍不住皱起眉头,宝祥这小子怎么回事,怎么让他做点儿事情都这般不利索?
“爷,爷!”
冯紫英也学着贾政的做派,有了内外两个书房。
内书房在内院,是用作政务机密,外人不得进,便是丫鬟中也只有云裳一个人负责打扫整理,金钏儿也给自己定了规矩,非万不得已不入;外书房则是闲时练字作画所用,在外院,便是瑞祥宝祥也可以进入。
“怎么了?”冯紫英皱起眉头,放下手中毛病。
他刚写完几个字,“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这几个字很有些反讽味道,冯紫英也是突然想到,便信手写来。
见冯紫英面色不豫,宝祥赶紧神神秘秘地查看了一下四周,并无闲杂人等,这才小声道:“爷,马巷胡同的宅子早就清理好了,今日本来小的去请尤大娘和二位姑娘过去看看,如果方便的话,便可以搬过去了,可是没想到那尤大娘和那房东闹腾起来,才住了几日,尤大娘想要那房东退五个月的房租,那房东却是个无赖,不肯,反倒是在那里寻衅,险些就要惊扰到二位姑娘,……”
冯紫英又好气又好笑,这厮是真的以为自己要金屋藏娇养外室了不成?
这般神神秘秘的作态不说,还说些什么惊扰到尤二尤三,那尤三是寻常人能惊扰到的么?
“那现在如何了?”冯紫英也有些无奈,这等事情也需要自己亲自去处理?自己手里边都是些何等大事儿。
可像尤家的事情交给府里边其他人去处理还真不合适,自己母亲知晓了,保不准就会想歪了,连带着屋里几个丫鬟估计都能有些别样想法。
看样子这府里边自己还是欠缺一些能替自己办事儿而且还能办成事儿的角色,像万喜冯寿这些都是自己父母的老人,虽说对自己也很尊重,但是要说现在自己要让他们瞒着父亲母亲替自己办事儿,小事儿还行,如果是大事情,那也太为难他们了。
像那宅子自己要来万喜都问了一番,后来还是自己有些不耐烦了,万喜才作罢。
反倒是自己母亲对自己很信任,五百两银子说给就给了,换了姨娘,没准儿还要多问几句呢。
“那房东被尤三姑娘用剑一指,吓得屁股尿流,忙不迭去叫人去了,看样子那厮也是一个不安分的,在小时雍坊那边有些门道,小的怕出事儿,所以就先回来禀报给爷了。”
宝祥毕竟年龄还小,也没见过多少世面,见到尤三姐亮剑,而对方更是扬言要找人来,所以吓坏了,赶紧回来禀报了。
冯紫英还真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情,尤家一家三口都是外地人,尤三姐再是本事,这可是京师城,如果擅自动剑杀人,那也是麻烦事,想想薛蟠在金陵城里惹的麻烦,就知道在京师城出这种事情有多么难处理了。
“走吧。”冯紫英想了想,“去把瑞祥也叫上。”
一行人赶到那承恩寺胡同是却见得那巷子里边人声鼎沸,冯紫英也觉得头疼,果真还是闹腾起来了。
“呵呵,小娘子,我知道你本事,是个练家子,可是我这有兄弟二三十人,有本事你就把他们都给宰了,嗯,最好连我一块儿都宰了,那我倪二就认栽了,让我兄弟把我们尸体抬起来就走,保证不落半句多余的话,如何?”
那粗犷雄浑的声音还真的有点儿旷世高手的味道,“不过,若是你不敢下这个手,那恐怕就要对不起了,这房租银子么,不退,另外,你还得要给咱们这兄弟一帮人的跌打银子和辛苦费,嗯,咱们要得不多,五十两怎么样?”
“杀千刀的,你们这是活生生抢人啊,这京师城里怎么会是这样啊,我们要去告官,去那顺天府……”尤老娘哭天喊地的声音响了起来。
“老虔婆,让爷来告诉你,要告官你去不了顺天府,顺天府的爷也是你们这帮不知道哪个旮旯钻出来的能见的,要去你只能去宛平县衙,要不要爷陪着你们去?就在内较场北边儿,走兴化寺胡同拐个弯儿就到,要不走皇城北大街也行,一直沿着城墙根儿走就能到,怎么样?爷替你们说得够清楚了吧?”
那声音也是格外放肆,“一群乡巴佬,到了京师城还这么横?没银子就趁早滚回乡下去,京师城时你们能来的么?拿柄破剑吓唬谁呢,告诉你,爷啥都没有,就是有人有命,有本事就一剑一剑把所有人的头都给砍下来,然后当个刑部的通缉犯亡命天涯,没这个胆儿,就给银子!一文钱都不能少!”
冯紫英听得这声音有些耳熟,正在琢磨这是谁来着,旁边瑞祥已经悄然附耳过来,“爷,是二条胡同的倪二爷。”
醉金刚倪二,倪永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