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根
这几日里冯紫英作为各方使者,不断的传话带话,累得不轻。
这也是前所未有过的,毕竟朝廷尚未正式敲定开海——举债方略,就是担心遭到抵制反对而夭折,那对永隆帝的威信会是一个极大打击,也会给一些有心人的可乘之机,所以只能通过这种半公开式的对话沟通来实现各方妥协。
要等到各方的意见渐趋统一,基本达成一致时,户部和兵部才会正式向内阁提出方略,公之于众,这个时候朝廷诸公才能光明正大的在朝廷中进行讨论和商计,而在此之前,更像是一种意见征求和讨论。
“紫英,宣大这边如果这样会不会有些单薄了?”齐永泰是一个沉稳性子,需要把每一方面考虑周全,但这也往往意味着会有些保守。
“不会,林丹巴图尔还年幼,尚未正式掌握察哈尔实权,而素囊忙于和卜石兔争夺,也无暇南顾,但再等三五年,恐怕就要考虑林丹巴图尔的问题了,究竟是支持林丹巴图尔控制科尔沁和外喀尔喀与女真争夺,扶持卜石兔和素囊的胜利者向东进攻察哈尔,以求和女真形成对垒,就要看情况而定了。”
冯紫英的话没有让齐永泰放心,“那你觉得呢?”
“齐师,现在还不好说,如果林丹巴图尔真的有这个能力控制外喀尔喀和科尔沁,那么大周就应当支持他,而且要压制土默特人,避免拖林丹汗后腿,这样建州女真不会容忍林丹巴图尔把科尔沁和外喀尔喀诸部夺走,势必有一战,这对我们有利,就怕林丹巴图尔志大才疏眼高手低,连科尔沁和外喀尔喀诸部都控制不住,那我们就不得不扶持素囊或者卜石兔东进辽西了。”
冯紫英轻叹一声。
前世历史中林丹汗就是后者,结果他的崩溃甚至把整个蒙古左右翼都给连带着带崩了,白白让建州女真捡了大便宜,而控制了整个蒙古的女真人就能肆无忌惮从辽东到河套数千里战线上对大明构成了威胁,让大明防不胜防。
所以冯紫英担心今世中林丹巴图尔可能会依然如前世历史中一样,历史的惯性往往是相当巨大的。
“你不看好林丹巴图尔?”齐永泰觉察到了冯紫英的担心,字斟句酌地道:“如果林丹巴图尔是扶不起的阿斗,科尔沁和外喀尔喀诸部我们暂时力有未逮,是否可以在海西女真残余的乌拉部和叶赫部上做文章?”
冯紫英眼睛一亮,齐永泰居然开始关注军务,这可是新奇事儿,猛然反应过来:“齐师,您要入阁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领袖,培养
齐永泰也被冯紫英机敏反应弄得一怔,笑着点点头:“皇上召见了为师,应该是有这个意思吧。为师以前主要还是把精力放在其他朝务上,对军务了解不多,不赶紧临阵磨枪,日后岂不是要被人笑话?倒是你对军务了解颇深,可要助为师一臂之力,替为师在这方面多提一些见解看法啊。”
冯紫英一阵心潮澎湃,这可是天大的机遇啊。
齐永泰以前的经历很丰富,担任过兵科给事中,吏部员外郎和户部侍郎以及学政等职务,可以说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中除了工部刑部外,都有涉及,而且兵科给事中有属于科道言官,某种意义上说也算都察院体系。
像刑部和工部都好说,毕竟一法通万法通,但唯独军务这一块就显得要特殊一些了,若是有个闪失,或者在朝中政论开了黄腔,那就有损自身形象和威信了,所以齐永泰在这方面也很慎重。
这也意味着自己可以协助齐永泰在这方面发挥更大的作用。
虽说内阁群辅们对六部的影响力远不及首辅和次辅那么大,但是毕竟也是内阁群辅,多少也有一些话语权的,尤其是如果能获得一些其他支持的情况下,也是能对朝中政务有所影响的。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担任群辅往往是作为担任首辅和次辅的必要台阶,齐永泰还兼任着吏部尚书,那么其在吏部的话语权将会更大,也意味着自己作为齐永泰的门生,也会越发变得炙手可热。
“那学生就先在这里恭贺齐师了,祝愿齐师能在阁老位置上得心应手,马到功成。”
冯紫英这等恭贺话也是一套接一套的,便是齐永泰不喜这等谀词,也还是被自己这位得意门生的吉言说得面带微笑,颇为欣慰。
“行了,紫英你也知道为师不喜这等言语,嗯,你在翰林院里主办的这份《内参》颇得皇上和首辅大人的认可,此事还要继续办下去,办得更好,我看子逊和方叔在这方面似乎颇有天赋,若是可以的话,不妨多给有度压一压担子。”
齐永泰的话让冯紫英也心中微动,不愧是吏部尚书,已经开始着眼于自己可能要进翰林院担任编修之后的布局了。
这《内参》的优势就在于编撰者皆为没有实质性官职的庶吉士和进士,当初自己也提出了主编和责编皆由庶吉士和进士来组成,就是考虑到没有实质性的职务,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攻讦指责,算是士林文人的独立看法观点。
若是按照常规性时间,本来不会有这些周折的,自己起码也要两年以上才能散馆,但自己今次西征平叛立下大功,恐怕破格提前散馆进入翰林院基本成定局,那么这个意外也使得《内参》这边也要做出调整了。
如果自己一旦进入翰林院担任职务,这个主编之责就必须要交卸。
齐永泰也应该看出了许獬和自己并不是特别的密切,而且许獬是福建人,和叶向高、黄汝良这一帮福建乡党关系极为密切,而方有度才是自己的忠实拥趸,所以才会有此建议。
但二甲进士第一,方有度只是一个三甲同进士,在名声方面方有度更是远不及许獬,所以齐永泰也才建议自己要帮扶方有度迅速提升名气和影响力,让其做好接班自己岗位的准备。
好在这半年里自己离开之后,方有度也陆续在《内参》中发表了多篇文章,其中以刑部职责范围内的为主,兼具了一些与都察院和吏部事务相关的文章,使得他的名声也有很大提升,否则他是根本不足以和许獬竞争的。
“嗯,齐师,学生也有此意,方叔在这方面倒是颇有天赋,乔师也很欣赏方叔。”冯紫英抿嘴一笑,“前日里方叔来我家,我们筹划本期《内参》要重点在财赋这一块上做一些文章,方叔也很感兴趣。”
“嗯,为师也听汝俊提起过方叔非常好学,紫英,为师知道你眼界不俗,见识更广,不妨多指点一下方叔,另外梦章和克繇以及非熊几人你也多指导一下,我想他们虽然年龄比你略大,但是应该看到了自身差距,不会对你的帮助有什么抵触情绪的,我前些时日也和他们谈过了,……”
齐永泰态度坦然,语气平和,似乎对这一点早就有考虑。
冯紫英稍稍吃了一惊。
范景文、贺逢圣、王应熊加上郑崇俭和方有度,算得上是青檀书院当年东园学子翘楚人物,而且他们也的确不负众望春闱大比过关,若论当时的号召力,范景文和贺逢圣当为首,甚至陈奇瑜都要比冯紫英更大。
但是随着春闱乃至殿试之后,各人的表现便逐渐拉开了距离,尤其是庶吉士馆选之后,更是有了一个明显的界限,东园学子中除了冯紫英一人馆选成功成为庶吉士,其他人都名落孙山甚至就干脆没有参加。
这期间除了方有度和郑崇俭因为年龄和原来的关系就比较亲善而一直保持着与冯紫英的密切关系外,像范景文和贺逢圣甚至王应熊都相对要疏远一些了。
这也在冯紫英的预料之中,毕竟人家也都是进士,都有自己的自尊,即便是共同参与编撰《内参》,但都还是保持着一些距离。
但随着冯紫英西征平叛归来,所有人都应该意识到了,冯紫英的脱颖而出不可避免了,如果这个时候还不承认人家在整个青檀书院永隆五年春闱这一科中一骑绝尘的地位,就显得有些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了。
同年同学这个特定的关系决定了他们日后在大周朝廷中须得要同舟共济,这也是为什么齐永泰要专门提醒冯紫英,同时也要和其他人谈话的原因。
抱团,或者说结党,这个不太好听的词语,却是这个时代朝廷庙堂中最常见也最普遍的情形。
“齐师,您的意思是……”
“不妨找个合适时候聚一聚吧。”齐永泰显得很淡然,“你进了翰林院,表面会更清闲,但是如果你想要做一番事业,那么就不能浪费任何时间,帮助这些同学们一把,也是应有之意。”
“弟子明白了。”冯紫英终于明白这位师尊是要放手培养自己在永隆五年这一科中的领袖地位了。
“另外,你和杨嗣昌与侯恂关系不错,做得很好。”齐永泰继续道:“做人要有坦荡宽阔的胸襟,更要有坚定的心志意念,志同道合者更不应拘泥于同学同年同乡,在为师看来,若是同志,甚至胜过其他!”
……
这是齐永泰首次以正式的态度对冯紫英在这方面的教诲,也是对冯紫英前期表现的一种认可。
和乔应甲相比,齐永泰的态度显然更为慎重和严肃,这也让冯紫英都能感受到几分压力。
相比之下冯紫英其实更喜欢和适应乔应甲与官应震的风格,但他也同样很清楚,齐永泰的这种风格更容易受到士林的尊重。
“齐师,三日后弟子会把关于辽东与山东登莱开海组建水师舰队并沟通朝鲜的几篇文章整理出来,嗯,《内参》上可能会从军务和赋税角度来刊载两篇,另外几篇齐师您可以看一看,参考一下,……”
从齐永泰书房离开时,齐永泰很难得的把冯紫英送到了书房门口。
“紫英,成家立业,汝俊既然为你作伐,沈氏亦为苏州名门,沈氏女大家闺秀,堪为汝妇,原本为师也有意替你作伐,但既然汝俊已经抢先了,为师就不再多干预了,嗯,为师知道你可能会因为你伯父缘故而获朝廷允许袭爵兼祧,不过令尊大概也有一些考虑吧?”
冯紫英大汗,这也是他的托词,只得含糊道:“父亲的确有一些安排,但是尚未敲定,……”
“嗯,尽早成亲,令尊令堂也应该期盼已久了,此事不宜久拖了。”齐永泰也没有多想,点点头。
冯紫英回到家中时也还在考虑此事,回来这么些天,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开海——举债这项事务上,没心思考虑其他,但是看来齐师和乔师都不太放心自己,嗯,或许是该有一个结果了。
问题是一个结果好像还不够啊,自己现在起码也应该有两个结果了才对。
怀着心事踏入自家小院,迎头碰上了正着急的云裳,“怎么了?”
“太太都问了几次爷怎么还没回来,可能有事情要和爷商量。”云裳忙不迭地道,“爷赶紧过去吧。”
冯紫英到了母亲房中,看到只有母亲一个人,姨娘不在。
“你姨娘在收拾东西,准备要回大同一趟,你二叔爷突然病重,她要回去看看。”段氏手一指,“铿哥儿,坐下。”
冯紫英规规矩矩坐下。
“天有不测风云,你二叔爷本来身体一指很好,没想到……”段氏似乎有些感慨,“所以铿哥儿,你的事情也要抓紧了,明日你便拿着你父亲的信去乔公那里,请他替你向沈家提亲,……”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主母人选
对于这样一个安排,冯紫英并没有太多抵触情绪。
这年代成亲之前从未见过面,全凭媒人介绍和自己私下了解才是主流,自己好歹还算是见过这位沈家小姐一两面,算是很不错了。
纵然对方作为书香世家可能未必合适冯家这等武勋家族,但既然是受乔师之托,而乔师又主动愿意作伐,说明沈珫应该是认可自己,认可这桩婚姻才对。
这一点冯紫英也是颇为好奇的。
沈珫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家族情况,论理说这等书香世家未必青睐这等婚事,除非是沈珫本人极度看好自己,也许乔师的推崇也起到了一些作用,但无论如何,这桩婚事都是符合冯家这边期望的。
“母亲,父亲在信中也提到了只是先向乔师说明此事,还要等到朝廷正式批准袭爵和兼祧,虽然这应该不是问题,但是还是要走一个程序,父亲已经正式向朝廷申请了,应该很快就会下来。”冯紫英看了一眼母亲,小心道:“父亲的意思是沈家这门亲事,可能要以大伯这一房来迎娶。”
段氏的脸上浮起一抹阴霾,她本来是很喜欢这门亲事的,但是按照规制,这等一旦袭爵兼祧获准,那么先迎娶大房就更符合宗法规制了,丈夫也是此意,她也不能违逆。
“娘知道,你爹给为娘信中也说了,先为长房娶了沈家女,然后再论咱们这一房的婚事,也须得要抓紧,若是明年能迎娶沈家女,那最迟后年咱们这一房也要娶亲。”段氏语气里充满了不甘。
“娘,其实您没必要计较这个。”冯紫英听出了母亲内心的不满,靠近母亲坐着,“总之儿子始终是母亲的儿子,延续大房香火也好,再娶一房也好,生下的孩子不都是儿子的孩子?不都得要叫您祖母?大伯那边也只有一个萧姨娘了,她又没有孩子,孤单一人,母亲还是应当大度一些才是。”
被自己儿子教训了,段氏脸上顿时觉得火辣辣的,眼睛一瞪,“铿哥儿,你倒是教训起为娘来了?娘什么时候计较这些了?昨日里我还让你姨娘去把萧姨娘叫来一起用饭,就是怕她孤寂,还说了等几日我把你苏姨娘、谢姨娘叫上一道去燕子楼听戏,或者干脆就请一个戏班子来咱们府里边唱戏,……”
见母亲有些恼羞成怒的架势,冯紫英赶紧拱手求饶:“是儿子误会了,母亲大人肯定是考虑比儿子周到,萧姨娘肯定对娘十分感激,……”
“行了,你少给娘说这些好听的,你能多体会为娘的心思就好了。”段氏迟疑了一下才道:“后日便是你的生日,铿哥儿难道你就不打算……”
“娘,都说这等年龄不宜操办,折寿,儿子也只是打算和几个朋友一起吃顿酒而已。”冯紫英赶紧摆手,“明儿个在府里办一桌,趁着姨娘也还在,……”
回到自己院子里看见迎出来的一帮子莺莺燕燕,靛蓝的,天青的掐牙背心配着鹅黄、粉红的长裙,一个喜笑颜开的模样,浓郁的喜庆气息也笼罩在院子里。
“爷,后日便是爷的生日,咱们几个姐妹也先在这里替爷过生了。”金钏儿抿着嘴红着脸率先福了一福,送上自己亲手绣制的香囊。
这是一个绿缎面红丝香囊,香囊外绣的荷叶莲花濯清涟,另一面则是一个麒麟瑞兽,香囊口用一根红绳系上,小巧精美。
冯紫英欣然接过,夸赞道:“果然是蕙质兰心,金钏儿,日后爷这方面的用度你可要承包了。”
金钏儿也很高兴,“只要爷喜欢,奴婢便心满意足了。”
接着是云裳的礼物,一个丝绣抽口荷包,外带一个红色璎珞须子,荷包外绣的图案则是一个佛家卍字符,另一面则是平安两个字。
冯紫英同样很喜欢,云裳在女红方面并不擅长,但是却有这样一番心意,足见这丫头对自己的情意。
香菱这丫头的是一幅字。
果然是一个女文青,在跟着宝钗的时候就养成了这种读书写字的爱好,来到冯府之后,冯紫英也鼓励她按照自己的爱好去。
字体娟秀大方,应该是香菱的苦心之作。
居然是自己的曾经写过的两句话,“花繁柳密处,拨得开方是手段;风狂雨急时,立得定方见脚跟”。
这是《菜根谭》中的话,冯紫英很喜欢,然后赠送给了王子腾。
只是后来自己在书房里也还写过,没想到被香菱看到了,翻来覆去问是不是自己所作,冯紫英被问得不耐烦了,便一口应承下来,现在可好,到让香菱成了自己的小迷妹。
像自己在恩荣宴上“所作”的一首诗和两句话,都被香菱视若至宝,反复撰写,还时不时的希望自己在“创作”两首,以满足她的喜好。
“香菱,果然大有长进啊,日后要成咱们冯家的大书法家了。”这笔字果然有些柳体的风骨,看来香菱在家中习练柳公权的《玄秘塔碑》拓本颇有进境。
一句话把香菱说得脸都红了起来,扭着汗巾子道:“爷又取笑婢子,婢子这手字都是鬼画符,只是婢子手拙,比不得金钏儿姐姐和云裳手巧,又没有玉钏儿那般本事,所以就只有献丑了。”
“嗯,有这份心,爷就满足了,看样子玉钏儿也还有什么新鲜花式给爷?”冯紫英看着也有些忸怩的玉钏儿。
这丫头半年变化也很大,个头身材都变化不小,俨然一副小美人的架势了。
当玉钏儿一双柔荑托着一枚草编翠鸟在冯紫英眼前时,冯紫英还真有些喜出望外。
没想到这两姊妹还端的是心灵手巧呢,一个一手好厨艺,一个居然还能玩草编的花活儿。
这白家屋里也不知道还教了一些什么,还会不会有什么惊喜给自己。
收受了礼物,自然就有一顿饭了。
今儿个全数是金钏儿下厨亲自所作,五香腐干,糟鹌鹑,胭脂鹅脯,红烧鹿肉,清烧海参,火腿炖肘子,酸笋鸡皮汤,再有一道油炖鸡蛋,委实是琳琅满目。
看得冯紫英也是胃口大好,再带上两瓶从南方西夷进来的葡萄酒,这美好生活似乎一下子就让冯紫英感受到了。
“爷,太太那么急找您去是不是姨太太后日要回大同的事儿?”云裳一边替冯紫英斟汤,一边小声问道。
在这府里,她是最注意段氏的态度的,或许是自小在府里养成的习惯,使得她如此,连带着其他几个丫鬟都对段氏有些敬畏起来。
这让冯紫英也有些纳闷,自己母亲好像并没有多么严厉,起码比起贾府王夫人或者王熙凤来说,心眼儿要好得多才对。
“嗯,有这事儿,不过这不是主要的。”冯紫英呷了一口酸笋汤,很开胃,这事儿也迟早要让几个丫头知晓,倒也让她们早有心理准备才是,“是爷的大事儿,嗯,也就是你们少奶奶的事儿。”
“啊?!”四个丫头都同时呆滞,表情复杂,倒是金钏儿显然更能适应,随即便展颜一笑,“那敢情好,若是爷早日把少奶奶娶进屋里来,咱们几个也还有了依靠,……”
冯紫英瞥了一眼这丫头,明显言不由衷,笑声也格外假,这个消息给她们的冲击太大,虽然她们都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是来得这样突然,出乎她们的预料。
“爷,不知道少奶奶是哪家的姑娘?”还是金钏儿稳住了心神问道,她已经意识到不会是林姑娘、宝姑娘和贾家的姑娘们了,否则爷不会这般说。
“现在还没有定下来,也不好和你们说,不过应该是一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姑娘吧,据说人很和善,而且估计香菱会很喜欢,很善于诗词歌赋,这可是把爷给比下去了。”
冯紫英自我解嘲地笑着打趣,但是却感觉到几个丫头再不像之前那样轻松惬意了。
心中暗叹,这些丫头们都已经长大了,会考虑自己的未来命运了,她们都将面临着命运中的巨大转折。
要面对一个陌生的主母到来,能不能适应,如果不能讨得主母的欢心,那她们的命运就会充满了不确定性,这一点甚至连冯紫英都无力改变。
冯紫英猜得没错,几个丫头都对未来开始忐忑不安,尤其是金钏儿和香菱。
金钏儿是知晓主子赠送给林姑娘、宝姑娘以及三姑娘的物事的,而平日里这几位姑娘的丫鬟也经常来打听,她一直以为也许会是这其中一位,但今天她发现并非如此。
这意味着自己可能不得不面对一个新的环境,而往往一个精明的主母未必容得下她这种丫鬟,所以她一度希望是林姑娘或者史姑娘这种不喜俗务的姑娘来当主母,就像府里的太太一样。
香菱同样如此,宝姑娘对大爷的情意,这半年里她几度去梨香院,还有与莺儿的说话间都已经觉察到了大爷和姑娘之间肯定有着不一样的情意,但为何今日却又变成这样?